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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全文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

之知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沈妤林清漓,讲述了​我本是横刀立马的将门嫡女。没想到天降横祸,我满门忠烈仅亡,我也被迫嫁给病骨侍郎,郁郁不得志,最终被害溺死在冰湖中……重活一世,我斩奸臣杀宿敌,颠覆整个朝堂。而那个男人也一直在我身后,他说:“去做你想做的,莫怕,我陪你覆了这世界。”...

主角:沈妤林清漓   更新:2024-08-20 2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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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妤林清漓的现代都市小说《文章全文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由网络作家“之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沈妤林清漓,讲述了​我本是横刀立马的将门嫡女。没想到天降横祸,我满门忠烈仅亡,我也被迫嫁给病骨侍郎,郁郁不得志,最终被害溺死在冰湖中……重活一世,我斩奸臣杀宿敌,颠覆整个朝堂。而那个男人也一直在我身后,他说:“去做你想做的,莫怕,我陪你覆了这世界。”...

《文章全文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精彩片段


“无妨,”谢停舟起身说:“睡吧。”

谢停舟已经清醒了,沈妤还记着他是北临世子,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和他提我和你睡行不行。

谢停舟自然不会主动邀请说你来跟我睡呀,所以昨夜沈妤在桌上趴了一晚。

白天谢停舟和老丈说了几句,老丈找来块木板把床拼宽了一些。

沈妤看到床就明白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吗?”

谢停舟本在脱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侧头道:“你若是想继续趴桌上睡也可以。”

沈妤累了一天了,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麻溜出去洗漱。

等她进门,谢停舟已躺在了床铺外侧。

里边还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但问题是,她要上床就得从谢停舟身上跨过去。

沈妤踌蹰了片刻,吹灭了油灯。

光线骤然一暗,她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只能轻手轻脚地往床边摸去。

估摸着应该到了床边,她伸长了手,想越过谢停舟撑在床板上翻过去。

刚一落手她就心道:完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谢停舟一声闷哼,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沈妤的手被他扯开。

“我,我上床,太黑了看不见。”沈妤结结巴巴地解释。

因为适才她感觉到自己按在了谢停舟的身上,但是具体按在了那个位置不知道。

黑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谢停舟从床上起身,声音冰冷,“进去。”

沈妤赶忙摸索着爬上床,和衣躺下,脑中回想着方才的触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隔着被子感受虽然模糊一些,但是她敢确定之前按到的不是谢停舟的胸口。

那会是哪里?

昨晚没睡好,现在困劲压不住疲乏,沈妤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谢停舟是被吵醒的,外面妇人的嗓门特别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晚他睡得特别好,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踏实觉了。

沈妤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子旁,一只手臂搭在桌上不知道在倒腾什么,不时传来轻轻的吸气声。

“你在干什么?”谢停舟起身问。

沈妤倏然回头,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看向他,那眸子里水汪汪的,像是盛了一汪清泉,那是带了一点脆弱的眼神。

谢停舟的心忽然莫名地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探究那一丝陌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时雨已经飞快地转过头去。

谢停舟披上外袍走过去,总算看清她在做什么了。

几道伤口狰狞地分布在他的手臂上,从伤口上来看应该是野兽所致。

“你昨日在路上遇到了野兽?”谢停舟问。

药粉撒在伤口上,沈妤这会儿疼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受伤她都哼哼唧唧的喊疼,可以和父亲和哥哥撒娇,上一辈子父亲和哥哥走了之后,她学会了再苦再难都自己咬牙忍着。

缓了好一会儿,沈妤才开口,“是只豹子,我本来不会受伤的,可是蹲它蹲太久了,天冷反应慢了一点,不过最后好歹把它斩了。”

“你去打猎了?”

沈妤疼得在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好几口气,“昨日问了爷爷,山上是有猛兽的,我今天运气好,豹子皮值钱,否则换不了这么多银子。”

谢停舟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他双唇微启,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那妇人闲聊间忽然问了一句。

“郑大爷,我听赵顺家的说你家来客人啦?”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燕凉关杀声震天。

马蹄声、嘶吼声、哀嚎声破碎地混杂在一起几乎冲破云霄,四方皆兵,处处都是尸骨。

饿了几日的大周士兵在用他们仅剩的力量,拔出战刀去抵抗西厥人的铁蹄和屠刀。

这不是战争,而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围剿和屠杀。

沈妤带着一队人马从边缘杀入,劈手夺下西厥人手中的一把长刀,横刀砍倒对方,听见身后孔青大喊道:“姑娘切忌小心,我们去找将军。”

沈妤眼中通红一片,已经杀出了血雾,长刀砍豁了口,她便丢掉再换一把。

双臂本能地挥动着,已经不知道砍下了多少个西厥人的头颅。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大周士兵愈发显出颓势,边战边往燕凉关退。

沈妤踢中一名西厥士兵胸口,借力翻上马背,凌空时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利落地抹掉马上西厥士兵的脖子。

这一系列动作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刀背在马臀上一拍,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往人群里冲,她匍匐在马背上,不时收割掉一个人头。

她奋力拼杀着,可大周仍旧节节败退,身后不足一里便是燕凉关巍峨的城墙,可那里城门紧闭,根本不是他们的退路。

越接近死亡,人类的恐惧便开始占据上风。

有士兵奔向燕凉关,发了疯地拍打撞击着厚重的城门,请求放他们进去,城门却未能撼动分毫。

西厥人在不停地收缩战线,大周残兵不足两万,被困在这片土地上,迎接他们的是最后的绞杀。

胆小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呜咽出声,这声音被寒风一卷,听上去越发苍凉。

沈妤甩掉长刀上的血珠,趁着空隙四下张望,却仍旧没有看到父亲和哥哥的身影。

西厥人发起总攻,成片的西厥人鸦棕色的铁甲朝着城门口乌泱泱地压过来,似是能在顷刻间蹍平这片土地。

所有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也看到孤注一掷的决心。

“再杀他几个西厥人。”

“我们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杀——!”

