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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玄幻武侠』『剑道』『单女主』『配角更精彩…』鲜衣怒马杯中酒,铁甲引弓壮志酬。江山一统凌云志,千山随云万古流。千古一帝李随云,神魂入五百年后一个身世如谜团的少年,至此开启了一段如诗如画,似梦还真的快意人生。
主角:青玉,左怜玉 更新:2023-03-01 19: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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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青玉,左怜玉的其他类型小说《青玉:人间惊鸿梦》,由网络作家“不鸣真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传统玄幻武侠』『剑道』『单女主』『配角更精彩…』鲜衣怒马杯中酒,铁甲引弓壮志酬。江山一统凌云志,千山随云万古流。千古一帝李随云,神魂入五百年后一个身世如谜团的少年,至此开启了一段如诗如画,似梦还真的快意人生。
大炎帝国历,一十三年。
仲秋。
各州藩王听诏入京都,共赴炎帝最宠爱小公主的及笄大礼。
此间风云际会,搅动天下名仕齐聚,只为能在小公主的及笄大礼献上最美好的诗词。
煌煌太平盛世,表象总是到处花团锦簇,一派锦绣山河。
殊不知漆黑的阴影里涌动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暗流。
一场巨大的阴谋仿佛一个庞大的漩涡,正在缓缓撕扯着整个京都皇室。而身在局中的贵人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大礼前夕。
入夜。
“炎帝!你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九州一统已然过去十三载!你却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履行承诺!莫不是欺我轩辕神族无人!?”
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老者,声音嘶哑了无生气,手中漆黑盘龙杖杵地,煞气缭绕。
龙座前,炎帝一袭常服负手而立,剑眉入鬓,龙颜隐隐生威。
“轩辕复,朕为何背约你会不知?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要是知道为了绵延你们轩辕子嗣,竟然枉顾天道食人饮血!朕绝不会答应!天下一统本就大势所趋,是你们轩辕一族需要朕!明白吗?”
黑袍老者桀桀发笑,高举盘龙杖指向炎帝说道:“李随云,从始至终我们轩辕神族需要的都只是一位天下共主,至于是谁坐上这龙座并不重要。今夜过后就叫这大炎帝国换一换天!众神归位——大象无形夺舍乾坤!结阵!”
“放肆!在我帝国皇城,你们这些妖人也敢撒野!来人!”话音刚落,李随云便顿觉不妙。
只见偏殿阴影之中走出一个锦衣男子,缓步上前,俯身行礼道:“父上,升龙殿御前龙卫已被儿臣调走,您就安心去吧。檀儿定会代你励精图治,开我大炎帝国万世太平!”
“李檀?!”
炎帝侧目怒视,衣袍翻飞无风自鼓,腾腾战意疾速攀升。
“李随云,我等为今夜围杀之局,筹谋了五年之久。今夜你便插翅难逃!”
升龙殿内气温骤降,无数诡异黑影上下飘飞,发出撕扯生魂的厉声尖叫……
“装神弄鬼!”
锃——!手中帝王剑龙吟出鞘,寒光毕现,迎面直取轩辕复。然而夺舍乾坤阵法已成,无数魑魅魍魉扭曲的虚影,瞬间扰乱炎帝李随云的心神,致其速度稍滞。
轩辕复平举漆黑盘龙杖口中暴起,“聚怨成塔,修罗万象!”。
升龙殿内瞬间堕入无尽黑暗……!
炎帝半生杀伐,无数业障缠身,顿时陷入心魔袭扰。
“李檀!机不可失,速速出手!”轩辕复怒目圆睁,望向太子李檀急声吼道。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答应你们轩辕氏,给你们后世一个希望,可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指使本宫。”
李檀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透着近乎偏执的狂热,“本宫的父上,盖世无双!岂会这般轻易死在你们手上!天真!可笑!”
仅仅数息,炎帝李随云的眼神顿显清明,剑气涤荡,虚空横渡,手中帝王剑熠熠生辉,煌煌浩然之气喷薄而出,直冲九霄。
“一群污秽,也配蜉蝣撼树!”
十方剑决真气流转,光影交错间斩杀数名轩辕氏八部神众。
“尔敢!!李随云!住手!”
轩辕复心头泣血,手脚发颤!这每一个八部神众都是他们轩辕氏的命根啊!眨眼间被斩杀数人,回去该如何跟部族长老交代!
“今日朕就断了你们轩辕氏八部神众!一个靠吃人饮血延续子嗣的部族,早在上古就该灭绝了!”炎帝神色凛然,身姿有如天人临凡,帝王剑锋芒所及之处,无一生还!
原来这轩辕氏乃上古遗族,身缚骇人诅咒,族中所有新生孩儿均活不过百日,唯有吸食生辰至阳至刚的孩童之心头血,啖其肉,方能续命。
而这世间能帮他们一直延续香火不断的,唯有九州一统的绝对皇权!李随云当初答应助轩辕氏绵延子嗣时,因对方的刻意隐瞒,并不知晓这骇人诅咒。
轩辕复见李随云要大开杀戒,惊得面色煞白,望向太子李檀求助到:“太子殿下!再不出手大家都得死!”
李檀一脸厌弃的撇了撇嘴,冷声道:“哼!带小公主入升龙殿。”
“是,殿下。”
“父上!檀儿有话要说,可否听儿臣一言。”
见战局之中犹如天神临凡的李随云,没有一丝回应。随即又大声喊道:“父上!夕儿身中剧毒,怕是命不久矣!”
正欲一剑斩落轩辕复人头的李随云身躯巨震,提剑回头朝着李檀怒斥道:“你给夕儿下毒!夕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我杀了你这个孽障——!”
李檀单膝跪地,右手轻抚着怀中面色嫣红陷入沉睡的小妹,一脸疼惜。
“父上尽可杀了我,可夕儿中的是云州蛊毒之王——双生冥蛊。儿臣一死,小妹夕儿也必死无疑。”
半生无敌于世的李随云,望着眼前的这一双儿女,竟然被逼的束手无策,手中帝王剑颓然垂落……
李檀温柔的放下怀中王妹,缓缓走到炎帝身前,俯身顶礼跪拜,高声道:
“儿臣李檀,请父上自戕——!!”
炎帝冷眼如刀,望着俯跪在地的太子李檀,寒声叱问道:“哼—!你竟要朕自戕?我李随云纵横疆场二十余载,没死在战场上!你让朕自戕?!”
李檀翻身而起,此时已然陷入极度亢奋,极度矛盾,极度癫狂的状态——手舞足蹈,面容颤抖,双目充血圆睁!
直直得注视着他的父亲李随云。
“父上乃神州几千年不世出的万盛之主,更以不败之姿一统九州!如今国运昌盛,万邦来朝。只要父上活着,儿臣就永远成不了炎帝,帝国也只有一个炎帝——炎帝李随云!而不是炎帝李檀!连儿臣自己都是这么想的!您说儿臣还能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帝王吗?不!儿臣不甘心!不甘心——!!”
李随云目色苍凉,望着眼前陷入无序癫狂状的太子李檀,一瞬间仿佛衰老了数十载。
爱妻?儿女?亲人?同袍?
死的死……叛的叛……
原来我李随云活了五十余载,到头来不过只是一个自称为“孤”的野鬼罢了。
万念俱灰,看着眼前的这双儿女,一个陷入癫狂疯魔逼着自己的父亲自戕,一个身中蛊毒已是生死不明,不禁凄然笑道:“呵…呵呵……王权霸业转头空…可笑…可笑…”
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高高在上的龙座,双手拄着帝王剑,站定良久……
他在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更没有太多的留恋。只是没料到,结局竟是被自己的一双儿女逼上死路……
鲜衣怒马杯中酒,
铁甲引弓壮志酬。
江山一统凌云志,
千山随云万古流。
帝国历,一十三年。
立秋。
大炎帝国开国圣主李随云,旧疾突发,驾崩西去。
举国悲痛,九州齐哀。
万民夹道山呼,跪拜送别,久久不肯散去。
其中一道火红的身影尤为刺目,从天明站到夜尽,再到天明,双手紧紧的攥着一只玉蝉,始终没有离去。
没人知道她到底站了多久,或许会一直站下去,等下去……
次月,太子李檀登基大宝。
至此,大炎帝国也开启了新的篇章。
……
时光荏苒,岁月枯荣。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自然的法则,五百年足以让一个帝国由胜转衰,甚至覆灭。
无垠山丈青峰,一处草庐。
躺在石床上的青玉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神色挣扎痛苦,忽而又猛地惊醒。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无数次的经历着同样的生离死别,终究是难以释怀。
“李随云,都过去了……”
春寒料峭,夜雨微朦。
青玉随手披了件道袍,缓缓推开木门。身后跟着一只小白狼,睡眼惺忪一步一点头,憨态可掬。
王图霸业也好,爱恨情仇也罢。付诸史书,都不过寥寥一笔。
轻掠而过的山风和着朦朦细雨,交织着一幅令人沉醉的夜雨山景画卷。
丈青峰山巅之上。
古木峥嵘,云霞漫天。
褴褛道士与一个青衣少年盘坐在巨石之上,修行论道。
大道无形,法由心生。气行周天,万物复苏。
“上清道法最为讲求自然之道,自然者非人为也,当顺应天道阴阳。万物循其根源,皆殊途同归。”
少年眼神浩瀚而深邃,望向老者问道:“师父,修道到底修的是自身之道,还是天地之道,万物之道?”
