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唤着。
“陛下今日登基,您作为长公主得前去观礼啊。”
“小姐?”
我的思绪被渐渐唤醒,试图接收着周围的信息。
她刚刚叫我什么?
小姐??
不对,这个声音是?
我懵的睁开了眼,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
这是我还未下嫁时的公主府。
这还是我当公主时的装潢……
我,是做梦了吗?
“知意……?”
我哆哆嗦嗦的开了口,手臂朝她伸了出去。
“诶,奴婢这就扶您起来。”
知意说罢便起身把我从床榻上扶坐了起来。
我摸了摸身上的被褥,很软,很柔。
舒适的让我有些陌生。
这是父皇还在时……特意让人替我所制的福锦荣花瑞绣被。
我看着这床被子,有些愣神。
下嫁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这般好的东西了。
……堂堂长公主,竟落了个这般处境。
“小姐?”
“啊……”
我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今天是陛下登基之日,您得收拾收拾准备去观礼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带着关切的目光。
“小姐……?您没事吧?”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分的陌生。
这装潢……
还有在我身旁侍奉着的知意。
我是做梦了吗?
是……梦吗?
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试图得知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梦……还是……
好疼!!
“嘶……”
“小姐!您怎么了?”
她赶忙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尽力安抚着我。
不是梦……
不是做梦。
那先前下嫁于那官员呢?
难道那才是梦吗?
……
我心中暗自舒了口气,幸好,只是一场噩梦。
“今日是明允登基之日?”
“是啊……小姐您今天……?”
“呵……”
我轻闭上眼,不屑的声音从口中呵出。
“知意,为我梳妆吧。”
我扶住她的手,缓缓下了床。
“是。”
我坐于梳妆台前,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般的容貌……
我还有些不适应。
梦中的终明允,也就是我的皇弟。
联合了我的好驸马,演了一出好戏。
他们狼狈为奸,在我上香为国祈福之时,用阴谋将我困于火场。
我被烧的险些没命,后来是我那驸马见火势小后闯进来救了我。
我身上留下了大面积的烧伤,面目可以说是十分恐怖。
但他并不觉得,反而请了旨求娶于我。
我本是天之骄女,但一场烧伤,我的面目,手脚都留下了痕迹。
虽是身份高贵,但也经不住救命之恩。
京中纷传,说那官员英雄救美,甚至不嫌弃我这一身的伤疤求娶回家。
梦中的我因为这伤疤自卑到死,而他却因我的缺陷得到了赞扬。
现在想来,也真是可笑。
我堂堂大支的嫡长公主,身后布满了皇族势力。
即使我残废,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公主。
也有着成千上万的男儿来求娶我。
区区一个楚时宸算什么东西。
也配嫌弃我?
“小姐,您打算簪哪支簪子呢?”
“是这只金织螭龙镶嵌翡翠牡丹的?还是这支五宝烧蓝凤羽步摇?”
她把那两支簪子一个个比在我的发侧试着。
“这支。”
“好嘞。”
她嬉笑着打算将那只步摇收回了妆匣内。
“送给昭乐吧。”
“小姐只真是疼小殿下,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昭乐公主。”
她面上笑意未减,替我梳着发髻。
“改明儿也赏你个?”
“奴婢不要,小姐赏的奴婢房里都快装不下啦。”
“贫嘴的丫头。”
“嘿嘿……”
直至最后一支珠花簪好,知意才招呼着侍女们来为我更衣。
我张开双臂,由侍女们收拾着衣衫。
新帝是父皇的长子,由芊妃所生的唯一一子。
芊妃本是母后的陪嫁丫鬟,后因母后为了巩固权势特地将她收为义妹,送到了还是太子的父皇床上。
芊妃也是很争气的拼出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所谓的皇弟。
她自身是没什么野心的,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跟着母后。
也不知这终明允是着了什么疯魔,在梦中竟要置我于死地。
那梦,我现在想来也会害怕的紧。
仿佛那灼烧的质感还在我身上停留着,一点点啃食着我的皮肤。
就连那下嫁后每日一碗的汤药,也好似就在我口中存留着。
反胃。
我觉得这不单单只是一个梦这么简单。
……
或许,重生?
还是上天给我的警告?