沈妤感觉自己已经挥不动刀了,一刀下去不再能直接砍断对方的头颅,那人脖颈飙着鲜血,歪着头颅倒了下去。

她浑身脱力,一刀砍掉一人的手臂后,刀尖一立杵在地上。

已经不知道砍坏了多少把刀,不记得杀过了多少个人,虎口被撕出了口子,又被她用布条将刀绑在手上。

如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父亲在哪里?哥哥在哪里?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重生绝不是为了再将过去的痛苦重新经历一遍,绝对不是。

可是,谁能来帮帮我,拉我一把就好,我只想让他们活着。

她再也提不起力,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碰到地面的瞬间,大地仿佛顷刻间震颤起来。

沈妤一手撑着地面,手掌陷入血泥中,仍能感受到手下的震动,并且越来越明显。

“援军!”

“是援军!”

她抬眼望去,铺天盖地的黑甲从南边奔袭而来,在天幕下如浪潮般汹涌而至,卷起的雪浪一层高过一层。

天地在震颤,黑甲队伍奔袭而至,张开两翼,将西厥人纳入了包围之中。

一人忽然高声喊道:“是北临的青云卫!”

“轰隆——”

久闭的城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无数的黑甲军从大开的城门冲出来,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形势骤然逆转。

对,还没有到认命的时候。

沈妤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借着刀站起来。

她缓缓解开缠在手上的布条,在一个西厥人偷袭时抽刀一提,西厥人面上一道血痕,高大的身躯轰隆一下倒地。

沈妤丢下刀,足尖回身一踢,长刀横飞出去瞬间没入了一个西厥人的胸口。

她随手捡起一把刀,再次杀了进去。

城门高耸入云,鸦青色战旗立在顶端迎着长风猎猎翻飞,上面缀着一朵淡青色的云。

谢停舟望着城下,被风吹得微眯了眼睛,越发衬得眉眼疏冷。

副将立在身侧一眼不发,可面色已经沉得可以拧出水。

真狠啊,十万大军被堵在关外,饿着肚子成为西厥人刀下待宰的羔羊,西厥人把大周的士兵当牲口杀,那可是随着沈仲安上过刀山的军士。

“咦。”副将常衡撑着女墙伸长了脖子,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嚯,好小子,沈仲安军中竟有这样的人,这刀用得好啊。”

谢停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里占据高地,战场动向一目了然,没太花功夫便看见了那个人。

实在是万军之中那人太过抢眼,抽刀必见血,三步杀一人,所到之处西厥人横尸脚下,如一把利刃,势如破竹地避开了敌军。

那人立在乱军之中,左右手各执一刀,敌军长刀劈下,他左手格挡,右手反手一抹,瞬间割掉了一人的脖子。

献血喷溅而出,那人浑身浴血,犹如在地狱的血池里浸过一遭。

长刀砍得卷了刃,他便换上一把,却从不曾停下。

谢停舟帐下也有功夫好的,但是没这人这么不要命。


沈妤一笑,又道:“况且我一看夫人相貌,就是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婆母,以后我嫁过去肯定能相处得特别好,咱们还能时常一同出门逛街。”

逛街?

一听这词,江夫人脑子中就浮现出她拉着个瘸子出门的画面,周围众人对其指指点点,以后还让她在夫人堆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不行不行,这桩婚事一定不能成。

江夫人抬手抚了抚额,皱着眉道:“今日外头风大,恐怕是吹了风,我这头怎么忽然就疼起来了呢。”

身后丫鬟会意,刚准备上前。

“我来,”沈妤将袖子一撩,“夫人您别看我腿瘸,但是我按摩的功夫可好了,奔宵头疼就是我治的。”

“奔宵是谁?”江夫人随口一问。

沈昭握拳抵在鼻下咳嗽了两声,强忍着笑意接话,“奔宵是舍妹的爱马。”

江夫人眉毛抽搐了下,差点没给她气死,居然拿马来和她比。

沈仲安瞧了一会儿,唯恐沈妤再闹下去不好收场,试探着问:“那这门婚事可要定下来?”