“徒儿,道从来不分你我亦或天地万物,只在乎每一个修道之人的本心。心欲何往,道之所向。”
心欲何往……
李随云此刻有着太多的困惑和不解,心更是不知该往何处。
升龙殿前的万念俱灰不如归去,犹在眼前。
更无从知晓神魂为何会跨越数百年的时间长河,附着在这个叫青玉的少年身上。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去推开重重迷雾。
“师父,大炎帝国现今如何?”
从面容上看,老道其实不显一丝老态,姿容出尘有如仙人临凡,唯一会让人觉得苍老的只有那双布满了风霜又睿智的眼睛。
此时正略带疑惑地看向少年:“大炎帝国吗……挺久远了,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九州分裂自立,小国多如牛毛,战火连绵。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周而复始。”
古往今来当真是没有永固的王朝。
少年拍了拍道袍,长身而立,凝神远眺山间云海,心中淤堵的一口浊气渐渐舒缓。
“师父,徒儿会一直陪着您,直到时间的尽头。”
褴褛道士笑着起身,走到少年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痴儿,老道行将就木之人,你陪着我作甚?外面的大好河山可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漫山霞翠,清风徐来。
老道士伸手揽过少年的肩膀,一时间又生出诸多感慨。
“徒儿,为师自追凰林将你救起,这转眼间已过去了六载,我们的小青玉也长高了不少呢。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何被遗弃在深林之中的?”
“师父,这些都不重要了。能活着就好。”
其实从李随云的来到这个身体里之后,关于这个少年的所有记忆,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道士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于你日后修行上清无畏之道大有裨益。”
山巅之上,霞光万道,松涛阵阵。
师徒二人闲聊片刻之后,盘坐在古树下,继续完成今日的修行。
忽然,群山之中升起一阵鹤鸣,于晨光云雾之间,忽隐忽现一道朦胧缥缈的丽影,缓缓而来。
老道士起身上前,眉目含笑,破袍烂衫随风扬扬。
仙鹤双足盈盈落地,其上侧坐一女子,月白绸纱长裙,玉颜光润罗袜生尘,三千青丝迎风弄影,足尖轻点,翩然而至。
朝着老道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隐隐透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道痴,自烟雨楼一别十余载,你是一点没变,风姿更胜当年。”
“哈哈!十余年没见,你却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璃月喽!”
女子明眸轻笑嘴角微扬,“道痴,当年要不是你耍无赖推子悔棋。只怕此时还在烟雨楼扫地吧。”
褴褛道士老脸一红,往事不堪回首。
“青玉,来见过为师的忘年之交小璃月。”
从骑鹤女子自云海飞渡而来,李随云就一直在旁细细端详。一缕似曾相识的久远记忆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凤起烟雨楼坐拥九州财富近七成,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当世无冕之王。这驾鹤而来的女子便是族长左冢的长孙女左璃月。
恍神间,突闻师父唤他。忙俯身行礼道:“青玉,见过师姐。”
璃月其实也一直在暗暗打量着道痴身旁的这个清瘦少年。初见时,颇为惊叹少年的俊美,神韵天成,毕竟此行的目的就是立于道痴身旁的这个关门弟子。
璃月看向少年,微微颔首道:“你就是青玉?少年如玉,确也不负名字中带个玉字。不知这些年随道痴修行,得了他几分真传。”
话音刚落,柔纱罗袖轻扬,三尺宝剑凤鸣出鞘,破空之声乍起!没有任何花哨剑招,直直的刺向少年。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剑势就已逼近少年眉心。
看似纯粹试探的一剑,却蓄满了一往无前的剑意。
青玉一呼一吸,静立山巅,道冲归元心法于丹田内缓缓运转,真气聚于指间,屈指轻轻一拨。
“叮”的一声,这看似气势如虹的一剑便滑向了少年的耳侧。
璃月莲步轻移,后撤数步,在身前写意的挽了一个剑花,盈盈收剑。绝美身姿窈窕而曼妙,一身雪白绸纱长裙随风扬起宛如月宫仙子,一尘不染。
“不错!小青玉,你过关了。”
“道痴,书信中答应的事可不兴反悔。”
老道士嘴角一抽,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尴尬道:“小月儿,老道只说让青玉随你下山历练半月,旁的可没说。”
璃月抿了抿红唇,望着一身破衣烂袍的道痴笑而不语。只是伸起一根白玉葱段般的手指,柔声道:“是一个月。”
这位瑶山剑宗大师姐腰间斜挎的宝剑名为秋水,剑身青幽,寒意逼人。
瑶山剑宗细溯至上古立宗祖师姬夕云,每一任宗主都是剑仙一般的人物,绝尘于世。
而璃月便是当代瑶山剑宗宗主姬凤舞的唯一真传弟子,可见其在剑道一途的天赋有多么惊人。
青玉此时正是云里雾里,一脸懵然的望着师父……
璃月见少年一脸纯真,不禁莞尔,“小青玉,师姐在无垠山三十里外的枫林渡等你。所为何事,你师父自会向你言明。璃月先行一步。”
绝美女子侧坐仙鹤袅袅而去,只听见从数声鹤鸣中远远传来一句低语:“道痴,十坛百年桃花酿,三日后送到。”
老道闻声后背一凉,要遭!被小丫头摆了一道!慌张的趿上破麻履,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青玉脑门一阵黑线,刚要回头询问师父,却哪里还有老道士的人影……随即怒声叫道:“老头!十坛桃花酿就把我卖了!真有你的!”
惊起山间飞鸟无数……
此时已经在山腰一处草庐前眯着小酒的风其笙,不禁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喃喃道:“这倒春寒可真要命啊…”
细说其中缘由,还得追溯到数月之前中秋月圆。
老道士深夜尿急,又见徒儿青玉披着道袍站在月光之下,背影萧瑟而落寞,一言不发。
这六年来,每逢中秋满月青玉总会在清冷的月色中呆立到天明,其中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风其笙只道是少年终究无法释怀当年之事,郁郁寡欢。便记起十多年前路过凤起烟雨楼时遇到的妙人左璃月,当时年仅六岁的她,便以绝世之资拜入了上古剑道传承——瑶山剑宗。
小女孩更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棋技折服老道,才思根骨绝佳上品。
而小青玉的天资聪慧那是有过之无不及。这六年来,跟随老道修行道法的速度着实令人咋舌,道冲归元真诀仅用三年就臻至大圆满,后三年将上清各式绝学全数融会贯通。
老道士风其笙这六年来惊掉的下巴估计自己都数不清了,想想自己修行道冲归元真诀至大圆满,可是花了整整二十年!这世间的天才总是常人所无法揣度企及的。
天才与天才之间应该会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或许还可以祛一祛玉儿身上的少年暮气。
斟酌再三,一封飞往中州极北的书信,便跨越数千里来到了瑶山剑宗首徒左璃月手中。
瑶山剑宗,位于中州极北之地,大雪常年不化,人迹罕至。
雪山之巅飞阁流丹,面面亭台楼宇合抱,耸入云霄。迢迢石道萦行,雪松拂檐,白玉雕栏绕砌。磅礴气势于九天之上的仙宫别无二致。
宗门传承至今只收资质根骨俱佳的女弟子,数千年来从未破例。
此时身着月白练功服的左璃月,斜靠着万年古松,宝剑秋水悬于树上。美目顾盼流转,一脸惊奇的瞧着手中书信:“道痴?亏他还记得我。”
书信展开:
废话就不多说,姬老婆子啥时候准你下山历练,到时来一趟无垠山丈青峰。老道前些年收了个徒儿,天资还成,也就比你高出个那么一点点。
就是性子太暮了,不像个孩子,死气沉沉。
千万别不服气,来了比试一番便知高下!
哈哈!道痴 风其笙
左璃月撇了撇红唇,摇头轻笑道:“这个道痴,明明想让我带上他的徒儿出去历练。话语间却拐弯抹角的激我,还当我左璃月是十多年前的小女孩呢……”
伸出纤指理了理垂在耳侧的秀发。
忽而记起,来年开春便是祖父八十大寿,父亲冬月之前就派人来信告知早做准备,势必是要回烟雨楼一趟的。
她最近一想起这事儿就头疼万分,到时候各大家族门派宗族又该上门提亲了。自三年前随师父回了一趟家族,那盛况让她至今难忘。
凤起山庄和烟雨楼的正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真就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全是来自各州各国的名门望族。
左璃月略作沉吟,或许带上道痴的徒弟不失为个好法子,随即从树上取下秋水,秀足一点向着伴月书斋轻跃而去。
沿路上的小师妹们,瞧见雪花飞舞间,大师姐青丝扬扬,身姿缥缈出尘,个个惊叫出声!
“大师姐!我喜欢你!”
“大师姐!看看我!我永远支持你!”
……
瑶山剑宗正殿,发丝雪白的宗主姬凤舞,身穿火红色绣着金凤的锦缎绸裳,忽闻殿外一阵嘈杂,凝眉薄怒。再一细听,原是门中弟子呼唤爱徒璃月,顿时心中自豪万分,瑶山剑宗往后两百年的兴盛有望!
日出中天,一只信鸽“扑棱棱~”的从伴月书斋朝着西南方飞出。
丈青峰,草庐前。
听完了老道委屈巴拉的一顿胡说,青玉也大致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颇为感动。
他知道,师父是真心希望自己能放下心中那些难言的过往,好好修炼。
只是,他前脚刚说要在山中一直陪着师父,后脚就被师父给卖了,心里多少是有些意难平。
稍作收拾之后,青玉提着一个包袱走出草庐,缓步来到老道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头,我走了。记得好好吃饭,酒少喝!徒儿保你长生。”
憨憨的小白狼在边上急的直打转,呜咽有声。
风其笙老眼含泪,轻啐道:“臭小子!这么容易长生,老子还修哪门子道!快滚吧!”
