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平儿……” 有人在喊我的乳名,我在哪?
我不知道。
恍惚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我在林府的日子。
哦对,我是林府的大小姐,林初眉。
我爹是御史大人。
我好像回到了幼年时,在自家院子里玩的时光。
阳光正好,我听见蝉鸣和风声,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阴影,我就在底下吃西瓜。
林家旁边是沈家。
两家隔着一堵墙,我总是从我家墙角下边的狗洞钻过去,去找沈家小哥玩。
虽说他要比我大上两岁,但是我那时候长得比他高,一巴掌落在他肩膀上,逼他喊我“平儿姐姐”。
他不肯,要和我讲大道理。
我将他打哭了,从狗洞爬回家去。
过了些时候觉得惭愧,拿了聚香斋的酥饼去哄他。
他最后还是喊我“平儿姐姐”了。
我问他的名字,他嘴上吃着酥饼,于是拿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他的名字有一个“风”字,另一个字我不认识,所以我喊他“小风子”。
他又不依,我拿出一个竹蜻蜓哄他,我说: “没事的,只有我能喊你小风子,其他人不许,要是其他人也喊,我就替你说他!”
他啃着酥饼答应了。
后来,好大的一场火啊,这一场大火把我林家全都烧毁了。
那时候我正爬墙过去,说要给小风子看我新学的采莲舞。
一曲舞的时间,林家大小姐葬身火海,取而代之的,是奶娘家的女儿,杜鹃。
我被奶娘一家所救,随后在师傅的帮助下,查到了林家火灾的真相。
是胡松动的手…… 我似乎又看到我爹了,他的胡子总是翘起来,我没有听夫子的话的时候,他总是翘着胡子说要揍我,可是没一次是真的动手的;我看到娘亲了,她坐在我床边,给我绣手帕,京城里时兴的花样,她都会绣;还有小风子,他追在我后面喊“平儿姐姐”…… 都说人要死的时候会看到生前最美好的画面,所以,我是要去见爹娘了吗?
可是我好不甘心…… 我似乎流了眼泪,但是很快有人将它轻轻吻去了,温热的吻,带了些小心翼翼,像是蝴蝶点在我的脸颊,落在额头上。
有人在唤我,“平儿,平儿……” 是沈渊。
我睁开眼睛就见他坐在床边。
久违了这张黄梨木大床,我回来了,是的是的,我也很想你,但是总不能拉着我不让我起来吧。
沈渊理解我的困境,将我扶起来,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渴了吧,先喝点水。”
他见我点头,倒了杯温热的水递到我嘴边,他的眼神实在是渗人,看我就像是在看……宝物?
我不理解,就着他的手喝水。
“章神医说了,让你醒了就先喝药。”
既然是章神医,那我信。
所以沈渊端来一碗药,他舀起一勺,用嘴探了探温度,然后喂我:“来,慢点,温度正好。”
沈渊怎么了?
我是林平儿的事实对他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他怎么变得这样……扭扭捏捏了?
我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他见我没有动作,于是温声道:“是有点苦,但是苦口良药,一定要喝的。
我买了聚香斋的蜜饯,你先喝药。”
他像哄孩子一样和我说话。
我受不了了,直接夺过去,一口喝光了,确实有点苦。
“平儿。”
他给我递了蜜饯。
我摆摆手,不喜欢吃甜的,“是杜鹃。”
“平儿。”
“是杜鹃。”
“沈渊,我是杜鹃,平儿早就死在当年那场大火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药太苦,苦得我心里有点发慌,也有点委屈。
师傅走后,这世上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沈渊了。
可沈渊,偏偏是胡松的人。
“我喜欢你这床,过两天再走。”
“你可以不走。”
他的嘴动了一下,一句“平儿”终究还是咽下去。
我躺下来,将被子盖过头,然后只漏出一双眼睛:“沈渊,胡松我是一定要杀的。”
“我知道。”
他没有一丝犹豫,“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罪该万死。”
“你能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乞求,“你说过,你喜欢我,你不会骗我的,是吗?”
他跪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
我转过身去,“沈渊,我的父母已经不得好死了。”
我没再看他,他似乎一直跪在那里,像一尊玉像。
他跪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在了,那时候,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做错事情的人,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平儿。”
他离开了。
在沈府的那三天,我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红袖招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做决定,我不得已离开我的黄金大床,随便带走了一批珠宝,这是有人提前给我打包好的,就摆在桌上。
管它是谁打包的,不拿白不拿。
只是没有和某人道个别,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