我自顾自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想法全部甩出去。
“小姐,可是不喜欢这件衣裳的颜色?”
“搭件披风吧,有些冷。”
“是。”
知意从衣橱中翻出了一件藏蓝色的暗纹披风为我披上,她此举甚合我心意。
侍女挑的衣衫颜色有些鲜亮,虽然不算那些鲜艳夺目的颜色的。
但父皇刚刚过世,我作为长女穿上这身,终归不免会被人说些闲话。
留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再换衣衫肯定是来不及了。
看来,我身边的侍女已然不知是何时被终明允收买了。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新帝登基。
当真是难为他的一片苦心了。
“知意,刚刚那几个侍女是陛下新送来的吗?我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知意扶着我的手,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
我特意屏了屏手让那些侍卫离远些才开口问着知意。
“是,之前那批宫女都被新帝遣散回家了,这是新挑的一批,难免会侍奉不周,奴婢回去就打发了她们。”
我点了点头,又抬了抬手,让身后的侍卫们跟了上来。
梦中我也是穿着的这套水蓝色的衣衫前去观的礼,不过并没有像现在一般披着披风。
那日我站在殿下望着终明允登基,周遭的大臣们也纷纷朝我看来,眼神中却是掩盖不住的冷意。
就好像我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人一样,这些还是知意从那批新进的宫女听到的流言蜚语。
不知在前朝,又有多少大臣嚼着我的舌根子。
时辰已到,殿上传来的挥鞭声便立刻炸开。
“哒——”
“哒————”
“哒——————”
随即又是鼓声,号角声叠加在一起奏出的音响。
终明允,哦不,新帝。
新帝也随着那礼乐声,一步步的朝着殿上走去。
这样的场景是这般的庄重,但我看着台上的那人,却深觉厌恶。
梦中的他在登基后几乎将父皇留下的产业败的差不多,治国无方,说不上民不聊生,但百姓们也总是食不果腹,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
他满腹心思,基本上都是夺取母后娘家的权势上了,他一直在巩固着自己的地位,增加了士族的势力,而百姓则连科举都十分困难。
如此为人,凭何称帝?
我冷冷的睨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和终明允的关系本不算坏,只不过大梦一场,我的心境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这个男人称帝的时代下,即使我再有权势,再位高权重,终究只是个女儿家。
若我下嫁之后,这势力便分布到驸马家和皇家之中,好似自己什么都没有落到。
凭什么?
我又想起来梦中的情景,终明允和那官员将我陷害后,外祖母家便也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权势分出一部分到那官员手里。
我有些心疼外祖母……
她们为了让我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可以好过些,舍弃了那么多权势。
无外乎是因为我母后早亡,若是母后还在……
“朕,今日登基,仰承先帝遗诏,追封生母付氏为芊安太妃,嫡母付皇后为文付皇太后。”
“正妃花氏为皇后,侧妃姜氏为贵妃,良娣单氏为婕妤。”
“长姐景荣公主封为太平景荣长公主,与朕同理监国摄政。”
接着就是在父皇的灵前念着誓言。
监国公主这一遗嘱还是父皇生前特意吩咐的。
终明允今年左不过才十七,少年皇帝,虽心思缜密也未免不经世事。
所以父皇特意让我这个长女来辅佐着他。
梦中的我因为烧伤,手脚活动都很有限,甚至眼睛也出了问题。
奏折什么的,看一会批一会就累的熬不住。
终明允为了他的权位也是费尽了心思吧。
虚伪。
我现在也该想想怎么规划下一步了。
身边的侍女早已经被终明允收买,恐怕再打发也打发不完。
干脆让那些人在门外侍奉着算了。
寺庙的那场大火就在三月后,我特意奉的新帝之命去国寺为父皇上香祭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场火是因为一只猫溜了进来扑倒了烛台,那猫叫声惨烈,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烛台一倒,那火就附着殿中丝绸绫罗,像是要吃人一般的向我扑来。
梦里我也唤过人,但不知是不是终明允的阴谋,知意和侍卫们都被支开了。
真是煞费苦心啊。
祭拜还是要去的,不过局也肯定是要破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俯身行礼,眼底的寒意似要溺死台上那人。
既然称帝无能,这皇位,不如让我来坐。
皇帝,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