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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娇艳动人,殿下想占为己有

引狸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明艳风情的美人vs占有欲极强的狼系将军段白薇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嫁给了病得快要死的太子殿下;二是出嫁那天,太子就挂掉了,她当了寡妇,守着太子府无忧无虑地过上了舒舒服服的咸鱼生活。她守了五年的活寡,直到景王征战凯旋那年,好日子被接连打扰。景王征战沙场多年,如狼似虎,那双似狼一般深幽的眸子时常在段白薇身上流连,看得段白薇心里发毛。段白薇问:“景王是不是看什么人都会这般专注?”景灼勾唇,眼中直白,“见笑了,我只对我感兴趣的人和物专注。”段白薇:……即使在面临死亡的困境也忽视不了景灼直白强烈的目光。段白薇忍着情绪问:“景王是没见过女人?”景灼眸光缱绻,难掩妄念,“征战沙场十余载,没怎么见过女人,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爱看。”段白薇:...

主角:段白薇,景灼   更新:2023-01-18 18: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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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段白薇,景灼的其他类型小说《太子妃娇艳动人,殿下想占为己有》,由网络作家“引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明艳风情的美人vs占有欲极强的狼系将军段白薇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嫁给了病得快要死的太子殿下;二是出嫁那天,太子就挂掉了,她当了寡妇,守着太子府无忧无虑地过上了舒舒服服的咸鱼生活。她守了五年的活寡,直到景王征战凯旋那年,好日子被接连打扰。景王征战沙场多年,如狼似虎,那双似狼一般深幽的眸子时常在段白薇身上流连,看得段白薇心里发毛。段白薇问:“景王是不是看什么人都会这般专注?”景灼勾唇,眼中直白,“见笑了,我只对我感兴趣的人和物专注。”段白薇:……即使在面临死亡的困境也忽视不了景灼直白强烈的目光。段白薇忍着情绪问:“景王是没见过女人?”景灼眸光缱绻,难掩妄念,“征战沙场十余载,没怎么见过女人,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爱看。”段白薇:...

《太子妃娇艳动人,殿下想占为己有》精彩片段

庆德二十九年,三月,鹊都城外的白玉兰开了十里,花香沁人。

此时,突厥大败,困扰了曜国多年来的边境战乱终于平定,景王班师回朝。

烈马奔腾驰骋,被风吹得猎猎飘扬的旌旗上写着气势磅礴的一个景字,威严的铁骑如大兵压境,声势浩浩荡荡,惊得山林之中的飞鸟走兽乱窜,刚从土里冒出的鲜草嫩芽被马蹄无情地践踏而过,徒留一片泥泞与寂寥。

与此同时,鹊都外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缓缓地驶向皇宫,穿过繁华的街道也毫不起眼,没有人知道马车里的人是曜国当今的太子妃。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婢女云昙轻轻唤醒段白薇,“小姐,到皇宫了。”

闻言,段白薇悠悠睁眼,一双勾人摄魄的狐狸眼含着一汪春水,眼角眉梢染上了几分妩媚,微垂的双眸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撩人的风情,让人看了心痒酥麻,即使云昙每日面对她,对上她那双眼睛,也不免失神片刻。

不过一张圆润饱满的鹅蛋脸,面若桃花,肤白如玉脂,一袭浅碧色长裙,给她添了几分温婉,气质娴静。

“走吧。”段白薇樱唇轻启,她弯腰起身,柔软的青丝垂落身前。

云昙掀开帘子,段白薇从里面探出身来,缓缓下了马车,衣裙曳地,身姿绰约。

段白薇领着云昙与月见,主仆三人往皇宫里去。

每年为太子礼佛归来,段白薇都会回到皇宫探望皇后娘娘这个婆母。自太子去世后,皇后娘娘越发喜静,时常礼佛为太子祈福,段白薇去见她,她神情极为平静,不咸不淡的,与她说上几句话,便让身边的女官送段白薇离开。

段白薇从慈宁殿出来,云昙问道:“小姐,要不要回侯府一趟?”

“我一个透明人回去做什么。”段白薇扯唇一笑,“何必给自己添堵。”

段白薇是雁春侯之女,是侯府的嫡二小姐,家中三姐妹,嫡姐与嫡妹是京中出名的美人,容貌与才华出色,深得父亲与母亲的宠爱,而她资质平庸,不懂音律,不懂诗书,不及姐妹,所以常常被忽视,性子也不讨他们喜欢,在侯府中宛若透明人。

“直接回太子府睡一觉,我乏了。”回太子府睡懒觉才是段白薇觉得最重要的。

云昙:“是。”

女官领着主仆三人经过长廊,段白薇看到了某些官家夫人与小姐的身影,嬉笑玩闹,似乎遇上了什么喜事。

“今日宫中似乎很热闹。”段白薇随口说了一句。

女官颔首道:“回太子妃,景王殿下打了胜仗,今日归京面圣,同时今日也是贵妃娘娘的生辰,贵妃娘娘办了生辰宴,官家夫人小姐进宫祝贺,所以热闹了些。”

“原来如此。”段白薇点头,望了一眼她们道,“劳烦姑姑领我往人少的地方走,省得打扰了这些官家夫人与小姐的兴致。”

段白薇才刚经历一番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她不想耗费一番精力与她们打交道,累得慌。

“是,太子妃,请跟我往这边走。”

女官领着段白薇往另一处走,清静了些许。

段白薇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路,经过一处赏花亭,亭中恰好有三位妇人,眉开眼笑,交谈甚是欢乐。段白薇打算默不作声经过,待靠近之时,她们交谈的内容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

“刚刚有人看见守活寡的那位为太子礼佛归来了,真巧,今日的皇宫真真是热闹极了。”

段白薇停下了脚步。

那话好像勾起了她们八卦的心思,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人也真是倒霉,原本嫁给太子是八辈子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只可惜太子英年早逝,偏偏守了五年的活寡,就是有福也享受不到。”

“听说当初她的八字是大吉,与太子可以说是天作之合,所以才选择她当太子妃冲喜,可在成亲那天太子就病逝了,原以为是个福星,谁知道是个扫把星。”

“要不是太子仁厚,她早就陪葬了,也真是悲哀,这辈子只能当个寂寞空虚的活寡妇,享受不到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儿孙成群的天伦之乐,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大好年华流逝,直到老死。”

“真是悲哀,哈哈哈哈……”

悲哀?

守个寡怎么就替她悲哀了?

段白薇觉得嫁给太子,是件无比幸运的事,太子早逝,太子府就剩下她一个主子了,尊享太子妃荣誉地位,她早早就过上了种花养花的舒适日子,无拘无束。偶然听到有人如此嘴碎贬低她的人生,顿感格外地刺耳。

不反驳回去真是太对不起英年早逝的太子了。

段白薇往亭子里一站,几位夫人见了她,即刻噤声,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了,低头欠身行礼:“参加太子妃!”

段白薇无声一笑,“免了吧。”

三位妇人起身,低头不敢看她。

段白薇站在她们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前的三位妇人华服打扮,富态贵气。段白薇凭借自己的记忆认出其中某一个人。

“这位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段白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安国公府世子夫人颔首低声道:“是。”

段白薇微微一笑,记得这位世子夫人和她在待嫁闺中之时便有意无意地针对她,言语恶意中伤嘲讽她,为人刻薄。

“许久未见,差点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变了这么多,我记得你与我同岁,甚至比我小了几个月,你这眉宇稍显疲惫,还生了细纹,气血也不好,一脸的怨气,面相似乎变得刻薄了。”段白薇毫不留情面道。

世子夫人脸色沉了下去,眼神微怒,没有出声。

段白薇一笑,心想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这位早就言辞激烈地骂她了。

看她这般憋屈的神情,段白薇继续说:“也难怪本宫认不出你来了,听说你非常能生三年抱两五年抱四,夫君还纳了四房小妾,不仅要伺候公婆,忍耐丈夫,养育儿女,还要智斗小妾,本宫真真是好生佩服,世子夫人的人生太精彩了。”

安国公世子夫人被人戳中了痛处,眼中填上了怨恨,段白薇稍稍倾身,附至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有这样的夫君,还不如早死。”

“你......”世子夫人忍住怒气,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段白薇站回原地,微垂双眸,语调平缓:“不像我,陛下与皇后娘娘虽是我的公婆,但他们一个是一国之主,一个是一国之母,不用我近身伺候。太子生前洁身自好,没有妃嫔,整个太子府只有我这个太子妃,空荡荡的,我也不必花费太多心思去管理,闲人一个,实在无聊。”

她顿了一下,轻蹙眉头,仅一个细小的动作,便风情尽显。

“我只好无聊之余种种花养养鱼,偶尔思念太子来度过这漫长的岁月,我时常感叹若是太子还在那该多好。”

一番话虽是惋惜遗憾,却听不出一点伤心来,反倒令人嫉妒生恨。

段白薇瞥见她们愤愤咬唇的细微动作,唇角露出一抹笑,慢慢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只莹白纤长的手,目光停留在她们的脸上。

“我见几位夫人肤色暗沉,疲态尽显,我这有几道保养的秘方,几位夫人若是有兴趣,可到太子府来向我讨取。我这双手便是用了这些法子……”

段白薇话还未说完,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同时耳边传来一道醇厚沙哑的声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果真是一双美妙的手。”

段白薇转头,一张粗狂硬朗的脸落入她的眼中,男人身形高大,一身绯红衣袍,腰间佩剑。段白薇想抽出手用了几分力也抽不出,眼色一凝,心中微怒,抬手一巴掌呼了过去,手上的束缚才得以脱离。

她身旁的三位妇人惊叹出声。

段白薇余光还见她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仿佛救兵来了一般。

随后段白薇听到她们说:“拜见范候爷。”

如她所想的那样,能在宫中自由来去,佩戴兵器,也只有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范侯。

被打了一巴掌的男人脸缓缓转了回来,眉宇之间满是狠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发怒,反而嘴上挂上了笑意,眼神既锐利又灼热地看着段白薇。

段白薇被他这种目光看着身体不由微颤暗中起了鸡皮疙瘩。

她早有耳闻,这个范冢本是一个低级的守城门的城门校尉,四年前定远侯谋反,他踩了狗屎运救了当今圣上一命,又用自身的勇谋与禁军羽林军合力平定了叛乱,立了大功,陛下信任他,使得他居功自傲,一步步把持了朝堂,连陛下都要给他三分面。此人生性残暴,行事作风荒唐得令人惧怕

