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强在市里当二把手,分管公安系统。
方敬国说安远县这次抓地痞流氓,在市里狠狠出了风头,李华强这个时候来安远,多半是来‘抢功’的。
可他却把手伸到了商业局,摆谱还没边了?
……
之后几天,沈墨让小弟去盯着李飞的行踪,自己则去盯梢李华强。
一个公器私用的人,沈墨不相信一点把柄都没有。
县城招待所。沈墨于爬到墙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墙檐上的玻璃碎片,探头张望。
院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李华强和一个穿着军便装的女人相对而立,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沈墨眯起眼睛,身体往前倾,试图看清那女人的样子。
衣服不慎擦过砖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女人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沈墨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虽然隔着几十米,但那目光像暗器一样钉住了自己。
“有人!”女人厉声喝道。
吉普车旁立刻闪出一个持枪的警卫员,朝围墙方向跑来。
沈墨来不及思考,松手跳下去,开溜。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拐过两条街后,沈墨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走了没几步,墙那边传来粗重的打呼声,沈墨灵机一动,纵身跃起抓住墙头,翻了进去。
这是个普通农家小院:左侧是菜地,右侧晾着几件衣服,正屋没有亮灯,但呼噜声震天响。
这院子……熟悉,这不是方兴家吗?
“妈妈...”
微弱的声音让沈墨浑身一颤。
循声望去,菜地上蹲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蜷缩在泥地上,小手不断抚摸着泥土。
“妈妈冷…土里冷,…盖被被…”
说着,小男孩把自己的小被子盖在土上,轻柔地拍着,真的像是在哄人睡觉。
方兴常年家暴妻子,六月份那会,她老婆跑了,之后便更加无节制地喝大酒。
沈墨贴着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在院角继续躲着,可越看那小男孩,越觉得怪异。
这会儿,他又给土浇水,念叨着:“妈妈,喝水,快快长大!”
看着看着,沈墨心头浮现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等那小男孩回屋睡觉后,沈墨找了一个铲子,开始挖。
最先挖出来一个小小布包,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布包外面好像沾了一些红色的油漆。
又挖了几铲子,一股腐败的腥味立刻钻入鼻腔。
没一会儿,铲子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发出轻轻闷响,沈墨蹲下来,用手拨开浮土,月光恰巧此时穿透云层,照亮了土坑——那是一只脚。
准确地说,是半腐烂的脚。
脚趾部位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残余腐败的皮肉下面,几条白色的蛆正在蠕动。
沈墨低声咒骂了一句,赶紧把坑填上,翻出院子,直奔公安局。
到公安局门口,沈墨又看到那辆吉普车,当即刹住脚步。
这次,沈墨看清楚了那女人的样子。
约莫三十岁出头,精神头很足,看着职位不低。
等人离开后,沈墨从花坛里钻出来,去找方敬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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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丽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屋里还传来方兴断断续续的打鼾声。
“妈妈……妈妈……”小男孩没穿裤子,从屋里冲过来,被方敬国的徒弟一把抱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揪心。
可方敬国看着这个不满四岁的孩子,却寒从脚下生。
“去把方兴拖出来”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方兴醉醺醺的叫骂声传来,“你们他妈的找死啊……”
方兴话没说完,方敬国一盆凉水泼了过去。
“现在,酒醒了吗?”
方兴像条落水狗,猛甩脑袋,水珠四溅,方敬国揪住他的衣领:“方兴,你妻子赵小丽真跟人私奔了?”
“是,是啊!那臭婆娘跟野男人跑了!”方兴的醉眼浑浊不清,嘴角还挂着涎水。
“是吗?”方敬国把人摁到尸体前面:“那你解释一下,赵小丽为什么埋在你家菜地里?”
方兴浑身发抖,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泼的水,还是冷汗:“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要跑的……”
方敬国踹了方兴一脚,“畜生,把人押回去!”
