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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有殊之王爷带你去吃瓜

西风吹不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他是高冷矜贵、丰神俊美的天之骄子。为报父仇,他弃武道,回归京城,算计于朝堂之上。她是聪明灵巧、过目不忘的练武废材。因幼时与父母失散,先被高人收养赐名成为传人,后又被上仙收为弟子,为其修复被病毒腐蚀的经脉。虽她志向渺小,却被迫着一路成长。他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她和别人嬉笑欢闹。她知晓他,从未留意他的目光。浅白的月光倾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显得清冷又寂寞。她认为他心计深沉不可测,对其敬而远之。有一天,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他走近她,拥她入怀。说要陪她千山万水、看尽世间烟火……

主角:宁弈殊,云朵/明月   更新:2023-03-11 21: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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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弈殊,云朵/明月的其他类型小说《云月有殊之王爷带你去吃瓜》,由网络作家“西风吹不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是高冷矜贵、丰神俊美的天之骄子。为报父仇,他弃武道,回归京城,算计于朝堂之上。她是聪明灵巧、过目不忘的练武废材。因幼时与父母失散,先被高人收养赐名成为传人,后又被上仙收为弟子,为其修复被病毒腐蚀的经脉。虽她志向渺小,却被迫着一路成长。他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她和别人嬉笑欢闹。她知晓他,从未留意他的目光。浅白的月光倾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显得清冷又寂寞。她认为他心计深沉不可测,对其敬而远之。有一天,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他走近她,拥她入怀。说要陪她千山万水、看尽世间烟火……

《云月有殊之王爷带你去吃瓜》精彩片段

大洛国。

永澄三年。

凛冬。

扶摇山。

雪,鹅毛般的飞雪;

风,狂虐的西北风;

两者欢腾地席卷着起伏的扶摇山山脉。

铺天盖地,日夜不息。

放眼四望,只见碎琼乱玉,山舞银蛇,雪海茫茫。

但!

作为从西域至京城的必经之地,扶摇山从不寂寞!

纵是今日饕风虐雪,那不知来历的人群依然出没于山林道间。神秘难测,行如鬼魅。

“王爷有令:不提平宁王的人头,便提我等自己的人头回去相见!”

“待其一到,勿需废话;手起刀落,立马斩杀!”

冷酷残暴地声音开始训话。

“取平宁王首级者,王爷赏黄金万两!”

“是,老大!”

“领命,老大!”

众匪徒闻之狂欢,纷纷摩拳擦掌,做起那万两黄金的美梦来!

不久,山林复归于宁静,只听闻那雪落之声。

雪落之声,寂寂无声。

……

子夜时分,风雪仍在无情的撕吼。

树丛里,雪堆后,快要睡着的匪首突然惊醒!

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他凝神复听,片时,脸上露出了狰狞和得逞的笑容。

那是马蹄踏雪的“咯吱”声!

一匹,两匹,三匹……一共五匹。

马儿疲累,脚步沉重而缓慢!

走到前面的是一位紫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材敦厚,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证明他是一位强者!

此时他侧身回首,向落后其半米的一位年轻公子请示,道,“公子,扶摇山地界绵长险峻,风雪急虐,我等是否先避避,天明再赶路?”

身着玄色织锦鹤氅的公子答复简短而利落:“ 好。”

公子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上神情甚是坚毅和凝重——不留意很难发现他那一丝隐忍的焦虑和不安!

一行人顶着疾风劲雪,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

雪夜的荒山野岭,不见任何农家或猎户,亦没有山庙类可堪避雪之所。

突然,为首的中年侍卫“吁”一声勒住了马匹。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同伴暂停。

众人借着幽暗的月光,瞧见前方约五米开外,一段绊马绳离地约一尺,悄悄地拦截了路面;一排排尖锐的武器在雪堆里,也纷纷露出了一截截獠牙……

所幸中年侍卫视力超群,能于黑夜中视物!

更兼今夜虽风雪不止,积雪反射出的光反倒使人目视清明,这才避免了疲累的马匹径直冲踩上去!

中年侍卫顿时心生警觉,低声叮嘱,“此处有异,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便手持利器,顷时从山林、乱石及雪堆后蜂拥窜出,杀气腾腾地将他们五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蒙面人用鹰一般的眼神扫了年轻公子一遍,确定他正是此行的目标。

随即,他利落的抬手释放出“杀”的信号。

所有黑衣人纷纷提起手中的利刃,向几人攻了上来。

首领自己也径直挥刀砍向公子。欲要一刀取其首级!

中年侍卫立马腾空迎上,长剑一震,光波辉动,剑气浩荡。刀光剑影中,两人打得撕天裂地、鬼哭神嚎!

进攻的人,贪婪无情地绞杀!

被围攻的人,疯狂绝望地反击!

马群慌乱踩踏,夺路狂奔。跑在后面的顷时为剑气所伤,不出几米便轰然倒地、翻滚而亡。

四名侍卫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心无侥幸,皆生死相搏。

中年侍卫实力较为强悍,只见其剑走游龙,腾空起落,剑气冲天,四面开花,搅得敌人眼花缭乱后,再将一招招杀招劈头盖脑地祭出去!

但敌众我寡,仍危机四伏!

“翻江倒海!”

磅礴剑气而至,击退正攻向公子的几名杀手,迫使其包围圈出现缺口!

中年侍卫无暇回头,疾声对众人喊道,“掩护公子撤!”

另三名侍卫闻言,掠影成阵,将公子护至身后。

如浪的剑潮阵阵,浩荡的剑气冲霄,一起阻挡着黑衣人无情的进攻。

此时,那公子也挥动手中三尺百鸣,剑鸣如歌,将黑衣首领撒出的暗器一一震飞。

黑衣人首领挥动手中斩月刀,携着霜寒雨露向中年侍卫攻去。

后者舞动手中古剑,凛然剑气划空而过,将对方的蓄力一击而破。

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决,如电闪雷鸣,光耀这暗沉的雪夜。

公子剑法精妙,剑气灵动,瞬息间便已重创三五杀手。

奈何杀手皆是身经百战、刀口舔血之辈,公子临战经验薄弱,不幸被对方刺中胸口!

黑衣人首领见对手实力不弱,也火速调整策略——以车轮战虚耗五人体力,致使其力竭而落败!

五人虽勇,奈何以五人之力抗二十几名身经百战的杀手,实属不易。

剑气纵横跌荡,混战持续一个多时辰,两侍卫不幸殒命!

“寒芒冲霄!”

中年侍卫扭转剑身,怒中黑衣人首领右眼!

他再次抽空焦急地对公子喊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公子胸前的,玄色衣袍已被鲜血浸染。

他执意不肯独自逃生,待欲拼死搏命。

中年侍卫吼道,“公子,不要忘记你身上背负的责任!”

报仇!杀红眼的公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公子回头,见仍在苦战中的两名侍卫回天乏力,他心中一阵大痛。

他用尽体内最后之力,奋身一跃,踏空而去,迅速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见公子走脱,黑衣人首领想到万两黄金梦碎,心急如焚!

再想起主子的残忍惩戒手段,黑衣人首领他,顿时疯了!