而后又指了指边上急的直打转的小白狼道:“看把这小畜生急的,也一并带走吧,省的饿死了找我晦气……”
青玉笑着点了点头,抱起白狼深深地看一眼师父后,便转身朝着三十里外的枫林渡行去。
只是,还未走出几丈远,又忍不住的回头叮嘱道:“师父!草庐内,徒儿准备了许多山珍腊味,记得自己做着吃!我走了……”
老道撇过身子走向草庐,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这臭小子!还没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唉…最近眼睛怎么老进沙子,老道我这是半截身子埋土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喽。
……
左璃月闭目凝神,盘坐在枫林渡旁的巨石上,裙袂轻扬,仿佛与周遭的美好景致已经融为一体。
抱着小白狼的青玉,一路急行,倒也没有耽搁,不足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枫林渡口。
四周张望了一圈,终于在一块平滑的巨石上看到了左璃月。
“我没有来晚吧?”
青玉移步上前,望着眼前如广寒仙子般秀丽的女子,轻声问道。
左璃月闻声缓缓苏醒,美目微张一脸倦意。
从瑶山一路乘鹤数千里,难免有些疲惫,不知不觉间盘坐在巨石上睡着了……
“哦,小青玉,你来了。应该会行船吧?从此处溯流而下,不出十日便能到达凤起山庄烟雨楼。”
她伸手理了理额间落发,缓缓起身指着河边的小舟说道。
“会的,劳烦师姐抱着富贵,它有些晕船。”
青玉顺手就将怀中的雪白肉团子塞给了左璃月。
这突如其来的雪白肉团,顿使女子手脚一阵慌乱,根本来不及拒绝,小富贵已经窝在了她的怀中。
而青玉一个健步,早已踩上了小舟。
左璃月环着小白狼站在岸边,面色一阵嫣红,左右为难道:“这个……小青玉。我不会照顾小狗……”
青玉抬头看向左璃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无奈道:“你只要一路抱着就行,它怕水绝不敢乱动。”
左璃月皱眉看了看青玉手中的竹篙,又看了看怀中一脸乖巧的雪白肉团,似乎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低声应道:
“那…只能如此了。”
一叶轻舟游曳群山,江山美景宛如仙境。
二人一宠溯流而下,或闲聊,或鞠水,旅途倒也不显得寂寞。
左璃月抱着白富贵,从起初的战战兢兢到此刻的轻抚揉捏,竟然渐渐享受起怀抱爱宠的这份怡然自得。
“小青玉,这只白绒绒的狗叫什么来着?”
青玉立于船头撑着竹篙,一脸无奈。
“富贵。”
“哦。”璃月轻回了一声,笑颜写意而舒展。
窝在美人怀中的小富贵一直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倒也自在。
数日无事。
小舟行至一处乱石河滩时,船身突然剧烈晃荡。
左璃月俏脸陡寒,抱着富贵凌空端坐,稳如瑶山雪松。
青玉冷声道:“杀了?”
“杀了。”
陡然抓起手中竹篙,往幽深的河底一杵。
“咕咚…咕咚…”
数息便浮上来一具黑衣人的尸体,鲜红的血液瞬间浸满河面。
“都出来吧。死在河底多憋屈。”
青玉轻轻挽起衣袖,朝着河面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腾!腾!腾!足有七八个黑衣杀手破水而出,手中精铁勾爪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直冲左璃月!
“哼——!”
真气贯体,手中竹篙高速旋转,拦下了空中所有铁索勾爪!一缠一拉,蓄力间全部拍在了河面之上。
众杀手吃不住巨力拍打,纷纷吐血身亡。
其中唯一重伤未死者,见事不可为,双手一拍水面就要借力逃遁。
青玉早已看破,凌空点水,探手掐住其喉颈,生生拖至岸边。
左璃月抱着富贵依旧静坐在小舟之上,远远道:“谁借你们的胆,敢拦我左璃月。”
黑衣杀手口吐鲜血满脸惊惧,急忙伏地求饶:“少侠,仙子饶命!我等只是截榜末等杀手,搏命混口饭吃。只知是一位华贵女子出手千金,指定我们在此截杀一个另一个女子。其他再无所知!二位饶命啊!”
青玉看了一眼船上的左璃月,后者点了点头,随即便一记手刀击晕了杀手。
轻跃间回到小舟,凝声说道:“这等末流杀手,在此截杀你,透着古怪。”
左璃月盈盈起身,来到青玉身旁,低声道:“知道我提前一个月回来的人不少,可知道我要辗转无垠山走水路回烟雨楼的人可不多。走吧,这些宵小不过是族中叔伯兄弟给我上的开胃菜。”
青玉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也隐隐觉着此行怕不只是祝寿那么简单。
而且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总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事一直缠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两人一宠于小舟上缓缓加速,一路向前,并无多话。
……
凤起山庄,点凤阁内。
一个须白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怒气横生,唾沫横飞的对着站在身前的华服男子一阵数落。男子也不气恼,只是静静的听着,没做任何辩驳。
待老者气消,男子才缓缓行礼道:“师父莫气。玄儿确是派人请了几个杀手半路拦截左璃月,但目的也不过是让她知道此次回族祝寿,最好安分一点,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仅此而已。”
“一个女子,再如何天资卓绝,到头来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能安分守己的话,就永远别回来了。”
“至于暴露了安插在瑶山剑宗的棋子,根本无伤大雅。给了她这么多年时间,最后却被晚入门的左璃月一剑压的抬不起头。成不了气候的棋子终是一枚弃子,不足道也。”
被唤作师父的老者,听罢怒意顿消。
起身拍了拍男子得肩膀,和颜悦色道:“玄儿,为师也是怕你在这个节骨眼出昏招,误了我们的大事!千万别怪师父话多。”
男子后撤半步,附身行礼道:“师父也是为了玄儿着想,岂敢责怪。”
凤起烟雨楼现任族长左冢,膝下三子一女。
长子左丰城醉心墨家机关术数,无心家族事务,常年闭门不出;次子左青龙勇武好斗金刚铁骨横练功夫臻至古武道巅峰境;三子左心言七窍玲珑心,能言善辩,深精纵横之术,活死人话白骨。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幼女左怜玉,三岁便能过目不忘,筹策算学更是无师自通,天生的商才,如今独掌家族遍布九州各地的商贸产业。
只可惜的是,其出生时左脸就带着一块朱砂胎记,由于相貌太过骇人,自幼便以轻纱遮面,江湖人称——活阎王。
有钱能使鬼推磨,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财富到达巅峰时,锋利更胜刀剑。
左氏家族这三子一女,各个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也就造就了现在凤起烟雨楼的如日中天之势。
然而,到了第三代孙子辈,能真正算得上天资卓绝的,却只有长子左丰城的独女左璃月了。
老三左心言的嫡子左玄,倒是继承了其父些许玲珑心窍,然而也就些许,不多……
其余诸子泯然众人,不足为道。
古人云月盈则缺,不外如是。
青玉一行二人,随着小舟缓缓汇入了有着神州母亲河之称的泾江。
江面宽愈百丈有余,绵延数万里,横贯炎州。
凤起烟雨楼就位于泾江和数条支流交汇枢纽处,港口千帆竞逐,商船往来如梭,贸易极其繁盛。
左璃月单手环着富贵,小指勾了勾被风凌乱的青丝,静静的望着远处缓缓靠近的巨型雕花楼船。
在其距离小舟二十丈远的江域,“轰!”的一声抛下了巨锚。
伴随着铁链滑动的轰鸣声,巨锚渐渐触底。
随后,数声浑厚爽朗的大笑声自楼船上响起。
“哈哈哈!月儿,可想死二叔了!此番为了接你回家,二叔可是把烟雨楼的门面给请出来了!”
远远只见船首甲板处站着一个打着赤膊,古铜色肌肉遒劲隆起的魁梧男子,全身隐隐泛动着佛门宝光。
此时他正望着小舟上的左璃月,拼命的挥动着双手。
青玉闻声极目远眺,细看之下神情微微一怔。
由于江面上的浮光极其晃眼,不得不虚眯着眸子朝船头的左璃月说道:“你二叔?”
“对。”
“过刚易折,佛莲金刚煅体术有缺陷,让你二叔不要再修炼了。”
璃月身躯一怔,猛然回头地看着青玉。
“你知道佛莲金刚怒?!”
青玉点了点头道:“法莲寺的绝学,至刚至阳童子功。”
“有何缺陷?!”
“修炼没有尽头,身体却有极限,最终承受不住日益蓬勃翻涌的血气,爆体而亡。”
璃月急问道:“何解?!”
“无解。除非停止修炼。”
璃月看着正在撑船的青玉张了张嘴,隐隐觉着这家伙没说实话。回过头又望着越来越近的楼船,心里不禁开始为二叔担忧了起来。
“青玉,上船。”
秀足一点,翩身飞上了楼船。
青玉紧随其后。
二叔一见侄女左璃月,脸上早已挂满了笑容。
咚!咚!咚!甲板踏的震天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就准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左璃月甫一站定,就瞧见二叔这架势,一脸苦笑道:“二叔,你又忘了。”
魁梧男子猛地收住脚步,险些栽了个大跟头,伸手拍了拍脑袋,尴尬的笑道:“你看我这猪脑子!我们的月儿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哈哈!”