……
公安局。
方敬国拿着沈墨最先挖出来那个布包,走进审讯室,连番轰炸下,方兴很快就招供了。
不仅承认杀妻。
也承认为了报复他师父汤纪德,在做包子用的碱粉里下了毒鼠强。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方兴下药那晚,汤纪德正好给后厨桌子漆了油漆。
沈墨挖出来的布包,里面装着毒鼠强,外面沾上的油漆和国营饭店桌子上的油漆对上号。
汤纪德厨艺高超,对方兴这个徒弟极为严苛。
都说严师出高徒,可到方兴这里,汤纪德每次批评,方兴都记恨在心。
杀了赵小丽之后,方兴彻底对汤纪德起了杀心。
他思来想去,想了下毒这个狠招。
不仅要汤纪德死,还要他身败名裂。
这时候,方兴他儿子扯着脖子大哭,被警察抱出来,满脸惶恐。
沈墨递了几颗糖过去,才止住了泪。
方敬国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心头五味杂陈:“赵小丽跟人‘私奔’的第二天,我们去过方兴家里,这小孩说,他看到一个男人和妈妈手拉手跑了。”
沈墨一怔愣,看到了,可赵小丽却死了?
“方兴一不顺心就打老婆,日子过不下去,赵小丽特意选了方兴醉酒的时候逃跑。
这孩子半夜醒来,正好看到赵小丽背着包袱离开,就回屋喊醒了方兴,方兴暴怒,把人暴打一顿之后,拖回院子里,依旧不解气,就用榔头砸死了赵小丽。”
说到这,烟头已经逼近方敬国皮肤,可他却像没察觉一样:“方兴杀妻的时候,这孩子全程都在旁边!”
“沈墨,小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亲口说,他不能再失去爸爸了。”
所以,就跟公安说谎话,妈妈跟人跑了?
这案子便定性为私奔案。
毕竟,在大多数人意识里,小孩子是不会胡说的。
沈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抓住杀人犯本该高兴,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
天际泛起鱼肚白,沈墨蹭了碗面条,准备去上班,不经意跟方兴打听昨晚那穿军便装的女人是谁?
“县里新来的副主任,怎么问起她了?”方敬国大口呼噜着面条。
“我昨晚来的时候撞见了,很少见一个女人一副大人物的派头,好奇。”
方敬国没再多言,想到那副主任和梁副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
趁人不注意,塞了一张纸条给沈墨:“最近黑市上出现了不少进口药,你认识人多,帮忙留意一下,卖家是谁?”
“我知道了!”应声完,沈墨起身,把盘子送去小食堂。
离开公安局,沈墨打开纸条。
那副主任想纠结她和徐新民、沈大河的案子!
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眼瞅就是中秋,沈墨再多的想法只能先按耐住。
比起收拾李华强,沈墨更关心山楂奶酪月饼和山楂酥能不能卖出去。
这可攸关下一年和糕点厂的合作,以及这馅料作坊能不能尽快开工,除了山楂,生产队的莲子最迟下个月初就要采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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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中秋还有四天,糕点厂把各机关和厂办订的月饼节礼陆续送到。
往年中秋,大家的节礼都是五仁、豆沙那几样老口味,可今年不一样,这山楂奶酪月饼一出,整个县城都疯了。
吃过的还想买,没吃过的想尝尝究竟多好吃。
这两天,糕点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都是要月饼的。
这一刻,赵福成急切地希望,向阳大队那个馅料作坊现在就能开工。
“赵厂长,赵厂长,供销社主任来了……”徐晓慧满头大汗地挤进车间,手里还捏着一堆的批条。
……
山楂奶酪月饼如此火爆,沈墨并不意外。
她让赵福成先别铺货给供销社、副食品店,先把职工和领导的节礼送了,也是利用了大家的从众和好奇心理。
可沈墨没想到,这奶酪月饼竟然还成了职位和身份象征。
这年头物资调配严格,各个单位都有定额,糕点厂虽然加班加点,但也没生产很多。
这就造成了,有的单位只有正式工和领导才有这山楂奶酪月饼。
县医院就是这样,像沈墨这种虽然是正式工,但工龄不满两年的,只能分到半块。
说实话,有点扎心。
逢年过节要人情走动,沈墨脑子里算了一下,她还得去买一些。
中秋头两天,供销社、副食品店和糖酒铺在门口支了摊子,摆上月饼。
可这山楂奶酪月饼,刚摆上没两分钟,就被抢购一空。
沈墨连月饼渣子都没抢到,只买到最后一点山楂酥。
还好她有金手指,可以厚着脸皮跟人要原材料。
想到这,沈墨戳开交流群,给群主发了消息,什么时候把群购物功能开发出来?
她真的非常需要。
提完意见,沈墨撒泼打滚抢了一些月饼红包,才拎着东西回家去。
离家门口还有十来步,沈墨听见院子里传来她妈尖厉的声音:“李悦华,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