顾不上受伤的右眼,他快刀斩乱麻般催动斩月刀,朝那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年轻侍卫凌空挥去。

斩月刀落,血流纵横。

他又跃身而起,腾空舞动斩月刀劈向了正负隅抵抗的中年侍卫。

“噗!”

中年侍卫背部血流如注,白骨鲜鲜。

他转向密林,只见少主的身影已无处可寻。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生机,从他眼里一点点消失。他缓缓地倒下了……

血,染红了一地雪。

雪,仍在狂虐地飘。

不到几个时辰,血的痕迹就会被雪完全覆盖。

厮杀,只是一场没于雪的回忆。

此时,黑衣人首领顾不上管死去之人,也顾不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用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失去眼球的右眼,然后带着还活着的七八名手下,朝公子逃走的密林方向追去……

扶摇山密林,纵横数十公里。

植被繁茂,苍松古柏无穷,藤蔓异彩纷呈。

公子在炼狱般的雪夜里,踏雪穿林。

颠沛、艰难地前行。

他已不知道时间,不知方向。

他只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尽快拉开与身后黑衣人的距离,留时间让雪去掩盖他走过的痕迹!

公子心力交瘁,意识从混乱到模糊不清。

最后,他颓然地倒在地上,一片片雪花将他一点点覆盖。

终于,他的意识也从冰冷变得虚无……


黎明破晓时分,风雪渐止,扶摇山复归清宁。

一轮金红圆日顺着东方青色天堑,缓缓爬上一碧如洗的天空。

距离公子晕倒之地,不足两里处,有一处青岚色巨石。

一眼望去,不过是这扶摇大山中普通一石罢了。

有谁知,这块巨石下竟然隐匿着一处通道——通道,仅一箭之长。甚狭,惟容一人通行。

通道尽头,乃一山谷。山谷不大,名曰幽若。

虽非桃源,亦似村落。

谷中小屋三五间,乃松柏所建;

另有剩材余料所建,小小凉亭一处;

花果树木若干;

几畦菜园房前屋后有序排列,齐整规划,可供谷中人四时之所需。

远处,一缕云烟蜿蜒浮动。

其下,一条溪流由高至低处。

雪晴后,溪上浮一层薄冰。

冰下山泉无声流淌。

由屋内而推窗,可见新绿菜园。

虽积雪未消,然几处绿意隐约祼露。

盎然之春意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此刻,一阵弦琴清雅之音由正屋而起。

一曲《关山月》。

古朴悲壮,意境悠远。

然,操琴者沉稳不足,急促有余,顷刻间败其庄严几分。

“吱呀”声响,北面小屋走出一位发须皆半白之老者。

老者着青布袄,身背弦弓,手拿斗笠正欲往头上戴。

听闻有人出门之声,中间正屋琴声戛然而止。

门,被快速打开。

一身着松花锦缎袄裙的小姑娘跃然而出。

小姑娘身量尚小,约摸十来岁。

“东爷爷,您是不是去捡猎物?我也要同去!” 银铃般的声音兴奋地问道。

老者焦急地挥动着手中的斗笠,不停比划,意图告诉她,外面冰天雪地甚是寒冷,她若在家中等候,他便速去速回。

小姑娘不依,扯着老者衣袖耍赖,嘴里叫嚷着,“东爷爷前些日子答应与我同去!”

前些时候,她和东爷爷一起在谷外设置了几处陷阱。

近日来,所有心思都在琢磨着能捕获多少猎物。

东爷爷无奈。

抬头用眼神看向正屋,向那端坐茶案前喝茶的主人——一位更老的老者请示。

发须全白又兼一身白袍的主人微笑点头示意,道,“阿东,带她去吧。”

小姑娘闻之雀跃。

老主人又叮嘱,“丫头,穿厚点。”

小姑娘听到爷爷的话,欢喜而麻溜地跑回自己房中。

出来时身上已系上一件丹枫色的狐裘披风,她神采怡怡地和青衫老者一起出发。

一老一少,兼一只名唤大壮的猎狗。

一道出得幽若谷。

谷外森林中,冰天雪地,白雪皑皑,一时难辨东西。

二人只得凭太阳之方位,细细找寻此前所铺设的陷阱和猎夹。

森林树大叶茂,积雪甚厚。

他二人一狗既要躲避头顶突然砸下的积雪,又要小心脚下的陷阱和坑凹。

走起来一步一陷,也甚是艰难。

但小姑娘不以为苦,反倒乐在其中。

青衣老者不敢大意,示意其紧紧跟随,不可偏离他的脚印。

二人先查看了五处陷阱,收获三只野兔和两只黄麂。

途中,老者还射中两只山鸡。

他将野兔装进一只宽口布袋。

又将两黄麂用藤条捆绑,一前一后搭于肩头,手里抓起布袋继续行走。

小姑娘则拎着两只山鸡尾巴紧随其后。

因着收获颇丰,二人决定查看完最近的一处陷阱,便打道回府。

怀着丰收的喜悦,两人步伐也加快了些。

眼见就要到达目的地,老者凭借敏锐听力,听到了一只小羚羊发出的咩咩叫声。

他素来严肃的面庞浮起一丝笑意。

忽然,身后传来“啊”的一声,紧接着是人摔倒的扑通声。

一旁大壮也疯狂地“汪汪汪……”叫起来。

东爷爷飞速回头,见小姑娘绊倒在上。

他赶紧放下身上猎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小姑娘有没有受伤。

小姑娘爬起来半坐在雪地上,惊恐地指着雪地道:“东爷爷,雪,雪下面有东西!"

东爷爷脸色大惊,一把拉起小姑娘护于身后。

又用手中的弓插了插雪堆。

只一碰触,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将雪一点点刨开,慢慢露出了玄色的衣物和头发。

是一个匍匐爬着的年轻男子。

他侧着的脸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东爷爷小心伸手放在对方鼻孔处,竟隐约还有一丝热气。

他迅速将人扶起,扛上肩头,点头示意小姑娘跟上自己。

小姑娘从最初的惊恐中镇定过来。

既然东爷爷打算将人带回去,说明人还活着。

她提着两只山鸡紧紧跟在后面向青色巨石的方向走去……

费了一番周折,回到谷中。

老者将捡来的年轻男子安置在西面的小屋床上,才到正屋请来老主人。

老主人前来查看,先探其脉搏,又细细端详男子的脸一番。

最后他将看热闹的小姑娘赶去练琴,方才示意青衣老者将昏迷不醒之人外衣脱下。

但见一道20公分长、血肉模糊的剑伤狰狞地爬在其胸口。

所幸,伤口并无发黑。

老主人指挥青衣老者用烈酒将其伤口细细清洗,包扎处理一番。

自己回到案前,提笔写下几味药草的名字,交于青衣老者自去料理。

然后,老主人又坐回茶桌前,重新思索起一局残棋。

……

夜幕降临,青衣老者端来一盆炭火。

祖孙二人坐在矮几旁用过晚膳。

饭后,老主人开始和小姑娘下棋。

小姑娘有些开小差。

通过木窗,她可以看见天空挂着的几点寒星。

“爷爷,那个人会死吗?”小姑娘有些担心地问道。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爷爷严肃又无所谓地说道。

小姑娘一双如墨似漆的眸子似乎闪烁着一点伤心。

“不过,他现在大概还不到死的时候。”

小姑娘一听乐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和东爷爷不会白费力气,救回来一个死人!”