“不急不急,”江夫人连忙接话,一只手臂被沈妤拉着拨也拨不开,被她扯得生疼。

“这件事还没跟我家老爷提过,今日只是来通个气,回头还是要和他先商量一下再说。”

江夫人又找了不少理由,把信口开河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见沈仲安点了头,连忙带上丫鬟离开。

“夫人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表演才艺呢?我拎大缸的功夫可好了。”

江夫人走得急边说:“不用了,留步。”

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沈妤瘸着腿张牙舞爪地在后面追,真不知道她一跛一跛地怎么还能跑得那么快。

江夫人唯恐被她拉住,越走越快,连仪态都不顾了,经过一道门槛时直接绊得扑在地上,旁边丫鬟一左一右扶起她几乎是是将江夫人架着逃难似的跑了。

好不容易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江夫人感觉已经没了半条命。

看着人走远,沈妤渐渐收了笑容。

上辈子父亲和哥哥出征是在九月初十,算起来也没几日了,这辈子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去边关。

便是这几日了,得想个法子才行。

沈妤边想边往回走,刚到门口,便看见沈仲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一下。

“简直胡闹!”

若是在上辈子,这种场面沈妤定是吓破了胆,但是重活一世,连盛怒中的父亲她也是十分想念。

沈仲安指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她要是将把瘸腿的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我看你以后就别嫁人了,当个老姑婆算了。”

“不嫁最好。”沈妤小声地说:“我就想在爹身边当个老姑娘。”

练武之人耳力好,这句话没能逃过沈仲安的耳朵。

这话让沈仲安骂都无从下手,四下张望了一圈,随手抄起个东西佯装要揍她。

沈妤连忙躲到沈昭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大哥,爹要揍我。”

沈昭笑着说:“奉劝你赶紧认错。”

“爹,我错啦。”

猛地被人抱住,沈仲安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

沈妤抱着沈仲安,只觉得还能听到父亲骂她真好,还能看见哥哥真好。

自沈妤十二岁之后,便不太与他亲近了,如今她忽然这样,沈仲安只觉得心口发软,深深叹了口气说: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沈妤用力点头,抬起眼皮看见了旁边哥哥沈昭,松开父亲又上前抱住哥哥的胳膊。

沈昭低眉敛眸,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上哪儿学的这么一招?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沈妤抬起头眨了眨眼道:“无师自通。”

正厅与偏厅间隔着黑漆葵纹隔扇,门廊上还装了珠帘。

沈夫人从头到尾看完了厅上的一切,铁着脸离开,行至抄手游廊才道:“看见了吧,咱们母女俩就是外人,他们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三口。”

沈仲安原配是河洲商户陆氏的嫡女,说是商户,却也不是普通商户能比的,陆氏商户遍及大周。

而她是沈仲安的继室,沈仲安原配早亡,诚安候为了拉拢他,便将诚安候夫人的一个远房表妹嫁给了沈仲安,便是现在的沈夫人。

虽然沈仲安待她也算相敬如宾,但半路夫妻哪有一路扶持过来的情意,只能说凑合着过吧。

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面,不过担着将军夫人这个名头,难免心生怨念。

沈嫣垂着头跟在她身后不说话。

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好歹在你爹面前露个脸,否则他沈仲安怕是已经忘了这个家还有一个女儿。”

沈嫣咬了咬下唇说:“父亲没忘,昨日还同我说了好些话。”

沈夫人嗤笑道:“你没瞧见她沈妤在你爹面前那模样,你在你爹面前畏畏缩缩,就你这样靠什么和沈妤争?”

沈夫人说得沈嫣心烦,她难得出声反驳,“我不和姐姐争,姐姐待我好,但凡有好东西都紧着我。”

“紧着你?”沈夫人摆手让下人退开,“她不要的当然给你,哪次河洲送东西过来不是她先挑?挑剩了再给你?”

“那是姐姐的外祖母,不是我的,送来的东西原本就没我的份。”

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就差指着沈嫣的鼻子骂了,看着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只好一甩袖子走了。

“小姐,我们回吗?”丫鬟问道。

沈嫣在原地站了片刻,望着正厅的方向,眸中有些许黯然,“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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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次回京述职的途中偶遇了河州陆氏的嫡女,两人结伴上京,才有了后来的沈昭和沈妤。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了。

老人早早就歇了,林清漓和沈妤都是睡了一整日,这会儿毫无睡意。

夜里冷得很,踏着月色散步是鬼都不想干的事,两人只能关在屋子里。

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就一张木板床和张小桌子。

沈妤趴在桌上,说:“这里离县城还远,我听爷爷说不远的镇子上有个医馆,明日我去拿点伤药回来,再探听一下消息,殿下就留在此处歇息。”

林清漓背上的伤口虽然做过简单的包扎,也敷了些老丈自己捣的草药,但效果不佳。

他如今其实伤口很疼,但面上看不出一丝不适。

“现在叫我殿下了?之前不是直呼你?”

沈妤暼他一眼,“非常时刻,称呼什么的也不甚重要……吧?”

她越说越不确定,有时候看林清漓宽容大度,有时候又睚眦必报,全凭他心情。

林清漓拨弄了一下茶碗,“去镇上你有银子吗?”

沈妤看向他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扳指,好像在考虑先当哪个。

“你如果不想死得太快的话,最好不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林清漓提醒。

沈妤一下把头埋在手臂上,暗叹了声:“小气。”

林清漓听得清清楚楚,原本不想要解释,不知怎么改了主意,“这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就有人能循迹找来,你怎么确定找来的是自己人而不是刺客?”