还有一个膈应人的癖好:此人喜欢韵味风情的少妇。

段白薇没想到能与他在此刻有牵扯,心中微微顿感不妙。

范侯躬身向她行了一个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微臣范冢参见太子妃,方才是臣失礼了,臣以为太子妃与这些妇人起了争执,要亲自动手惩治她们,臣不忍心让太子妃一双漂亮的手遭罪,便挡了下来。”

这些话听得段白薇皱起眉头,容色愈加妍丽。

望着她的范侯,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噙着的笑邪气了几分,继续道:“太子妃您的一双妙手,让臣忍不住想握怀揣着珍藏……”

段白薇没想到这人如此荒唐,冷了脸硬声说:“什么话该不该说范侯应该清楚。”

范侯盯着段白薇:“是。”

“没有下次。”段白薇忍着情绪,撇了范侯一眼后离开。

范侯望着她曼妙的身影,眼中泛起笑意,拈了拈触碰过段白薇的手的指尖,又放在鼻前轻嗅一下,才伸出舌尖舔了他的手指,仿佛他的指尖沾染了香甜的蜜汁。

一旁的三位妇人不敢抬头,紧紧地低着头。

待范侯离开,她们也慌忙离去。

一众人离去后,站在长廊之下的男人才收回视线,此时他身上一身泛银光的铠甲,面容俊朗,无一丝疲惫之态。

“这少妇便是太子妃?”男人的声音极轻一问。

身旁的宫人答道:“回景王殿下,是太子妃。”

宫人见他眼含若有似无的笑意,为了争在他面前的几分脸熟,殷勤道:“太子妃为人温和,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极少会与人发生争执,定是为了维护太子殿下才会这般以理据争。”

是什么性子,景灼刚刚一目了然。

征战沙场多年,他所面对的敌人,面对的一切都是凶猛的,在这种氛围的侵淫之下,他对温顺乖巧的人和事物喜欢不来。

而段白薇刚刚那种潜伏在她温和外表之下,凶恶不饶人的性子正中他怀。

沉默了半响,他浅浅勾唇,眼眸深沉,“这性子倒是合我胃口。”

语气听得出极为满意。


太子府。

吴公公早就候着了,一见段白薇回府,立刻迎了上去,笑容慈蔼得像极一个老翁。

“哎哟,太子妃,可算是等到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段白薇看着他这亲切的笑容,心情舒畅了几分。

段白薇直往府内走,吴公公殷切地跟着,关切道:“太子妃赶了那么久的路,定是饿了,要不要先用膳?”

“不用了吴公公,我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再吃。”

“好嘞,舟车劳顿的,先睡一觉才好。”吴公公笑着说,“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清涟殿我每日通风打扫,您必定睡得舒坦......”

他跟在段白薇身侧一路嘘寒问暖,并不让人觉得聒噪。

回到自己的清涟殿,段白薇换了简便的衣裳,殿内的吴公公在生安眠的香炉,云昙替她铺床被,月见无所事事地站在殿外。

段白薇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太子府的一方春色,全身心松了下来,将皇宫里的遇到的事抛到脑后。

什么守活寡,什么闲言风语,什么范候都见鬼去。

她喜欢闲暇无所事事的日子。

太子府清净如常,惬意得似世外桃源一般,只不过此时闹哄哄的嘈杂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她耳朵,将她思绪拉回。

段白薇往东方向望去。

吴公公站她身后提醒,“太子妃可以歇息了。”

段白薇收回目光,些许好奇:“隔壁似乎很热闹。”

吴公公道:“景王殿下今日归京了,景王在外征战十年,极少归家,府内的人为了迎接主子归来自然热闹了些。”

“原来是这样。”段白薇突然想到了一些太子与景王的一些事。

太子未去世时,与景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两个儿子,太子与景王自小就养在圣上的膝下,由圣上亲自教导,太子与景王感情自然比其他皇子深厚些,圣上希望太子与景王情谊一直深,给他们建造了相邻的府邸。

不过景王一直征战在外,几乎没怎么回府,府中寂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容易让人忽视。

段白薇自成为太子妃后,一向深居简出,若不是吴公公提醒,她差点忘了隔壁还有一个景王府。不过她向来不理世事,不关注朝政,只要不影响到她平静的日子,她才不在乎太子府隔壁有什么景王府,靖王府的。

-

段白薇一觉醒来,已是午后。

休息足够,她浑身舒适惬意,户外阳光暖意十足,风中传来阵阵花香。

不过仍是春日,依旧有些凉。

段白薇披了一件银丝白纱披风,走出了庭院,在府中的花园听到婢女们的嬉笑玩闹,循声寻去,看到一个穿着粉嫩的娇俏小女娃,婢女们见她稚嫩可爱,围着她逗弄。

月见恰好路过,小女孩拿着一枝枯干的短树枝戳她腿弯,声音天真诚挚,不像放狠话:“我能和你单挑。”

这话一出引来婢女们大笑,“哈哈哈哈……”

月见回头,盯了地上的小不点两眼,伸手拎了她起来。

“你输了。”

“啊,饶命呀!饶命呀!”小不点乐呵呵地求饶。

婢女们轻笑出声,让月见放小女娃下来。

段白薇出声解救:“月见,把她放下来,这样拎着她不好。”

月见把人放地上,向段白薇行礼:“小姐。”

地上的小不点站起来,愣愣地看着段白薇,似乎还有点小羞涩。

段白薇觉得有意思,问月见:“哪来的小孩?”

月见指向墙角的那个洞口,不咸不淡道:“我见她卡在那洞里,刚好路过看见,拎了她出来。”

段白薇目光看向洞口,又望向那一面墙壁:“爬狗洞进来的,那看来是隔壁的孩子。”

景王还未婚配,这孩子想必不是他的孩子,但是看穿着,非富即贵,应该是景王府中亲信之类的孩子。

“找人过去通知一声让人来领回去。”

“云昙已经去了。”月见说。

“那便等他们派人来领走。”

段白薇走向亭子里,往美人椅上一躺,一头如绸缎般的乌黑长发铺在椅上,头上只插了一根碧色的玉簪子。

烁木矮几上放着婢女们采摘的白玉兰,清新淡雅,段白薇指尖轻轻拈起了一枝,正准备放在鼻尖一嗅,余光注意到四五岁的小女娃掀开白帘,钻进亭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白薇,眼神纯净无害。

“嘻嘻。”

段白薇:“过来。”

不到片刻,小人儿已经扑到段白薇怀里,躲在她脖颈间咯咯笑。

段白薇一愣。

小人儿抬起头看段白薇,声音软软道:“好香。”

段白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是说我香?”

“嗯!”

“你叫什么名字?”段白薇戳戳她娇嫩的小脸。

“我叫袅袅。”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段白薇忽然想到这句诗。

“好名字。”段白薇笑笑,“是谁给你取的?”

“是我表叔父。”

“你表叔父是谁?”

“就是表叔父啊。”

“……”

景灼被云昙领着刚踏入府园,温软的言语与孩童似银铃的笑声入耳。

亭中白帘飘扬,人影朦胧,从间隙中得以窥探到人的真容。

段白薇粉面若桃花,浅笑嫣然,手中拈花,仿若画中人。

景灼眸光微动,注意力才放回他要找的人身上,亭中的袅袅坐在矮几上,段白薇往她头上插花。

“小姐,景王府的人来了。”云昙刚好出门便碰到有人来寻人,便领着人进了太府。

段白薇侧目,透过晃荡摇曳的白帘,一眼便与一双幽深的眼对上,她顿了顿。

一个眼神便让人心一跳,段白薇觉得此人不简单。

“抱歉,袅袅调皮,扰了太子府的清净。”这副嗓音低哑沉稳。

“无事,她很可爱,也给我添了几分乐趣。”段白薇缓缓说。

段白薇话音落下,隔着纱帘打量外面的人,男子并未束发冠,额间束墨色额带,长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犀利的眼神中流露出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冷光,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桀骜的淡笑。

一身黑金华服,劲瘦的腰束鎏金腰带,脚上一双皮革长靴,身长玉立,一身清贵却又有几分野气。

只是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直白地流连,那双眸子颜色很浅,如狼一般的眸光,冷肃,沉稳。

说不清道不明的......

看得段白薇心生局促。

“表叔父!”

袅袅跑了出去,跑去抱住男人的腿。而他没有把目光放在抱他腿的人身上。

段白薇从未被人用如此直白的目光看待过,即使他是袅袅这乖巧人儿的表叔父,她也觉得此人非常无礼。

她明明流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他偏偏视若无睹。

他们分明不认识,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段白薇局促又摆脱不掉这样的目光,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曼妙身姿隐藏在披风之下,浅浅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往下便是若隐若现的浅显沟壑,景灼双眸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公子是不是看什么人都会这般专注?”段白薇换了话术提醒他。

只是没想到这人似乎听不懂,含笑道:“见笑了,我只对我感兴趣的人和物专注。”

话说完又对上段白薇那双轻染媚意的眼。

段白薇一时语塞,想不到用什么话反驳回去,她掩住情绪不外露,淡声道:“是我多嘴了,我就不耽搁公子把人领回去了,云昙,帮我送送客人出去。”

“是。”云昙说。

段白薇从景灼身侧经过回自己的清涟殿。

却不知点点淡雅的白玉兰体香侵入了景灼的鼻息里。

太子府外。

看着太子府朱红的大门缓缓关上,袅袅有点沮丧道:“表叔父,为何我们被赶出来了?”

