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守备军对这个忽然降临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脸的不屑,马嵬驿坠马的事情早已在军中传遍,李国贞表面上顺从圣旨,对李倕的态度就三个字,看不起,看不上。
他和郭子仪、李光弼等人有些交情,这位皇孙算什么东西?真是世道变了,什么牛马都来当天下兵马大元帅。
李倕站在军营中感受着李国贞和士兵们蔑视的目光,似乎在说看你长的白白嫩嫩的,还是早点滚回去当你的皇孙吧。
“不知元帅有何吩咐?”李国贞率先开口,他必须抢占主动权,逼李倕趁早放弃,“如果元帅没有吩咐,我等便回营歇息去了。”
李倕额头青筋暴起,这个时候绝不能软弱。
他星眉紧锁一言不发的盯着李国贞,看的李国贞心里发毛,李国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觉得暗暗好笑,拉虎皮做大旗,你跟老子在这里装什么?
李国贞毫不客气地回瞪他。
“这是什么?”李倕举着圣旨问。
“启禀元帅,这是圣旨。”
“这个呢?”李倕又举起元帅印问。
“元帅糊涂,这是您的帅印。”
“如此说来,你承认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自然。”
“很好,”李倕语气冰冷的说,“入营开始你们便藐视本帅,该当何罪?扶风守备军军纪涣散,欺压百姓,身为扶风录事参军该当何罪?”
李国贞着实没想到这个废物皇孙会来这一手,一时间手足无措,如果出言反驳便是违抗圣旨,皇帝的车队可没走远,他们家世代功臣,对大唐忠心耿耿,如果在他身上来个违抗圣旨之罪,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李国贞气势萎靡,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不停滑落,赶忙跪地行礼:“末将知罪,请元帅责罚。”
“知罪?”李倕见李国贞服软,趁热打铁,霸气初现,将营帐中的诸位将官都扫了一遍,将官们纷纷跪地请罪。
“李国贞,去把扶风府尹请来,另外命令五十名行刑官磨快手中刀,在一旁听用。”
李国贞等人都吓了一跳,怎么着,元帅一来就要杀人?这如何了得?
他赶忙劝道:“扶风府尹一向循规蹈矩,并未违反军规…”
“砰!”
李倕一拳砸在桌子上,盯着李国贞一字一顿的说:“好一个循规蹈矩,不要给我装蒜,马上去把他请来。”
这个时候李国贞才反应过来,自己小瞧了这位元帅。
这一日,军营中连杀三百余人,受到杖责的不计其数,行刑官手中的刀都换了好几把,人头滚落之时李倕脸色煞白手脚发软,硬撑着回到营帐才吐了出来。
他用力擦去嘴角的残渣,告诉自己这只是开始,战场会比刑场恐怖百倍千倍,自己必须尽快适应。
一场杀戮让军营中人人自危,不少人在扶风犯过事,当夜他们就跑了。
第二天李倕起来集合队伍时发现足足少了三千多人,李国贞一脸无奈的看着李倕,颇有“看你做的好事”的意思。
李倕打起精神笑眯眯的对李国贞说:“今日我们不杀人,严明军纪,那些走掉的人不过是为了在军营混日子,他们今日不走,叛军来了一样会走,本元帅不需要这样的人,李国贞。”
“末将在。”
“念!”