左璃月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二叔,笑颜舒展而明艳,心里暖洋洋的。
在这凤起烟雨楼,为数不多真正对她好的人,其中就有二叔左青龙。
母亲萧秦,在她出生时便已难产去世,父亲又整日捣鼓他的机扩、木鸟,极少过问她的事情。
而小姑姑左怜玉对她又极其得严厉,认为天才学什么都应该很轻松,便强硬着逼她学习筹策算学之术,奈何她始终觉得太过枯燥,毫无兴趣,跪坏了的算盘少说也有数十把。
“走,二叔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枣泥酥饼,量多管饱!哈哈!”
左璃月笑颜盈盈的说道:“还是二叔最疼月儿了。”
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远方隐约可见的烟雨楼,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我爹……他来了吗?”
左青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撇了撇嘴道:“你爹?他还不是老样子,整天待在机关房里摆弄着那些烂木头,别管他。走,这里风大,我们进舱里边吃边聊。”
正准备带璃月进船舱的左青龙,眼角余光一扫,瞧见了站在侄女身后的俊俏少年,疑惑地问道:“月儿,此人是谁?”
璃月微微侧过身子,美目朝着青玉眨巴了两下说道:“二叔,这是道痴风其笙关门弟子青玉,也是月儿自己找的夫婿。”
青玉看了一眼向他求助的璃月,微微俯身行礼:“小道青玉,见过二叔。”
左青龙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少年,嘴里嚷嚷道:“小月儿,这个玩笑可开大了!你知道这次来了多少名门望族提亲吗?!二叔兜不住啊!”
璃月纤手轻抚着富贵柔顺的毛发,神情淡然。
此次带青玉回到族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杜绝今后的麻烦。
“二叔,月儿哪次回来不是这样。这次索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更好吗?”
魁梧男子手扶额头,神情无奈。
“别怪二叔没提醒你,这次来的还有炎州二皇子李木白,州主下旨赐的婚。你的祖父我的爹可已经接下圣旨,应了这门亲事,现在聘礼估摸着也该送到了……”
璃月眼神微愕,州主下旨赐婚?为何会赐婚,左氏商贾世家世代无人入仕为官,祖训铁律更不得入仕!
事情捋到这儿,问题根源呼之欲出,一定是出在三叔左心言身上。
“二叔,州主突然赐婚,是不是三叔入了朝堂,违背祖训的事,爷爷也不管吗?小姑是什么态度?”
“小月儿,祖训不祖训的还不看谁是族长。其实当官也没什么不好,老三心眼活一心只想拜相封侯,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我是替他高兴的。”
"至于小妹,当着爹的面扔下‘让他滚’三个字,老头子气的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没办法,真正当着这个家的可是小妹左怜玉……”
青玉听到这里,顿时对这个左怜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璃月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只要小姑对这门亲事是反对的,那基本就成不了,哪怕对方是炎州皇室。
“二叔,我们还是先去烟雨楼见一见父亲,再回山庄吧。”
说罢,莲步行云缓缓步入船舱,两侧子弟单膝跪地纷纷高呼。
“恭迎大小姐!”
二叔缓步来到青玉身旁,凑向耳边悄声问道:“小子,假的对不对?替身对不对?”
青玉微微往边上侧了侧身子,一个魁梧肌肉男在耳边哈着气跟你说话,恐怕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
“你猜。”
轻飘飘的扔下两个字后,便随着璃月一起进了船舱。
左青龙楞在原地缓了半饷,一阵腹诽,这小子让我猜啥啊,到底是真还是假都给老子整迷糊了。
巨型雕花楼船缓缓起锚,调转船身。
二叔站在船头大声发令:“扬帆!起航!回烟雨楼!”
数层楼高的巨大船帆迎风鼓起,乘风而行。
……
烟雨楼。
墨矩机关房内。
堆满各式木器机括残品,榫卯部件散落一地。
正中盘坐着一个灰发中年男子,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眼神尤其透亮。
他手中一直在反复摆弄着一个古怪的盒子,乍看就是个四四方方普通的木头块,但细细端详木纹浑然天成,丝丝密密间又好像并非一个整体,竟然是一个机关密匣。
中年男子颓然自语道:“十三年了,这个机关匣子我是一点也琢磨不透。当年拍卖会上说这是墨家宝物,可墨家都消失近百年了,不会是骗我的吧!”
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机关房,洒在男子斑驳杂乱的发间。只见他缓缓起身,将手中的盒子揣进了怀里,抬头看了看窗外。
“璃月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州主赐婚?唉……多事之秋。”
男子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根麻绳,胡乱将头发束起,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木门。
烟雨楼面朝泾江,墨矩机关房位于烟雨楼顶层,此时的左丰城一身文竹素锦长袍,双手搭着红木栏杆,脸庞瘦削,眼神萧瑟而落寞。
自爱妻萧秦去世后,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光照进来了。
女儿璃月更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烟雨流年东逝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这一年又一年老的可真快……”
一个小厮来到机关房门口。
垂首俯身行礼道:“大爷,大小姐回来了。在楼下求见。”
左丰城单薄的身躯微微一僵,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小厮:“大小姐先来的烟雨楼?要见我?”
“是的,大爷。二爷也在。还带了…”
不等小厮话说完,左丰城噔噔噔早已经没了人影。
烟雨楼一层,皓月厅。
翘着脚百无聊赖的左青龙吃着蜜饯干果,口中闲适的哼着小曲儿。
左璃月却低着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内心充满忐忑。
这十多年来,虽然和父亲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跟他见面相处的机会却寥寥无几。
从小她只知道父亲不是在机关房里,就是在去机关房的路上。总好像是在刻意避开与她单独相处。
后来她入了瑶山剑宗,二人就更少见面了。
青玉坐在她身侧,奇怪的看了一眼,问道:
“你好像在害怕什么?”
“我父亲……”
“你父亲……?”
青玉略感讶异,没想到这对父女的关系还挺奇怪的。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左丰城在门口慌乱的整理了下衣袍,踏进烟雨楼会客大厅。
“璃月……回来了?”
呼吸显得十分紊乱。
左璃月连忙起身,微微一福道:“月儿见过父亲。”
“好!好!这一路可还顺利?”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匆忙,脚下一绊险些摔倒,那只揣在怀里的木匣子咚的滑落在地。
二爷左青龙见状,一个闪身扶稳了大哥左丰城,爽声笑道:“哈哈—!我说大哥,你这身子骨都弱的能让风吹走了,可别整天呆在机关房里摆弄木头了。改日青龙带你去泾江里钓钓鱼,去外面活动活动对你有好处。”
左丰城苦笑着摆了摆手,推开二弟左青龙,上前端坐在皓月厅上方的太师椅上。
璃月见父亲无碍,便缓缓坐下回道:“父亲,月儿路上一切安好。让父亲担心了。”
青玉侧首看了看掉落在地的那块木头,觉得甚是眼熟,不自觉的弯腰拾起,细看之下不禁低声惊呼:“山河秘纹藏龙木库?怎会在此?”
左丰城见月儿身边的那个少年拿着他的宝盒怔怔出神,不禁出声问道:“月儿,你身边的这位少侠是?”
左璃月连忙介绍道:“回父亲,这是上清观风其笙前辈的弟子青玉。”
“竟是风老前辈的弟子,小友认得此木匣?!”
左丰城眼前陡然一亮。
青玉手中拿着木匣,起身行礼道:“青玉见过伯父。不知伯父可否告知晚辈此木匣从何而来?”
左丰城闻言心头一喜,急切道:“小友竟真识得此匣?可有什么法子解开机关?!”
事关墨家秘辛,青玉不得不上前追问道:“伯父可知此匣的原主人在何处?”
左丰城显然没料到少年会如此执着这木匣的来源,稍作沉吟之后,回道:原主人?不清楚。这个木匣是我在玉珍珑拍卖会上所得,只知是翟宋墨家利用机关术所制的宝物,并不知晓原主是何人。”
左青龙一脸笑意地斜靠着雕龙立柱,举起手中的鼻烟壶,撇了撇嘴打趣道:“大哥,当年你为了拍下这个木头疙瘩,不惜把小妹留给你养老的几处产业悉数卖掉,这事儿在咱们深阙港乃至整个天沅城都传为了一段佳话。”
“更是惊动了小妹左怜玉,隔天就把这个天下第一拍卖行赶出了天沅城,至今快过去十年了,愣是没敢再进入炎州。”
左璃月秀目圆瞪,满脸震惊,原来当年父亲在宗祠跪了半个月就是因为这件事……
面色讪讪的左丰城,轻咳一声难言尴尬。
二弟左青龙说的没错,这事儿他做的确实糊涂,如今想来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毕竟琢磨了近十年,木头还是这块木头,没有一丝价值可言。
青玉听后,不禁莞尔,暗道这个左丰城倒是误打误撞拾了个天大的便宜,随即将木匣递上说道:“伯父请务必收好,此匣名为藏龙木库,确是墨家至宝。”
“藏龙木库?!小友可有办法破解机关?!”
