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汉瞬时拥上,白诃挑剑露出冷光,那些人便不敢再动。
平添低下身子,一双清眸盯着司冲,问他,“你可知罪?”
司冲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罪,我有何罪?我们司家是河川商贾之首,你敢动我,我让你走不出这河川城门!”
平添蹙眉直了身子,抬脚,被鲜血染红的靴底落在他膝上,“蠢不自知。”
银白靴下,断裂的膝骨传来摩擦的咔吱声,司冲大痛,尖叫一声白着脸晕过去。
“现在怎么办?”白诃身旁低声问。
平添收回脚,站直身体,侧首看向倒在一旁的妇人和小将,“等。”
不一会儿,一驾马车快速驶来,后面随了近百家仆,稳稳停在人群外。丝制的车帘掀起,一衣着富贵、眉眼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下马车。
看到双膝渗血的司冲昏倒在地,司杉面色大痛,怒从悲来,“何德,你身为副城主,怎任由他人对我儿用私刑!?”
何德不敢轻易暴露长公主身份,只能弯腰打着马虎眼,“这……下官实在……”
“好!你不敢管,我来!”司杉怒视向平添,见她一身素衫,那百十将士的服饰也是从未见过,想必是一普通武将家境,便没了分毫忌惮。
“今日我就代行城主之职,将这些恶人一笔拿下!”
司家人闻声从袖间摸出兵器,一时间手握刀斧朝平添逼近,不像家仆,竟是私兵!
白诃随即拔剑护在平添身侧,“持械袭军,劝不降者,就地斩杀!”
“是!!!”
震彻有力的齐呼声一出,这闹市瞬时震了一震,整条街都安静下来,连有人不小心打翻杯盏都清晰可闻。
伴随着甲胄碰撞之音,身穿银甲的第四军持械沉声逼近,列队将此处团团包围。
司杉见眼前不到百人兵将,冷哼一声,“给我杀!”
街上围观看戏的,酒楼上喝酒吃菜顺便看热闹的,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一边屏息待着顺便后退几步,免得等会儿溅一身血,一边给杯盏添上酒,权当看免费的热闹。
可转眼,酒未喝上,血未流一滴,司家人便悄没声地被制服。
司杉被压制跪地,挣扎着,“你们到底是谁!”
白诃此时才露出令牌,“长公主在此!”
此言一出,围观者软了膝盖,酒楼上的丢了碗筷,皆磕头跪地,“参见公主殿下!”
司杉一听是长公主也瞬时软了身子,白着脸匍匐在地,抖着身子呼吸都不敢重的。
红香在马背上悠悠然抬手,“众人平身。”又学着往日平添的语态,看向司家, “草菅人命,私屯府兵,袭击王军,司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司杉流着冷汗,这才知中了计,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饶命?”
平添凝着轿旁两具尸体,眸色冷寒,“你可曾教你儿饶别人性命?”
酒楼上,一白面青衫的男子正透窗看热闹,笑嘻嘻的手扶脑袋,幽幽打趣,“公子,这兰静王可真奇怪,河川一族千人被灭、城主被杀,竟派了位公主来查。”
被称作公子的人一身黑袍坐在对面,手臂搭在窗沿上,绣着暗纹的广袖顺着窗沿流水般淌下,随风流动。
“无双,兰国长公主可知晓?”
他的声音如黑夜里的霜,微凉,一双幽夜深沉的眸透着冷意,看向街上讲话的白衣女子。
“……大家放心,殿下不远千里来到河川,势必查出真凶,还河川一个安宁!”
“我们信公主殿下!!!”
百姓们欢呼沸腾,击掌欢呼。
无双惊异地扫了眼四周,不由感叹,“来河川这么久,见惯了河川人趾高气昂,倒从未见过他们对谁如此尊崇,就像……”
“神。”男子沉眸开口。
“对,就像是他们的守护神!”无双立即起身,兴致非常地走出隔间,“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没一会儿便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无双掀帘走进,眼里透着兴奋,“公子公子,这平添公主果真非比寻常!”