“你调皮惹人嫌。”

“……”袅袅小声说,“我没有。”

“回去。”

景灼转身离开,步伐轻缓。

袅袅一蹦一跳地跟上,很快就忘掉了刚刚的沮丧,抓着景灼的衣袍,想到了什么就说了:“表叔父,我闻她身上香香的。”

闻言,景灼鼻尖轻嗅,似笑非笑。

“我也闻到了。”


翌日。

府中日子平静,段白薇在养花房修剪花草。吴公公来禀报,范候府的人来了太子府,想见见太子妃。

一听范候,段白薇脑中想到昨日的场景。不知道此人派人来太子府是何意。

段白薇一进中堂,便见到了地上摆了两三箱精美物件,一位年近四十的领事一见她,谄媚行礼道:“奴才拜见太子妃。”

“这是做什么?”段白薇扫了几眼箱子里的东西。

领事笑道:“回太子妃,这是侯爷送给您的一点小礼物。”

段白薇看着那些美玉珠宝,绫罗绸缎,心下一笑,这些东西都足够普通人家富足过活了,还一点小礼物。

“有心了,不过本宫觉得范侯应该送给合适的人,而不是送给本宫,你抬回去吧。”她本就是太子妃,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为所动,尤其一想到昨日范侯那令她膈应的眼神,她更加不想要了。

当她是什么人,这般送礼给她。

“这是侯爷亲自给太子妃挑选了,给您讨个欢喜,怎会不合适呢。”领事将话说得圆滑,滴水不漏,又说,“奴才已经将礼品送到太子妃跟前了,太子妃好好欣赏便是,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话说完他领着人走得干脆。

段白薇看着人离开的方向,顿时开口:“吴公公,喊人抬出去丢了。”

“是。”吴公公听她的,挥挥手让人进来,“来啊,太子妃不喜欢脏东西,抬出去丢了。”

被扰了兴致,段白薇回寝殿睡了一觉。

傍晚时,吴公公领着人进清涟殿,端来了衣物与首饰。

云昙替她梳妆打扮。

段白薇挽上发髻,头上插上华贵的嵌金凤簪,眉若细柳不描而黛,双眼含春,眉梢媚色轻染,额间画上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一袭金色宫装,端庄贵气。

已经许久未穿过宫装了,此次段白薇盛装,只是去参加景王的庆功宴。

一时之间段白薇脑海里不知为何会出现昨日那人的脸。

景王忙于平定边疆,段白薇从未见过他,只知世人称赞他,名声极大。

是曜国唯一一个用王朝姓氏为封号的皇子。

景王十五岁时被皇帝派去了战场,他从一个最低级的士兵开始历练,一步步成为一国将领,十八岁时领军平定西南蛮夷,二十岁战西北,花了三年时间,横扫匈奴,守卫边疆,如今二十五岁大胜突厥,彻底扫除曜国整个边疆的外乱,功绩傲人。

他是曜国文武百官与百姓心中最为敬佩与敬仰的人,深受爱戴,他在文武百官与百姓心中的地位超越了当今的君王。

太子逝世后,景王就是他们心中默认的太子,甚至是国之未来君王。

段白薇忽然觉得,这般名冠天下的人物,不见一面着实有点可惜。

-

夜色渐至,鹊都华灯辉煌灿烂。

鹊都里的马车似乎都驶向了皇宫,宫门前喧嚣热闹。

文武百官兴致高昂,官家夫人与小姐满容喜色,入目皆是珠光宝气。

段白薇进入金銮殿,见到她的人纷纷前来给她行礼,段白薇入座后,着一袭华丽的烟绯色宫装的人向她走来,满头珠光,容貌惊艳绝伦。

来人是三皇子睿王的王妃,她同母同胞的嫡姐段白芷。

“妹妹,许久未见你了。”段白芷坐于她身侧,笑眼望她。

“大姐姐。”段白薇淡声唤了她一声。

段白芷柔声说:“你许久没有和父亲与母亲还有小苏见面了,他们挺想念你的,一会儿就能见面了,父亲和睿王一起,母亲与小苏在贵妃娘娘那。”

“嗯。”段白薇点头。

“你礼佛那么长时间,日子想必过得清闲,姐姐过几日去找你叙叙旧。”段白芷似乎习惯了段白薇的冷淡,脸色依旧不变,继续和段白薇聊着,“太子与景王情谊深厚,你又是他的皇嫂,想必会与你亲近些,不知景王有没有到太子府探望你?”

段白薇微眨眸子,说道:“我连和太子的关系都不亲近,怎么会与景王亲近?”

“……”段白芷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顿时无话。

段白薇说的是事实,她与太子不亲近,生前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她被选为太子妃,太子亲自来见她,送了她一块免死金牌。

另外一次便是大婚太子临死之际,躺在床榻上无力苍白的人望着她,声音温和虚弱与她说:“孤与你还未拜天地饮合卺酒,你还未是我的妻子,不会让你陪葬的。”

想到这,段白薇心中隐隐替温和儒雅的太子可惜。

“大姐姐,以后莫要随便说话。”段白薇与她关系疏离,淡然提醒。

“是姐姐多嘴了。”段白芷微抿唇。

段白薇静默下来,随后听到宫中的太监宣礼,宴会开始。

与此同时,宫人高呼:“陛下驾到——”

宫人尖锐的嗓音不间断地唤出贵妃,昭仪,王爷,皇子公主的名号。

最后才是那范侯。

一众人簇拥着皇帝进入大殿,气势浩荡。

百官携妻儿子女伏身跪拜,呼声高亮。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一伸手示意,贴身的宫人呼道:“起,入座。”

段白薇入座后,陡然与一道玩味犀锐的目光对上,范侯举杯向她致敬。

她移开视线,眼皮轻轻一跳,心中膈应烦躁,有预感不好。

此时,皇帝身边宫人再度高呼:“宣景王殿下入殿——”

声音层层叠叠地传入。

“景王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盯住了殿外,翘首以盼,殿中寂静得连烛火摇曳的声音皆能听见。

殿外黑漆漆一片,脚步声愈来愈近,一道人影渐渐清晰,他仿佛从夜色里来。

身躯凛凛,高大挺拔,一身华丽锦袍,鎏金镶绕宛若飞龙,金冠玉带,面容俊美沉着,一双幽暗的眼射出寒光。

脚步沉稳有力,一步一步踏来,带来一股沙场的威厉肃杀的压迫之气,他是主宰战场厮杀的虎狼。

让人想臣服叩拜。

段白薇稳住心神,眼中微许诧异,与所有人一样望向大殿中的人。

是他,她预测对了。

“参见陛下。”男人声如洪钟,深沉浑厚。

段白薇不由心脏一颤,从失神中醒来。


龙座上的皇帝大笑,“起来,入座。”

“谢陛下。”

景灼入座后,他身后的将领也纷纷入座。

圣上的兴致高涨,龙颜大悦,声音颇为豪迈:“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景王征战多年胜利凯旋,解决了大曜多年来的边境问题,捍卫了大曜的和平,扬我大曜国威,立下如此丰功伟绩,是我大曜社稷之福,朕身为天子,深为庆幸我天朝有景王如此骄子。”

虽是天子,可又是景王的父亲,圣上一脸傲色,“同时,朕敬谢为大曜浴血沙场的将士,朕要给你们封侯拜将,记载于史书,名留千古。”

一众将士离席跪拜,谢天子隆恩。

段白薇平静地观着大殿之中令人心激荡的场景,目光掠过静坐于高位的人,不动如山,似不染风雪,清矜高贵。

王便是王,与凡人有天壤之别。

段白薇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恢复那副一切世事与她无关的神态,双眸微垂,面色泛粉,极致魅丽,修长的脖颈如莹白的一尊玉,却无人可知。

皇帝继而道:“景王立绝世伟功,朕要为他立庙宇,受世人敬仰。”

话音落下,殿中的百官朝臣高声应和:“陛下圣明!”

景王是他们心中的景仰,百官们对此无异议。

而其他皇子神色各异。

其中睿王眸光泛冷,案几上的手悄然握紧。

在众人为景王高兴之时,景王离席,对着大殿之上的天子一拜,“谢陛下隆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微微诧异,皆是神色不解。

一直冷眼旁观的范侯,声音低低一哼,勾唇浅笑。

皇帝看着大殿之下脸庞坚毅冷峻的景灼,他还未开口问为何,景灼抬头与他对视,眼神之中流露出坚定,不容拒绝,声音沉稳开口:“陛下,臣还不至于此,臣是天家子,曜国即是家,所作的一切都是该做的。愿陛下收回成命,应当先犒赏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

一番话下来,殿中的人心中不得不叹服,王将之风当是如此。

皇帝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说一是一的人,不愿要的东西就是不要,就是赏给他,他也会弃之如敝履,于是道:“好,朕收回,那朕就为有功的将士修功臣庙,生者虚位,逝者塑像,享万民朝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殿中朝臣高呼。

仅有一人百无聊赖,时而微眯双眸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愤懑之意。

范侯喝着金樽里的烈酒,唇上挂着微微讽刺的笑意,似是觉得虚伪。

他完全被遗落,似被遗忘了。

龙座之上的皇帝朗声道:“来,各位随朕敬景王一杯。”

段白薇跟着众人,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没有朝景灼的方向一敬,而是低头红唇微微抿了一口,神色不咸不淡的。

这一小小的举动,景灼敏锐捕捉到,他眸子微垂,贴着冰凉杯口的唇浅显一弯。

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行了功又论了赏,犒赏三军,酒也过了一巡,皇帝命宫人上了歌舞。

金殿内笙歌曼舞,恣意祥和。

段白薇跪坐得双腿发麻,熬着时间,不知宴会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只好专心地欣赏着歌舞,也许大殿中就只有她一人在欣赏毫无新意的歌舞。

大臣们忙着去给景王敬酒,那些世家小姐的目光都落在那副俊朗的面容上,时而含羞低笑。

他深受喜爱与敬仰,羡煞旁人。

歌舞毕,殿中顿时寂静下来,段白薇意犹未尽。

正期待着下一场歌舞,忽地,段白薇听到杯盏倾翻落地的声音,众人纷纷抬眸望去,只见婢女慌张跪地求饶,身形颤抖瑟缩:“奴婢知错,恳请范侯爷恕罪!”

“奴婢并非有意弄翻您的杯盏,请范侯爷饶恕......”

