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迩是被东西硌醒的,她眨了眨眼,手腕上火辣辣的疼,这才惊觉自己在人家背上,硌醒她的显然是某人的骨头。
她一动沈错就感觉到了,难得主动开口:“醒了?”
她嗓子疼,也没有力气,软绵绵趴在他背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嗯。安全了吗?”
“不安全,随时会追过来。”
他说完摇摆了一下,勉强站稳了身子继续向前走。应闻迩吓了一跳,但随即感觉到自己被固定在他身上了,想来是怕自己体力不支背不住她。她心里一暖,暂时原谅了昨天晚上他试图甩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们现在在哪?”
“在向承阴码头的方向靠近。”
应闻迩软绵绵应了声嗯,就沉默下来。
她这一安静,沈错反而不自在,她生死一线,再睡过去很有可能醒不来,连忙冷冷喝了一句:“说话!”
她又被吓了一跳,脑袋抵在他肩膀,杂草一般的头发在他颈窝厮磨,低低问:“说什么?”
颈间微弱的痒意让沈错打了个寒颤,强行压下这种异样后冷冷说:“随便,别停,一直说。”
她想了想,又问:“火……”
“不知。”
“城里……”
“不知。”
“杀手……”
“也不知。”
应闻迩有被冒犯到,说不出话来了。
说得好听让她说话,这一问三不知的让她还有什么好说?
男人停下来喘了口气,往上一托,说:“继续。”
她生气:“我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问的?”
“问我知道的。”
她咬牙切齿:“那你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娶妻月俸多少?”
没想到这闷葫芦竟流水似的答了:“姓沈,二十四岁,家住京城,孤家寡人。月俸……”
他还真没算过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想了想,只好说:“待我平安回去,算算再说。”
应闻迩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他们两个都需要保持清醒才能活下去,于是天南海北地开始瞎扯:“可有中意的姑娘?姑娘谁家?何时成亲?”
沈错脑子里一阵阵泛懵,他就没想过这种事,又喘了口气,才说:“没有。”
“也是。你这闷葫芦,想来不讨女孩子喜欢。以后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皱眉,心道自己也曾经是誉满京都的谪仙人物,怎的在她嘴里一文不值,便道:“谁说的,有。”
应闻迩来了兴趣:“你不是说没有吗?”
“说没有是因为死了。”
她哽住。
聊天好难。
女孩子微弱的呼吸扫在他颈窝,细细密密的,更痒了,他连忙说:“那你呢,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她又哽住了。
想了想,随口胡诌道:“应念,想念的念,怀念的念,念念不忘的念。今年十四,家住陵州,都遭了难,要去京城投亲,婚配……”
原主生前好歹是排名第一的名媛才女,光凭应家的出身就足以一出生就让来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更不要说长大了出落的倾城绝色。
应家对她的婚事自然是慎之又慎,最后将她许配给了当朝太子,但终究是还未来得及成年出嫁,就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但是,周应看……可没有。
“怎么,被未婚夫抛弃了?”
“不是。”她摇头,“我没有婚配。”
“可有中意的公子?公子谁家?何时成亲?”
她噗嗤笑出声:“不会问就不要拿我的问题来问我,都说了没有婚配了。”
沈错揪了一把枯草递给她:“吃。”
随后又说:“别死。”
是的,要活下去。应闻迩恶狠狠咬了一口,硬把枯草咽了下去。
“再等等,到前面,我可以试试能不能弄到活物。一定要活着到承阴码头,进了汴州,就有吃的了。”
她胃里绞痛,有气无力地伏在他背上嗯了一声。
这一嚼,就发现手腕上疼得紧,仔细一看原来裹着一层脏兮兮的布条,她连忙把布条拆下来。
沈错一回头,皱起了眉:“找死?”
她挑眉:“你包的?”
他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有意见”三个字都写脸上了。
她哭笑不得:“这样包会感染的。”
揭开一看,果然,原本简单的烫伤在脏污的布条包裹下已经开始腐烂了,怪不得这么疼。
“感染?”
她把手伸过去:“你看,就是烂了,比原来更严重的意思。”
谁料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冷冷道:“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严重。”
应闻迩心里一颤,默默把粘上脓液的布条团一团塞进兜里:“有刀吗?”
“有。等着。”
到了前面有个破庙,沈错才把人放下来,应闻迩是一步都不能动了,他把人靠在门边,冷声道:“等我回来。”
她点头。沈错这才起身,扶着门框出去了。
不一会,他拎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幸好钦州封城后没人能出来找食,再加上天灾影响食物变少,导致这些野鸡野兔疯狂觅食,才能撞在他刀口下。
但应闻迩显然是又晕过去了,他连忙生了火,把野鸡处理了支在火堆旁,这才伸手摸了摸小少女的额头,烫得他立马缩回了手。
该死的,此地不宜久留,追兵恐怕已经查出了他们逃离的方向,一旦明确方向就能顺势猜出来他们此行目标是承阴码头,看来,汴州这个目的地是去不了了。
偏偏这个关头还病成这样……
现如今……
恐怕要再改道了。
等鸡烤好,他也不顾应闻迩还晕着,径直捏住两颊强迫她张开嘴,热乎乎的鸡腿就直接塞进了她嘴里,硬生生把她给呛醒了。
应闻迩眼前迷茫,就听沈错言简意赅:“吃。”
让这人多说一个词都费劲。
她头脑昏沉得厉害,自我判断应该是伤口发炎感染导致的高热,反而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越是这样越要吃东西。
她硬吃了一些才强打起精神,见沈错目不斜视往火堆里添柴,硬把剩下半只鸡塞到他手里,说:“吃。”
那野鸡本来就不大,再褪了毛剃去骨更没二两肉,沈错最后还是没接。
她都记不清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吃相自然不太好看,送出去这半只鸡她心都在滴血,只是受了伤的那只手举得颤颤巍巍也仍不收手:“我们同行,自然要相互扶持,少了谁都不行,吃!”
他这才轻哼一声,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