左丰城惊立而起,满脸期待之色,并未从少年手中接过宝匣。
青玉点了点头。
想来这缘起缘落,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山河秘纹藏龙木库,本就是五百年前他令第三代墨家巨子所制,里面存放着一把龙形钥匙。
其锁着一个只有李随云自己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当年也随着炎帝驾崩,慢慢隐入了历史长河。
墨家第三代巨子元宗,向他承诺将世代守护藏龙木库,除非世间再无墨家。
如今藏龙木库流入江湖,想必墨家也……。
左丰城见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小友,此匣木纹浑然一体,简直无从入手。何解?”
青玉思绪游离,缓缓定了定神,双手轻轻地抚触着藏龙木库上的九州秘纹,指尖毫无规律的随意点动。
数息,机关触动。
秘纹于秘纹之间交错穿插,再交错,速度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实难想象这个匣子竟是由人工所制!
众人只听见“啪嗒”一声脆响,匣子应声开启。
左丰城陡然前冲,欣喜若狂,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变幻莫测的墨家机关术。
顿时陷入忘我之状,脸上透着无比痴迷的狂热。
左璃月和二叔左青龙也是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神奇景象,目瞪口呆。
秘封多年,不见烟尘。
一把古朴的龙首状钥匙出现在木库之中,在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飘摇,仍旧光泽如初,可见墨家之机关术当真是巧夺天工。
青玉双手捧着藏龙木库,看着里面那把当年自己亲手放进去的龙首钥匙,眼底深处不禁隐隐透出一缕神伤——元宗,墨家的机关术鬼神莫测名满天下;墨家的武者侠肝义胆,为国为民,如今何以陨落的这般无声无息……
左丰城双目炽热,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连忙拉着青玉问道:“小友可否将这藏龙木库机关的解密之法告诉伯父,作为答谢这里面的东西就送给小友了,决不食言!”
随手就把藏龙木库中的龙首塞给了少年。
青玉手里拿着钥匙,惊讶的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复。
其实这藏龙木库是为了里面的“龙首”而诞生的,本身就只是个载具,要真说有什么价值,那便是墨家机关术的神乎其技,将机巧和艺术的完美融合。
或许对于醉心于机关术术的左丰城来说,这木匣所展现的墨家秘术就是他心中的无价之宝。
青玉沉吟片刻后,轻抚木纹触动机关锁,宝匣瞬间闭合恢复原样。
又朝着左丰城点了点头说道:“伯父,这藏龙木库开启和闭合的关键都在于其上面的木纹——山河秘纹,九州山河尽在其上,大炎帝国万世永昌。”
左丰城接过藏龙木库,顿时陷入思索,“山河秘纹,九州,大炎帝国。原来如此!妙啊!!”
只见其双手指尖轻触木纹,胸中万象乾坤,机关锁仿佛活物一般,交错间已然自行解开。
“妙哉!快哉!世间竟有如此神乎其技!!”
左丰城俨然已成疯魔状,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皓月厅,倒是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
“月儿,为父要闭关研究墨家机关术。你先回山庄。”
声音已经是从楼上传来。
璃月望了望冲出门口没了踪影的父亲,又转头看着手里拿着钥匙的青玉,忍不住自嘲道:“我这个女儿的地位,竟然还不及一块木头……”
皓月厅内,三人一时无话。
青玉没想到,这个左丰城竟然如此痴迷于机关术,丝毫不顾及到自己女儿的感受。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钥匙,不禁感慨万千。
这龙首秘钥所隐藏的秘密就是天启宝库,宝库之中收藏着他当年横扫九州搜集而来的天下武学秘籍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秘钥共分两把,另一把是凤首,当年被他赐给了爱女李晨夕作为周岁礼。
如今过去了近五百年,是否还存在于世,已未可知。
一旁的左青龙往嘴里丢了一枚蜜饯,缓缓踱着步子朝青玉走来。
“小子,这东西我能看看吗?”
青玉随手将钥匙丢给了左青龙道:“二叔认识这把钥匙?”
左青龙接在手中,咧了咧嘴,笑道:“不认识,就是好奇如此神奇的机关匣子,它里面藏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
钥匙甫一入手,触感微凉略沉。
待他定睛一细瞧,瞬间眼珠子瞪得斗圆!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五爪金龙!大炎帝国的宝物!
原来在大炎帝国覆灭之后,这象征着大炎永昌的五爪金龙就早已成了历史长河里的印记,如今的炎州图腾换成了浴火金凤。
毕竟只有当时大炎帝国皇帝的御用之物才能使用五爪金龙作为装饰,如此也就难怪左青龙会显出惊骇之色。
左璃月自父亲走后,就一直安静的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原本她决定先到烟雨楼见过父亲,是想问问关于这次炎州二皇子提亲的始末,还有父亲对此事的态度,结果什么都还没问,父亲就抱着木匣子又进了机关房……
万分失落的左璃月,起身正要叫上二叔一起回凤起山庄,却见其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惊骇之色,询问道:“二叔,你这是?”
左青龙陡然惊醒,一脸苦笑的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了璃月,眼神中却又透着诸多疑惑和不解。
左璃月好奇的接过手中,秀目顿时异彩连连:“二叔!这是五爪金龙,大炎帝国天子之物!”
“不错,正是大炎帝国天子遗物!”
而青玉在左青龙呆立不语之时,便看出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此时又见二人发出阵阵惊呼,心中不免伤怀。
回想自己历经十五年一统九州,建立“大炎帝国”,仅仅只过去五百年,如今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混乱。
他李氏后人这一代一代到底是烂成了什么样,致使现在的炎州,不惜要借与商贾结亲来延续皇权的稳固!
左青龙趋近身前,面色凝重的看着青玉说道:“小道长,此物干系非同一般,不知可否将这宝物归还?我左氏愿以十万金赎回。”
一旁的左璃月听罢,秀眉一蹙,将钥匙塞到了青玉手中,沉声道:“二叔,你也听到了,父亲已经将此物送给青玉。”
左青龙面色一僵,一时哭笑不得,挠了挠头道:“二叔这不是在花钱向他赎回嘛……”
青玉看了看二人,摆了摆手道:“无妨,这本就是伯父的东西,理应还给二叔。”
左青龙顿时眉开眼笑,伸手使劲揽住青玉的肩膀,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
“哈哈——!好!好兄弟!今晚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来人!去账房支十万金龙票来!”
小厮闻声而入,垂首应是,后退三步正欲离开。
“不用去了,你退下吧。”
站在一旁的左璃月神色微寒,挥手间又屏退了下人。
缓步来到二人身前说道:“二叔,你是了解父亲脾气的,向来一诺千金,君子之道是他的根,信守承诺是他的命。你现在强行收回此物,那就是在打他的脸,更是要他的命……可还记得当年爷爷让父亲续弦再娶的惨烈?”
左青龙听罢,面色略显僵硬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忆起当年萧秦嫂嫂难产去世,大哥的癫狂疯魔仿佛犹在眼前,也是自那以后大哥就立誓此生不再娶。
不禁颓然道:“罢了,看来这宝物是与我们左氏无缘了……”
“呜——!”
“呜——!呜——!”
突然间。
烟雨楼五里外的深阙港,传来数声巨号长鸣。
其声震越长空,浩荡十里。
左璃月顿时心情大好,欣喜的叫到:“二叔,是姑姑回来了!”
心中还念着宝物的左青龙却不以为然,缩了缩脖子,一个健步就冲出了皓月厅。
“小月儿,我和大哥有要事相商,就不去见怜玉了,代我问声好啊。”
左璃月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抱起还在椅子上熟睡的小白狼,回首说道:“青玉,和我一起去见见姑姑吧。”
莲步轻点,翩身向着五里外的港口而去。
青玉此时也是一脸好奇,这烟雨楼之行到现在为止,他最想见见的就是这个左怜玉了。
无暇多顾,将龙首放入怀中,随着左璃月身后,朝着深阙港的方向轻掠而去。
……
深阙港。
乃炎州内河运输最重要的枢纽,也是凤起烟雨楼总部所在之地,南来北往数之不尽的商船都要在此停靠,或贸易,或补给。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呜——!呜——!”
巨型号角长鸣不息,港口处停泊的商船在烟雨楼子弟的指挥下,有序的向两侧让开航道。
远远望去,隐约可见一艘高逾百尺,帆若垂天之云的巨型楼船缓缓驶近,船首像雕刻成怒目血口的恶鬼扑面状,两颗数丈高的獠牙透着烁目寒光。
港口岸边,此时聚满了无数的商贾走卒,熙攘嘈杂。
那些船舶画舫之上,来自各州富贵名门的少爷小姐也纷纷步出舱室,翘首顾盼,希望能有幸一睹烟雨楼“活阎王”的绝世风采。
左璃月和青玉,此时来到了距港口二里的观潮亭,小白狼富贵也幽幽醒转,耷拉着脑袋蹭了蹭璃月白皙的手背,显然是在感谢她这一路上的照顾。
青玉看了一眼醒来的富贵,开口道:“已经上岸了,可以下来了。”
小富贵缓缓抬头瞅了一眼青玉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窝在美人怀中睡了过去。
左璃月轻抚着怀中的小白狼,笑颜纯粹而迷离,美目远眺缓缓驶来的楼船,一时江波泛起,熏风拂面,鬓边青丝宛如游萦飞絮,美不胜收。
青玉看着眼前有如画中人的左璃月,心中不免生出感叹——这世间不论是人还是万物,总是逃不出一颗爱美之心。
二人一前一后,静立观潮亭,等候着左怜玉的到来。
……
“天哪,你们看!这船头是个啥?我的个亲娘嘞!!”