“该死的贱婢。”婢女话还未说完,人就被范侯一脚重踹,飞出大殿中央,倒地痛苦地呕出一滩血。

如此冷血残暴,果真是他的作风。

一个弱小婢女的无心之失而已,便不把人当人命,令人受到重创,段白薇皱起了眉头。

殿中的气氛静止,猝不及防地面对这一场小变故。

被迫停止与新宠的妃子低声调笑的皇帝,蹙眉头,掩住情绪声音肃沉道:“抬下去,赏十个板子。”

这时范侯从座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大殿中央,低头行了一礼:“陛下,臣有罪,扰了陛下与诸位的兴致,为表歉意,自罚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

皇帝神色平平,嘴里却说:“范卿是无心之失,不必介怀。”

“谢陛下谅解。”范侯躬身谢恩。

“嗯,爱卿请入座。”

众人以为这小小的插曲即将过去,谁知范侯又道:“陛下,臣有两件事要说。”

在座的大臣,脸色陡然淡了下去,不知这范侯想在景王的庆功宴上抢什么风头。

一个佞臣,也不掂量自己配不配。

若不是当今天子昏聩,景王征战在外,怎么会让此人钻了空子,在朝堂之中搅乱风云,现在哪轮得到他在景王的庆功宴上放话。

圣上望着他的目光冷了微许,望着殿下的范候问:“爱卿请说。”

范侯含笑,看上去模样依旧阴鸷,他从手上拎着的酒壶里倒出一杯酒,朝着景灼道:“一是景王守边境立绝世功绩,臣身为武将由衷敬佩,在此敬景王殿下一杯。”

他话落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景灼并未给他一个眼色,仿佛无视他的存在。

他只是静坐在那里,周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面容清朗,垂眸一动不动也能看出是世间天骄。

天生的天之骄子,范侯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联想起他曾经只是一个最低贱的粪夫,参军入伍,受尽艰辛,做尽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事才在三十岁讨来一个城门校尉,一步一步往上爬才到如今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范侯。

“爱卿有心了。”皇帝替景王应了他一声,“那第二件是什么?”

范侯收回目光,余光扫了一眼段白薇。

段白薇顿时一顿,她看着范侯一脸势在必得的笑意,掷地有声说出:“二是趁着大喜的日子,臣想喜上加喜向陛下求娶太子妃段白薇。”

殿中的氛围瞬间变得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皆纷纷落在段白薇身上,她一身雍容矜贵宫装,额间一朵妖冶的花钿,双眸微翘,勾勒出无边媚意,神态恬静,极具女子风情。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范侯的独特癖好,爱好少妇。

范侯好美色,玩女人的手段极其大胆残忍,死在他手上的女人数不胜数,曾闹过极为出名的一事,强娶刚死了丈夫的商贾之妇,关在笼中,置放在大院之中,让府中的人随时观看到他在笼中变着花样手段玩,没几天人就死了。

没想到人如此荒唐,胆大妄为,要女人要到皇家头上,且还是当今太子妃。

如今天子昏庸,已是一个纵情酒色任人拿捏的傀儡帝王。

若是圣上点头同意,太子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段白薇是没想到的。她在皇室的存在感极低,可能曜国都想不起有她这个太子妃,没想到在此番情况之下与范侯有牵扯。

她心中极力忍耐,保持冷静继续观望。

“你再说一次。”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

范侯肆无忌惮道:“陛下,臣想娶太子妃,太子妃静雅端庄,容姿清贵,臣一见倾心,想娶她为我侯府正房夫人。”

殿内死寂到令人惊愕乍舌,诡异到极致。

“范侯,你在开玩笑?”皇帝大声道,“不可能!”

“简直荒唐至极!”

范侯嘴角噙着笑,眉眼的戾气更显心阴森,望着龙椅之上的天子,“陛下,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当初裴贵妃是陛下皇兄延昌太子的太子妃,陛下您登基后便封了延昌太子妃为贵妃了。陛下是天子,是表率,臣又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呢。”

裴贵妃是景王之母,但已病逝。

范候胆大包天的一番话下来,殿中的气压低到令人喘不过气。

“你......”皇帝的手握着龙椅,若不是范候身后有禁军与羽林军,他必将此人一刀杀了。

“休想!”

范侯颔首致礼道:“陛下您会考虑清楚的,臣等您的答复。”

段白薇望向金殿之上的皇帝,只见他沉着脸色,默然不语,不知是不是在思考,随后神情松了下去,维持平静。

她扫了殿内一眼,无人敢替她出头,只是脸色淡漠着,就连她的父亲与母亲,嫡姐皆是一片淡漠之色,她眼神冷笑,心中不由心生怒意,自己向来都是孤立无援的。

一个人便无所顾忌,段白薇仰起头,音色冷冷道:“范侯爷是把本宫当作死物吗?”

殿中沉寂,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似穿透玉石般清冷剔透。

众人的眼睛盯着她。

高仰起头,倔强之色难掩,高贵冷艳。

“还是当本宫不存在?”段白薇眸中寒星微闪,令她的容色更加娇艳。

范侯转身对他,眼神浑浊浓稠,锁住段白薇:“回太子妃,臣并没有。”

“怎么没有,本宫是皇家儿媳,而你却在金殿之上求娶,范候是在公然挑衅藐视皇家天威。”段白薇迎上他让人恶心的视线。

范侯紧紧注视着段白薇,邪笑:“太子妃,臣是怜你,倾心你。”

“闭嘴。”

段白薇沉声道。

“还是范侯觉得太子早逝,本宫无所依仗,觉得本宫可随便被轻视。”段白薇冷静自持地与他对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亦或是范侯认为,堂堂的一国太子妃比不上你一个食皇家俸禄的侯爵夫人之位,更甚的是连太子之位也比不上你的侯爵之位?”

“真是天大的笑话。”段白薇轻笑,内心的怒意翻涌,“一国太子妃被轻视,范侯必定是觉得皇室无人了,就可以狂妄随意,在天子的眼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范侯。”段白薇顿了顿,眯起眼看他,字字冷硬道,“你可知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

所有人诧异,没想到平日里娴静的太子妃会如此巧舌犀利,竟敢与朝堂之上无人敢招惹的范侯言语不留情面地对峙。

“哦,本宫忘了。”段白薇凭借记忆想起了什么,于是毫不留情面嘲讽,“范侯最初是一个粪夫没有九族,你自己一个人自成一族。”

无人敢出声嘲笑,只有景灼于无人可见之处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欣赏着段白薇凶狠咬人的一面。

不可一世的范侯流露出恶毒的眼神,死死盯住段白薇。

他最记恨的便是有人提起他粪夫的身份,无论他到哪个位置,他依然摆脱不掉粪夫之名。

段白薇无视他,起身从座上离开,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对着皇帝行大礼,声音不卑不亢:“陛下,您应该治他的罪。”

“陛下,臣并没有。”范侯隐藏了恨意,扬声说,“一切都是太子妃的臆测。臣身为您的臣子,敬仰您,效仿您,从未有过其他祸心。”

段白薇心中冷笑,“范侯如果没有祸心,也不会将自己比肩太子想要娶本宫。”

“太子妃,话不要乱讲。”范侯侧目瞄着她。

“那就请范侯不要再说要娶本宫这种令人贻笑大方的废话。”

“你……”

范侯的眼神似乎在说段白薇不要不知好歹。

“好了,莫要再争执。”皇帝出声阻挠,“今日是庆功宴,休要提其他事。”

段白薇松了一口气。

而范候还不死心,继续说道:“陛下,臣是真心倾心于太子妃的,若是能与太子妃结为良缘,臣必定待她如绝世珍宝。”

皇帝不耐烦,“范侯,此事先放下。”

忽而他语气变得轻飘,“臣还是那句话,希望陛下考虑清楚,臣等您答复。”

段白薇轻轻咬唇,几欲作呕。

“需要考虑什么?”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大殿之中响起一声男子的低笑,所有人的目光转移致他身上,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拈着酒杯咚地一声放桌上,无形的压迫袭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他的声音低压。

景灼一抬眸,段白薇不经意撞入他视线中,默然相望。

他眼眸寒芒凛冽,好似带来一场风雪,肆意地刮着。他盯住范侯,不屑一笑,“曜国的太子妃如此尊贵,岂能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亵渎的。”

这笑与这番话,令人无地自容,范侯看向景灼,他就坐在那里与他对望,气质难掩高贵,凉薄得眼中似看不起人。

范侯眼中闪过一丝憎恨,冷冷开口:“景王殿下什么意思?”

“哦,不理解?本王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景灼讥诮,“范侯觉得刺耳了?这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只死皮赖脸的猫或狗。”

闻言,范侯忍不住怒气,扬声道:“景王这是侮辱本侯?”

景灼嘴角勾出一抹桀骜的笑,“不是本王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

殿中的朝臣们静静地观望,而这次皇帝的并未出声阻挠,而是看着景灼,神情悄然流露出得意与自豪。

“没有人逼着范侯说要求娶太子妃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吗?”景灼直白地揭他底,直指痛处,“刚刚所有人都看到范侯你的直勇,不顾太子妃的脸面,一厢情愿地求娶她。如果不是有比肩自己是太子的勇气,也不会想要求娶太子妃,范侯说是不是?”

“本侯没有。”范侯死盯着景灼说。

“没有。”景灼不带任何情绪说了一声,他的表情宛若瞬息变化的风云,上一刻还在笑,这一刻神情肃定凌厉:“那就闭上你的嘴。”

“……”

碍于景灼的身份地位,范侯怒而不言,狠狠咬牙。


段白薇没想到景王会帮她。

不知道他是看在太子情谊的份上,还是为了给把持朝政的范侯一个下马威。

段白薇心想,也许都有。

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太子妃能对他有什么益处呢。

宴会已结束,夜色浓重如泼墨,给朱红的宫墙蒙上黑压压的阴影,宫道上人影朦胧。

段白薇收回思绪,正巧一双腿被捆绑住,她不得不停下,低头往下看,一张纯真无瑕的笑脸对着她,眼睛圆溜溜的,穿着朱红的袄子,像个喜庆的年娃娃。

段白薇略惊讶:“袅袅?”

袅袅软软地说:“婶婶。”

“......”

段白薇还未反应过来为何她叫自己婶婶,一道成熟低沉的嗓音传来,“袅袅,不得无礼,不可胡乱喊人。”

男人将段白薇腿上的小孩拉开,他身后的妇人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段白薇看清了他的容貌,俊朗英气,从周身气质能看出是武将。

他连忙躬身行礼:“臣裴松蔺参见太子妃,小女年幼无知,莽撞无礼,恳请太子妃见谅。”

原来是裴家的人。

段白薇看向依旧望着她痴笑的袅袅,微微一笑,“无事,袅袅我昨日见过,很讨人喜欢,裴将军不必介怀。”

裴松蔺表情歉意,“谢太子妃见谅,昨日袅袅实在打扰了,臣已经教育过她一番了。”

“小孩天性,不必打压。”段白薇对着袅袅一笑。

谁知袅袅又再次喊她:“婶婶......”