“噢。”沈妤想了想也是,林清漓身上的定非凡品,拿出去太扎眼了,可自己身上也无长物,之前的包裹早就弄丢了。

她想了一下,“那我也有别的办法。”

昨夜林清漓睡得晚,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今日日头好,淬得雪地白得发光。

林清漓没看见时雨。

老丈坐在屋檐下逗大黄,一只竹编球丢出去,大黄又去把球给衔回来。

老丈一看见林清漓就撑着腿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锅里还热着饭呢,我去给你端。”

“不麻烦了,等中午一起吃就好。”林清漓说。

老丈已经背过身往灶房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要的,一定要好好吃饭,年轻的时候……”

老丈忽然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唠叨。

林清漓看上去比昨日随和,他是个慢热的人,“没事,您说吧。”

老丈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来病痛缠身,是要吃苦头的。”

林清漓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病痛缠身多年未愈,疼痛几乎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早就习惯了。

他看向外面,“他人呢?”

老丈知道他在问谁,说:“你说小雨啊,天刚擦亮他就出去了,说是去镇子上有事。”

“哎呀对了,”老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他让我跟你说来着,天黑前一定回来。”

日升日暮,太阳跃过山头,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时雨还没回来。

老丈不放心,说想沿路去找找,担心时雨迷路,又怕他一个人在路上出事,被林清漓劝说去睡了。

月上中天,大黄在柴堆里竖起了耳朵,听了一阵后朝着院门口跑去。

林清漓听见了声音,他推开门,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踩着月色而来,月亮在他脚下落了一团小小的影子。

大黄已经兴奋地跑过去,摇着尾巴,蹭着时雨的腿和他并行。

“你怎么还没睡呀?”时雨问大黄:“专门等我吗?”


这是青云卫的荣誉,岂能容旁人随意践踏!

大汉上台后径直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右腿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站定,“出招吧!”

沈妤负手而立,“那就,得罪了!”

她右腿向后一踢,武器架剧烈震颤,一把长刀飞出架子被她劈手接住,刀锋一横便朝着大汉袭去。

这次她不再如之前那般耐着性子和对方拖。

她面目沉静,眸子里闪着光彩,一招一式都相当狠戾,招招致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长刀已架在了大汉脖子上。

“承让。”沈妤利落手刀,望向台下,“还有人吗?”

众人虎视眈眈,又一将士提着长枪上台。

不远处高台上的常衡“嘿”了一声,说:“那是你帐下的,我看他能在这小子手里撑多久。”

又是一番刀剑相击的声音,不出所料,又一人败下阵来。

时雨将武器放回兵器架,转身看到台上又多了个人,双目如鹰隼般盯着她,“这次你选什么武器?”

“我不选了,”沈妤拍了拍手上的灰,平淡道:“今日真是令我大失所望,不如你们推选出几个厉害一点的再来?我随时奉陪。”

她挑衅的语气直接把众人给激怒了,人群中甚至听见了抽刀的声音。

沈妤望着台下一笑,“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

都是血性的汉子,哪能容她这般挑衅还无动于衷。

眼看一场械斗就要一触即发,高台上忽然响起了厉喝声,“都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下头的士兵看到了高台上说话的常衡,立刻喊道:“殿下,将军,这小子太狂妄了,辱我青云卫将士。”

常衡没开口。

谢停舟目光如炬,越过重重人群看着台上的少年,“荣誉和折辱都是自己挣的,技不如人便老实挨打。”

他这么一说,将士们只得把怒火憋回去,但离开时纷纷向台上的时雨投去警告的眼神。

人群四散开来,只剩下来替沈妤加油打气的尤大嘴和杨邦。

她走下来,杨邦立刻拄着拐山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据说青云卫的常将军想收你进营,你如今把人都得罪了个遍,以后进去还怎么混?”

尤大嘴脑子一根筋,只觉得这一场擂台看得他气血上涌心潮澎湃,哪里听得出这里头的门道。

“那就打服他们!”尤大嘴说。

沈妤抬眸往高台看去,那里还站着三人未曾离开。

“我不进青云卫。”她望着高台轻声说。

“什么意思?”杨邦问。

与此同时。

“他说什么?”刚准备走下高台的常衡问,距离太远,只看见少年望着这边嘴唇微动,却完全听不见说了什么。

谢停舟道:“你能收服他?”

常衡想起方才少年望过来的那一眼,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烈焰。

有着那样眼神的人,似乎天生就不能被任何人驯服。

常衡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非得收服这小子,不把他压住我不姓常。”

“你不行。”谢停舟淡淡道,抬步迈下台阶。

韩季武笑道:“算了吧你,连殿下都说你不行。”

常衡不服,“你等着瞧看我行不行。”

“你没这个机会了,”谢停舟道:“他不入青云卫。”

“为什么?”常衡顿了一下,连忙跟上去,“难道是因为他杀了咱们将士们的锐气?殿下,时雨虽然狂妄,但是多少进咱青云卫的兵刚开始不是这样的?这种时候咱们就该大度一点。”

谢停舟懒得同他们解释,目光淡淡扫过他的面颊,“叫时雨来见我。”


还要和沈昭争一个高下,那时候她和沈昭在前面跑,沈仲安就在后头跟着,不时还能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

想到这里,沈妤只觉得心下疼痛难忍,沈嫣还有母亲在,可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

江敛之说完就看着他,却发现他紧咬牙关,眼眶憋得通红,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他也没说什么吧?到底还是年纪小,皮薄成这样,才说他一句就要哭了。

江敛之看得一阵烦躁,敢跟他甩脸子的人还没出生。

“殿下叫我来,是又要人陪着下棋吗?”沈妤忽然抬头问。

江敛之顿了片刻,想着如今午睡被他给搅了,确实是睡不着,那便下棋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唤人进来收拾干净,两人净了手下棋。

车厢内很安静,只余落子声,两人下了半个时辰,江敛之不经意一扫,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时雨满头大汗。

“你很紧张?”

