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曚,神魔交战,弑杀声响彻云霄。
悬空中乌金二光缠斗,不相上下。
忽地,空中显现一方卦盘,将金光困于其中,卦盘内瞬间燃起魔魅般诡异的蓝色火焰,逼迫金光化身为人形。
“冥火!”
那人身穿龙纹冕袍、戴冕旒冠、着金缕靴,眼看着袍摆熊熊燃起,有攀升之势,随即捏法决扫清,齐聚浑身神力于周身,挣破阵法。
可一卦盘消散,一卦盘新起。
那人脸色大变,浑身神力竟调用不得。
接着,带有黑气的魔针破阵而入,刺入那人胸腔。
眼看他神力四散,忽地,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那如丝般的银光吸允天地精元,如漩涡般不断辗转,竟生成满月般的银盘,如甲如盾,挡下密密麻麻的魔针,将卦盘中人牢牢护住。
下一瞬,着深海般颜色长裙的女子翩然出现。
她眉目凌然,手握皓剑而立,剑身流畅如一抔流泉,光色冷然。
“平添,小心!”
剑锋微转,女子瞬身破空向前。
剑刃破开魔气,直插入黑袍男子左胸,流出的血……竟是黑色。
“天界神主,果真不凡……”
男子声冷如霜,双眸幽夜如暗夜冥渊。
……
“殿下,有急报!”
平添猛地从梦中惊醒,随即起身换好衣服,随士兵赶往前院。
脚步未踏入院门,便见一匹被斩杀的马儿躺倒在地,一身棕色毛发被鲜血染红,血顺着地面流出淌在脚下。
那马仍未死绝,圆睁双眼、粗喘着呼吸,挣扎着想要起身。平添见之不忍,“让它安息吧。”
“是。”
进了院子,众人都聚集在此。人群中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不知谁的披风,只露出一双黑靴。
平添的心紧紧揪着,缓步上前就要揭开,却被刘太医阻拦,“被擒苍蟒咬中小腿,来不及服药就过去了。殿下,还是别看了。”
她蹙眉,摇头,仍是掀开。
男子双目圆睁,目眦尽裂,原本黑乌的双眸变成嗜血的红,口大大张开着,死前似十分痛苦,脸上血管暴突,面容狰狞。
垂在身侧的手微抖,她屏息用尽全力抑着,不想被人发觉。幸好,她的声音还算正常,“……怎么回事?”
“韩大护送村民回城,路上遇擒苍蟒袭击。”白诃在旁回道。
“人在何处?”
“一半村民被困衡山旁的山丘上。”
“立刻集军。”
不一会儿,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平添将披风重新盖好,起身看向众人,神色早已恢复平静,“家中独子的出列。”
“我们与殿下,共存亡!”
坚定有力的振呼声,令她心头冒出的退缩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由感到几分羞愧,第四军的信念,不就是共进、共退!
平添深吸一口气,随即下令,“轻功、射击前十的出列,为免打草惊蛇,你们和我去救人。”
“剩下的人,一半由白少将率领将剩下的村民接回来,一半固守河川城,随时准备接应!”
“是!”
很快,二十人整装待发聚在城主府门外。
平添手握庚辰剑快步行来,为了方便,她着一身苋白色窄袖衣裙,腰身紧束,姿态凌然,少了矜贵,却多了分飒爽。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队伍中。
众人此时都绷紧了神经赶去救人,唯独他骑在马背上慵懒惬意,倒像是要出城踏青的模样。
“你为何在此?”平添看着他,拧眉问。
莫天邪懒懒在马背上展了展脖颈,垂眸轻睨向她,嘴角勾了笑,“看戏。”
简短轻松的两字,令平添不由冷笑出声,“莫公子好兴致,搭上一条命只为看场戏?”
他并不在意她言语中的挑衅,继而道:“有时候,入戏才能看的真切。”语罢,朝她扔来两个物件。
平添抬手一一接住,是她的短刀和一只药包。
她回刃将短刀收入刀鞘,看着手里药包,“这是解药?”
