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不愿多想这事,便催促徐妈妈道:
“徐妈妈,园子里有外人在,我们还是速去速回吧。”
“啊对对对!”
徐妈妈连声答应,几人快速朝库房走来。
却不料在库房门口,遇到了秦姨娘等人。
白芨这还是第一次见秦姨娘。
只见秦姨娘生得粉面红唇,妖娆妩媚,确实是个红颜祸水的样子。她正舒适地躺在一张竹椅上,旁边两个小丫鬟给她打着扇子遮阳,看到徐妈妈和白芨等人过来,脸上露出压不住的嚣张神色。
“哟,白大夫吧?”
“我可真是等了你许久了。”
“你可真是难找啊,派了好几个丫头去找你,都找不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被夫人故意保护起来,不让见呢!”
话中带刺,白芨听得分明。
但是她早在宫中就见识够了得宠妃子们的这副样子。
表面嚣张跋扈,实际都是以色侍人,得宠失宠,只在男人的一念之间,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这么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话,无非是想借她打正房夫人的脸。
白芨没兴趣做她们妻妾之争的工具人,只淡淡地回道:
“不知秦姨娘派人找我,是有什么事?”
秦姨娘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更觉得憋屈了。
她翻了个大白眼,颐指气使地道:
“我家老爷呢,觉得你昨晚做的那道藕饼不错。”
“想让你留在我们府里,给主子们当个厨娘。”
“每月二两的月钱,比大丫鬟还多一两,可是便宜你了。”
“嗯……眼见这天色也近晌午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下厨做饭去吧。”
其实迟以恒根本不是这么说的,迟以恒吩咐的是让她重赏做煎藕饼的厨子,并且让人今中午再做一桌好菜,讨赵云驱的欢心。
也并没有什么给二两银子,让人做厨娘的话。
但秦姨娘不是个安分的,一边想借老爷的话欺压夫人这边的人,一边想找借口贪下迟以恒赏给白芨的银子。
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
她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天衣无缝的,说完话就挥了挥手,示意白芨赶紧去厨房做饭。
白芨却是听到她那句“藕饼不错”,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会是赵云驱发现了异常么?
她不敢赌。
她也不能赌。
她必须拒绝。
所以面对秦姨娘居高临下的吩咐,白芨站在原地丝毫未动,淡淡回道:
“秦姨娘,我是医女,不是厨娘。”
“二两银子,付我出诊一次的诊金都不够,想用这点钱就让我留在你们府上每个月伺候,是不可能的。”
这话一出,跟在白芨身后的徐妈妈和茯苓都忍不住笑了。
徐妈妈更是口不留情,出言讽刺:
“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哪,就是什么都不懂……”
话没说完,就听得“啪——”的一声异响,突兀地响起在场间。
却是秦姨娘最恨听人说她小门小户,抬手就把小丫鬟手里的扇子拍到了她脸上。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几个跨步走到白芨面前,翻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白芨一遍,开口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来人——”
说着就要喊人来教训白芨。
白芨厌恶地皱起眉头,快被秦姨娘蠢吐了。
“秦姨娘。”
白芨冷冷地道: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到知府大人因为家宅问题,哭着向客人请罪。”
“你确定要对我动手?把事情闹得整个园子都知道?”
“你!?”
秦姨娘完全没想到白芨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知府大人?她看作是天的知府大人,本地最高官员,因为家宅问题,哭着向客人请罪?
她朝白芨身后看去,发现大家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尤其是徐妈妈,简直一副巴不得她赶紧动手、自寻死路的表情。
秦姨娘是蠢,但她也不是一直都蠢。尤其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她不是总那么蠢。
她耷拉下眼睛,倒退几步,又上下打量了白芨一遍,颇有深意地点头,道:
“好,很好,你很好。”
“你给我记着!我不会就此……”
白芨沉着目光看她放狠话,脸上一丝波动都没有。
然而她这样的平淡,落在秦姨娘眼里,却无端透露出一种震慑和威严。
如果秦姨娘有点文化,那她就会知道,不怒自威这样的词语,描写的就是这样的形态。这是在慈宁宫里一步步爬上来的慎容女官的气场。
可惜秦姨娘读书不多,没有文化。
她只是在白芨的目光逼视下,慢慢地、慢慢地倒退了几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
等秦姨娘察觉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之前看不起的小小医女吓住了时,她的气势,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
等看到周围丫鬟婆子们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表情,秦姨娘才猛然回过神来。
然而这时再想扬起气势,已经很难了。
秦姨娘心里沮丧,暗自懊恼,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就被唬住了?
就在这无比丢脸的时刻。
突然,一个婆子匆匆忙忙从月洞门那边跑进来,拯救了秦姨娘的尴尬。
“二姨娘!”
婆子急吼吼地禀告:
“门、门外又、又来贵客了!”
“说、说是负责押运军粮的雷大少爷!”
“还、还有路上碰上的西、西厂厂公、陆、陆大人!”
!!!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负责押运军粮的雷大少爷暂且不说,西厂厂公,可是单是听到名头,就令人忍不住浑身一颤的存在。
然而旁人或许在意的西厂厂公这个名号。
白芨在意的,却是——
西厂厂公,聂琼,皇帝专门让郑贵妃养的一条狗!
不,不是狗,当年的陆时琼或许是条狗,现在的陆时琼,是一匹满嘴獠牙的狼!
不仅撕咬朝中大臣,连同属皇帝爪牙的锦衣卫、东厂,都是他争权夺利的对象!
白芨转头,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她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机会,终于,在十二年后,降临到了她面前。
这是她距离皇宫的对手们最近的一次。
而她,会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当成垫脚石。
就像当年她在慈宁宫里往上走时一样,一步、一步……
走到莺晓面前。
走到幕后黑手面前。
走到,她亲生儿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