“......”段白薇有点不解。

裴松蔺身后的妇人捂住了袅袅的嘴,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柔声道:“袅袅最近多话,还望太子妃不要介意。”

段白薇点头,夜色早已深重,今晚又在金殿之上与范侯对峙了一番,她感到了疲倦,开口说:“夜深了,本宫先走了。”

裴松蔺颔首:“恭送太子妃。”

此时夜风起,吹得段白薇的宫装摇曳,金光微闪,段白薇未迎着风吹来的宫道望去,忽视朦朦夜色之中那道直白的不可摆脱的目光,从容地离开。

裴松蔺站起身,转身看着小小的袅袅,低低呵斥:“袅袅,不要见着一个女的都喊婶婶。”

袅袅睁着大眼睛,仰着小脑袋与自己的父亲对望,声音稚嫩清脆道:“父亲,袅袅没有见着一个女的都喊,只见着她就喊了。”

“......”裴松蔺道,“也不可以。”

袅袅小声:“哦,好的,父亲。”

她一扭头看到了景灼,声音欣喜大声喊:“表叔父。”

景灼从夜色里缓缓走出来,身姿挺拔,微微弯腰将她抱起,袅袅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表叔父带袅袅回家。”

“你刚刚随便认亲戚了?”

袅袅点头:“嗯。”

“你喊她什么?”

“婶婶。”

一顿沉默。

裴松蔺出声道:“这丫头爱乱说话,见着太子妃喊了两声,要是她小叔在这,定会无地自容了。”

“下次再乱喊,嘴巴绑上不许说话。”景灼往她嘴里塞了颗东西。

裴松蔺宝贝得紧女儿,连忙道:“你给袅袅吃了什么?”

景灼:“吃糖,堵嘴。”

“......”裴松蔺虚惊一场。

“走吧。”景灼道。

景灼抱着袅袅,和裴松蔺夫妇一起往外走。

裴松蔺想到今晚的事,眼中轻蔑:“今晚的庆功宴真的给别人出尽了风头,真膈应人,没想到这范候嚣张至此,竟然打主意打到太子妃身上,看来此人日后在朝堂上不可小觑。”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今日也甚是精彩,以往听说太子妃温静贤淑,低调温柔,但我看来至少是个不能吃亏的主,若是惹了她,那张嘴会不饶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景灼缓缓道,口中意味不明,“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裴松蔺低声一笑,“我没想到你会帮她,但范侯这人睚眦必报,你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他,往后你在朝堂上的日子有可能会不得平静。”

“我向来过的都不是平静的日子。”景灼幽暗的眼神中透着淡漠,宛若生来就那般神闲淡定。

“也是。”裴松蔺赞同,沙场之上的虎狼,刀尖舔血,凶险夺命,朝堂比之好太多。他想到刚刚的段白薇,又说:“不过太子妃没有任何依仗,她往后的日子可能会比你不好过。”

听到这话,景灼露出平淡一笑,眼神中毫无情绪,“若是会找依仗,找靠山,也许不会不好过。”

-

庆功宴之上的闹剧,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鹊都这几日很热闹。

段白薇从云昙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一些流言蜚语,过后就淡忘了。

只要皇帝未开口同意范侯求娶自己,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段白薇午时才起,府中无人催促她,偶尔放纵一下也无妨,反正这太子府的日子也清闲。

恰好此时吴公公来说,睿王妃来府中拜访。

段白薇眉头一皱,即使是亲生姐妹,又一同嫁入了皇室,她与嫡姐也极少见面或者不见,能上门来拜访她真是稀罕。

“领她到府中的月照亭。”

“是。”

段白薇掀开帘子进入,被容色绝尘的段白芷恍了一下神,不愧是京都出名的美人。

段白芷起身:“妹妹。”

“大姐姐今日来太子府是有什么事吗?”段白薇直接开门见山问。

“之前不是说了吗,有空来找你叙叙,说说姐妹之间的话。”段白芷握住段白薇的手坐下,叹了一口气后,眉心微蹙,“最近京都里你的流言传得厉害。”

段白薇轻轻抽回手,点头,“我知道,过段时间就淡了。”

“你倒是洒脱。”段白芷抿唇一笑,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范侯闹这么一出,确实一言难尽。”

她的语气温和柔软,段白薇静静地听着,一脸淡然之色。

“跟大姐姐说说,范侯怎么会盯上你了?”

段白薇一想到范侯,内心深处泛起抵触与不适,她极其反感。

“没什么原因,是我这个人一直运气不好罢了。”段白薇随口含糊。

段白芷沉默片刻,隐了眼中的情绪,“范侯在朝堂中越来越强大,此人为人肆意妄为,荒唐又无礼,你招惹了他,他必定不会让你过得平静。”

她换上关心段白薇的口吻,“姐姐担心你。”

段白薇抬眼,注视着段白芷的双眼,看是否能在里面找出真假,但她眼中确实充斥着关切。

她试着问一句:“大姐姐,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范侯在朝中地位不容小觑,陛下都要给他面子,为人残酷无情,之前我便听说忤逆他的人,他能立即一剑杀死,头颅喂给他养的那些畜生。”段白芷的手覆上段白薇的手背,眼神真切地注视着她,“你要是想听我,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范侯交好,缓和一下你们关系。”

段白薇顿了一下,用一种复杂难以言喻地眼神看着她。

“我看范候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你柔和一些,不与他疾言厉色,他定会给你三分面子,不会为难你。”段白芷继续道,“交好仅仅只是交好而已,没其他意思。”

段白薇顿时了然,说那么多唬住她,就是为了让他去讨好范侯,不由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眼中冰凉,“姐姐是生怕我连累侯府的家人,让我去与他交好?”

“还是怕我连累了睿王?”段白薇冷了表情。

“......”

段白薇冷笑:“姐姐你大可直接跟我说让我去讨好范候不就好了,没必要非得绕那么大的圈子,跟我说他有多可怕来吓唬我,让我臣服他。”

“你......”

段白芷愣了,没想到她那么直接。她确实是为了睿王来找段白薇的,可她不回承认,偏说:“我是担心你。”

段白薇没给她好脸色,“姐姐既然那么担心我,你可以去与范侯交好。”

段白芷的表情顿时就变了,“那怎么行,我可是睿王妃。”

段白薇即刻回她:“我可是太子妃。”

“......”

“姐姐你也说了与范侯交好仅此而已,你反应为何这么大?我可以与范侯交好,姐姐就不可以了?”段白薇毫不顾及姐妹情面,眯了眼注视她,“姐姐不是很贤良吗,为了睿王殿下,你大可去与他交好,以你的姿色定能成功。”

“住口。”段白芷猛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对着段白薇,“我说了就是担心你。”

“随便吧。”段白薇缓缓站起来,冷漠着脸,“我和姐姐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聊的,聊了不也痛快,那就请睿王妃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就别来太子府拜访了。”

“不知好歹。”段白芷一身怒气,顾不上仪态大步离开。

人走后,段白薇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心中荒凉。

她的血缘至亲永远都在打破她的下限。

如今景王归京,功名皆备,在文武百官之中声望极高,而睿王无实权无功绩,却又想争皇位,要想与景王争得须拉拢范侯。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嫡亲姐姐竟然企图利用她去拉拢范冢这个渣滓。将她往虎口里送。

从未如此愤怒过。

云昙看着她脸色不好,担忧得红了眼眶,“小姐,怎么说也是同胞的姐妹,大小姐怎么这样对你?”

“同胞姐妹又如何,人心都是自私的。”段白薇淡然一笑,满是讽刺。

她永远也不会任人宰割。


夜晚的鹊都似天上人间,灯火灿耀宛若白昼。

坊间歌舞升平,想要去了烦恼的人寻了快活,欲仙欲死。

鹊都城里最高的楼,登雀楼,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两座高楼直指夜里暗沉的苍穹,有桥梁相连,明月嵌在之中,似勾连银河的鹊桥,美不胜收。

里面有美酒妖姬,江湖琴客,五湖四海的商贾,才子佳人,京中的达官贵人。

明月照高楼,段白薇手中拿着清雅白瓷的酒瓶子,倚着窗,扬起头与月对饮,她一身湖蓝纱衣,衣袂被高楼上的夜风吹得轻扬,似洒脱又似惆怅。

酒水将她的唇色染得更红,眼眸湿润含春,双颊泛起红粉之色,静谧而魅惑。

她许久未出来这样喝过酒了,只是今日月见不在,月见本是江湖的剑客,回去祭奠她师父了,她少了一个与她畅饮的酒友,而云昙不会喝酒。

段白薇远眺这繁华的鹊都,万家灯火连成一片,灿煌耀眼,若夜明珠光,这里是天朝的京都,万民景仰,万国来朝,富贵迷人眼,可久了终究都会腻,但却是逃离不了的金丝牢笼。

“小姐,是时候回去了。”

云昙知她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顾忌她的身体,酒喝多伤身。

“喝完这一口。”段白薇扬起修长如美玉的脖颈,一口饮尽。

她把放下酒瓶子放下,伸手接过云昙手中的幕离戴上,纱帘垂直至腿弯,绝美姿容尽数掩藏,伊人朦胧,无人看出是天朝的太子妃。

“走吧。”

云昙推开包厢的门,喧嚣顷刻如潮涌了过来,廊道上的酒楼小二忙得直来直往,来自四海之内的人陌生面孔成群往来。

段白薇轻提纱裙走了出去。

倏忽间,一个端着酒的小二走得太快,迎面向她撞来,段白薇的幕离被他扯掉,珠钗铃铃落地。

“小姐!”云昙惊呼了一声。

段白薇还未反应过来,她被人握住双臂与肩膀,口鼻被捂住,一瞬之间她被拖着往后走。

慌忙之下,段白薇张口狠狠地咬一口捂她嘴的人。

“啊!”那人痛喊一声。

“小姐,快来人,救命啊!”云昙灵光一动抢走小二的端着的酒,瞄准抓住段白薇的人的脑袋用力砸去。

“啊!”又是一声痛呼。

“小姐,快跑!”