挤在人群前排的一个壮汉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惊得嘴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还不自知。
初到深阙港的男女老少,乍见这扑面而来的巨型恶鬼如此栩栩如生,多数都显得恐惧而惊慌。
而那些见识过“浮屠”楼船的个个都鼻孔朝天,羞于和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站在一起。
众人正你推我攘,乱成一锅粥。
一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拼命挤上前,梗着脖子唾沫飞溅的朝着人群高声喊道:“莫要惊慌!就是一艘楼船而已!船头的船首像乃是地府判官人间化身!震慑宵小!只有胆怯鬼祟者才心生恐惧!尔等莫不是心中有鬼?何惧之有!”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直夸这书生见识非凡。
这熙攘的人群后方,一个身高八尺的剑客尤为显眼,头戴墨色斗笠,身着青色布衣,抱剑而立,面相隐入斗笠阴影中,瞧不真切。
“呜——!呜——!”
浮屠缓缓抵港,巨型号角朝天而起,呜鸣浩浩!
“恭迎楼主!”
“恭迎楼主!!”
…… ……
河道舟船之上,码头,挺然肃立的烟雨楼数千子弟单膝跪地,山呼海喝直冲九霄。
不论是河道商船上的,还是港口岸边的围观人群都秩序井然,伸长着脖子拼命的张望。
“咚——!”
一声闷沉巨响。
浮屠楼船靠岸,恶鬼巨像森然可怖,遮天蔽日。
惊起无数滩鸟振翅而起。
船首正殿舱室,一扇百兽镂雕木门被一个红巾蒙眼的青年男子缓缓向两侧推开,后退数步,躬身行礼道:“我主,已到深阙。”
“嗯。”
慵懒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自浮屠正殿传出。
只见一女子身穿真丝黑纱曳地长裙,绣金流云罩纱,高挽发髻轻绑鲜红飘带,身姿婀娜而高挑。
其白皙纤足甫一踏出,如墨长发风起盈舞,浅黛蝉翼素纱遮面,随风微漾,凤目流转,不怒而自威。
紧随身后缓缓走出一只通体幽冥的凶兽,姿态闲适,头颅微微扬起高傲且优雅。
“生奴,你说这炎州李氏还有的救吗?”
左怜玉纤足轻踩着雪狐绒毯,向身侧一伸手,凶兽便走近乖巧的低下头。
“回我主,生奴不知。”
蒙眼男子身形消瘦修长,面色苍白,俯身回道。
此时,港口岸边突然响起一阵哗然。
数十骑覆甲铁骑顺着宽阔的官道扬尘而来!
烟雨楼执事白起双手扶着宝刀沧耳杵地,于港口当街肃立,刀已出鞘,刀身隐隐有流光涌动。
被烟雨楼子弟隔在两侧的游侠商贾、名门阔少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白起可是仅次于“活阎王”左怜玉的烟雨楼灵魂人物,前方当街纵马的几十号人定是不好相与了。
“吁——!”
铁蹄高扬,堪堪在白起身前两丈收住冲势。
为首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怒目扬鞭,呵斥道:“你是何人?敢拦本王!要不是在烟雨楼地界,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滚开!别挡道!误了本王大事诛你九族!”
白起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身前男子缓缓说道:“李木白,当街纵马无视法度,惊扰了我主,你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二皇子李木白见对方竟如此无礼,顿时勃然大怒:“放肆!本王名讳你也叫得?!来人!给本王剁了这厮扔泾江喂鱼!”
白起提起沧耳轻轻点地,虚空震荡,地面隐隐龟裂。
战马扬蹄嘶鸣,躁动不安,李木白惊骇万分,慌忙翻身下马,颤声道:“大宗师境,阁下可是……”
“烟雨楼执事白起。请诸位下马牵行。”
李木白此时哪里还敢嚣张,回身下令道:“都给本王下马!”
回过头又朝着白起讪笑道:“白执事,你看都是一场误会,不日本王就要和烟雨楼结为亲家了。到时一定自罚三杯!”
白起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木白,说道:“二皇子,你要是来见我主,那还是请回吧!这门亲事成不了。”
李木白见对方并不领情,顿时不知所措,忙说道:“白执事,这门婚事可是我父上炎州州主钦赐,怎可悔婚?”
白起提刀入鞘,转身离去,冷声道:“除非大炎帝国圣谕。你们,也配?”
李木白听罢,俊脸红白交映,怒气直冲天灵盖!
不知是怒壮怂人胆,还是恶从胆边生,突然扬起头朝着离去的白起怒吼道:“白起!本王今日一定要见到左怜玉!你们休想拦我!上马!!”
正在二里外观潮亭静静等着姑姑的左璃月,突闻港口传来一声震天咆哮,不禁黛眉轻蹙,心里升起阵阵烦闷,听这声音只怕是二皇子李木白无疑了。
青玉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行周天,入大自在之境。
左璃月便抱着富贵,朝青玉唤道:“小青玉,陪我去港口看看。”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
青玉起身抻了抻腰,轻拍道袍。
“好,我们走吧。”
两道身影朝着港口腾跃而去。
……
中央街,李木白带领数十炎州铁骑不顾阻挠,执意纵马前行。
白起远远站定,并未回头,“李二,今日若是你大哥李光佐,断不敢造次!胆大也得德配,你也配?”
声如撞钟,震慑心神!
二皇子李木白双目欲裂,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此等屈辱,更是不管不顾的直冲浮屠!
“白起!!欺人太甚!”
白起这二十年来身为烟雨楼执事人,手中的沧耳不知沾染了多少皇室贵戚的鲜血,今日自然也不差一个炎州二皇子。
中央街无数看热闹的人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毕竟凤起烟雨楼超然九州之外的地位深入人心,没人会觉得烟雨楼执事当街斩杀皇子有多么惊世骇俗。
铁骑逼近不足十丈,白起缓缓转身,沧耳带鞘立于身前,双足跨立,周身罡气外衍。
如墨深渊的眼神此刻仿佛望着一具具尸体疾驰而来。
人群之中,一个三岁稚童骑跨在父亲脖颈上舔着糖串,这大街上发生了什么,都不如手中糖串来的美妙,砸吧着嘴望向天上扑腾的滩鸟。
忽的一道剑气如渊虹划破长空,江面丽影点水踏波而起,立于剑身,有如剑仙临凡,瞬息而至,好不写意。
稚童瞪大了眼珠子,小胖手急速拍打着壮汉的脑袋,嘴里嚷嚷道:“爹!爹!!你快看!有仙女!”
壮汉一阵气恼,刚要怒骂,便看见晴空中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御剑而行,顿时惊掉了下巴:“我去!真有仙女啊!!”
人群闻声抬首,掀起阵阵惊呼!不免引起了些许骚乱。
“二狗子!我见过她!这是烟雨楼的小菩萨!她小的时候给我家送过米面!还鼓励我好好练武!将来为烟雨楼效力!”一邋遢闲汉激动的抓着身边的另个闲汉叫道。
众人回首,瞧是一腌臜泼皮抱着同伴吹牛,自是引起一阵厌弃。
“白叔,此间就交给月儿吧。”
左璃月人未到,声先至。
白起肃容顷刻化为无形,提起手中沧耳抱于怀中,转身朝着楼船浮屠行去。
前后不过三息,璃月在空中身如穿花蝴蝶,瑶山“飞剑渡空”,甫一弹指宝剑秋水迎向扑面而来的彪悍铁骑。
“叮——!”
秋水斜插入地面半尺,剑柄受巨力反馈发出嗡嗡之声!
“吁——!”
疾驰铁骑受破空而至的剑气惊吓,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不止。
左璃月刚一站定,身后便传来青玉的声音。
“此人就是炎州二皇子?”
李木白怒急攻心,哪会注意来者何人,扬起手中马鞭朝着左璃月就顺劈而下!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拦着本王!给本王去死!!”
青玉一个错身将璃月揽至身后,伸手接住马鞭一拖一拽。
李木白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已经被拖拽下马,面门着地划出数丈,顿时趴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行将士见皇子受辱,怒吼提枪前冲,誓要将眼前的少年扎成血窟窿!
青玉神色波澜不惊,右脚前踏,卷起略长的袖口,真气隐隐翻腾口中轻吐:“道冲,巽字诀。”
足下生风,数道虚影以自身为八卦中心,由巽位冲体而出,迎向威势无匹的铁骑冲锋。
璃月见青玉既已出手,便未阻拦。
缓步走向不远处抱着脸痛哭嚎叫的李木白,口中不由轻叹,自腰间取出一粒翠绿丹药递了过去。
“鼻涕虫,还是这么爱哭……把这丹药吃了吧。”
地上捧着脸打滚哀嚎的李木白戛然而止,慌忙拿开双手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的儿时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恍惚出神。
“徒有其表——!”
青玉身如流星,见缝插针,或一个侧踢,或一个下劈,整整近三十骑铁骑不过数息便连人带马被踹的七零八落,遍地哀鸣。
“哈哈!好个俊俏少年——!咱家今日不过了你这关,怕是带不走二皇子了。”
声音不远不近,又好似耳边低语。
青玉最烦这种藏头露尾故作高深的狗东西,伸手指向斜对面的望江楼大声道:“出来领走你的主子,别废话。”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白面男子,正立于望江楼顶层凭栏听曲,翻手间一根墨色竹筷拖着虚影尖啸破空,射向青玉眉心。
“有意思!来晚了一步,倒叫你这小嫩鸡轻看了咱家。”
面色煞白的男子拿起手中青花酒壶仰脖自醉,狐眼迷离。
“偷袭?”