她放下心来,开始专心致志地落子在棋盘上。

晚间,青衣老者端着熬好的中药来到了西屋。

床上的年轻人仍在昏迷中。

无奈,他只得用木勺将汤药一点一点喂进他嘴里。

山谷中的积雪开始悄悄地融化。

不远处溪流潺动之声也听得越来越清晰。

窗外的红梅树枝头,不知何时有了三三两两的花苞。

暗暗的香气趁着夜色在山谷里飘荡着……


“爷爷,我今天可以不练琴吗?”

“可以。如若你能赢我一局,或是抄写《破窑赋》十遍。”

“那我还是练琴吧。”小姑娘撇了撇嘴角,望着窗外那棵开得如云似火的红梅老成地叹了口气。

三日后,年轻的公子在一阵《雁落平沙》恬静而跌宕的琴声中缓缓睁开了眼。

初醒来,他感到自己虚弱得好像睡了一个冬天似的。

睡梦中有很多梦。

一会是被人迫害的父亲,一会是为护他周全而牺牲的侍卫、忠仆们,一会是一个老人鹤立的身影,一会又是个小姑娘动听的声音在梦里回荡。

他伤得太重,过于虚弱,以至于分不清现实和梦。

半晌,他终于稍微积聚了一点力气,动了动身子,这一下牵动了胸膛的伤口,疼痛像八匹骏马一般将他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他睁开眼,缓缓扭头打量了一下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还算洁净。

除了自己躺的这张床,还有一张八仙桌,配了几张凳子。

桌上有个白瓷瓶,瓶里插着一枝铁钆银枝的梅花——怪不得觉得这屋子有一阵暗香。

哦,墙上还挂着一幅《山居图》,若是稍微仔细看一眼,便能知晓这绝非真迹,不过是一幅临摹图罢了。

公子正思量着自己这是身在何处,就见有人推门而入。

却是一位半白头发的青衫老人和一个十来岁梳着流苏发髻身着缙云色袄裙的小姑娘进来了。

公子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老人见人醒来,忙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上前制止其用力,又比划着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

身后的小姑娘这时缓步上前稚声稚气地说道,“公子,你醒了?东爷爷问你是否有感不适?”

公子感激道,“在下已无大碍,多谢两位。敢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扶摇山幽若谷。东爷爷和我那日在谷外树林狞猎时撞见了你,见你不省人事,东爷爷便将你背回了山谷。我爷爷每日为你制药疗伤,你已于此间昏睡三日了。”

公子见小姑娘年纪虽幼,却服饰金贵,举止闲雅,谈吐有致。心念此间主人必然不凡,非山野村夫可比。

公子感激道,“多谢前辈们和姑娘相救。大恩不敢言谢,他日定当相报。”

小姑娘微笑着,脸上露出两只小酒窝。

"公子不必客气,养伤要紧。”

东爷爷在一旁也示意公子躺下休息。

待公子半躺好,他便将端来的米粥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了公子。

进食完后,公子又休息了两个时辰,便感觉恢复了些力气。

他自己试着运功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胸口的伤势甚重,只侥幸离心脏一寸左右。

好在被此间主人用各种止血消肿的草药敷上,此时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傍晚时分,东爷爷又送来了一碗山鸡粥、一碟子酱黄豆和几块腌萝卜。

公子昏睡多日不曾进食,此刻胃口大开,自己坐起来吃完了一大碗粥,吃完意犹未尽,东爷爷笑盈盈地又跑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

晚饭后,公子坐在床上正调息,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白袍鹤发童颜的老人飘飘然走了进来。

老人如闲云野鹤,似谪仙下凡,看得公子愣了一下。

他赶紧下床勉强站稳行礼。

老人径直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用洞若观火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道,“ 能下地了,想来已无大碍。”

公子拱手抱拳道,“多谢前辈救命大恩,晚辈宁弈殊自当铭记于心。”

老人挥了挥衣袖,见桌上的茶壶尚冒着烟,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饮了一口。

随后瞥了一眼宁弈殊,道,“ 不必客气。异姓王宁惊天也算是老朽的一位小友了。”

公子一惊,“宁惊天正是家父。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神秘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调皮地闭了一只眼睛斜着看了一眼面前的公子,“你猜?”

这时,隔壁传来了琴声。

琴音婉约,如清泉石上流,又如微风拂花落。

宁弈殊在脑海里搜寻父亲生前跟自己有限的几次谈话,突然上前跪拜,“弈殊有幸,得见天音派掌门云前辈!”

“感谢前辈当年救了家父,如今又救了晚辈!我父子二人皆蒙前辈大恩,定永志不忘。”

老人起身上前扶起宁弈殊,送其坐回床边,“老朽与你父三十年前在燕然国边境相遇,星月交辉之夜,琴箫合奏,醉酒而歌,何其美哉!”

原来,三十年前的宁惊天虽只是一名翩翩美少年,却已经带着宁家军和燕然大军在边境交战。

大洛国和燕然交界处地理环境甚为恶劣,地广人稀,又荒凉寂寥,其中不乏迷瘴和沼泽类险地。

当时,身为前锋队伍的宁家军没有等到援军,先被燕然大军围堵,后又为迷瘴所困,不少士兵陷入沼泽,白白丢了性命。

宁惊天深悔不该轻信昌王,将自己精锐折损于沼泽之中。

眼见手下两万强兵只剩余几千人,派出去寻找出路的十几位侦察兵都有去无回,宁惊天最后决定亲自去寻找出路。

他吩咐了手下得力干将带着队伍原地待命,自己带着两名近身侍卫在沼泽之中探寻安全的出口。

那时候已是寒冬,沼泽地面已覆着一层薄冰,不知深浅,一步一动皆可能是陷阱。

两名近侍先后被吃人的沼泽地吞没,宁惊天也被困住了。

眼见整个宁家军都要葬身于此,宁惊天心中顿生悲凉和愤恨之情,忽闻一阵琴音从不知何方奏响,随即一声大鸟嘶鸣声划破长空。

当他抬头还没有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头顶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从布满迷雾的空中降下两只灰色的巨爪,一把将他从淤泥里像拔萝卜似的被拔了出来。

他被一只巨大的怪鸟带着飞行了不远,就被扔了下来。

落下的瞬间,他就地一滚,知是一处安全的陆地。

他迅速起身,四处打量,见这块安全岛并不大,大约仅有两间屋子大小。

一位白衣衫袍的中年人席地而坐在一张草垫上,面前摆放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白衣人的旁边站着一只巨大的大灰鸟。

大鸟因为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务,心情非常好,它自在一旁欢快地晃动着两只翅膀,嘴里不时发出一两声得意的鸣叫。