他走到桌边坐下,扒着窗子看向街上,“她出生时天际五色霞光大作,在兰王宫顶足足燃了七日,民间都在传是天象示瑞,乃天神降世。”
莫天邪毫不为所动,低头饮茶,“这就是你探回来的。”
“别急嘛。”无双抓了一把松子握在手心,探身压低声音,“我还打听到,她师从平江门一脉。”
莫天邪抬眸看向他,无双很是得意的挑了挑眉,“没错,就是那个隐世的仙门!”
“继续。”
“所以呢,这位公主自小习得一身精妙武术,且精通兵法军政,前段时日还提出什么军改法。”他一边磕着松子,指向街上,“那些身穿银甲、手持异兵的将士就是新设的第四军。设三军之外,善奇袭,人数不多,但可以一抵百。”
莫天邪垂眸听着,幽夜的眸如夜幕愈加深沉。
第四军的战力他已经见识过,司家那些府兵看着普通,却各个是从民间召集的异士,可对上第四军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像捏死蚂蚁一般。
可怕的是,这不过百人。若有朝一日扩至千万,便是这九州最大的威胁。
“不过,除了马背上那把剑不错,这位公主看着倒没什么特别。”
无双打量着马背上的红香,突然捏起手心一棵松子,跃跃欲试,“公子,我试试她。”
说着,指尖施力就要袭去。
“那不是公主。”
无双讶异,“怎么就不是了?”
莫天邪的视线落在白诃身上,“看那将士腰间佩剑,便知其在军中地位不低。”他转而又看向平添,“可他从始至终未多关照那位公主,倒是对白衣女子……寸步不离。”
此时,平添正蹲身安抚百姓,白诃手扶长剑立于她身侧,凝神警备四周动静。
“原来如此,有趣!”
语罢,无双指尖调转方向,那松子便破空朝平添袭去。
身后,气流涌动。
平添回身,果见有不明物飞速朝她袭来,她仰身避过,见一颗松子从眼前飞掠而去。面上覆着的素纱因其裹挟的劲力高高拂起,露出面容一角。
她一惊,旋即抬手压下面纱。
酒楼上,莫天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深沉。
那是张极美的脸,细白洁致宛如白玉,映着一双清似天山雪水的眸,秀鼻挺俏,唇瓣巧致。可叹,秀色空绝世。
无双趴在窗上笑着朝她招手,一边说着唇语,平添公主。
平添一愣,抬手按下白诃手中已显露冷光的长剑,对他摇头, 随即转身上马,率众人离去。
“公子,这平添公主果真厉害,那颗松子还未靠近,她便觉察到了。”
无双摊了摊手坐回椅子,找了颗圆润肥硕的松子自顾自的剥开,送入口中。
“东西送出去了。”平静无波的语气。
无双却知这是他在问话,“放心,早送出城了。”
莫天邪望着远行的人马,掌心覆在微微抽痛的左胸口,深了眸子,“今夜,先不走了。”
入了城主府,一众人马安顿好,何德便恭敬退下。
“殿下,要不要我去探探酒楼上那两人的底细?”白诃开口。
平添接过红香递来的茶水,浅饮,“他们只是试探我的身份,并无伤人之心。且河川鱼龙混杂一时难以查明,不必耽误时间。”
“现下首要之事,是查明城主和百姓的死因。”
白诃点头,不忘提醒,“是,司家人我已经安排人专门看守。”
平添笑望向他,如天山雪水般清澈的眸子沁着愉悦,“你怎知我的计划?”
白诃按下心间波动,搭在剑柄上的掌微紧,“河川是兰、宁两国往来贸易枢纽,货物出入皆经由此,城中百姓自古以经商为生,每年上缴的赋税足占总数六成。”
“仅司家,便占三成。”
平添浅笑,眸中却是深思,“可若这财库不能紧紧握在手里,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门外,忽传来守卫的声音。
“殿下,有人让我将此物送来。”
红香回来时,将手心里的东西捧给平添看。
一颗圆润肥硕的松子。
酒楼上一黑一青两人身影再次出现在脑中,平添看向白诃,“这不就来了,别有用心者定会伺机接近。”
她对门外吩咐道:“小卫,带他们去前厅候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