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吃完了。”
郑旭艰难的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大饼，面容扭曲的有些狰狞。
前世作为顶尖吃货的他，还是头一次觉的，吃饭这种事情，是如此的煎熬。
可这又能怨的了谁呢？
怪只怪他贪图美酒，多喝了两杯，一觉睡醒便已经穿越到了这么个破地方。
大周国，一个整体上和唐朝十分相似的朝代。
外无战乱，吏治也尚且还算清明。
勉强称得上一句国泰民安。
但即便如此，这种粟米和豆粉和面，还掺杂着一些谷糠的大饼，对于最底层的那些百姓来说，也算是一道难得的美食了。
旁边的椅子上，一个五官精致，却十分瘦弱的女子，面色黯然的垂着头。
“夫君，是我无能，夫君大病初愈，正该吃些好东西进补之时，我却连些肉食都寻不到。”
“夫君若是生气，便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女子名叫李巧珺，是前身明媒正娶的妻子。
曾经也是县内有名的美人。
但可惜刚嫁到郑家没多久，前身的父母便在一次意外中亡故。
而之后前身三次赶考，参加乡试，却接连落榜。
不但花光了家中的钱财，连县城内的宅子也都发卖了出去。
自此前身性情大变。
但凡稍有不顺心的事情，便对这位发妻非打即骂。
甚至无数次当着旁人的面，骂她是灾星入户。
父母身亡，家境败落，自己考不上举人，都是被对方给克的。
但即便如此，李巧珺也没有离他而去。
只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
家中一切吃的穿的，也全都先紧着他。
自己哪怕喝凉水充饥，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也都毫无怨言。
然而对于这一切，前身却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
不但平日里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甚至还直接把对方给赶到了柴房内居住。
这样的待遇，简直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还真是个人渣啊！”
这么漂亮贤惠的媳妇，都舍得打骂。
你不死，简直没天理了。
看着一旁娇躯微微发颤，还在闭目等着拳脚相加的李巧珺。
郑旭叹息一声，声音尽量的轻柔的说道：“家中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能吃饱已经难得，我又怎么会怪你？”
“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以后都不会。”
“夫，夫君……”
郑旭只是想稍稍安抚一番，但没成想，李巧珺听到这话后，非但没有感动，身体颤抖的竟然更加剧烈起来。
瞪大着眼眸，面色惨白的说道：“你挣钱养家的事情，我来是要卖了我吗？”
“？？？”
郑旭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三个月前，夫君也说过这样的话，还哄着我喝了一杯掺着蒙汗药的水。”
李巧珺垂下眼眸道：“然后便趁我被迷晕时，将婆婆给我龙凤镯翻找出来，拿去县城典当了。”
“如今家中已再无半点值钱之物，夫君还用如此好话哄我，不是想将我卖入青楼换钱，还能是什么。”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郑旭再次在心里把前身大骂一番，随即深吸一口气，冲着已经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李巧珺，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放心，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并没有拿话哄你，更不会卖你。”
“这一场大病，让我想通了很多，我承认以前那么对你，是我错了，但以后不会了。”
“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再做，只管安心在家待着便好。”
“挣钱养家的事情，我来！”
“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鼓掌声传来。
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衣着华丽，年纪与郑旭相仿的年轻人，迈步走了进来。
“郑兄好志气！”
年轻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夸赞道：“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郑兄浪子回头，当真是可喜可贺！”
柳元，大财主柳虎之子。
也是这下溪村最大的地主。
郑旭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此人的信息，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柳元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正想着，忽然一股前身醉酒后的记忆浮现，郑旭顿时脸色大变。
而柳元一番假惺惺的道喜之后，也开始直入主题。
“只不过，郑兄在发奋养家之前，能否先将欠小弟的债还上？”
“小弟虽然家大业大，但家中也没有太多的余粮，还等着郑兄的这二十两银子买米下锅。”
“郑兄可千万莫要让小弟为难啊。”
说着，柳元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缓缓展开。
上面写的很清楚。
“今有下溪村郑氏子弟郑旭，借取柳元白银十两，限十日内归还与柳元白银二十两。”
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手掌印。
郑旭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大怒道：“借十两还二十两，你放高利贷啊！”
柳元坦然的说道：“没错，小弟家中就是放高利贷的，郑兄刚知道吗？”
郑旭哑然。
这个年代后世可不一样。
民间借贷，利息多少朝廷根本不管。
借一还三，还五都是常事。
而柳家也就是靠此，拿下了下溪村的大半田地。
“郑兄当日借钱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等将家中的糟妻卖入青楼后，必然不会少我一文钱。”
柳元哼哼道：“如今可是想要反悔？”
郑旭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因为这话他确实说话，或者应该说是前身的锅。
五日前，前身被一群狐朋狗友蛊惑着去青楼喝花酒，却没钱付账。
不得已之下，只能找同在青楼的柳元写下欠据，借了十两银子。
而之后前身回到家中后，还没来得及去卖妻，便因为感染了风寒，连夜病倒，没过两天便一命呜呼了。
回想着这一切，郑旭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为了去青楼漂一次，竟然直接把媳妇都给卖进了青楼。
这得多沙比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郑旭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巧珺正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但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
夫君果真还是要卖了我。
此刻的她已经彻底心如死灰了。
郑旭咬了咬牙，也没说话，而是默默去柴房溜达了一圈，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柳元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郑兄若是觉的将嫂夫人卖入青楼，有碍于自己的名声，那不如直接以人抵债，将嫂夫人赠于小弟。”
“如此不但债务可以一笔勾销，小弟还可再送于郑兄五百文钱。”
“郑兄以为如何？！”
“不如何！”
郑旭将手从背后伸出，亮出手中握着的菜刀，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柳元皱眉：“郑兄这是何意？莫非想要赖账耍混？”
“你滚不滚？！”
“郑兄不要激动，价钱好谈，小弟可以再加一两……”
“我特么砍死你！”
郑旭作势举刀要砍。
柳元立刻狼狈而逃，只在院中丢下来一句叫骂。
“姓郑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等到五日后，你若还不上钱，我必定上报县尊，革了你的功名，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去你么的，有种别跑！”
郑旭提刀追了出去，但对方都快跑到村口了，院子里哪还有他的人影。
悻悻回到屋内。
郑旭还正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解释，李巧珺却已经面色木然的开口说道：“夫君，你将我卖了吧。”
“我说了，以前是以前！”
郑旭皱眉说道：“那时候是我混账，但这种事情，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
李巧珺抬起头，哭的通红的眼睛看向他。
“若不如此，这笔钱该如何偿还？若是真让夫君被革了功名，我死后又有何脸面去见公婆？”
“总之，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郑旭没好气的说道：“妻子是用来的疼的，不是用来卖的！”
“这件事我自会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说罢，郑旭扔掉菜刀，迈步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