沈妤:“……”

我他妈这是给热的!

你倒是只穿一件单衣,我这一身棉袄都在冬日把我捂中暑了。

“殿下马车上的暖炉烧得很足。”沈妤旁敲侧击。

江敛之这才注意到他还是一身薄袄,“那你脱了吧。”

傻子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沈妤麻利地脱掉外甲和袄子放到一边,脱到中衣时,已经捏住绑绳却放开了手。

她里面裹了束胸,脱太少怕是能看出来。

看起来本就瘦小的人,脱了棉袄便更小了,那体格带了几分女气,倒不像是个练武的人。

江敛之看了两眼,也没管,两人自顾下着棋。

若论武艺,沈妤倒是可以和谁都拼上一拼,但是术业有专攻,她在琴棋书画上没什么造诣,只能说摸到个边角。

但江敛之似乎并不嫌弃她,自那日下棋过后,频频邀她去他车上对弈。

沈妤怀疑他其实棋艺也不怎么样,只是喜欢虐菜而已。

心情好的时候,江敛之会指点一二。

还别说,名师出高徒,几日下来,沈妤发觉自己的棋艺似乎好了不少,她也从下棋中找到不少乐趣,至少不用在外面吹冷风。

午后照旧去和江敛之下棋。

沈妤已经轻车熟路,和兮风打过招呼,进了马车就开始自顾脱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下里衣和中衣。

“今日我定能撑过一个时辰。”沈妤说道。

江敛之倒了茶,说:“你要是落一子就要想一盏茶的时间,那撑上两个时辰也不是不行。”

沈妤听出他在讽刺自己棋艺不精,但她素来要强,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在心里下决心有一日一定要胜过他,学得也越发尽心,偶尔有疑惑还会向江敛之求教。

但这祖宗脾气古怪,讲不讲全凭他心情。

马车又行了一会子功夫,兮风在车外汇报,说是往前一个县城还有十多里路,照如今这个速度怕是要半夜才能进城落脚。

江敛之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要黑了。

若是今夜赶不到,就要宿再这寒风里了,沈妤知道照江敛之这一路以来的奢靡程度,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果然就听见他吩咐。

“先进城再说吧。”

巡防前去队伍前头通报,行进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

兮风也改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

沈妤一直想着适才兮风提到的怀唐县,往前再去七八里就是龙景峰,那里有一处地势险峻的地方,一边是山坳一边是河流,非常适合伏击。


抬担架的士兵回话:“回将军,伤倒是不重,貌似是给冻的。”

说话间,林清漓和韩季武已经走了过来。

“殿下。”常衡抱拳行礼。

林清漓略一颔首,看着担架上的人问:“你认识的?”

担架上的人一身血污,根本看不出面容,连睫毛都被粘在了一起。

常衡道:“不算认识,这人就是之前在女墙上看见的那个杀得特别凶的家伙,功夫很不错。”

韩季武极少听到常衡夸人,也来了兴致,仔细端详了担架上的沈妤两眼,摇头道:“太瘦了,体格看上去不怎么样。”

“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常衡说起来就兴奋,“这人用的还是双刀。”

他伸手摁在沈妤颈侧,问道:“怎么冻成了这样?”

士兵回话:“这人好像是在战场上找了一晚上的人,今早我们去清点战场,看见他抱着一具尸体不撒手,差点和尸体冻在一起了,费了些劲才把人拉开。”

常衡听得直摇头,听上去就够惨的了,“估计是好兄弟吧,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是沈将军的尸体。”士兵肃然道。

常衡和季武同时看向林清漓,季武开口问:“沈将军的遗体呢?”

士兵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不消片刻,另一张担架抬过来,不同的是这次上面搭了一层白布。

常衡准备伸手去掀,被林清漓一拦,立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没有不尊重沈将军的意思,我就是确认一下。”

林清漓面色冷肃,“替沈将军收拾间营帐出来。”

这是国之栋梁,满门忠烈应有的对待,哪怕是死,也不能随意供他人观瞻。

清早的气氛都被压抑在风里,谁的脸色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常衡招呼士兵,“抬进去好好治,这小子我看上了,等他好了收进我营里。”

士兵连忙应下,抬着担架准备将人送去医治,下一刻,众人都震惊地立在了原地。

只见担架上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此刻正挂在林清漓的袖口上。

世子平素喜洁,这哪受得了啊。

常衡惜才,生怕林清漓抽刀就砍了那只手,连忙伸手去拉,一边劝说道:“殿下,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砍了可惜。”

林清漓:“……”

常衡扯着沈妤的手,也是怪了,都晕过去的人了,劲儿还那么大,抓着袖子硬是不撒手。

“愣着干什么?”常衡说:“赶紧来把他拉开呀。”