白衣人就是天音派掌门云中鹤。

云中鹤当年云游经过洛燕边境,不忍见同胞军队被困杀,顺手救了宁惊天。

他的大灰鸟神鹰颇有灵性,带着宁惊天的军队走出了沼泽。

云中鹤常年云游四海,对西域诸国及北面的燕然国情况都甚为熟知。两人彻夜长谈,在云中鹤的指点下,宁惊天通过游击战术,疑兵计以及联络隔壁玉泉国调动兵力等手段退了燕然大军。

而当时的玉泉国女君正是云中鹤旧相识。

庆功宴上,星云流转、酒酣耳热之际,云中鹤微醺之际拨动琴弦,宁惊天以箫相和。

琴箫相醉,勾起了大家的家国恨、思乡情,引了在场无数士兵将士落泪。


追忆往昔,纵是云老爷子生性洒脱不羁,也不免一阵唏嘘,他感慨道,“你父宁惊天天资不俗,且骁勇善战,不辱先皇帝老儿赐予的‘平宁王‘殊荣。”

“只是他年纪轻轻却是有些愚忠——前些年我远走波斯回来,竟然听闻他已经离世。”

“坊间更传闻说他通敌叛国,祸害朝纲,但老朽始终坚信他这等迂腐守旧之人,就算是死也舍不得一个‘忠君爱国’的名号!”

云老爷子一手抚着长长的白胡须,一边摇了摇头,一副为宁惊天打抱不平的表情,“幸而前些日子听闻新帝还了他一个清白,还颁了旨意,让其后人承袭‘平宁王’之位。”

“只可惜,不知当年陷害你父的是何人,但你于归京途中遭袭,必然是这仇敌尚未清除。”

“小子,你此番回京,若想顺利接替王位,恐也要有一番波折。你心中可有成算?”

宁弈殊表示赞同,道,“前辈所虑甚是,晚辈亦是一直在思忖,究竟是何人要害我宁家。”

“未除掉仇人之前,晚辈自当万事小心,以保自身无虞,只求他日能为父亲报仇雪恨。”

停了停,他神情坚定地望向前方道,“既然无处可退,晚辈也无须退。只能迎难而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云老爷子抚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说话间,东老爷子突然推门而入,向二人示意外面进谷通道有异动。

云老爷子迅速起身,对宁弈殊道,“你身上有伤,外面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自有我来应付。”

说完,云老爷子随东老爷子出门向入谷通道处走去,隔壁屋中练琴的小姑娘听见有情况也抱着琴跟了上来。

只是为时已晚,两大一小距离通道尚有百十来米时,便见八九号蒙着脸的黑夜人举把火把鱼贯闯了进来。

云老爷子见状,不急着向前,反倒向一旁平日观花赏月的小亭子走去。

他撩动衣摆席地坐在亭内铺设的草席上,小姑娘将弦琴放到他身侧,和东爷爷一起站立在旁。

三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黑衣人的举动。

只见黑衣人首领一边凝神戒备着,一边率着众人缓缓向前,不曾留神凉亭内的三人。

突然,一声清厉而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擅闯者何人?”

黑衣众人一惊,纷纷向四面八方看去。

首领也愣了一下,待他锁定声音来源后,才缓缓拱手道,“我等奉朝廷之命追捕一名要犯,不慎闯入贵宝地,望行个方便。”

“哦,尔等既为朝廷办事,又为何如此装扮?好似偷鸡摸狗之辈半夜三更闯我谷内?”

首领已经看出凉亭内的情况,他见只是两个年入古稀的老头子,更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但不欲再寒暄,“不错,我等正是要找人。此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负重伤。”

“尔等若是见过,将人交于我等,我等即刻出谷,不扰各位清宁。如若不然,我等便只能在谷内搜一搜了!”

“哈哈哈……,无知小儿,过得了老夫这一关再说吧!”云老爷子仰天大笑。

黑衣人首领顿觉被羞辱,大手一挥,带着手下挥舞着武器冲向了凉亭。

云老爷子云袖一挥,操起地上的七弦琴,一旁的小姑娘赶紧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只见云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仅是伸出手指在琴弦上轻飘飘地抚过,一阵刺耳的琴音便划过苍穹天际,苍劲而霸道的灵力随着音波飘向了四面八方,所有黑衣人都被凌空而来的磅礴之力弹向空中,旋即重重地摔落在十多米外的地上。

黑衣人首领撑着爬了起来,“咳咳咳……”,他忍不住捂住嘴咳起来,看见手上咳出来的血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经历:这是什么鬼功夫?那白胡子老头就随便抚了一下琴,就把我们这么多人干倒了?

白胡子老头见黑衣人满地打滚,哀嚎不绝,甚是满意,他抚着长长的白胡须问道,“还要搜吗?”

黑衣人首领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造次,毕竟他们的功夫在眼前这位内力出神入化的怪老头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心里盘算着不找到人肯定不行,但与其在此以卵击石,不如退出谷外守株待兔,那宁弈殊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谷里不回京城吧?

思虑此,黑衣人拱手赔罪道,“我等有眼无珠,得罪了高人,望高人海涵——我等即便离去。”

说完不等云老爷子发话,便示意手下众人撤离。

所有黑衣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内伤,只好互相搀扶着向出谷通道走去。

阿东跟着去查看所有侵入者是否都已出谷,并封上了那道象征性的小木门。

云老爷子微微吐了一口气,小姑娘在一旁看着“扑哧”笑出了声。

云老爷子瞪她道,“云朵丫头,为何发笑?”

云朵道,“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爷爷无意杀人,今见对方虽是歪门斜道,却也懂得那变通之道,故爷爷可宽心无虑也。”

云老爷子见小孙女懂得他的心意,倒是满意欣慰起来。

随后爷孙俩来到西面的小屋。

宁弈殊早已从屋内观察到刚刚谷内发生的一切。

云老爷子面色有些沉重地说道,“小子,我看这些人未必会罢手。他们今日未得手,必然埋伏在你回京的路上。”

“老朽暂且能护你今日,后续若要回京还得另作打算。”

宁弈殊亦郑重答道,“前辈今日救我已如同再造,但请前辈不必操心,晚辈已有计较。”

下午,见到窗外两只似是训练有素的鸽子在谷内飞行时,他便有了想法。

和云老爷子一番商议后,宁弈殊当即修书两封。

两只信鸽,一只飞向了京城,另一只却是飞往了大洛国和玉泉国的边境……

十余天后,积雪已消融。

扶摇山呈现出她原有的青山绿颜,一派葱翠浓郁之色。

官道上,一队十八人身着盔甲的骑兵,连夜兼程地从玉泉边境飞驰到扶摇山地界。

顺着收到的路线图和提示,十八骑兵悄悄来到了幽若谷外,伏击了一干黑衣人等。

当他们按照约定进入谷内时,伤势已无大碍的宁弈殊正和云老爷子在凉亭下棋。

十八骑士见到宁弈殊皆下拜行礼,“少主,卑职等来迟了。请少主责罚!”

宁弈殊起身扶起大家,微笑道:“各位兄丈言重了!弈殊还有待各位协助回京,待顺利面圣后,即可与众位兄丈一起守护大洛、报效国家!”

