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老爷子才冷静下来，又沉着声音道：“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何志刚只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把这一次香江之行如实的复述给老爷子。
“这么说，你们是从香江直接飞回来的？”
何志刚赶紧点头。
“那你身上还有外汇吗？”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毕竟，从前他的人生信条上面，绝对不会有朝儿子要钱这么不体面的事。
何志刚先是愣了愣，然后把钱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除了被友谊商店的人坑了一千，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老爷子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反而吐了一个烟圈道：“你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
何志刚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关心。
老爷子这才叹了一口气，把烟头掐灭。
“你大哥虽然当上了车间主任，勉强也是个干部，可是这个位置向上受领导的气，向下挨着工人的骂，关键还没有一点上升空间……
去年上面调来了总经理，要把工厂领导层改组，我本来想趁着我这张老脸还管用的时候，帮他打通关节，可是现在办这么重要的事情，又哪里是从前两条烟或者一台收音机就能搞定的……”
说到这里，老爷子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还在位时，想做这点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志力，就更不争气，我想要把他推上去，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提起这个小儿子，老爷子气的直接闭上眼睛，自己带着老伴搬到大儿子这里来住，单位发的房子整个留给了他，可是他的日子却还是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如果不是自己和老伴总是贴补他的生活，估计他早就妻离子散了。
老爷子这才打开皮夹，看到里面除了红的就是黄的，忍不住吸了口气问道：“这是多少？”
“这个……我也不知道，本来取了五万，后来觉得可能会不够花，就又取了五万……”
老爷子也没心情再追究这个问题了，拿出五张红色的一千元，又把皮夹扔给了他。
……
“不错啊！”看到何毅的技术，何栋笑着问道：“你们那个小县城里也有桌球室吗？”
何毅尴尬的道：“那怎么可能，这都是刚才你们教的好！”
“你别抬举他，他这个人可经不住夸。”何梁在旁边补上一句。
其实原来何毅办厂的时候，厂里有一个台球室，就是专门为他开设的，那时候他每天的业余爱好就是桌球，打的时间长了，只要不是太笨，都不会差。
“这是什么？给哥们看看呗？”
一个带着绿色军帽，能明显看到领口海军衫的半大青年带着几个同样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走过来，盯着何栋戴在耳朵上的随身听问道。
“……这个……”
看样子对方并不好惹，何栋最后还是选择妥协，把随身听从衣服口袋里拿给他。
那人刚开始也没太在意，但是接下来按照何栋一样把耳机戴在耳朵上后就惊异非常。
他反复的拨弄着随身听上的几个按键，眼里的精光越来越盛。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真是绝了，怎么做的这么小的……
有这么好的东西还藏着掖着，这东西借哥们用几天，过几天还给你！”
说完，他就要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去，何毅估计，不玩到彻底报废，他是不会送回来了。
“而何栋和何梁虽然焦急，但却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何毅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何毅现在也不敢惹他，这可是天子脚下，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极有背景的人，另一种是几个月之后被公安逮捕，安详地吃花生米的人，这两种人，哪一种，他都惹不起……
忽的，一个温和但清晰的声音传来：“君子不夺他人所好，我建议你现在还给人家！”
何毅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留着长长刘海，带着黑色眼镜，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带着军帽的十几岁半大青年愤怒地回过头来，何毅本以为会上演一出龙虎斗，结果他瞬间就摆出笑脸：“李哥，啥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去米国留学了吗？回来的时候也不告诉老弟我一声，太不仗义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到台球桌上，又道：“哪天，我请你吃饭，到时候千万赏脸。”
姓李的年轻人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也就不动声色地带着一群小弟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一桌子人还在吃早饭时，，就看到小舅举着一台三杨牌录音机，袒露着外套里面的格子衫大步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老爷子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你来这边干什么，今天不去上班？”
小舅何志力觍着脸笑道：“这我二哥不是来了吗？我十几年没看到二哥了，不得过来亲近亲近，联络一下感情？
至于厂子里面，我可是正式工人，他也不可能开除了我……”
老爷子这时候已经气的饱饱的，直接披上大衣出去溜达了。
他在饭桌上扫了一圈，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何志刚：“二哥，十几年不见，你可是变样了，变得我都不太敢认了。”
何志刚也感叹道：“可不是！我记得我上一次我回来，你还在上初三，现在也成家立业了。”
十几年前的冬天，何志力去车站送自己的场景，仿佛犹在眼前，那是他对三弟最后的记忆，可如果现在让他在大街上遇到老三，他是绝对认不出了。
“二哥，你看这个怎么样？”说着，何志力按下录音机的按键，喇叭里传来邓丽君绵软而又细腻的歌声。
何志刚这样的老好人自然不好扫了自己弟弟的兴，笑着点头道：“不错，挺好的。”
这却让何志力有点惊讶，不太符合他的预想，按理来说，对这种“高科技”，何志刚这个小地方来的人应该目瞪口呆，直呼没见过才对。
坐到老爷子的位置上，何志力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粥：“对了，大哥，你从那边来，带什么土特产没有？听说你们那里有熊掌，鹿茸，还有……总之就是不少好东西。”
何志刚抬起头来，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老太太把头撇到一边，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他是缺钱了。”
何志刚不敢相信：“你缺钱，怎么会呢？”要知道，何家的生活条件绝对是全国前百分之一的水准，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向来最疼这个小儿子，没理由会让他缺钱的。
“二哥你不知道，我现在买摩托车了，光是油钱，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何志力可怜巴巴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