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此时的凡间已是一片白皑皑的冰天雪地。
在凡间的一座普通小城内,街道上清冷非常,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位行人,正行色匆匆的赶路。
这时一辆极为华贵的车辇,出现在街道上,雕花嵌玉,帷幕坠珠,引得被寒风催赶的行人,都不由侧目相看,暗暗心惊这是哪位贵人出行。
车内只有一位女子,朱唇粉面,一双顾盼生姿的杏眼点缀其上,极为的温婉俏丽,她只着一件单薄的粉色丝缎裙,与车外凌厉的寒风格格不入。
有车辇遮蔽虽会温暖一些,但到底是天寒地冻,寻常人在内也需厚衣紧裹才行,是万不可能如她这般着件春季裙衫的。
沈夕玥手执一封书信,嘴角微弯带出淡淡的讽意,眸底也闪着冷意,温婉的气质变的冷艳起来,要是沈夕玥刚刚拜访的仙人在此,定会觉得很是惊讶,不久前还恭敬有礼的小辈怎么会露出这副表情。
沈夕玥是仙门大宗冲霄宗的少宗主,此次来到凡间是受其父之命,来拜访一位隐居于此的修士,此时事已了,她拿着那修士的亲笔书信,准备回宗门复命。
正当沈夕玥百无聊赖时,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她眉心微微蹙了蹙,抬目看去。
车辇帘幕未拉,她视线直接穿过,落到喧闹的酒馆前,几位膘肥体壮的大汉,围堵着一位看着才十二三岁的瘦弱少年,正推搡殴打着。
这种恃强凌弱的场景无论在哪都很是常见,她并没有多余的善心,正准备收回目光时,却突然目光一滞。
那少年单薄破旧的衣裳被扯破,瘦骨嶙峋的胸口露了出来,上面青痕交错。
她紧紧盯着那个少年,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小乞丐,哪来的狗胆,还敢上这偷烧鸡,看我不打死你。”满脸横肉的大汉手拿木棍狠狠打向少年。
“我看你们不要,才吃的。”少年声音微哑,带着些倔强。
大汉们听此,却直接一棍击在他的肚腹,他被打的弓下腰来,还伸着手想要抓住木棍。
大汉直接猛的一推,他就扑倒在地,紧跟着大汉扯住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来,一直被头发遮挡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竟然是满脸脏污都遮掩不住的精致俊美。
为首的大汉,浑浊而小的眼睛一眯,眼底有精光闪了闪,喊道,“别打脸,把人抓起来。”
少年听此,激烈挣扎起来,手指狠狠的划过拽着他头发的大汉手背,划出几道血痕,大汉吃痛,不由松手。
少年挣脱了束缚,立即像头小牛一样,猛的用力撞开他,飞快的就朝着转角的小巷跑去。
“没用的东西,快追,别让那小兔崽子跑了。”为首的大汉怒吼道,其他大汉们不敢耽误,赶忙追去。
等大汉们追至巷口,却是空空荡荡,除了结冰的地面,和一些脏乱的杂物,什么都没有。
为首的大汉见此,横眉竖目,一脚踹向之前不慎放跑少年的大汉,粗声道:“你可知道那小子的脸,在南风馆可卖个多好的价钱吗。”
南风馆其实是这小城内仅有的一个小倌楼,其实也就是男风馆,许是觉得太过直白了,才取做了隐晦些的南风馆。
“还不快去找,一定要把他找到。”
就躲在大汉们旁边不远处的一个破旧水缸内的方舟然,听清大汉们说要把他卖到南风馆,身体细细颤着,眼底透出些恐慌。
他从小无父无母,四处流浪,在这座小城里流浪乞讨了好几年,自然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的魔窟。
他见过有身形削瘦,满脸愁苦的贫苦人家,把自家少年送到那里。
而等过几日,他再见到那贫苦少年,那少年就大不相同,穿着华衣,簪着金玉,在南风馆门口迎送着肚肥腰圆的达官贵人。
他那时每天填不饱肚子,又不明白这南风馆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见此也有些心动,想去南风馆讨些吃食。
但那些满肚肥油的客人,让他莫名有些不安,他才未莽撞,选择偷偷观望着。
果然没多久,他就发现南风馆每隔不久就会拉着一板车的东西去城外,板车上盖着黑布,看不出下面是什么。
他偷偷跟去,结果竟到了乱葬岗,而黑布下竟然是几个少年的尸体。
尸体都衣裳不整,暴露出来的身体上,满是青紫,密密麻麻的,伤痕也很怪异,不似寻常殴打所致,看起来异常凄惨。
他见过的贫苦少年也在其中,死气沉沉,与记忆里身材削瘦却满脸朝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些对南风馆的糟糕的记忆,被大汉的话骤然引出,立即像暴风猛的袭卷着方舟然。
他的身子都细细的颤着,牙齿将下唇咬的泛白。
他紧闭双眼,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发现我,我……我不想去南风馆,快……快走吧。”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跑去寻找他的大汉们回来了。
“大哥,那小兔崽子跟老鼠一样,一会就不见了。”大汉喘着气跟为首的大汉说道。
“没用的东西。”为首的大汉,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我就不信了,他能跑到天上去,在这连水城,迟早抓着他。”
为首的大汉不甘心的低咒了几句,但没办法已经不见沈夕玥的踪迹,他只能带着其他大汉们离去。
方舟然在黑暗狭窄的水缸里,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开始远离,整个人稍稍放松下来,身上已经汗淋淋的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他藏身的水缸上响起。
他刚放松下的身体,随着这响声,猛的一僵,他一动不敢动,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眼底满是紧张和恐惧。
他躲藏的水缸上方,屋檐下坠着的冰棱不知为何突然断裂,砸在水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说不上多大,但也不小,足以被大汉们发觉。
还差几步就离开巷口的大汉突然转头,看向水缸方向,低声问,“那个水缸,看过了吗?”
大汉们面面相觑,没人出声回答。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默契的未出声,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水缸。
沈夕玥的车辇停在远处,指尖有一缕还未消散的法力残余,她淡然收起手,目色平静,继续望着小巷。
大汉们脚步轻缓,慢慢靠近水缸。
这段寂静的时间在方舟然这,仿佛被无限拉长,以他的耳力并未听见大汉们特意放轻的脚步,但他眼底的恐惧却越来越浓,仿佛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的逼近自己。
突然,水缸上的盖子被掀开,日光照进了阴冷的缸内,而缸内的方舟然在日光的照耀下,脸色白得透明,眼底渐渐浮现出绝望之色。
“呵,你这小子躲这了,现在看你还怎么跑。”大汉说着就伸手去拉扯方舟然。
方舟然双手用力挥舞着,奋力抵抗大汉的拉扯。
但他身材瘦小,到底还是抵不过膀大腰圆的粗汉们,没几下就被拽了出来。
他被大汉押着肩膀,反剪手臂,脚却还在奋力乱蹬,却都被大汉轻易压制住了。
大汉看他还不老实的样子,出拳一捶,狠狠捶在他的腹部。
他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奄奄,这才消停下来,但眼底依旧有倔强,但绝望之色也越来越明显了。
就在大汉们准备拖着他离开小巷时,大汉们却突然被什么打中,一起飞了出去,狠狠跌在地上,趴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