这是李倕连夜拟好的新军规,第一条便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没有命令擅取百姓一物、擅自饮用百姓家的水,一律处斩。
将士们听到新军规皆是一片哗然,他们一向横行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军规,李倕也不惯着他们,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
一阵丁零当啷之声,当场走了两千多人,剩下的为了军饷继续留在军队。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倕用自己了解的现代方法训练军队,先练体能驱赶这帮兵痞的懒虫,他自己则抽空练习骑术、研读兵书。
不到一月,扶风郡的守备军军容大为改观,李国贞也被惊到了,这位连马都不会骑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有如此本领,愣是将一支慵懒之师练得精神奕奕。
难道他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唐的?他日太子登基,这位皇孙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有前途。
当夜,李倕照例在营中一边看兵书一边写笔记,李国贞握着几本书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的站在营帐门口。
“启禀元帅,扶风录事参军、忠武将军李国贞求见。”
听到通报,李倕吃惊的抬起头,看见李国贞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李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末将见元帅喜欢读书,特送来几本兵书,请元帅不要嫌弃。”
李国贞话里话外颇有讨好的意思,李倕顺水推舟:“你还是蛮有心思的,快给我看看。”
见到书的那一刻他差点叫出来,这是李靖写的《卫公兵法》,他怎么把李靖给忘了,这位大唐军神把骑兵用的出神入化,曾率领三千骑兵突袭颉利可汗大本营,大胜东突厥占领定襄。
李倕如获至宝,连连道谢,最让他高兴的是李国贞终于认可了他,想想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太TM苦了。
眼下这支军队还没有太多的战斗力,根据史书记载,安禄山的军队全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最精锐的骑兵曳落河可以和当世最强的回纥骑兵打的有来有回的。
要是唐太宗李世民创立的玄甲军还在就好了。
万一他们攻破前方的武功郡直奔扶风而来,自己该怎么守?
李倕猛然惊醒,他急忙来到地图前,扶风郡北联朔方,南通巴蜀,江淮地区的物资都要来扶风和武功郡中转,拿下这里就彻底掐断了大唐的命脉。
时间,他太需要时间了。
李倕亲切拉着李国贞的手说:“李将军快坐下,你和叛军打过交道吗?”
李国贞老脸一红,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末将曾在河北追随李太尉与叛军打过几仗,可惜…”
看他这模样,不用说一定是打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唐的军队一向负多胜少,不过每一场胜仗打的都是歼灭战,加之国力强盛,周边小国哪里是对手,他们之中最能打的将军是谁?”
“当然是安守忠了。”李国贞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元帅有所不知,安守忠那厮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我军就是打不过,呸,真不甘心。”
李倕笑着说:“他们是不是骑兵冲在前方吸引我军,待我军深入后向骑兵向两翼分散,双方步军接阵后迂回侧击?”
“元帅如何得知?”
废话,当然是看历史书啊,安守忠这一套打发已经成了固定套路,几万步军冲锋根本停不下来,曳落河骑兵速度快战斗力强,唐军骑兵哪里是对手。
几个回合就能冲散唐军骑兵的阵型,然后侧击中军或者绕后,唐军怎能不败。
两人整整聊了一夜,李倕将叛军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大致和历史书上记载的差不多。
他们里面最能打的应该是史思明,然后是安守忠,田承嗣、李归仁等人,余下的不足为惧。
史思明狡诈、沉稳、多疑,像极了顶尖剑客,一旦看准机会,出手必定一剑封喉,安守忠多谋悍勇,善于把握战场的机会,只要被他看出破绽必定一击必中,如今镇守西京的就是他。
田承嗣老奸巨猾,反复无常,自安禄山叛乱,他在河北等地为筹措军饷粮草,盗掘先人陵墓、屠戮百姓,坏事做尽。
李倕明白了,要想平定叛乱收复两京,首先要跨过安守忠,李隆基的一顿骚操作将唐军弄成了惊弓之鸟,要想平定叛乱必须先胜而后求战。
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名字,中唐三杰之一的李泌,先胜而后求战的战略思想就是他先提出来的。
必须用一场畅快的胜利提振士气,可是关中局势已经坏的不能再坏,该从哪里拿一场胜利呢?
李倕的目光落在了武功郡。
这里地势平坦,北连乾县,南临渭水,双方排兵布阵看得一清二楚,不管怎样只有先获胜才能提振士气,可是自己手中军队的战斗力…
营门外侯吏来报,元帅府马军都将王思礼从咸阳方向败退,一路连设十二道防线均被叛军打穿,目前已经退到武功郡外围,他们打算死守武功。
李倕骂了一句脏话,他命令李国贞率领三千骑兵立刻赶往武功郡,势必要让王思礼连同武功郡百姓退回扶风,所有侯吏全部出动,时刻探查前方战况。
他又命令两千弓弩手、五千长枪兵沿渭水前进,势必要在叛军抵达武功郡前掩护友军撤退。
渭水旁满是树林,非常适合埋伏,他要的不是击败叛军,而是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