青玉怒气隐隐升腾,盯着急速趋近的竹筷不为所动,“埕——!”双指轻松夹住竹筷,距离眉心不足半寸。
翻手结印,手指音颤弹指击出!——残音手,暗器宗师级手法,其速已无法肉眼可见。
只听见刺耳的音波瞬息出现在望江楼玄衣男子身前。
“好!好!!”
“漂亮!这一手凌空夹筷太漂亮了!”
…… ……
人群乍见如此神乎其技,瞬间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甚是热闹!
“有谁认识这个俊俏娃儿?!我要招婿!!我钱百万家财万万贯!有女如花年芳二八,待字闺中!貌美如花!”
肉球儿般的商贾钱百万面露狂喜,高举手中龙票,亢奋得跳起了西域尹州的肚皮舞。
众人见这钱百万圆滚滚的滑稽样,纷纷笑的七仰八叉。
“不好!!”
玄衣男子哪儿料到小小少年竟有如此神技,甫一恍神,竹筷已经射穿他左肩没入楼阁立柱之中!
其右手急速封住左肩穴道,面色或因怒极涨的通红,大声叫道:“竖子!伤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咱家的手段!”
只见其单手一拍栏杆,腾空而起,躬躯如满弓引箭,身后隐现蛟蟒昂首吐信,朝着少年疾射而来。
青玉星眸微张,缓步向前。
“你们轩辕氏可真能苟活!”
道冲归元心决运转,真气满盈,衣袍翻飞,每一步踏出都对应八卦一种天象——乾天、坎水、艮山、震雷、巽风、离火、坤地、兑泽。
当他踏入兑泽时,白面玄衣男子也进入了青玉布下的天罡归真领域之内。归真之术破除虚妄,灭幻法,还万物本真,邪祟左道无处遁形。
“道初三清破法!上清观!”
领域之内男子面容惊惧,身形突然扭曲挣扎,仿佛有一只巨手结印从天而降扼住他的咽喉,其身后的蛟蟒虚影瞬间破碎肢解!
围观凡夫及寻常武者,看着地上汗如雨下拼命挣扎的玄衣男子,一个个莫名其妙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此人突然就跪在地上无法动弹,毫无还手之力……
而此时,头戴墨色斗笠的那个八尺男子,双手紧了紧怀中佩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上清领域,三清破法……道痴传人?”
恶鬼浮屠巨大的甲板上铺满了北州雪狐绒地毯。
左怜玉修长紧致的双腿交叠,美目轻合,慵懒的斜靠在凤翅金鳞木整雕而成的宝座上,白皙娇嫩的肌肤在真丝黑纱裙下若隐若现。
白起手握沧耳一步一步地踏上楼船,步履缓慢而有力。两侧肃立的烟雨楼精英子弟,神经高度紧绷,纷纷昂首挺胸,眼神狂热高呼:“执事大人到!”
红巾蒙眼的清瘦男子,身躯微微一滞。
对于这个执事大人他一直从心底里发怵,回想十年前在苍梧雪山与北州天龙圣教一战,亲眼目睹沧耳出鞘,遮月弥天,刀气纵横三百里,逼得圣教教主任断离自燃精血强行突破宗师境,才堪堪战个平手!
“我主,执事大人到了。”
嗒!嗒!嗒!
白起踏上甲板,手扶沧耳,其身如朗月浩空,目若星辰深邃,脸庞刀削斧凿似战神临凡。
望着正在小憩的左怜玉,刚毅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柔和的笑意。
“长生,见过李光佐了?”
白起轻声道:“回我主,前日在天沅城摘星阁见过。确如情报所言,泛泛之姿,庸才。”
漆黑如缎的凶兽,步态优雅,踩着雪狐绒毯乖巧的来到左怜玉身前,低头俯卧,亲昵的蹭了蹭主人如玉无骨的赤足。
左怜玉提起纱裙缓缓起身,冰肌玉骨风情万千,莲步微移间来到浮屠船首处。
“大炎帝国恐怕再难恢复往昔荣光了。祖母,你留给玉儿的东西到底有何用意?”
“主上,李木白就在港口,已经和璃月见面了。”
左怜玉轻嗯了一声,双手环胸望着中央街上一个少年的背影,美目流转,盈盈说道:“长生,这个少年就是月儿带回来的?”
“是的,道痴风前辈的徒弟。”
“这轩辕涂山竟然不是一合之敌,你怎么看。”
白起神色平静,缓缓道:“上清观三清破法,天罡归真领域之内万法归真,强则强,弱则死。轩辕氏自古便以术法左道炼体,多借外力制敌。这轩辕涂山是羊入虎口不死也残。”
左怜玉微微蹙眉,红唇轻启传音入耳。
身侧不远的蒙眼男子点了点头,脚下一踏,跃上恶鬼雕像头颅,稍一借力,惊鸿剑出,直冲港口中央街而去。
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港口岸边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
江面舟船上,豪商贵族,名门阔少朝着岸边交耳嬉笑指指点点。烟雨楼子弟各司其职,努力维持着秩序。
一个虬髯美须壮汉,下巴高高扬起对着身前的好友戏谑道:“我说孙教头!这跪在地上颤巍巍的一看就是你们炎州皇室中的武者,咋这般软脚虾?我看你们炎州是没人喽!”
被唤作孙教头的男子,此时羞愤的无以复加,作为炎州人他一向都是充满自豪的,毕竟炎州曾经可是大炎帝国的龙起之地,神州中心。
虽说如今分崩离析,又回到九州并立,但作为大炎帝国始皇帝李随云的龙兴之地,依旧是无数文人武者心中的朝圣之所在。
“假胡子!你放屁!这个嘴边没毛的也配代表我炎州武者的真正实力?起先‘人屠’白起在时,你咋不叫唤!”
虬髯壮汉挠了挠头,憨直道:“老孙,你这人啥都好,就是生气的时候老爱揭人短,这不太好!再说了,‘人屠’哪是我等凡人敢随意议论的……半夜起床找脑袋,这事儿我可干不了……”
那孙教头听罢,着实是没忍住,噗呲一声!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一剑西来。
长七尺三寸,震颤欢鸣。
“快看!是宁红叶!!”
“不怕阎王来敲门,就怕红叶定时辰!”
“就是那个杀人前,用红叶告知几时几刻的那个宁红叶?!”
“可不就是那个杀神,令人闻风丧胆啊!”
众人望着半空一剑西来的宁红叶,吞了吞口水纷纷打了个冷战,直呼炎州人才辈出,果然不愧为炎帝李随云的龙兴之地。
青玉负手立于八卦生门,冷眼望着苦苦挣扎的玄衣男子,他在等,他知道这左怜玉一直不出现,就是在看港口上演的这出戏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本来这事儿跟他关系不大,现在不知怎么就卷了进来,而眼前的这个太监显然是宫里的人,死在了烟雨楼对左怜玉来说多少是个麻烦,所以她一定会出手。
“惊鸿剑,宁红叶。请赐教!”
青玉右脚一踏,领域瞬间退散,无视地上气若游丝的太监,冲天而起。
“上清观,青玉。”
李木白一脸狼狈,此时乖巧的站在璃月身旁,低声道:“阿蛮,此次不是我的本意,都是父上赐婚闹得,我就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保护你。”
左璃月俏脸微寒,望着空中人剑合一的宁红叶,心中不满缓缓滋生。正欲提剑阻拦,耳畔忽然响起:“月儿,生奴是姑姑授意,想看看你挑的这个郎君到底合不合格。”
左璃月一愣,自己这个心思诡谲的姑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扬起手中秋水便朝着浮屠投射而去,远远便听到一声“叮”的一声脆响,直直没入恶鬼巨像右眼之中。
浮屠楼船上。
左怜玉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凶兽黑豹,真丝纱裙在风中舞动,紧裹着修长浑圆的双腿,红唇扬起:“这丫头的性子倒像我,就是商才着实太糟糕,可惜了。”
黑豹一个轻跳,张嘴咬住剑柄“埕!”的一声拔出。
左怜玉将秋水拿在手中,轻声自语:“姬凤舞,真是便宜你了。”
“我主,暗部在北州的布局该收网了。戌时启程。”
“哦?转眼过去十年,天龙圣教和北州皇庭的蝇营狗苟是该清算了。记得带上陈氏兄弟,别什么事都自己上,‘人屠’哪有长生好听。”
白起英朗的面容缓缓舒展,含笑望向左怜玉的背影,心里涌起阵阵暖流。
“谨遵我主,长生告退。”
烈日高悬,半空中惊鸿剑薄如羽翼,剑身极长,由数十丈高空俯冲而下,剑势排山倒海般涌向迎面而上的少年。
青玉冲天而起的瞬间,顺手捡起一根树枝。
两相不过数丈,惊鸿剑如同活物般扭曲飘忽,毫无剑招可寻,仿佛从任何角度都能攻击到青玉,滴水不漏。
青玉并未多想,这游龙惊凤剑法固然精妙,但放在五百年前也只能算上二流,破解说难并不难,只需以点破面。
这软剑的剑势变化无穷,剑招随心而动,但万变不离其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暗合道法。
树枝挥手而出,以点击面,惊鸿剑的滔天剑势如同破镜般瞬间肢解消散。
宁红叶嘴角抽动,手中软剑再次激荡。
“好!接我‘缠剑式’!”