十八骑士闻言欣喜异常,皆纷纷明志。

次日,宁弈殊和十八骑士整装出发,前往京城。

云家祖孙和东老爷子三人于一处峰顶远远地悄着群马奔腾而去,其后漫天尘土飞扬。

老爷子回头对一旁的东老爷子说,“阿东,春天快来了,收拾东西吧。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云朵诧异地问道:“爷爷,我们去哪儿呀?”

老爷子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头对东老爷子笑道:“阿东,我们故地重游,去西域看看你的老情人如何?”

东老爷子一听,高兴地手舞足蹈。

云朵大惊:“原来东爷爷还有老情人在西域呀!”

“哈哈哈……”

东老爷子一阵老脸通红,比手划脚地向小姑娘解释着,云老爷子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


四年后。平宁王府。

巳时刚过,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朝服,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男子匆匆向王府书房走来。

管家宁福一路小跑,跟着他来到了书房。

“王爷,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上批丢失的货物下落了。”

宁福待他一坐下,还没端起茶杯就急匆匆地禀告道。

“哦?”宁弈殊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王爷,我们药铺前两个月从玉泉国采购的一批天山雪莲不是半路被劫了吗?”

“今天我听店小二说城里有家药铺有新到的天山雪莲,我便派人扮着病人家属去打探了一下。”

“谁知那价格不菲的雪莲和我们采购的那一批品质极为相似,但是……”

宁福迟疑了一下,又道,“我想雪莲都是天然野生,大体都长得差不多,总不好断定这就是咱们的雪莲。”

“所以,我又找人去探了探这家药铺的仓库。这一探,不得了——这装雪莲的木箱正是我们当时丢失的那批雪莲的外包装!连箱子上手写的数量都是一样的玉泉文,这不摆明了是我们丢失的货物吗?”

宁弈殊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有了怒容,冰冷地问道,“是哪家?”

宁福看着主子严肃的脸,心里有些不安和担忧,不知道告诉主子是不是合适。

见他犹豫,宁弈殊用冰冷的眼神又看了他一眼。

宁福心里紧张,赶紧道,“是昌王!是…是…昌王府的姬侧妃开的‘昌记’药铺!”

宁弈殊一听这个名字倒没有觉得惊奇。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飘着的秋雨,宁弈殊捏紧了拳头。

这些年,为了支撑宁家军庞大的军费开支,宁弈殊不得不开始暗中经商,巩固实力。

四年前他刚回京时,先去觐见了永澄帝。

登基正好三年的永澄帝年轻有为,胸有韬略,长瞻远瞩,布局宏大。

为维边疆稳定和制衡势力越来越强大的昌王叔,思虑再三,永澄帝启用了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宁家。

他先为几年前被掰倒的上一任平宁王宁惊天沉冤昭雪,又封其自幼在天山学艺的独子宁弈殊为新一代平宁王,对其关怀备至、多番勉励。

当然,永澄帝也顺便归还了当年被查封的平宁王府,将仅剩六千余人但仍然常年驻守玉泉国边境的宁家军指挥权交回给了新平宁王。

宁家军当年威名远扬,其中以“破军十八骑”最为骁勇。这批人当年跟随宁惊天镇守边关,冲锋陷阵,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生死殊战。

宁弈殊继平宁王位后,新一代“破军十八骑”也在不断替换补给新血中成长起来。

宁弈殊将其分为两组人马。

一组人马为十人,以擒影为首,协助宁家军总指挥宁远行驻守边境。

另一组为八人,以残阳为令,留在自己身边待命。

几年来,宁弈殊遭遇的明算、暗杀不计其数,多亏残阳等人顽命相护。

好在如今宁弈殊的实力巩固了不少,仇人不便再随意下手,但他仍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毕竟大仇并未得报,仇人仍牢坐钓鱼台——

杀意如同那绵绵不决的秋雨,随着那寒意更深,一日胜似一日。

……

午后的昌王府揽雪院内,奢靡的卧房里却是一派春意。

已至中年的昌王依然骁勇善战。

此刻的他正搂着他的侧王妃姬冬雪。

窗外秋雨萧瑟,室内却暖香阵阵,令昌王为之意乱情迷。

他身下的美人虽已年逾三十,却依然肌肤如雪、千娇百媚,正于昌王身下莺歌燕啼,曲意承欢。

昌王爷扬鞭叱咤,情到极致之时,咆哮如雷,惊得屋外伺候的丫环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昌王偃旗息鼓,缴械投降。

姬冬雪依偎着气喘吁吁的昌王爷一边用自己的柔荑去握其粗旷的大手,一边柔声道,“王爷,药铺的生意比上个月翻了一倍呢。臣妾想趁春节前,再开几家成衣店。”

昌王爷闭着眼睛养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也是生意场中的老手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不过,不要忘了你的本份。”

说完,昌王爷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女子。

姬冬雪一愣,随即展颜欢笑,手臂攀上昌王的脖子,在昌王的脸上亲了一口。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姬冬雪便唤人进来伺候昌王梳洗更衣。

待昌王前脚离开,她也赶紧换了一身琅玕紫的衣裙,命人备好马车,从侧门出了王府。

半个时辰后,一辆群青色的马车抵达京郊凌烟湖旁的一所青砖红瓦的小院。

姬冬雪于院内下了马车,进了正屋在主位上坐下。

一位着藏青色服饰,外貌沉着稳重的的中年男子向她行礼:“在下张鸿飞见过王妃!”

姬冬雪点头,按耐着急切的心情,示意其落座后才开始问道:“张大哥不必客气。事情可有进展?”

张鸿飞复其身抱拳禀道:“ 此次前往西域,在下倒是打探到了夜郎君夜思沉的下落——夜郎君现在贵为玉泉国五年前才即位的新女君王夫,轻易也接近不了。”

“ 但在下在玉泉国都呆了两个月有余,结识了一位宫中侍卫。据这位侍卫说,玉泉国女王夫妇尚无子嗣,膝下凋零。”

听闻夜思沉已结新妇,姬冬雪倒是不意外,也不太生气。

毕竟她自己也嫁了,不是吗?

只是他们的女儿呢?当年兵乱时他不是抱着女儿吗?

姬冬雪的手捏紧了椅子的扶手,喃喃地恨道,“他一定是把孩子弄丢了!”