段白薇身上的束缚被松开,她抬脚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踹,再次向她扑过来的歹徒从三楼直直掉了下去,登鹊楼里轰然大动。

尖锐的叫声充斥满楼阁之中。

包厢纷纷打开,从里面走出了许多人。

段白薇拉着云昙往踏道跑,顾不得仪容仪态,衣袂翻飞,青丝散落跟随着飞扬,抛下身后的凶猛恶徒,她冲下了一层,被迫停在了踏道的转折之处,踏道下围了一群人。

道口之处站着一个高大雄壮的男人,转身过来面对段白薇,狠厉的眼神似鹰一般盯紧着她,噙着笑望着段白薇,“美人,我等候多时。”

范侯。

随后段白薇听见他高声道:“府中的美人跑了,我亲自来这抓回府,打扰各位了。”

段白薇眼神一凝,双腿促使她往楼上跑,可是追来的人将她和云昙堵住了。

那一刻,段白薇深喘一口气,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开一条路,她直接将云昙用里推了出去。

“小姐!”云昙瞪着双目惊呼。

她逃不掉了,不知谁能救她,瞬息之间,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风姿卓绝的人,逃生意志促使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跑,找景王。”

她赌他来救她。

直觉告诉她的。

“小姐。”云昙一边逃一边往回看段白薇,眼泪落在风中。

范侯来到段白薇面前,掐起她的下巴,拇指轻柔地摩挲,眯着眼眸打量着她的脸,“柔媚风情,浑然天成。”

他凑到段白薇的耳边,低哑道:“不许跑了。”

段白薇挣脱下巴的手,目光狠狠地瞪着范侯浑浊的双目,咬着牙说:“你敢动我,你得死。”

却不知道她瞪人的模样,在范侯看来,似美人娇嗔,很受用。

范侯低笑一声,舌尖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好啊,那先让你死在我床上。”

他抬手一掌劈向段白薇的脖颈,段白薇晕了过去。

-

云昙心中责怪自己,懦弱无用,要是月见在就不会这样了。

她攥紧衣裙,拼命地跑,经过横跨两楼的长长桥梁,跑进楼中,邻楼歌舞升平,一派太平之象,不像另一座楼那般鸡飞狗跳,她顺利从登鹊楼里窜逃出来。

云昙忍住眼泪,精神极致紧绷。

登雀楼处于鹊都最繁华的街,此时人潮如流,肩摩踵接,云昙急得横冲直撞,头脑发晕,心中的愤恨涌上心头,没有多少时间了,时间拖延一点段白薇就危险一分。

云昙咬咬牙豁出去,用尽蛮力推开不停涌动的人。

街上不由一阵乱动,埋怨声四起,乱糟糟一片也抵不上云昙的心乱如麻。

云昙终于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还未喘一口气,抬头,便看到一匹马冲了过来,马上的人神色一凝,急忙拉住绳子,一时奔腾的骏马仰起了身。

“啊——”云昙惊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痛楚一时让她强忍不住情绪,她从地上爬起来奔溃大哭,“小姐......好痛......”

“救命啊!”

“谁能救救我家小姐!”

“救命.......”

四周围了人看着坐在地上的云昙,没有人扶着她起来。

马背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即刻落地,见她哭得伤心欲绝,口中喊着救命,心中愧疚万分,伸手去扶她。

“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云昙抬起头,一脸泥泞的泪意望着眼前的男子。

“呜呜,我要去找景王救我家小姐......”

男子听到景王二字,也见她眼熟,顿时开口,“你是太子妃身边的婢女?”

云昙哭声顿停,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

“我是景王的护卫识卿。”男子说。

云昙一听,紧紧抓住男子的的手臂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抖着说:“快、快点带我去见景王殿下,太子妃被范侯掳走了,很紧急!”

话落的那一瞬,识卿转身上了马,伸手向云昙,冷静道:“上马。”

识卿将人拉上了马,一路高呼一声让路,骏马疾行奔腾向景王府。

景王府内。

景灼完成了一幅美人春卧拈花图,放下了手中的笔,正欲拿起美人画欣赏,书房外一阵急乱气息传来。

“殿下,太子妃被范侯掳走了。”

景灼的眼色一变,寒芒泛起。


段白薇才悠悠睁开眼,入目就是范侯那张侵淫满权欲的脸。

她还未挣扎,就被人扔上了床榻。

段白薇翻身一滚,从床榻上坐起来,靠在了最里面,双手攥紧身上的衣物,警惕地盯紧站在床边的范侯。

“醒了。”

他的表情似在和段白薇说:醒了,更有趣。

段白薇冷冷地看着他,“我是曜国的太子妃,你动我,皇室不会放过你的。”

范侯坐下了床榻,段白薇的心一紧,抓着衣物的手指骨泛白。

“太子妃?”范侯的语气微讽,看笑话一样看着段白薇,仿佛她是一个愚蠢的人,说,“我打听到一些消息,你嫁入太子府时那个短命的太子已经不行了,你和太子未行完拜堂礼,未洞房,还是处子之身,有名无实的太子妃。”

他勾勾唇,目光锐利地盯着段白薇,“你觉得皇室要是知道你在我床上承欢了,是我被杀头,还是你被所有人骂水性杨花,耐不住受活寡的滋味呢?还是太子妃的头衔被废,然后送去尼姑庵里?”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世道对女子尤为苛刻。

更何况她是个没有依仗的寡妇。

“你想怎样?”段白薇隐忍着,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吃了你。”

范侯上了床,爬行着向段白薇靠近,笑着像条毒蛇。段白薇的发髻散乱了,缕缕青丝垂落脸庞,双颊绯红,眼眸中芒光微动,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又柔又媚的段白薇是个很符合他胃口的猎物,一时他所有激湃的欲念涌了上来。

“我会让你臣服在我的雄威之下的。”

他看向段白薇的眼睛越来越越红,眼中淫靡的笑意令段白薇身上寒意更甚。

“……”

冷静。

她要保持冷静。

瞳孔里范侯那张粗旷的脸渐渐放大,他凑到了她眼前。

段白薇一双勾人摄魄的狐狸眼望进他眼中,与眼前的人死死对视。他再凑近一分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剧烈砰砰跳动如擂鼓。

瞬息之间,段白薇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感,拔下头上仅剩的玉簪子,对准范侯的右眼猛插了进去。

“啊——”

范侯惨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这是月见教她的方法,当一个人濒临绝境,面对无法对抗的敌人,眼睛紧紧修饰着敌人的眼睛,将他注意力集中到眼睛上,之后快速用头上的珠钗簪子插敌人的眼睛。

段白薇趁机跑下床,然而才跑两步,她的头发被身后的力量猛扯了回去。

头皮宛若被撕掉,她痛呼出声:“啊……”

“贱人!”范侯猛揪住她的头发,宽厚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武将的蛮力将段白薇打得耳朵轰鸣,头脑晕胀,重重跌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想呕吐。

范侯看着掌心中的血,他那只眼血迹模糊,似一个血窟窿一样,半边脸都是血淋淋的。

“贱人,我要将你玩成荡妇骚货!”范侯蹲下掐住段白薇的脖颈,又是一巴掌落下去,“你戳伤我的眼睛还想逃?”

段白薇的唇角益出了血迹。

他此时就像一只索要人命的恐怖恶鬼,张着血口阴森可怖,“我让你逃!给你点好脸色你不知好歹!”

男女力量悬殊,更何况对方是个武将,段白薇被掐住脖颈,修长白皙的脖颈立刻出现了红色的指痕,头向后微仰,一众濒死的窒息的破碎的美感涌现,她动弹不得。

更让范侯心中的施暴欲更甚,脸上的狠厉与阴鸷如妖魔。

“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滋味,抚慰你这个一直守活寡的寡妇!”范侯面容狰狞,瞪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瞪着段白薇,蛮横撩起段白薇的下身衣裙,徒手强硬地撕裂开她的亵裤。

布帛被撕扯的声音令段白薇心慌乱了,“放开——”

“滚开!”段白薇慌乱失去力气的手无法撼动范候的力量。

段白薇的亵裤被撕成了一块块碎布,范侯笑着摸了两把她的身体,骑坐在段白薇的身上死死压制住,转而去撕她的上衣,她身上的衣物都是轻纱,无需用多少力量便撕成破碎的布条。

几乎衣不蔽体了。

无法撼动的力量让段白薇心生绝望。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范侯看到段白薇莹白如玉的背,舌尖顶了顶脸颊,任由脸上的血迹流落,笑得淫靡,他从一堆的器具里挑出一条鞭子,对着段白薇抽了出去,“狐媚子骚货。”

鞭子无情落在段白薇的背上,段白薇闷哼出声咬住了嘴唇,火辣辣地痛令她的脸色惨白出冷汗。

看到她隐忍的神情,范侯频繁地往她的背上抽鞭子,莹白的背印上一道道错杂的鞭痕,令范侯的欲望与快感更甚,“你这张嘴不是很厉害吗?叫啊!忍着做什么?”

“叫啊,向我求饶!”

“叫出来啊!”

“贱货,求我啊。”

段白薇咬破了嘴唇,口中淡淡咸味,手指曲起,未出一声。

她赌错了吗?

今日她就会惨死在这里。

一国的太子妃,死得最屈辱的那种。

她这辈子真倒霉,若是要这样死,那么她宁愿给这种渣滓留下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至少这样她的灵魂是干净的。

身上的痛难以难受,她选择死也不要承受折磨,正欲咬舌自尽时。

“轰隆!”一声震颤爆破的炸裂声传来,木屑破碎乱飞,整个房中的一面墙崩塌,尘埃滚滚,满室狼藉。

段白薇隐隐嗅到火药的味道。

范侯才刚稳住身形,一阵凛冽的寒意袭来,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飞了出去,砸毁了房中的桌椅案几,木头残骸满地都是,他浑身痛楚狠狠呕吐出了一滩血,狼狈无比。

范侯抬头看去。

景灼站在了房中,身后是还未消散的烟灰尘埃,而他冷峻清朗,不沾染一点尘埃,满身的藐视一切的威压,让人天生臣服,忍不住心生恐惧,仿若从地狱里来的死神。

“景王。”范侯咬牙切齿地说。

景灼一眼未给他,他的双目盯着伏卧于地惨不忍睹的段白薇。

她的衣裳几乎都碎了,乌黑长发铺散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她皮肤娇嫩白皙,衬得那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

景灼缓缓向段白薇走去,半蹲了下去,伸手去拉段白薇的手臂。

却被段白薇惊慌地推掉。

景灼的手一顿,皱眉片刻,再度伸手去拉段白薇,段白薇侧目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明澈深邃的眼,眼前的人声音沉缓道:“是我。”

段白薇愣怔,眼睛里一片湿意,隔着朦胧泪意望着景灼,他的眉眼墨而浓,面容淡漠而平静。

她就这般神情茫然苍白地与他对视。

可他泠泠的目光还是那般令人局促。而她此时经历了令人难以启齿的羞辱折磨,身上衣不蔽体。

很难堪。

段白薇垂下了目光。

听到他说:“识卿,披风。”

一阵轻凉的风扑过来,景灼将黑色的披风裹她身上,随即横抱而起。

落入男子怀中的段白薇,靠在了宽阔平坦的胸膛上,心头浮上一股踏实的暖意,紧绷着的精神松了下去,她缓慢地闭上了双眼,低语:“谢谢......”