此时半空中的青玉身形已老,难以调整。
这宁红叶倒也洒脱,立马收剑,翻腾数周后落地站定,惊鸿早已藏入腰间。
青玉落地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
“无需多言,你赢了。”
宁红叶头也不回的朝着浮屠跃去,留下青玉呆立当场,就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索然无味。
左璃月来到青玉身前,柔声歉意道:“宁红叶是姑姑的手下,我事先并不知情,抱歉。”
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李木白,见左璃月眼神温柔的望着刚刚让他颜面尽失的少年,顿时醋坛子翻了一地,抬起那张满是擦伤的脸,又气又恼的叫嚷道:“小子!本王要和你决斗!”
青玉并未理会,只是看着一脸歉意的左璃月展颜笑道:“无妨。”
李木白见眼前少年竟无视自己的挑战,更是气不过,朝着身后的将士喊道:“取我凤翅鎏金镗!”
璃月本不想再搭理这个二傻子,但瞧他这架势,不管怕是不行了……
顿时贝齿轻咬,双肩微微耸动,显然已是气极。
青玉见状摇了摇头,神情淡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错身而过,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炎州二皇子。
说来也是缘分,能穿越五百年的时光见到自己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后人,这种奇妙的氛围让他多少有些恍惚。
“喂!你使什么兵器?别说本王欺负你!”
左璃月秀拳紧握,正欲上前收拾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却被青玉伸手一拦。
“放心,交给我。”
李木白见璃月和这个少年举止如此亲昵,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已是急不可耐,怒声叫道:“小子!别废话了!先接本王一镗!”
说罢,单手倒提足有百斤的凤翅鎏金镗便冲将上来,足下隐隐生出泛金龙骧之气。
青玉星目流转,这龙骧战意他再熟悉不过了,百战翔空魂归故里,金戈铁马裹尸还乡,往昔浴血江山的兄弟们仿佛犹在眼前。
“步法还算娴熟,内劲空虚无力。中看不中用!”
他挥手一揽就将这兵器抓在了手中,顺势一带夺了过来。
李木白前冲之势还未散去,又被青玉夺了兵器,脚下步法顿时踉跄了起来。
噗通一声面门着地,前伤未愈再添新伤,疼的嗷嗷直叫。
左璃月在旁看到这一幕,忙用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视,这也太惨了……
青玉也没料到会如此巧合,一脸尴尬的将手中鎏金镗扔给了不远处的将士。这些炎州将士倒也训练有素,知道主子要和人单挑,并未一拥而上,面色肃然站定如松。
左璃月着实是看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再将丹药递给了地上打滚的李木白。
“李木白!你是白痴吗?连宁红叶都输给了青玉,就你这三两下也敢跟人单挑!”
李木白吞下丹药后,疼痛缓解,扬首梗着脖子嘴硬道:“本王又没和宁红叶打过,你怎知我就打不过这小子!”
一脸气急的左璃月从小到大都没像今天这般失态过,这个李木白仿佛就是她的命中克星,连忙用手扶额调整呼吸,怕自己失控一掌打死眼前这个无脑的自大狂!
浮屠楼船,甲板之上。
“怎么样。”
“回我主,不世奇才。生奴搏命之下也没十足把握能杀了他。”
左怜玉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两条玉腿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交叠,螓首低垂,柔指托腮陷入思索。
“如此,将月儿嫁给他也未尝不可。”
嗷呜——!
“小畜生!咬我!活剥了你!”
“嗯……?”
左怜玉思绪突然被打断,黛眉微微蹙起,脚边黑豹不知为何显得焦躁不安,发出低沉嘶吼。
宁红叶闪身来到浮屠二层,一个手里提着白绒绒东西的烟雨楼精英,正欲将手中之物丢进江里。
“给我。自己去领二十鞭挞。”
那烟雨楼精英见来人竟是“杀神”宁统领,吓的双腿一软,忙将手中之物递给了宁红叶,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谢统领不杀之恩,小人这就去领鞭刑!”
宁红叶抓着脖颈上皮毛,小东西嗷呜乱叫,龇牙咧嘴。
正是青玉带下山的小白狼富贵……
回到船首甲板处。
宁红叶俯身道:“我主,生奴听着,这小东西好像不一般,就带上来给您看看。”
凶兽黑豹此时大气不敢出一声,目光闪烁,团缩着身子呜咽畏惧。
左怜玉看着脚下黑豹讶异出声:“黑云为何如此惧怕这个小东西?”
宁红叶此时也听出了黑豹发自心底烙印般的胆颤惧怕。心神稍弛间,小富贵挣脱了束缚滚落雪狐绒毛毯,两相都是雪白倒是浑然一体。
只见富贵昂着圆滚滚的头,迈动着粗胖短小的四肢缓缓走向左怜玉。
左怜玉看着小家伙微微一怔,明眸忽闪,瞬间洋溢出别样的风情,难得的笑出了声。
黑云见富贵步步靠近,直接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左怜玉是知道黑云有多凶悍的,寻常三五个二流武者难近其身,此时这般不堪,定有缘由。
富贵如君王巡视般绕着左怜玉走了一圈,然后在黑云面前站定,抬着头轻哼了一声。
深阙港口,人群缓缓散去。不远处,锦衣华缎的钱百万还在那儿举着一沓龙票,朝着青玉大叫:“贤婿啊!我女如花非你不嫁!非你不嫁啊!”,然后就被维持秩序的烟雨楼子弟生生架走。
左璃月俏脸微滞,猛地想起富贵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的,焦急的走向青玉道:“富贵不见了!刚刚一直被李木白缠着,一不留神就找不着了。”
青玉正一脸疑惑地转头望向钱百万所在方向,就被璃月焦急的声音打断。
“没事,它肚子饿了,就回来了。”
李木白沉着狼狈不堪的肿脸,看着二人,酸溜溜的说道:“阿蛮,这小子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璃月本就打定主意断了李木白的心思,回头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夫婿青玉,上清观道痴风其笙的徒弟。李木白,你也知道这赐婚若没有我姑姑点头是成不了的。”
李木白瞬间一副了然的表情,嘴里嘟囔道:“什么夫婿,一看就是冒充的。”
对于李木白来说,要真能和左璃月成亲当然再好不过,成不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烟雨楼“活阎王”左怜玉的超然地位不受皇权可是九州共识,她不同意,那么州主赐婚就是一纸空谈。
其实只要能留在璃月身边,就像小时候来烟雨楼那样,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发呆,看着她不服管束肆意妄为……就很满足了。
青玉耳力过人,见这个炎州二皇子倒也不完全是个蠢才,莞尔一笑缓步上前,说道:“龙骧百战破阵图勘破几阵?入体几分?”
“一阵二分!”
李木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满脸惊恐的急退数步!
指着青玉叫道:“小子!你怎么知道破阵图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璃月此时也一脸疑惑地看着青玉,她和李木白打小就认识,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练的什么功法,问了也是三缄其言吞吞吐吐。
青玉清咳一声后,正色道:“龙骧百战破阵图乃炎帝李随云所创,五百年前李随云和上清观张沉鱼对赌输了阵图。我是上清观风其笙徒弟,不难解释。”
李木白回忆起宫中典籍记载,隐约是有这么回事,便撇了撇道:“太祖皇乃大炎帝国九州共主,岂会输?!不过是切磋武艺罢了,史书上可写的明明白白,少给你们上清观脸上贴金!”
青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自己的事还能不清楚,史书上怎么记载都不过文官手中一支笔而已。
“好好练,底子还是不错的。”
说罢,大步朝着楼船浮屠走去。
留下李木白在原地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诧的望着左璃月说道:“阿蛮,这小子刚才说啥?让本王好好练?他以为他是谁啊!你别拦着我!本王上去打爆他的头!”
璃月知道青玉是要去见姑姑左怜玉,心里顿时万分忐忑,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自己这个心智如狐的姑姑,总感觉希望渺茫,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木白!本事不行就好好练功!说大话的人我不喜欢!好自为之!”用力甩开李木白抓着自己衣裙的手,追着青玉而去。
“嗷呜——!”
浮屠甲板上的小富贵,神态狂傲,仰脖长啸威风凛凛,只是声音稚气未脱奶味十足,难免显得有些造作……
黑云听到啸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高贵的头颅都快要低到了尘埃。
左怜玉伸手安抚着黑云,螓首低垂饶有兴致的看着腿边的小东西,“生奴,你说这小狼什么来头?”
宁红叶低头回道:“生奴不知。但从其长啸声中,我隐隐感受到不可一世的上古异兽王者气息,很是古怪。”
“王者气息吗……难怪了。”
左怜玉交叠的双腿从宝座上缓缓放下,轻拢纱裙半蹲在小富贵身前,微微伸出玉手道:“过来,让姐姐抱抱。”
富贵圆乎乎的脑袋昂的老高,斜眼瞅了瞅身前的女子,两只颜色各异的眼珠子突然变得一愣一愣,从左怜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幽香顺着白皙凝指一丝一缕间抓着富贵的鼻子,这熟悉的香味让富贵变得恍恍惚惚。
左怜玉乍见这小白狼天生异瞳,心里也是一阵讶异,这些年因为烟雨楼遍布全神州的产业版图,走南闯北中阅尽天下藏书,见过了无数奇珍异兽,白狼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珍兽。
黑云便是十年前在北州常年大雪纷飞的云麓山救下的。当时的黑云还只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黑豹。
像眼前这只青红双瞳的白狼,左怜玉也是第一次见,九州各类古籍之中也并没有任何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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