张鸿飞迟疑着道,“我这次找到了夜郎君十年前初到玉泉国都时住的旅店。”

“老板依稀记得大约十年前有一长相甚为俊雅的大洛男子,带着一个四五岁如粉雕细琢的小女孩来投宿。但父女俩只住了三天人就不见了。”

“客栈老板说事后他听人说起,该男子在酒楼吃饭时英雄救美,跟国都几个贵公子发生了冲突被抓进了大牢,小女孩和父亲失散,流落街头做了小乞丐。”

“后来,我又向国都街头的几个年纪大的乞丐打探消息。有个五十来岁腿脚不利索的老乞丐说,不记得什么时候,确实有个长相可爱的小娃娃在街头捡别人扔掉的吃食,被其他小乞丐们欺负,小女孩也不敢和他们争执——这种以强凌弱的事情在国都大街上每天都有发生,他也没特别留意。”

“直到有一天,下午老天突然下大雨,他拄着拐杖找地方避雨时,慌乱中摔了一跤,拐杖溜出去老远,有个小女孩跑过去帮他把拐杖捡了过来递给他。”

“后来怎么样呢?小孩去哪里了?这个老乞丐还有再见过她吗?”姬冬雪焦急地问道。

“没有。他急着去避雨,也没顾得上其他。况且,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了。只后面听附近的乞丐说有个穿白袍的老人在小女孩被其他小乞丐欺负时将其带走了——对了,据说那个白袍老人还带着一个青衣老仆人。”张鸿飞努力地回忆起他打探到的各路消息。

姬冬雪听完张鸿飞的话,心潮涌动,甚是迫不及待和无奈。

这么多年,好歹是有了一点消息。


姬冬雪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指着一位侍立在侧的五旬妇人对张鸿飞道:“张大哥,还需请你继续追寻小女的下落。我这边分不开身,但无论有什么进展都及时让人来通知我。若是有什么需求或难处,尽管对麻姑说。”

张鸿飞从椅子上起身向麻姑抱了抱拳以示谢意,麻姑福了福身回礼。

随后,麻姑引着张鸿飞去客房休息。

姬冬雪也唤了麻姑的丈夫,话语不多的麻叔来处理些杂事。

一个多时辰后,她才坐上马车由几个心腹跟班护送着回昌王府。

就在姬冬雪去凌烟湖畔小院的时候,昌王也奉旨进宫面圣。

早上在朝堂上,并无什么重要的事。

午后宫内宣旨太监来宣觐见,虽非寻常,但昌王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他是当今圣上唯一仅存于世的四皇叔,且又手握东郊大营兵权,地位超然于朝野。

当昌王来到当今圣上永澄帝办公兼起居的勤政殿时,发现皇上的胞弟昱王和平宁王也在殿内候着。

昌王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睬二人。

永澄帝当初登基时便免去了四皇叔昌王的跪拜之礼,故而昌王只是向皇上拱了拱手,口里山呼道:“微臣叩见皇上。愿皇上身体康泰、国运昌隆!”

永澄帝面露微笑道:“皇叔不必多礼。”并向身边的太监示意,“赐座。”

老太监方德福赶紧示意两个小太监将一张花梨雕花椅抬于阶下。

昌王也没有客气,随意谢了谢恩,便坐了下来。

永澄帝又命人沏了夷洲新进供的洞顶乌龙茶上来,待昌王放下茶杯后,才开口道: “好久没和皇叔闲话家常了,不知皇叔近来身体可安好?”

昌王起身复道:“蒙皇上挂念,臣毕竟有了岁月,时不时旧伤隐疾复发,但毕竟于大体无碍。”

这句话提醒永澄帝没有他昌王从前的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也就没有今天的大洛。

永澄帝话里顿时便多了几分敬意和感慨:“当年父皇能开拓出我大洛的基业,全赖皇叔和几位老臣的鼎力相助,誓死效忠。”

昌王略谦了谦道:“微臣不敢居功。说到底这还是先皇和陛下的英明和福气,才有了我大洛今日之辉煌。”

永澄帝似是对昌王的回答很满意。

“皇叔年轻时为大洛开疆扩土、征战沙场,劳苦功高,功勋昭彰。”

“如今边境和顺,国泰民安,皇叔大可不必再如昔日般操劳了。朕有意让皇叔享几天清福,让昱贤弟帮皇叔分担一些——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昌王顿觉不妙,但他也不敢当面拒绝永澄帝的提议,略沉思了一下,他才缓缓禀道:“ 皇上仁厚,怜惜老臣。只是昱王年纪尚幼,恐难以服众。”

一旁一直未发声的昱王马上站出来嚷道:“皇叔,你不会也把小王我当酒囊饭袋了吧?!”

昌王侧过身昂首站着,没接他的话,场面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永澄帝笑着打圆场:“前些日子,母后和太皇太后跟朕说,昱皇弟成日不是在醉香楼跟舞伎喝酒作乐,就是跟哪家千金荡舟湖上,眼看着年岁已大,于功名上还未有半点建树,故而想让皇叔督促着让昱皇弟跟着历练下。”

昌王一听,原来是他那老母亲和寡嫂的主意,并不是永澄帝想要收回他手中的兵权,心便放下了一半。

他也不好太拂了永澄帝的面子,昌王正色道:“既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那便让昱王过几日到东郊军营报到,从都尉做起吧。”

又回身向昱王说道:“还望煜王不要吃不了苦,开小差才好。”

昱王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却忙不迭嬉皮笑脸地拱手向昌王道谢。

永澄帝见昌王王加入东郊军营,也见好就收。毕竟京城七成兵力都在昌王率领的东郊大营里,他自己手上的兵力不过三成,且都分散在西郊、皇宫和城门几处。

昌王拜别永澄帝转身离去时,经过平宁王身边,两人的目光短暂交错,昌王的眼神犀利威严,平宁王却一派平静,无波无澜。

从头至尾,宁弈殊没有说一句话,但昌王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姬冬雪回到昌王府已是掌灯时分。

揽雪院的大丫鬟若兰急匆匆地迎上来悄声禀道:“王妃,听王爷书房伺候的人说,王爷下午自宫内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

姬冬雪听闻此事也不急着去见王爷,反倒是回到屋内休息了片刻,唤人传了清淡的晚膳。

用膳后,她换了一身无心绿的衣衫,又褪去钗环,让人简单梳了个发髻,最后从妆匣内捡了一支镶着南珠的金钗插于发间。

姬冬雪本身皮肤白皙,五官美艳,身姿修长而又不失丰韵,换上这一身浅色衣衫,梳着简单的发式更显得出尘脱俗,我见犹怜。

收拾完,姬冬雪便向昌王平日的居所祥瑞轩走去,随身的丫鬟们端着一盅炖好的灵芝。

一行人未到祥瑞轩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摔盏碎裂的声音——很快,昌王正妃带着人从里面出来。

昌王正妃姓徐,年已过四旬,其父乃两朝元老,今任刑部侍郎。

这徐王妃和昌王是少年结发夫妻,又诞有三子两女,故而如今即便色衰爱驰,徐氏正妃的地位却依然不可动摇。

姬冬雪虽然这几年得昌王盛宠,又赋有了王府在外的生意管理权,但她也不便和徐王妃作对,从来都是以妾待主母之礼小心行事。

此刻徐王妃从祥瑞轩出来,脸上犹有泪痕。

姬冬雪忙带着人站在一侧给徐王妃行礼。

徐王妃本就不待见她,今又见她不加修饰却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男人的美色,心中更是痛恨。

但她自恃是名门闺秀,非市井泼妇,不屑于发作,只恨恨地瞪了姬冬雪一眼就带着人走了。

丫鬟若竹气愤不已:“这王妃也太不讲理了,王妃你都向她行礼了……“

姬冬雪回头用眼神制止道若竹继续说下去。

入得祥瑞轩,穿过屏风和假山,沿着青石板路就来到了昌王的书房。

昌王正在书房里喝酒,盛怒未息。

姬冬雪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昌王,没有出声。

昌王一抬头见到了向来妩媚娇艳的女人今日一身素雅,也没有说话,只仰头将杯中的酒灌进了嘴里。

姬冬雪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走了过去,温柔的唤了一声:“王爷…”