景灼还未走出去,而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范侯,怒指着他冷声道:“景王深夜闯进我府邸,又伤了我,是否给我一个说法。”

景灼停下,一抹冷笑,寒眸望向他,“当众掳走当今太子妃,不处死你,已经是最大说法。”

“.......”

他抱着段白薇走了出去,外面围着了许多府兵,看清是景灼的面容,手持着兵器,不敢妄动也不敢阻拦。

范侯一双血眼狠狠盯着景灼抱着段白薇离开的身影,内心的恨意积到了极致,一掌拍裂房中的柱梁。


马车里,段白薇全身发热又发冷,颤抖着身体,后背火辣刺痛得她一头冷汗。她的脸通红,缩在角落里,双手攥紧着披风处于防备的状态。

景灼伸手去探她的温度,段白薇一惊,猛地向后靠去,撞到了伤口。

她痛呼了一声,哭了出来。

景灼一愣。

段白薇平平淡淡活了二十年,没哭过几次。她的哭声很委屈很压抑,声音颤着说:“滚开……”

眼泪糊了满脸,似将这段日子里受到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发丝黏在了脸上,狼狈又可怜。

景灼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挑开了阻挡她视野的发丝,望着她微肿泛红的脸,双眸明澈,沉声道:“抬起头。”

又不容抗拒道:“看清楚我是谁。”

段白薇啜泣着,茫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的人。他的脸沉着矜贵,眉宇染了冰霜,目光就在直直地看着她。

她不出声,面前的人有迫使她冷静下来的本事,接着头痛欲裂,仿佛全身都痛了一样。

“我要回太子府。”段白薇的声音哑着说。

“马夫没拐弯,已经到景王府了。”景灼弯腰,手穿过段白薇的腿弯。

段白薇被他抱进了景王府。

十分焦急等了许久的云昙见段白薇被景灼抱了进来,根本没太多别的心思,只顾着段白薇到底有没有事。

“小姐,你怎么了?”云昙红了眼。

“别担心。”段白薇气弱无力。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景灼的声音:“识卿,喊府医来。”

段白薇抓住了他的衣服,用了点力气拉一下。

“怎么了?”景灼抱着她往自己的院子。

“先沐浴。”段白薇说,“我要沐浴,身上好脏。”

“你现在不方便洗。”

“我要洗,好脏。”段白薇气弱,但望着景灼的眼神坚决。

云昙连忙道:“景王殿下,奴婢替太子妃清洗。”

夜里平静的景王府一时动静极大,婢女一桶一桶热水往景灼的沧溟殿。

景灼站在殿外,府医也在外面侯着,屋内人影晃动。

段白薇脱掉身上破碎不堪的衣物,身上的伤全露了出来,绝美酮体有了瑕疵,云昙没忍住惊呼落泪。

“小姐,我来帮你。”

“不要。”

她的鼻息好像还闻到范侯那股令她作呕的味道,不免眼中流露出厌弃,她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想到范侯强迫她,撕裂她衣物,触摸她的身体,压抑不住恶心,她要把身上的恶心气味统统清洗干净!

段白薇踏进浴桶里,往水中沉下去。

温热的水接触她的皮肤,一瞬之间皮开肉绽的伤口似撒上了一把盐,极致的刺痛辣令段白薇大叫了一声,“啊——”

段白薇眼睛一白,整个人彻底沉入了水中。

殿外听到惨叫声的景灼推门而入,他定睛一看,只见段白薇淹没在水中。

景灼疾步上前捞起水中的段白薇。

云昙就在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将浴布披上段白薇身上。

景灼抱起水淋淋的段白薇,温热的水使得他全身浸湿,他把段白薇放他的床榻上,喊了府医进来。

府医医治伤口,上药。

云昙紧张问道:“大夫,太子妃怎么样?”

府医道:“伤口发炎,有些发热,伤口未好之前不得沾水。”

“伤口会不会留疤,?”

“会有些疤,得需用些祛疤的药物。”

云昙神色心疼地望向段白薇受伤的背,段白薇肌骨莹润,毫无瑕疵,美得不可方物,要不是那该死的范侯她也不会受到如此伤害。

府医弄好了一切,交代一句,夜里需要人守着,注意不要高热。

云昙道谢:“多谢大夫。”

她回头,看到守在帘子之外的景灼,微微欠身,感激又敬重,“多谢景王殿下。”

景灼隔着飘渺的纱帘望向床上安静沉睡的人影,淡然开口:“好好守着她。先在景王府留一夜。”

云昙点头。

他从自己的寝殿退了出去,走向偏殿。

夜色已浓重,景王府彻底平静了下来。

云昙即使昏昏欲睡也依然强撑着眼皮守着段白薇,怕她一直趴着睡一整夜,醒来脖颈会不好受,她动作小心翼翼地给段白薇换了另一侧方向,脸面对着床榻外边。

而后云昙动身去一趟如厕。

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的段白薇,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她看到一团漆黑影向她渐行渐近,一个人站在了她眼前。

段白薇动了动眸子,意志还陷在错乱的那一刻,只见眼前的人缓缓向她伸出手,一时之间她握住向她伸过来的手,用力拉扯。

景灼跌入了床榻。

段白薇跨坐在他要腰腹之上,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掐住景灼的脖颈。

扼住紧勒的束缚感顿时让景灼眉头微皱。

段白薇的脸苍白,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里,表情无神淡漠。

但她的力量对景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景灼骨骼分明的手抓住段白薇的双手扯掉,强劲的腰腹微微用力从床上躬起身体,段白薇从他腰腹滑落,坐在了他胯骨上,臀部与胯骨紧密嵌合在一处。

景灼微喘出一口气,强势靠近段白薇眼前,闯进她的视线里,“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谁。”

声音不严厉不恼怒,却令人身体一颤。

段白薇目光渐渐清明,一张线条流畅有棱有角的脸放大在她眼中,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景灼,容颜英气俊美,四目对视,静谧得极轻的呼吸皆能听到。

“景王......”

段白薇的声音轻而虚,表情滞愣茫然。

面前的男子呼吸与她几乎交融。

“你打算就这样压着我吗?”景灼抓着她的两只手的手腕,闻到她的体香。

段白薇身上出了虚汗,垂眸一看,了然自己现在是何种情形,随后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两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嫩,泛红了。

“你先放开我的手。”段白薇对上他的眼睛,却不敢直直望进他眼中深处。

眼前的人眼睛湿湿的含着清水一般,软绵柔怜,景灼放开了她。

段白薇连忙从他身上下去,坐在床榻上,低着头。

景灼下了床榻,转身回看表情复杂的段白薇,柔弱又可怜的模样,好心提醒她:“放心,你现在在景王府,住的是我的寝殿,睡的是我的床榻,很安全。”

“......”

段白薇抬头,景灼走了出去。

他前脚一走,云昙后脚回来,看到段白薇坐在床上失神呆愣。

云昙关心紧张她:“小姐,你怎么坐起来了,伤口疼了?”

段白薇摇摇头,轻喃道:“无事。”

她默了片刻,又说:“云昙,替我找纸和笔来。”

段白薇深夜里给景灼留了字条。

天微微亮时,她的体温退了,便带着云昙出了景王府。

景灼推门进寝殿,房中空白无人,床榻上的棉被叠得整齐干净,目光看到枕头上放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干涸,墨香也淡了,不像刚刚写的。

短短几个字:多谢相助,来日以礼答谢。


等了一夜的吴公公一直焦躁不安,当看到段白薇回来,老泪纵横。

“太子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吴公公看到她脸色极其苍白,不像平时那般妩媚红润。

段白薇忍着后背的不适,坐下榻,“已经用药了,后背的鞭伤有些疼。”

吴公公抹了一把眼泪,“幸好景王殿下愿意出手相救,多亏了他,太子与他情谊深些又一同在陛下身边长大,看来景王殿下是个重情谊的人。”

段白薇没应吴公公的话,她昨晚与自己对赌,根本没想到用太子去与赌,是用她自己。

所以景王是不是看在太子情谊的份上,她不得而知。

“太子妃,要不要禀报给皇上,此人太过无法无天了。”吴公公咬牙切齿道。

“陛下替我讨不回公道,向上禀报只不过是白费力气。”段白薇想到此,情绪冷了下去,“况且范侯还未得逞,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呢,又有谁能替我作证说范侯对我行不轨。上报了,就算一切都有足够的证明,他未得逞,陛下大抵一顿言语训斥,不痛不痒的小惩罚。”

“陛下治不了范侯,也帮不了我做主。”段白薇阐述事实,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

吴公公顿时沉默,替段白薇委屈,暗暗恨天子无能。

段白薇白白受的苦,只能往下咽。

清涟殿内,段白薇褪去了身上的衣裳,扶风弱柳的身姿,冰肌玉骨,只不过后背的伤破坏了美感,她背对着镜子看后背的伤口。

段白薇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容颜和一切,看到后背上丑陋的伤口,心中的怨气漫上心头。

范侯这种狗娘养的东西实在该死。

可她所受到的屈辱不知道能不能报复回去。

云昙替她换药。

怕身后的伤口痛,她换上了轻薄透气的粉色纱裙,半透明的褙子垂直下坠,抹胸裹住饱满,凸显盈盈细腰,女子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身姿婀娜纤长。

正欲小憩,吴公公站在殿外柔声禀告,景王来太子府了。

吴公公又说景王在府中的后花园等她。

段白薇表情微妙,神色平静地走出清涟殿去了后花园。

见到景灼此时背手,望着那棵花开正盛的白玉兰,待段白薇靠近,他转过身来。

段白薇挽了一个高高发髻,脸色苍白,胸口也一片白犹如莹润的脂玉,脖颈修长。

景灼那种直白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无法忽视,极其强烈地存在。

两人各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相望。

“景王。”段白薇先出声打破这安静。

“你倒是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景灼

既然他要求了,段白薇自然不会与他矫情,“好,未嫁到太子府时我便听人说你与太子感情深厚,你往后可直接喊我皇嫂。”

“......”

