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真的信任那个假皇子吗?”
“怎么说话呢?!”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那个比七品芝麻官还不如的九品官都看不上的假皇子,皇帝看不上他就找了个理由丢到咱们这里,这样可以让他死在这!这里不会污染宫廷!”
“你!你从哪听到的这些?”
“当然是全洪元都在传的咯,这还是说书人根据皇帝诏令总结的!”
老人沉默了,因为他的孙子说的都是事实。
一个月前,中书从事将皇帝的诏令下达到了这镇远城,尽管他一脸嫌弃地把诏令贴在了布告栏上,但由于镇远城没人识字,也就没人知道这诏令上写的内容。
这就是镇远城的悲哀,明明是以夏族人为主要民族的地区,却比国内以胡人、蒙兀人、乌斯藏人为主要民族的地区待遇还要差。原因竟然是“镇远城就是上古时代妖魔鬼怪发源的地区,是被诅咒的地区,在该地区生活的人都是品行不正、人格不全、智商欠缺、永远凑不齐三魂七魄的半人”这种可笑的传言。他清楚这是偏见,可奈何全洪元多数人都不是像他这么认为的。
如今镇远城的贫穷落后以及百姓的混乱麻木,全洪元都把原因归结在了诅咒之上。这是因果倒置,纵然心知肚明,可他却无法将心声传至全洪元。
镇远城落后的真正原因是其他人相信诅咒的谣传,导致无人愿意建设镇远城,导致镇远城内的百姓都只想着逃离镇远城,甚至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祖籍从镇远城迁出。
镇远城不是没有知识分子,只是知识分子都离开了镇远城,如今镇远城还识字的人就只剩下他了。也因此,平常诏令下来,要不就是由他来讲解,要不就是由偶尔到来的说书人来讲解。
他叫王尚,他的孙子叫王奔,目前他一家只有他们二人在镇远城相依为命。他的老伴、儿子、儿媳妇以及孙女都老早迁出了镇远城,去了蓬莱郡落樱岛。
他还留在这里并非是家人不愿意带他走,而是他一直坚信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拯救镇远城。尽管如今垂垂老矣的王尚已经五十七岁即将进入花甲之年,可他还是坚决拒绝了和他们一同迁往蓬莱郡的提议。他的孙子王奔因为担心他老人家,选择和他一起留在这镇远城中受苦……
对于他的孙子,他是非常愧疚的。他的老伴、儿子、儿媳妇以及孙女都在蓬莱郡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据说他们开了一家落樱工匠店,如今也开始了连锁。王奔的现状却是两三天才能吃一顿饭,还要受到镇远城官府的压迫……不,与其说是镇远城官府,还不如说是冥夜郡官府分管镇远城,全家都住在冥夜郡,籍贯是冥夜郡籍,办公区也在冥夜郡境内,只有收税、收租以及欺凌百姓时会过来一下。
如果王奔当时跟其他人一起去蓬莱郡,或许现在已经在国书塾上小学塾了吧……
看到爷爷沉默了,王奔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爷爷您也别自责,是我自己要待在镇远城的,我也和您一样希望能留下来建设镇远城,也正是这样,我才特别讨厌那群狗官!”
“爷爷知道的,只是……哎。”
王奔知道王尚在叹气什么。王尚悲哀镇远城几千年来没有一个真正能够为镇远城着想的好官,要不就是压榨当地百姓的隔壁郡恶官,要不就是像若星池这样的八岁小屁孩。镇远城那本就黑暗的未来因为这些人而变得越来越迷茫。
王尚也想过反抗,可他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果强行反抗受牵连的会是全家所有人。因此,王尚把怨气都压在了心底里。当然,这是作为饱经风霜的老人才能做到的事,年轻气盛的王奔是无法咽下这口恶气的。怨念聚积在心底,越积越多,终于在若星池强制赶跑百姓的那一刻起彻底爆发,所以他才对若星池如此厌恨。
“不过,总觉得殿下有些不同。”
“他有啥不同的?一个以为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傻子假皇子罢了。”
“小奔,你想想,我们这些人,哪怕只是当着九品官员的面说这些话,结果会怎样?”
“会……会被压迫?”
“会斩头……但昨天你那样羞辱殿下,殿下非但没有生气,吃饭时还将碗里的面条平分给了我们。”
“那……那只是为了手工制品,想博得爷爷您的信任吧?而且那碗面本就是从百姓那抢过去的。”
“不,如果他真想要,只要命令一声我就会去做,根本不需要特地博取百姓的好感,更不可能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而提前把钱留在这。而且……那些压榨百姓的官是不会觉得粮食是抢来的,而是觉得粮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
“唔……那该怎么解释啊!难道那个假皇子还真得回心转意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有种预感,等他来收货,一切应该就能明了,况且我也想知道,殿下要求制作这块令牌状制品是要干什么。”
……
虽然我知道诺诺不怎么爱说话,但这个情况,她不说话对我造成的心理压力就像被泰山压住了一般沉重。
刚才不小心惹她不开心了,我是想弥补回来的,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也试过先道歉,可诺诺只是轻哼一声“嗯”就没了后续。
沉默是最恐怖的生气,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对你完全绝望。
一路上我不说话,诺诺也不说话,本来是诺诺跟在我身后,可实质上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甚至慢到连地上的蚂蚁都比我走得快。
“那个……”
“啊?”