士兵赶紧上前帮忙,一人握住沈妤的手,一根根手指往外掰。

“啧,这么细的手指仔细掰断了,以后还怎么拿刀。”

士兵里外不是人,硬掰也不是,不掰也不是。

担架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却是把袖子抓得更紧,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

“爹……”

众人呆若木鸡。

常衡睁大眼,“殿下,这小子喊你爹。”

林清漓扫常衡一眼,“我听得见。”

常衡和季武憋着不敢笑。

世子还没娶妻呢,就提前当上爹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好大儿,这小子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上他家世子。

林清漓垂眸看去,那只抓在他袖口的手十分用力,指尖已压出了一圈青白。

那人躺在担架上,头无力地向一侧偏着,脖颈细到一只手轻轻用力就能拧断。

“别……走……”沈妤又发出了一声呓语。

林清漓皱了皱眉,眉间显出几分不耐。

常衡一看不对,“殿——”

呲啦一声,袖口应声断成两截。

林清漓还刀入鞘,眼皮微抬,“殿什么?”

“没,没什么。”常衡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乐呵呵地说,心道幸亏砍的不是手。


江夫人出门时高高兴兴,归来时悲悲戚戚。

进门便问:“敛之回来了吗?”

门房回话:“回夫人,少爷回了有一阵了,还让小的见夫人回来便差人去通报一声。”

江夫人面色阴沉,“不用通报了,我亲自去找他。”

江敛之喜静,书房设在江府那一汪静湖的北边。

江夫人找到人时,江敛之正立在湖边望着湖水,目光有些深远。

已是深秋,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色长衫,迎着风凭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江夫人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想法也歇了,招了小厮去替他拿披风。

听见身后的脚步,江敛之转过身,“母亲,今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夫人打断他,“我与你直说了,那沈妤不能进我江家门。”

江敛之眉心一蹙,“为何?”

江夫人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不由质问道:“你让我上门之前怎么没提过她是个残废的事?”

江敛之脑中轰的一声,“残废?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夫人不忿地说:“她一条腿是瘸的,据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我就说好好一个大小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

江夫人看向他,“该不会你也不知道吧?那定是给那丫头骗了。”

“那个沈妤恨不能明日就嫁过来,瘸了一条腿还将我撵到了大门口,害我摔了一跤。”

“盛京不乏才貌双全的小姐,你也莫急,回头我好好给你瞧上一瞧。”

江夫人自顾说了半天,这才注意到江敛之已经走神。

“敛之?”

江敛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江夫人看他的反应,略放下心,将披风递给他,又数落了一番江敛之的小厮才走。

转过月洞门,回头还能瞧见江敛之还立在湖边。

江夫人摇了摇头,边走边嘀咕:“你说他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总站在那里,这湖都看了几十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

盛京繁华,这个时节没有宵禁,月上中天街道上还有不少叫卖的小贩和行人。

看着倒是个太平年,谁能想到两日后厥西大军会来进犯。

城东全是青砖绿瓦的高门大户,将军府身在其中却算不得豪华。

二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

车辆刚停稳,沈妤准备下车,就听车夫说了声:“小姐稍等。”

然后冲着那暗处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沈妤撩开帘子望去,后门院墙下停着一辆马车,也不知在那停了多久,马儿不耐烦地在原地打着哼哧。

车沿坐着两人,稍矮些的那个下车,站在车旁朝这边一拱手说:“车上可是沈将军家的小姐?”

后门光线昏暗,檐下挂着两个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正是,”沈妤道:“找我何事?”

“沈小姐稍待。”

小厮从说着回身打帘子,一个身型高挑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那人的身形,沈妤太熟悉了。

没想到刚重生回来第三天,她就见到了江敛之。

她内心狂跳,手不自觉探向软靴中的匕首。

“小姐,你在干嘛?”绿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妤的动作。

沈妤一惊,连忙缩回手,就这一会儿功夫,江敛之已经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想躲开这个人,因为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拿刀抹了江敛之的脖子,杀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况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死,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江敛行至到车旁,“沈小姐。”

绿药冲着沈妤挤眉弄眼,“小姐,是江……”

沈妤一把捂住绿药的嘴将她塞进车厢里,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你是谁?”

江敛之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前世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小院门口的灯笼再也不亮,他每每经过都是一片黑暗,才知道那几年她曾每日提着灯笼站在那个地方等他归家。

想到这里,江敛之痛苦地闭了闭眼,前世如心脏剥离般的痛苦到了此生依旧没能减轻。

他想再叫她一声阿妤,可是如今他不能。

不过一切都还早不是吗?比他们上辈子的遇见更早。

见她还在看着自己,江敛之望着她浅笑,“沈小姐,我姓江名寂,字……”

“喔~”沈妤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名妓啊,幸会幸会。”

江敛之身后的侍从面色肃然,“我家大人——”

“无妨,”江敛之抬手打断,“家母两日前曾上门提亲,沈小姐想必知道此事。”

沈妤淡然道:“当然知道,当时江夫人可是逃出的将军府,可见对上门提亲一事非常后悔。”

江敛之抬眸望去,门口灯光昏黄,只看清沈妤半边侧颜,美人在灯下总能凭添上三分颜色,让原本就姿容出众的她看上去更加娇艳。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连扬在风里的头发丝都透着朝气,只是她眉眼间似乎有些许敌意。

