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煜有些烦躁，不排除是心脏余震的干扰。
电脑合上的下一秒，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安贴上来，笑嘻嘻地问：“教授又和你说人鱼那事了？”安一边贼眉鼠眼靠近，一边抽出一张夸张的画。
“看看，我的印象里人鱼就是红头发绿眼睛的漂亮妞。”
壬煜睥睨了一眼画，丢下一句：“乱七八糟”，起身就要去洗漱。
“哎哎哎，还有别的，”壬煜却是直接踏进洗手间，安不死心：“小人鱼没有化为泡沫，而是把刀刺入王子胸口，自己获得了永生和王子的心脏。”
壬煜吐掉泡沫，抹了把脸，从镜子看着倚在门口的室友。安以为自己的表演让他感兴趣了，想上去继续。
结果，现在就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水声呐喊：“你好狠的心啊。”
壬煜任由水体打湿自己，感受这种虚无，淋浴能让他舒服，水汽的热，水的拥抱，还不够还不够……
过了一阵，安听到倒地声，试探敲门：“喂，别真被我咒死了，壬煜？壬煜你还好吗？我开门了……”
壬煜感受不到烫，他的心房好冷好冷，半颗跳动，浴室的热气逐渐将他淹没，他快窒息了。
……
“你快吓死我了，你看吧遭报应了。”安倒了杯水给壬煜，壬煜只是点头，然后徐徐地吞咽。安看他听进去了，顺势坐在床上，道：“壬煜，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觉得我的妈妈是人鱼，你会相信吗？”
察觉壬煜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荒谬了。
“似乎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妈妈，”平复了好一阵，他继续，“人鱼的各种故事都是她告诉我的，好像一切她都看到过，如同往事烟云。她告诉我，一切都有始有终，人鱼也是。她在我生命里就像人鱼一样美和神秘，她从来不告诉我她会去哪里。死之前也是，她说——如果你想让一个生物继续存在，它就会存在。我有一种直觉，她就是人鱼。”
壬煜静默，良久才开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母子之间存在感应。”愣了几秒，摸摸脖子，“啊，是我唐突了，你估计也见不到人鱼吧，毕竟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让人看到。”他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壬煜却叫住他。
“你怎么了？不会刚刚碰了你的床不高兴了吧？放心，我洗过澡了。”
“没，作为交换，我应该告诉你关于我母亲的事，但是抱歉，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壬煜说出的话足以让安不知所措。作为万事出色的顶尖技术人才，从没有时间谈及私事。
原来，是没有家啊……
“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安食指和大拇指扣嗦，感到抱歉。
壬煜起身，“不需要安慰，你也去冰荒岛吧。”
安有些不知所措，“啊？”
壬煜不给他反应时间：“万一真的是你的母亲，也好留个念想。”
安有些犹豫，他刚来这个研究所不到一年，其他前辈都比他优秀，况且，自己比较愚笨，摸爬滚打到了博士，却也还是不行。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虽然没有冠冕堂皇，兴许也是不错的。”见安沉默，便继续说：“我没有见过父母，我的院长就是我的父母，孤儿院很多小孩都被领养了，但是我每次被领走不过一个月就会被送回来。所以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或许你是比较愚笨，但是在这件事上你是我的老师，我相信你。”
安抹了抹眼角，道：“壬煜……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接下来一个小时，安像开了激光枪一样，哭诉了很多不容易，又在壬煜面前保证自己不会让他失望。
他发了消息给教授。熄灭通讯器光屏，又听了安唠叨了很久，一瞬间好像一直有人陪着他，是很久之前，久到他没有出生。
半夜，灼热感席卷全身，壬煜踢开被子，迷迷糊糊下床，不料双腿发软，直接倒在地上，心脏也开始不自主快速跳动，全身的血管都在爆炸，叫嚣着从皮肤中渗透出来。
最后消耗所有的能量昏睡过去。
此时的冰荒岛上空，极光像拨动的弦，翻动、跳跃，鲜活的生命在爆发。
黑夜遮不住光，黑影动了，细微听见，“白队，该回来了。”
大概是梦魇作祟，零零散散，新星升起，这是……什么？
壬煜周身处于黑暗。
神秘的声音在黑夜中变得零散，“几万年了，孩子，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谁？”壬煜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从哪来的害怕，头顶的黑夜被极光点亮却再也没有回声。
“也是，毕竟重生了，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和那些人鱼。”头顶的声音消散，无论再怎么呼唤也不见回应。
壬煜走了好久好久，他想停下，但是视野却依旧前进。突然沉入海底，他抓不住气，水压快碾灭他的肺。好热好热，海水的咸充满他的舌苔，冰冷的水都被他捂热。
他猛然惊醒坐起，四周是一片漆黑。
过了几分钟灯光涌现，门被打开，护士开门让出道，医生进来了。
“你终于醒了，睡了两周，再不醒过来怕是得休克。别动，我们过来查一下身体指标……”
瞪大的眼睛很快平静，由着医生翻来覆去检查询问，他软骨头躺着，疲惫得很。
“有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安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在医生一套流程下来后进门冲过来，“教授休息了，我还没睡就赶过来了，有没有不良反应？”他又问了一遍。
壬煜一言难尽：“安，把鼻屎擦掉我就不会有不良反应了。”
安本来挺想给他剥个球果的，这么一听抓住果实的手马上转移了目标捂住鼻子，道：“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早了。”壬煜有些慵懒，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了，虽然疲惫。
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了，上一次，好像是在孤儿院的时候，梦里有人告诉他，他长大一定要去当生物学家，至于后来，填志愿的时候明明选择的是更热门的是星际科研，阴差阳错竟然服从分配到生物领域也是无从而知，据说，是被人偷改了志愿。好在，现在也不错。
安在一旁打哈欠，嘴里振振有词：“可能，我们去不了冰荒岛了，出人命了，外界还没传开，教授说不一定去，那老家伙也是惜命。”
安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就睡你旁边这个床，有事叫我，我先睡了，资料发你账户了，看你现在也睡不着。晚安！”
壬煜瞥了他一眼，摸索还在床头的通讯器，里面的消息可真是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