突然被诺诺叫住,我连忙把脸转了过去。因为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个什么样子,但我敢肯定的是,这这脸已经成了花猫。我的灵魂虽然是三十岁的老单身汉,可身体毕竟才刚八岁,泪腺根本管不住。因为担心诺诺讨厌我,那股不好的感觉“噌”地涌进大脑并把泪水给尽数挤压了出来。
看到我这样子,诺诺明显被吓了一跳。担心地问道:“星池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我……我没哭,只是水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那不就是哭了吗?哭就是心里会有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以前我也会哭,只是后来就不哭了。那个,星池哥哥也是心里不舒服吗?为什么?”
“那……那个……”
这我该怎么回答?总不可能说是害怕她讨厌我害怕到极点导致泪水被挤了出来吧?哪有这样跟女孩子聊天的……哎,大人的灵魂跟小孩子的灵魂,隔阂是真得大!
“是因为我吗?”
“诶?不不不!当然不是!”
“果然是我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呃……不!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错了!主要是我刚才弄得你不高兴了,然后你一直没说话,我就担心……担心你讨厌我。”
很明显,轩辕星池不擅长表情控制,让诺诺一眼就看出来我在说谎,导致我一个着急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太擅长交流,但是我不会讨厌星池哥哥的!永远都不会!”
能看得出来,诺诺已经很努力地表现自己的决心与真诚,想试图用动作和语言强调“永远不会讨厌我”这句话。我想起了在原来那个世界看二次元小萝莉努力向父母或朋友展现大人的一面一样,不知不觉,心中的担忧也荡然无存了。
毕竟嘛,我也好歹是个大人……至少灵魂上是!
不过看到她这努力表现的可爱样子,我心中骤然升起了玩心。事先声明一下,这种想法是由我身体的激素产生的,跟我的灵魂没半毛钱关系,人的思想就是依靠人体本身而存在,身体变化思想也会有所影响。
“哎,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心底里其实已经讨厌我了,只是嘴上在安慰我罢了。没办法,谁叫我就是这么个声名狼藉的人呢。”
本来这么说只是想逗逗她,但没想到诺诺仿佛是看到了魔鬼一样露出惊恐的表情,拉住我的手像摇拨浪鼓一样摇着小脑袋哽咽道:“不是的!我不讨厌星池哥哥!心里也是一样!我不会说谎的!我喜欢星池哥哥!”
我好像……玩脱了?这要是把诺诺给弄哭了该怎么办?完了,我该怎么安慰她啊!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吗?脑瘫啊!
“诺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别别……别哭啊。”
“我……不会哭的,说起来星池哥哥,什么是开玩笑?”
“就是,呃……搞怪?善意的谎言?逗你玩?”
我也不清楚该怎么解释了,在现实也是这样,每次话题聊到关键之时,我这脑子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哥哥真不是嘴上说说其实心底里觉得我讨厌你吗?”
“啊?”
诺诺这是把我的那一套给学了?这可不兴学啊!
“当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对天发誓,我永远喜欢诺诺,绝对不可能会讨厌诺诺!”
“什么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我不会骗你,骗你不是好人!”
“可哥哥刚才骗了我啊。”
“诶?”
诺诺居然抓准了我前后话的矛盾之处予以反击!我该怎么回答?这不脑残吗,给自己挖坑,挖着挖着估摸着就要进入BD线了。原著里怕不就是我的这些奇葩操作把剧情给拉向BD线的!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把路线给拉回正轨啊!
“噗哧,哥哥,我也是开玩笑啦,我现在明白开玩笑是什么了。”
“啊,哦,呃,啊哈哈。”
不得不说,诺诺的理解能力是真强,至少这开玩笑理解得还挺透彻。明明我根本就没怎么解释清楚……不过,既然理解了开玩笑,这不反击回去,我还能叫轩辕星池吗?因此,我一下子就拿出了记忆里面逗我那小皇妹时的样子恐吓道:“呵呵,敢开我的玩笑?这不惩罚惩罚你,我就不叫轩辕星池了!”
说着,我立刻举起邪恶的双手挠起了诺诺的胳肢窝。小孩子最怕的就是挠痒痒,诺诺也不意外,被我突然这么一袭击,诺诺都没反应过来,“咯咯”大笑个不停。
“星……星池哥,哥哥,好痒,不要挠了,哈哈哈!”
“那可不行,不把你眼泪都笑出来我是不会停下的!”
“不,不要啦,我……我是流不出泪水的啦。”
这句谈笑间说出来的话让我一瞬间呆住了。说起来,诺诺好像真得没流出过眼泪。刚才也说过“自己不会流泪”这句话,本来我以为和我一样只是小孩子的逞强,但现在再听一遍,总觉得这句话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你……真的不会流泪了吗?”
“嗯,就算心里再不舒服,我都流不出眼泪了。”
满腔怒火使我握紧了拳头。
哭不出眼泪如果不是得了病,那就是心灵受到了极大摧残造成了个体的极大痛苦。
在设定集里,关于诺诺六岁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的父母是谁、她是怎么被人贩子绑架过来的等背景都没有介绍过。假若单纯在游戏里倒是可以一笔带过,可现实却不行,那过往的经历都是历史的铭痕,深深刻印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