他挑眉,不置可否,“不让那毒物主动发起攻击的草药罢了。”
平添闻之展眉,看在他出力的面子上,不再阻拦,“既是看戏,便安安静静在旁看着,别再擅自主张。”
语罢,她翻身上马,打马率先冲向前,一行人随即跟在她身后。
夜色极黑,天幕间无一星辰。
远远的,火光映入眼帘,众人下马步行,生怕引起擒苍蟒的注意。随着他们靠近,周遭愈发安静,静的惊奇。
忽然,脚下动作一滞。
平添蹙眉凝着山坡,竟发现山坡上黑乌乌的聚着密密麻麻的擒苍蟒!那些蟒纠缠翻动着,以人的尸体做巢穴,进进出出……
平添抬手命众人止步,压下心中不适,在山坡上细细寻着韩大他们的踪迹。
“殿下,人在火里!”好视力的射兵率先发现。
山坡顶,一棵参天巨树下燃着熊熊火焰,火焰中人群搡动。
想来他们是用火圈将擒苍蟒搁在外面,才强撑到这个时候。事不宜迟,平添立即打量四周地形,考虑该如何不惊动蟒将人救出来……
周围的桐树生长茂密,她忽地看向山坡顶那棵被火包围的参天巨树,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将麻绳拿出来,编成云梯。”
不一会儿,一段几十米长的云梯制成。
她随即下令,“射兵将箭头涂上燃料,藏身树上尽可能靠近山坡,用火箭阻止蟒发动攻击。”
“你们六人用火油将山坡圈住,待百姓全部救出立即点火,不要放一只蟒逃出。其他四人守在云梯下,接应村民。”
“是。”大家风一样迅速散去。
平添捡起地上的云梯索,抬步欲朝山坡的方向走去。
“我以为你很聪明。”
身后,莫天邪斜倚在树干上,双眸沉沉落在她身上,夜里辨不明他神色,只有那声音微凉入耳。
平添看向隐在黑暗中的男子,“你若要说些值不值得救人的话,还是免开尊口。”
莫天邪缓缓勾唇,似讥似讽,“不,我是要问,你觉得山坡上的火还能撑多久?”
平添闻之,缓缓握紧手中绳索,这些变数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也许来不及救出所有人火就熄灭,好一些,她一个人被困,许有生机;坏一些,有百姓和她一同被困,她不得不死战,力竭而死落入蟒腹。
再坏些,或者未到山顶就不小心被咬中,然后中毒掉入蟒阵……总之,是九死一生的。
可她,没有办法计算得失,更没办法见死不救。
“比起医者,莫公子果真更像位正经的生意人。”平添睨着他扬起一抹浅笑,言语讽刺。
语罢,她再不与他纠缠,转身跃上最高的一棵桐树,将云梯一端牢牢绑在树干上。然后牵着云梯,脚下踩风沿树梢朝坡顶赶去。
莫天邪站在地面,仰首望着女子身影逐渐隐在黑暗里,那抹决绝与毫不犹豫,令他眉间褶皱深了又深。
平添快速穿梭在树林里,随着她靠近,脚下唏唏嗖嗖的蛇信子声音愈来愈密。
忽然,前方没了临近的树,她猛地止步,望着地面寻着落脚地。
她在暗中观察着四周,身后忽传来破空声,一支裹着火焰的箭插入地面,附近的擒苍莽一瞬散开。
接着,又接连闯出几支,在空地上围成一道火圈。
她勾唇正要跳下,眼前景象却令她整个人猛地顿住。
火箭的照射下,一具男子的尸体躺在地上,四肢不全、面目全非,更为惊悚的是,如薄纸般透明的皮肤下,无数擒苍蟒在尸体内窜动,撕扯横行于中。
平添侧头不敢再看,面色苍白着平复心间恶心。
箭上火势渐弱,她不敢再耽误,跳入箭圈又迅速踮地而起,轻跃上前方的树。
可脚尖方落上枝干,头顶忽传来蛇信子的声音,她仰头,竟见树枝上低悬着一条擒苍蟒。
蟒首低垂,甚至要抵上她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