江敛之蹙眉。

是了,这两日京中有传言,说沈将军府上的大小姐一条腿瘸了,这消息多半是他母亲传出去的,她对自己有敌意也正常,是该好好给她道个歉的。

“京中关于沈小姐的传言,我在这里代我母亲向你致歉。”

沈妤客套道:“江大人言重了,我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江敛之眉心一松,“你唤我小字敛之。”

“抱歉,不熟,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江敛之颔首,“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不论我父母怎么看,我想娶你。”

沈妤心中微动,忽然想起他当初要纳妾时也是这般坚决。

“哪怕我是个瘸子你也娶?”她问。

江敛之不动声色地又往前迈了一步,那张俊脸已经在灯下显现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妤的脸,肯定地说:“哪怕你是个瘸子,我也娶你。”

沈妤与他对视,脸还是那张脸,风度翩翩品貌非凡,只是如今这个人和这张脸已再难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那你的那位青梅竹马的林小姐呢?”

江敛之愣了一下,当即道:“我与她——”

沈妤先一步打断,“我可是听说当初林家家眷发配往冲州的时候,江大人曾策马送出几十里。”

江敛之的表情有些难看。

沈妤弯腰钻出马车,江敛之下意识伸手扶她,她已经避开他的手跳了下来,落地平稳轻盈,哪有半分行动不便的样子。

江敛之何等聪明,一下就猜到瘸腿多半是她装出来的。

沈妤扬声道:“我也有句话要同大人说。”

“我不会嫁给你。”她认真重复了一遍,“哪怕我是个瘸子。”


四周不见人家,这样的夜晚太寂静了。

林清漓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发昏,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沉,他知道这是什么征兆。

那年的毒没能夺走他的性命,但到底还是在他的身体里埋下了隐患。

余毒拔不干净,在他的身体里蛰伏着伺机而动,只等他松懈之际便出来为非作歹。

前几日病了,今天吃了最后一剂药,眼看着快要好了,又落了水。

高热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晕,否则万一歹徒追来,时雨一个人拖着尸体一般的他恐怕不能应对。

并且还有另一种可能,时雨为了逃命直接扔下他,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笃定从哪来,他似乎对时雨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你怕水?”林清漓忽然开口,不找点事来提提神,他真怕自己撑不住。

落水时他就发现了,这人一遇水就跟被抽掉了魂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林清漓转过身,看见时雨仅停顿了片刻又跟了上来。

沈妤眼睛盯着地面,“从前落过水,也是在这样冷的冬日,所以一遇到水就有些害怕。”

林清漓问:“那怎么不学泅水?”

“没来得及。”她重生没几日就来了边关,根本没来得及学。

这个回答听在林清漓耳中就是敷衍。

燕凉关开战还是九月的事,她说这样冷的冬日很显然最近也得是去年,这么多个月可以学,她偏偏说没来得及。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事,林清漓不愿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北临封地有一汪静湖,离王府不远,我幼时在那里学泅水……”他忽然顿住,因为不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或许是在病中,所以连同防备也降低了。

他补了一句,“夏季在盛京学吧,我府中封阳善水,可以让他教你。”

夏季,沈妤把这两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番。

所以他的意思夏季他还不能回到封地,难道是是燕凉关兵败一事在夏季还不能结束?

沈妤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清漓强打着精神道:“兵败一案会速速结案,你信不信?不论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巴不得早日拖一个人出来扛,以免越挖越深。”

沈妤忽然想起梁建方,不知道有没有被灭口,若是梁建方死了,那这事就难办了。

沈妤望着走在前面的林清漓高大挺拔的背影,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殿下,”她加快了几步,和林清漓并行,“我们回京的队伍中——”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林清漓忽然咳嗽了一下,唇边呛出了一抹血色。

林清漓抬手抹了一下唇角,侧头暼了她一眼,“怕我死在路上?”

他唇上的血色衬得苍白的面容十分艳丽,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沈妤相信他能揽月了,长成了这样,月亮也会自己来揽他。

“怕,”沈妤盯着他看,认真道:“我怕没人能让燕凉关兵败之事大白于天下。”

上一辈子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是沈仲安贪功冒进害苦了十万将士和甘州百姓。

她自己虽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但她远在盛京,根本不知道当时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浑浑噩噩的嫁了人,又浑浑噩噩的死去。

林清漓唇角竟勾出了一抹慑人的笑,他缓缓靠近,目光逼在咫尺,“那你就别让我死。”

沈妤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具身体却猛地朝着她倒过来。


沈妤扶墙过去打开门,便见沈嫣站在院门处,身旁的贴身丫鬟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我要见我长姐也不行吗?”

红翘道:“二小姐见谅,将军吩咐了这几日不管谁来见都不能放人。”

沈嫣面色不虞,余光忽然瞧见沈妤打开了门。

“长姐。”

沈妤冲她招手,“进来呀。”

沈嫣目光在拦人的红翘和绿药面上扫过,想来还是有些忌惮。

“不用管她们,”沈妤轻松道:“她俩要是再敢拦你,我就让她们一会儿去刷马厩。”

没了阻拦,沈嫣笑着走过去扶着沈妤的胳膊坐下,问:“长姐的腿好些了吗?”