一顿沉寂。

随后段白薇听见一声浅笑,不知景灼无缘无故为何发笑。

“我是来送药的?”

景灼拿出了一瓶药,步履缓缓向段白薇靠近。

段白薇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下,低矮的绿茵被他的脚踩踏下去,浅浅出现一个印子,每靠近一寸,都会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无形压迫。

他从容站在段白薇面前,“这药是祛疤良药,你走得太急,没拿走它。”

“走得太急”这几个字说得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段白薇没有犹豫伸手拿了药,并不打算解释,她是故意“走得急”的,“多谢,我会亲自挑礼送上厚礼到景王府答谢。”

“送什么大礼?”景灼好奇段白薇怎么报答自己。

“我还未想好。”段白薇直接道。

景灼似笑非笑,“我听说你很会种花,看太子府中的白玉兰开得正好,你送我一几颗种子,我拿回府种庭院中待到长成我这个粗人也来欣赏一番雅趣。”

他说自己是粗人,即使知道他是征战沙场的三军将领,段白薇也没看出他是个粗犷的武夫,身为将勇猛之中多了几分清贵,身为王却多了几分野。

段白薇没想到他要的谢礼是白玉兰的种子,白玉兰鹊都城外多得是,无需花太多时间从种子开始培植,不过这种没多大用处的东西他要来做什么她不加多问,景灼要她给便是了。

“好,我现在去取给你。”

景灼跟随段白薇进了养花房,里面环境清幽整洁,花香浓郁,气味清新舒爽,能让人全身舒适放松。

段白薇停在储存架前,极为熟悉地找到白玉兰的种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递给景灼。

“给你的白玉兰种子。”

他拿在手中观赏,一个针织的荷包,精致小巧,上面绣了一朵白玉兰,然后低头一闻,就是那熟悉的白玉兰香。

“怎么种可以问景王府里的花匠,我身体还未恢复,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养神。”

“我正事还没说。”段白薇正欲走出去,听到身后的人说,“你是曜国的太子妃,昨晚被当众掳走,被鞭打,被侮辱,你不打算讨回公道?”

闻言,段白薇转身,“除去太子妃、雁春侯府嫡女的身份,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向在朝堂上搅乱风云的范侯讨回公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太子妃,没有依仗,没有靠山,身后没有人,二十年来一直孤立无援。”

说完这段话,段白薇平静地看着景灼。

她不是一个吃亏憋屈的人,她当然想报复回去,并且保护自己。

她内心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喜欢过平淡舒适日子的人,风平浪静,不被打扰。可直到现在,完全被破坏了。

“没有依仗,没有靠山。”景灼一字一句轻缓地说出,看着段白薇的神情神秘,“那你可试着亲自去找依仗,找靠山。敌人的敌人也许是你最大的靠山。”

景灼的话好似在提醒她。

段白薇默然不语,

“你自己好好想想。”

景灼离开,段白薇一个人站在原地,她不得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从前的她只想过好自己平淡的日子,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太子府一方天地之内太平祥和,理解不了太子府之外的世界所说的天子昏聩,朝堂上佞臣范侯把持朝堂,呼风唤雨,朝野动荡不平。

如今她切实感受到了,居功自傲的范侯在朝堂之上有多强大,有多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即使她是一国的太子妃,也能不顾皇室当众掳走她,她的嫡亲姐姐为了协助自己的夫君,吓唬怂恿她去讨好他,以此拉拢他借助他的势力与景灼抗衡。

段白薇缓缓抬头看天。

她到如今明白了,自己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无法置身事外,她终归会不得平静的。

在那些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随意拿捏的蝼蚁,若想自保,她得有一座强大的靠山。

像景灼那样的。


朝堂上。

天子表情乏味,兴致缺缺,听着殿中的大臣禀奏一些琐事,心中厌烦。

“各位爱卿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上奏吗?”皇帝问。

景灼出列,向金殿之上的皇帝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来了精神,看向殿中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是何事?”

“臣要弹劾范侯。”他的声音冰冷,殿中的大臣

朝臣们纷纷抬眼,神色各异,景王弹劾范侯,看来要有好戏可看,平时被范侯在朝堂之上的打压的朝臣们心中暗爽,眼中欣喜。

不由内心对景王的敬仰又添了几分。

“景王殿下,本侯似乎未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对本侯意见如此大?”范侯只能用一只眼看着景灼,内心的怒火涌了上来,戾气暴涨。

然而景灼并未应他的话,也未看了一眼,继续向皇帝道:“臣弹劾范侯带兵滋事,扰乱民生,藐视王朝律法,抹黑皇室声誉,行为恶劣,应当惩罚论罪。”

范侯盯着景灼,眼神怒意漫涨,受伤的眼睛发疼,大声道:“景王,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

景灼眉眼冷漠,俊逸的面容沉着,对范侯的话依旧置之不理,凉薄的唇轻启,“范侯扰乱民生不够,当众掳走妇女,且毁坏百姓财产,后带兵离去,没有赔偿损失。”

这在范侯看来,景灼高高在上,孤傲视人,更衬得他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丑,令他心生嫉恨,无可忍耐,就连皇帝也对他有三分客气,他如何能吞下这口气,于是道:“景王还真是对本侯恶意很大啊,给本侯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景灼终于看向了他,眼神中流露轻蔑的笑,声音却淡得毫无情绪,“范侯这是敢做不敢当?”

他拿出一份卷轴,“这是京都首府衙门的状子,范侯滋事的第二日,登雀楼的掌柜便报了官,登雀楼里几百双眼睛都看着,人证可极其多。”

此时朝堂肃静异常,范侯察觉到那些朝臣的投来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他笑话一般。

宫人将状子呈给皇帝,皇帝看了之后,他沉了脸色,看向了范侯,心中暗爽。

“范侯,你最近太过放纵了。”

此时的范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不是,下不了台,心中滋生恨意。

皇帝看向景灼,脸色缓和,问道:“景王,觉得该如何处理?”

景灼颔首低眉:“先赔偿损失,给被掳走的妇女以信公开致歉,而后去守城门半月。”

“准了。”皇帝直接认同了景灼的决意,“范侯先赔偿金额,写一份书信公开致歉,再罚守半月城门,半月后才能回朝堂上朝。”

皇帝内心舒适不少,之后半月不用在朝堂上看到范侯。

退朝后,景灼在宫道上与范侯相遇。

景灼一脸沉默,仿佛没看到他,直直地走过去。

范侯心中记恨,恨他那副孤傲的模样,忍不住对着伟岸的背影道,“景王这是有意要针对我?”

听到这句话的景灼停下脚步,勾出一抹讥笑,转身回去,声音不冷不热,“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范侯要是安守本分,不狂妄自大,也不至于让我向陛下如实禀报,不是吗?”

范侯眼中浮现戾气,沉着声道,“景王是为了太子妃羞辱我?”

“羞辱?”景灼慵懒一笑,狭长冰凉的眼睛流露出讥讽打量范侯,“若我是想羞辱你,我绝不会让你回去守城门,我大可让你做回你的老本行,做大半月的粪夫。”

景灼话说完,转身的那刻笑容消失,只余下在原地暗暗愤恨的范侯。

范红握住腰间的佩剑,阴狠的神色一览无余,觉得景灼该死。

-

范侯被罚去守城门的消息传入段白薇的耳中,她置之一笑。

月照亭内,段白薇打开了几个盒子,里面全是些精致的糕点,香甜诱人,还有一股花香。

“留着两盒给景王府送过去,请景王尝尝。”

“是。”云昙道:“景王殿下替小姐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

段白薇不语,有没有替她出恶气她不知道,虽然不够痛快,不过总归心中有点安慰,朝堂上能够与范候对抗的就只有景灼了。

“算是便宜他了,我一剑了结了他。”月见倚着亭中的柱子,看着手中的剑。

“月见,不可冲动,范侯不是你能杀得了的。”段白薇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鲜花糕,走到她面前,递给到她眼前,柔声道,“这个人总归让别人来杀,不能是我们,我不希望让这种恶臭的人玷污你的手。来,别想他了,来和我一起吃鲜花糕,这是我特意让府里的厨子做的,尝尝看。”

听到段白薇的一番话,月见表情虽冷淡,可内心还是为段白薇不平。

“好。”月见伸手接了糕点。

段白薇见她实诚地吃进嘴里,不免一笑,明媚似花。

“云昙也吃。”

段白薇坐回了垫子上,三人一起享用,美味的食物令人心情好了很好。

吴公公过来时,段白薇停下,道:“吴公公,过来与我们一起吃糕点。”

“太子妃,奴也想啊,但是雁春侯夫人和尚书夫人上门求见了。”吴公公看着段白薇,“太子妃,要不要见她们?”

段白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食欲也减了一大半。

“见,带她们来这。”

段白薇在亭中等了一刻,吴公公将人带进了亭中,两位夫人雍容贵气,容貌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从外面看去,一强势锐利,一温婉柔和。

“拜见太子妃。”

“母亲姨母快快请起。”段白薇许久未见她们了,没有生出半点思念。

母亲一如既往还是那副严厉的表情,她的姨母笑意温柔。

“母亲,姨母,快来尝尝府中刚做的糕点。”段白薇将糕点分给她们,亲自给长辈倒茶。

“好,我真是有口福。”她品尝了起来。

“母亲觉得怎么样?”段白薇注视着程氏问。

程氏放下手中的清茶,对视道:“唇齿留香,还不错。”

段白薇一笑,“我与母亲许久未见面了,正好母亲和姨母来了太子府,那就留下来今晚陪我一起用膳。”

“呆不了那么久,一会儿母亲还要回去处理府中的事务。”程氏道。

段白薇一顿。

一旁的姨母眼珠一转,露出温和的笑意,柔声细语地和段白薇道:“最近侯府确实事务繁忙,你母亲是抽空来太子府的,她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原来如此。”段白薇微微垂眸,嘴唇微微勾出一抹平淡的笑,“那母亲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呢?”

程氏看着段白薇,眼中的情绪变得温和了一些,“你们三姐妹之中,你是我最让我放心的,和你说事稳妥一些。我来想要和你说,小苏今年已经及笄了,是时候谈论婚事了,你大姐姐被赐婚给了睿王,你当了太子妃,小苏将来要嫁的必定也会是宫中的某位皇子。”

“母亲想要女儿做什么?”段白薇直接问道。

程氏道:“母亲想让你撮合小苏与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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