昌王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猛得起身拦腰抱起姬冬雪向书房后面的卧房走去。

江山和美人……

他毕竟得到了美人。


话说张鸿飞少时原本师从京郊名家练过几日,只因其实在天资平平,故而未曾证得功夫之大道。

因在武艺一途上看不到太大的前途,到了一定岁数,张鸿飞便被老父亲叫回老家歧阳县城经营自家的杂货铺,顺带给他成了亲,如今十多年过去倒是儿女双全。

武修虽不成,但随着经验的积累和年岁的增长,张鸿飞倒是于生意上有了几分心得。加上他人本身比较活泛,看市面上外来货物很是畅销,仗着自己有几分三脚猫功夫,便欲要前往大洛周边的几个国家贩些货物来卖。

他心里盘算着去时带些大洛的瓷器和丝绸布料之类,换些他国的地毯、玉石和番红花等稀奇物品回来,以图获得数倍的利益。

只是虑着自己家业不算太丰盈,尚有几分拿不定主意。

因歧阳离京城很近,不过半日车程,加上他母家有几房亲戚如今在京城开铺做买卖,他便想京城毕竟是头等的繁华,来往人多,人的见识也更不凡,不如上京听听几位表叔的意见,也许顺便还能借些本钱来充盈自己的实力。

这么想着,次日他便坐了半日马车来到京城,先投到了素来与其最投契的幺表叔刘承德家。

刘承德和他虽是隔着辈分,但长不了张鸿飞几岁,和他也谈得来,于是热情地款待了他。

酒过三巡,听闻张鸿飞有志前往外国贩货,谋取利息,刘承德一拍巴掌道:“这可是巧了!我这正受人之托欲寻人前往玉泉国办些事情——天意凑巧,贤甥你去跑一趟不是正好!”

原来刘承德这些年的生意做的很不错,颇具规模。却是得到一位神秘贵人的赏识,由其出面替贵人打理着数十家铺子,其中不乏药铺、成衣铺、胭脂水粉和古玩当铺等——这些买卖刘承德均占有其中一成的股份。

刘承德一边给外甥倒酒,一边高兴地道:“ 这可是机缘巧合,贤甥你若接下这差事,一来可以贩些货物,将那玉泉好物多多采购些回来;二来可以帮那所托之人调查些事情;三来贤甥你也不必为经费和本钱发愁,顺道还可以去领略下那玉泉国不一样的风土风情!”

张鸿飞也觉得甚是巧合,很是高兴,举杯敬向表叔,只是他还有些疑惑:“表叔,不知这所托之人究竟有何事需要专门去玉泉国办理?要是太重要的事情,外甥倒不是怕死,只怕丢了表叔的脸。”

刘承德听闻放下手中的酒杯,酝酿道:“倒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有几分棘手,需得去找两个人。哦,对了——这所托之人你应该也是认识的。”

见张鸿飞一脸迷茫,他便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注意,才低声向张鸿飞吐露道:“可记得歧阳老家城西的姬家吗?他家有一个独女,是冬季下雪天出生的,后来取名叫‘冬雪‘的那位。”

张鸿飞手里捏着酒杯,脑袋里慢慢回想了一会儿。半晌,依稀记起了城西的姬家当年确实出了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儿。十多年前歧阳县城的青年才俊都对之趋之若鹜,只是这姬家女儿心气极高,谁也看不上。姬家老父老母也忸不过她,就这么一直养到十八岁这年,歧阳县突然来了一个江湖中人。此人风度翩翩,能文能武,又会些诗文,谈吐儒雅,姬家女儿对其甚为倾心。

只是不知为何,不管女儿如何闹,姬家老父母一直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以致于后来有一天这姬家女儿和这个江湖中人私奔跑了。后来姬家老夫妻因着伤心先后病亡,姬家老宅也被堂子侄继承了。

刘承德见张鸿飞想起来了,便继续低声说道:“你道这所托之人是谁?就是这姬家女儿姬冬雪!她如今已是昌王府侧妃,也是我的现在的东家——昌王府过半生意都握在她的手中!”

“我也是五年前在我原来开的成衣店碰见她的。那日她带着一干人来到成衣店,我一看是贵人上门,赶紧热情招呼―因着像王公贵族家眷一般很少亲自来店里挑选衣物,都是各店铺掌柜挑选出最时新的上等料子送去内宅由其女眷们挑选中意的料子,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她,只是隐约觉得有几分面熟。”

“后来,挑了半天也没有合贵人眼缘的,最后贵人摒退了身边人,问我是哪里人氏?我道老家是歧阳的。贵人微笑点头‘是了,歧阳有名的刘记成衣铺‘ ,我一听,原来是同乡,就问了她贵姓,她说城西姬家。我便突然忆起这不就是姬老头的独生女姬冬雪吗?这姬王妃说难得此间遇见故人,需得彼此多照应,我只得答‘还需贵人多提携’,最后又聊到我想不想把生意做大一点……”

“说实话,我当时已在京城经营了七八个年头,只是专一做成衣铺。生意尚可,但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他行业。所以老实回答道虽然有过想法,但是我们这种小本经营毕竟还需万事谨慎。”

“后来又聊了会儿生意行当,就有人进来请她回府。待她上车后,我悄悄拉住走在后面的一位她带来的随从询问,才得知她是昌王爷三年前纳的侧妃。”

“不久后,就有昌王府的人来传,我跟着来人到了王府,在府里见到了传说中的昌王爷和姬侧妃。昌王说,姬侧妃向他举荐了我,想跟我合作……后来,就有了今天这局面。”

张鸿飞听表叔介绍完情况,疑惑地问道:“姬家女儿不是跟那个江湖人士走了吗?怎么如今又成了姬王妃?”

表叔也不解地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好问。只恍惚推测当年边境祸乱时,他们一家走散了。姬王妃和那个江湖中人有一个女儿,她现在就是派人去打探他二人的下落——此事,昌王不知情,故而务必需谨慎保守秘密,我等毕竟和她有同乡之谊。”

张鸿飞见刘承德甚是小心,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再多言。

次日,姬王妃在凌烟湖小院见了张鸿飞。见他言行得体,人也算得上稳重,便将细节告知了其,确定了委派他前往玉泉国。

张鸿飞也不负所望,探查出了姬王妃前夫夜郎君的下落,还顺利带回了很多玉泉货物。

这都是前情。

话说那日张鸿飞自向姬王妃回禀过后,便回歧阳老家,陪伴了老父母和妻子儿女数日,安排妥当家中事务后就回了京城待命,只待刘承德清点好货物,并打包好要带走的衣料布批后就要再度出发前往玉泉国。

临行前无事,张鸿飞便有心捡了一日去醉香楼会其多年的老相好玉娘。

玉娘见到一年多未曾光顾的老客人,十分热情,顾不上呼唤茶水,便直接将人拉进自己屋内,在床上极尽一番待客之道。

两人云雨毕,拥在锦被内诉说着衷肠。

突然,门被从外猛地推开,接着有人闯了进来。

玉娘大怒。正欲破口大骂,一看来人是平宁王府的人,便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又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连忙开始穿衣服,玉娘半遮掩着身体一边穿一边道:“大人有什么事吗?我们这……”

残虹一个眼神,玉娘忙道自己去准备些茶水来,披着外衣匆匆出了房门。

见玉娘离开,残虹皱了皱眉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张鸿飞忙着穿好衣服下了床。

残虹没理他,只站回了门口侍立。

过了会儿,一个神色清冷、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背着手踱了进来,径直向窗边的桌前坐下。

张鸿飞莫名其妙,但他见对方气场强大,不敢造次拱手道:“敢问阁下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男子只顾看了会儿窗外遥遥的护城河畔烟柳缭绕,过了半晌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听说你做玉泉国的买卖?”