“还能凑合着用。”

沈嫣招呼丫鬟把食盒放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都是些小巧精致的点心。

“你尝尝。”

沈妤捏起一个刚准备咬,抬眼看见绿药和红翘一人一边在门口杵着,眼睛跟长在了她身上似的。

“你们俩想吃?”

绿药和红翘同时摇头。

沈妤道:“那还在那里站什么门神?门敞着怪冷的,下去吧。”

两人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沈妤和沈嫣。

两人虽然是亲姐妹,但是论起感情,倒是和沈昭差了太多。

毕竟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个刀枪剑戟一样不落,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沈妤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都聊不上几句。

只能随便找些无聊的话题,“你今日这发饰好看。”

沈嫣伸手在鬓角压了压说:“这是你送我的。”

“啊?是吗?”沈妤有点呆。

沈嫣点头,又伸出手,腕上一只翠色的镯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这也是长姐送的,你送我的东西太多,也不能都记得,而我用的也没几样不是你送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将军府虽不像那些世家动辄上千仆役,但是面子还是要撑住的。

家里主子虽少,但仆从少说也有上百,沈仲安每次的军功封赏都交由沈夫人保管,不掌中馈不知油盐贵,也只能是维持着表面的繁荣罢了,单靠那点店铺地契的租子,私下里沈嫣一年也置不了几件像样的首饰。

但沈妤不一样,她母亲早逝,陆老太太统共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但凡好东西都往她跟前送。

可她不爱打扮,总觉得那些环佩玎珰影响她练武,稍使几招发饰都能飞出去。

两人硬扯着闲聊了两句沈妤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个劲往嘴里塞着点心,“这点心不错,你上哪儿买的?”

沈嫣眸光动了动,轻声说:“是江大人送上门,让我转送给你的。”

沈妤一口点心卡在嗓子眼。

江敛之上辈子在她的饭食中下药她如今仍旧记忆犹新,登时就想把刚才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沈妤没了胃口,把手里的半块点心丢在桌上,捻了捻手指上的细屑说:“我叮嘱过门房不要收他的任何东西,你以后还是不要替他转递了。”

沈嫣拿余光偷暼她一眼,斟酌道:“长姐是对他无意吗?”

沈妤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不需要他再浪费时间。”

沈嫣抿唇,“我知道了。”

两人再顾无言,见气氛尴尬,沈嫣起身准备离开,行至门口时停住,犹豫了片刻才说:“父亲和大哥其实已经离开两日了。”

沈妤震惊看去。

沈嫣接着道:“父亲叮嘱不要告诉你,你那天被罚跪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出发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长姐想去。”

边关战事吃紧,沈仲安父子都是歇不下来的,知子莫若父,沈仲安知道她定然要跟着,于是向来心疼女儿的他破天荒让人跪了两日,就是要把沈妤困在家里。

战事一开,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沈妤到了年纪,到底是个女孩儿,不能把年华耗在边关。

待沈嫣一走,沈妤将两个丫头叫进来。

绿药推门而入,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袱,那是她昨日替沈妤收的。

红翘一看这阵势就不对,怯生生喊了声:“小姐。”

沈妤抬眼看去,“父亲可有说何时出发?”

红翘:“……明日。”

“几时?”

“卯时。”

“啪——”沈妤一巴掌拍在桌上,“明日卯时是你出发还是我出发?父亲都走了三日了,你将我瞒到现在。”

绿药看了眼红翘,腿一软先跪了,跪下后又拽了拽红翘的袖子,两人一同跪在门口。

沈妤看得心烦,“去牵我的马来。”

绿药起身想去,又被红翘拽了回去。

红翘抬起头道:“将军有话给小姐。”

“说!”

“我知道,”绿药懵懂开口:“将军说了,‘那死丫头指定要跟来,若是拦不住就告诉她给我好好待在盛京,这是军令,’小姐,这是将军的原话。”

连死丫头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沈妤还能不知道是原话?

绿药模仿沈仲安的语气把她气笑了。

沈妤冷声:“我未入军籍,军令管不住我,爹不在这里我最大,谁去给我牵马我带谁。”

红翘:“小……”

绿药:“好叻。”

红翘话还没说完,绿药已经一溜烟跑了。

……

寒风簌簌,望楼上正当风,守夜的士兵打着哈欠,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搓了搓手说:“这天可真他娘的冷啊,我看是要下雪了吧。”

“应该是,”另一个士兵已经疲惫得不行,蹲着半个身子躲风,“你一个人看会儿,仔细点儿,咱俩个换班。”

士兵趴伏在望楼的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营地外,“行,一个时辰,一会儿我,等等那是——”

蹲下的士兵一听语气不对,连忙起身,“哪儿呢?”

先前那个士兵揉了揉眼再次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兴许是我看错了,有个黑影,我还以为是人呢,闪了一下就没了,人绝对没那么快。”

夜晚天暗,能挑出来上望楼的士兵,不论目力还是耳力都是极好的。

士兵给他这一惊,人精神了,也趴在望楼上仔细瞧着。

沈妤趴伏在墙垛后,静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趁着夜色偷偷摸进营里。

夜里有士兵在营地巡逻,她在营帐旁背风的地方歇了一晚,早晨趁着士兵晨练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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