午时,玉泉国国都,皇宫内。

玉泉国女君玉清颜处理完政事,有些疲惫地从前殿回到后宫。

途径御花园,她远远地瞧见一个着灰蓝色袍服,颀长的身影正在雨花池边垂钓,旁边一个便服打扮的侍者正躬身向其禀告着什么事。

女王便驻足停下来观望。

池边的夜思沉一边盯着浮在水面上的鱼标,一边听着派出去打探的人的回复。

答案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

他心烦地示意来人退下。

八月的天气在地处西域通道上的玉泉国已经颇有些凉了,但夜思沉却觉得心里有团火一般,他有些懊恼地将手上的鱼竿丢给一旁的侍者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就见到了女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见被他发现,女君便带着人袅袅婷婷地向他走过来。

“还是没有消息吗?”女君温柔地问着眼前这个看着三十多岁,一身俊朗儒雅气息的男子。

夜思沉没有答她,只转身看向了水面。

“我们可以增派些人手去打探,一定可以找到你女儿的下落。” 看着眼前这个失意的男人,一向威严的女君展示了女性所有的温婉和柔情。

一只纤纤玉手抚上了那张俊朗儒雅的脸。

夜思沉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握在手里,缓缓地放了下来。

“多谢女君,我自会想办法。”他有些冰冷地说道。

女君有些失望:“你还跟我如此生疏吗?我与你已经结为夫妻多年,她虽然不是我所出,但如果能找回她,我也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封她为公主……”

“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夜思沉打断她的话,换了一副温柔的神色,上前轻轻地揽住了女君。

“我是担心朝纲不稳,你整日为国事操劳,就不要操心这些小事情了。”

“你我夫妇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这怎么是小事呢?当年也是因为我,你才和你女儿走散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女儿!”

夜思沉有些被触动,他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一旁宫女送来的月白色蚕丝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女君的肩上。

……

当年的江南夜氏。

作为江南夜氏宗子,夜思沉少年时享有了整个家族最好的资源。

夜氏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对其寄予厚望,盼着其能承袭宗祠,光耀门楣。

故而夜思沉自小既习武又修文,待其成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享负“文武全才”的美誉。

夜思沉慕故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常效仿先贤辞别亲友,作四处云游之行。

他有夜氏家族的财力支持,常年游历名山大川,五湖四海,花费既不菲,也更是修练得谈吐举止不俗。

那日,前往京城的途中,路过一座叫歧阳的小县城。

在一家客栈住宿时,听人议起当地有一富户,家境富有,为人豪爽而好客——更难得的是,这位富人擅易经八卦,懂天文地理,古今中外都能透晓三分。

夜思沉觉得这小小县城竟然有如此能人,心中顿觉有趣,于是寻得住址,便带着礼品登门拜访。

这位富人姓姬,祖上曾为前朝国师。

如今改朝换代,祖先的本事失传了不少,但阴阳八卦算个姻缘啥的这位姬老爷子还是很拿得出手。

只是他不缺钱,也就不需要出街摆摊或是到处吆喝拉生意了。平日三朋五友求上门来算个姻缘、定个吉期之类打发爱好罢了。

今见有人慕名而至,姬老爷子顿觉容光焕发,意气风发。

夜思沉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请姬老爷子为其指点下前程。

姬老爷子在纸上一番演算,最后拍了拍桌子得出结论:“贵不可言啊,贵不可言!”

他起身施礼道:“阁下乃是封王拜相之才,前程远大至极,不可小觑。”

夜思沉一听也甚为高兴,随即请教了些老爷子天下大势之类的问题,老爷子也是即兴作答。

待接着往下说说姻缘时,姬老爷子愣住了,久久不知如何开口:“阁下前程自不必说,那是极好的。只是这姻缘……”

“如何?”夜思沉追问道。

“妻离子散之命格……阁下于婚姻大事上还需得谨慎行事。”最后,姬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忠告。

夜思沉听完倒不觉得有什么,又闲聊了些风土人物,便告辞而去。

出门时,走到姬家大门口,一辆马车刚好停下。

马车轿帘上一个大大的“姬”字。

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穿胭脂色衫裙的妙龄女子。

夜思沉先只瞟了一眼,但见其肌肤如雪、娇美动人,目光便被紧紧吸引住,脚步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此时,姬府的老妈子赶出来扶女子下马车:“小姐,你回来了。”

下了马车站定的姬冬雪一抬头便看见门口站了一位身着青灰色服饰的青年男子。

男子长相儒雅,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二人目光相接,即如电石火花,砰然心动。

姬冬雪心里震了震,在老妈子地催促着进了府。

夜思沉看着远去的佳人,半晌也收了收心神,自回旅馆去了。

一夜辗转。

次日,夜思沉向客栈掌门打探了姬府小姐的情况。得知其并未婚配后,又央掌柜帮忙找来本地一位很有路子的媒婆。

晌午时分,一位穿金戴银的胖大娘来到了客栈。

见到夜思沉,听完他的意图后,胖大娘有些为难道:“公子,如果你看中的是别家的姑娘倒也好说,多出些聘礼多数是能成功的。只是这姬家,只有这一个闺女,视若眼珠子一般,且又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富户——他家不缺钱。”

夜思沉倒是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家乃江南夜氏,只望大娘上门先帮我探探路。若姬家有意结亲,我必回去请家中父母正式出面,下聘事宜必不辱没了他家。如若成功,定当重谢大娘。”

说话间,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举在了媒婆眼前。

媒婆思忖片刻,见夜思沉风姿卓绝,出手阔绰,又是出自江南大名鼎鼎的夜家,心下便立时有了几分把握。

她伸手接过夜明珠,笑道:“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动身去姬家探探风。”

夜思沉在客栈等了许久都不见胖大娘回来。

两个时辰后来了一个半大小孩。

小孩把手帕包着的夜明珠还给夜思沉:“祖母说,姬老爷闻言是夜公子提亲,大发雷霆。事情办不成,将此物还给公子。”

夜思沉心下凉了凉,面不改色对小孩道:“我知道了。这个赠予你吧。”

翩然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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