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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

八爪鱼888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凤轻彤宝萝出自古代言情《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作者“八爪鱼888”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三小姐还没醒吗?”“王爷和王妃薨逝,三小姐定是伤心极了……”王朝政变,她一个小小郡主,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做。可对于嚣张跋扈的她,却是什么都做得!她敲诈太子,哄骗尚书,挑衅群臣,还招了个锦衣卫做郡主爷。所有人都以为,成亲后的郡主会以家庭为重,谁知她变本加厉,甚至身后还多了一个帮她敲诈,帮她哄骗,帮她挑衅的帮手。她说:“王朝之下,争了才能活。”他说:“王朝之下,苟着才能活。”后来,她顺利坐上了长公主的位置,看着驸马爷……他:“为夫不苟了!”...

主角:凤轻彤宝萝   更新:2024-01-02 0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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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凤轻彤宝萝的现代都市小说《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由网络作家“八爪鱼888”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凤轻彤宝萝出自古代言情《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作者“八爪鱼888”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三小姐还没醒吗?”“王爷和王妃薨逝,三小姐定是伤心极了……”王朝政变,她一个小小郡主,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做。可对于嚣张跋扈的她,却是什么都做得!她敲诈太子,哄骗尚书,挑衅群臣,还招了个锦衣卫做郡主爷。所有人都以为,成亲后的郡主会以家庭为重,谁知她变本加厉,甚至身后还多了一个帮她敲诈,帮她哄骗,帮她挑衅的帮手。她说:“王朝之下,争了才能活。”他说:“王朝之下,苟着才能活。”后来,她顺利坐上了长公主的位置,看着驸马爷……他:“为夫不苟了!”...

《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精彩片段


三个素裳少女并一个胖墩儿,整整齐齐地从府门走出来。

为首的大郡主凤淑彤容颜清雅端庄、一身孝服将人衬托得越发出尘不染。

不少官家夫人眼前一亮,挺直了胸脯,俨然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凤轻彤率先上前两步,那双凉薄冷峭的丹凤眼瞟向这些朱钗鬓乱的夫人们,诧异地道:“诸位夫人堵在穆王府门口做什么?”

众人排队互怼、撕逼动手,闹将了这么久穆王府都装聋作哑,这会反倒明知故问了。

“我们是来提亲的!”

一位夫人嘴快,压根没给宋琴兰反应的机会,朗声道:“户部侍郎夫人堵在门口不让妾身入内,这才起了争执。”

宋琴兰立刻利用身体优势将人挤开,舔着脸凑到穆王府众人面前,“淑彤,我是你伯母啊!”

她生怕大郡主凤淑彤装作不认识自己,即刻表明身份。

清雅娟秀的女子眸光看向宋琴兰,中年发福的女人脸上没了熟悉的亲切笑容,反而眼角眉梢都是讨好谄媚,带着一股子市井味。

曾几何时,大郡主凤淑彤还希冀着能叫她一声“母亲”。现下想来,不过是一叶障目。

宋琴兰,实在当不得那一声尊称。

“你还敢来?”二郡主凤熙彤双手叉腰,娇诧一声:“来人,将周夫人给本郡主拉远些!”

见到周家人就糟心!

“二妹。”大郡主凤淑彤轻声制止:“不得无礼。”

周家不仁在前,可穆王府不能失了礼数。

宋琴兰以为这凤大郡主跟她儿子余情未了,即刻打蛇随棍上:“华淑郡主!我儿同郡主乃是天作之合,当成其好事!昔日种种都是误会,今日妾身乃是诚心来提亲的!”

迎着周围众多刀子一般的视线,宋琴兰将背信弃义的事轻松以“误会”二字揭过,想重结秦晋之好。

诚意?跟穆王府提诚意是吧?

凤轻彤轻嗤一声,“夫人,你们周家跟礼部尚书家退亲了吗?还是……打算让我穆王府的郡主做小?”

一番话噎得宋琴兰张不开嘴,她呐呐地讪笑一声:“同穆王府结亲,跟尚书一家也不妨碍着……”

“哎呦,原是背着人家礼部尚书来提亲的啊?”

“啧啧,这一招‘瞒天过海’糊弄了两个亲家,周家真可以啊!”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被拒了数回还能舔着脸上门求亲。”

……

无需穆王府开口,这些提亲的官家太太已经将宋琴兰怼到了天边。

中年女人的胖脸涨得通红,活像是被踩烂的红柿子。

凤轻彤碰了下长姐的胳膊,示意该她表现了。

亭亭玉立的端方女子款款地朝着前来提亲的官家夫人行礼:“华淑在此多谢诸位夫人抬爱。”

华淑郡主凤淑彤本就端庄大气、眉目如画,此刻雍容行礼更是应了坊间“贤良淑德”的传闻。

提亲之人见状,更是笃定了要争取这门亲事的心思。

只见大郡主凤淑彤目光款款地转向一脸难堪的宋琴兰。

“淑……凤大郡主?”宋琴兰心中再度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一脸殷切。凤大郡主还是想跟周家结亲的吧?!

小蹄子,果然还是心中迷恋她的好儿子!

“穆王府已同周家退亲,以后各自嫁娶、互不干涉。祝愿周府与罗府百年好合。周夫人还是请回吧。”

大郡主凤淑彤是正经的王府郡主,并未口出恶言,眸光冷淡如水,将宋琴兰一腔自作多情浇息干净。

中年女人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不过是个被退亲的破鞋,本夫人倒是要看看,落魄的穆王府还能谈个怎样的亲事!”宋琴兰泄愤毕,就想拂袖走人!

“放肆!周夫人口下留德!”胖墩墩的穆小王爷凤玖眯起了眼,瞪着宋琴兰的背影。

想不到周家当家夫人竟是这等货色!

“你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是“破鞋”呢?!明里暗里贬低穆王府,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二郡主凤熙彤气得就欲冲上去跟那老虔婆理论,凤轻彤一把拽住二姐,小声哄道:“不用二姐动手。”

有宝萝在,何须凤家姐弟动手?

“宝萝,掌嘴。”

机敏的玲珑给小伙伴使了个眼色,“别留手。”

宝萝点点头,二话不说,冲着宋琴兰那张肥脸就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这一巴掌着实用了几分真力,将身形笨重的宋琴兰抽倒在地。

“嗷!你,你竟然打我?”

宋琴兰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踉跄,她瞪圆了眼睛捂着脸,指着大郡主凤淑彤道:“你,你们竟敢……”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挨巴掌了!

“如何不敢?”

凤轻彤微侧身子挡住大姐,冷声道:“穆王府乃正统皇亲,当今圣上亲弟府邸,你一介正三品官员的内眷,无诰命、无功勋,胆敢辱没穆王府诰命郡主,是为大不敬!莫说抽你,便是打杀了,到皇伯父那里本郡主也有理!”

中年妇人终于想起来,穆王府今非昔比,眼前的大郡主凤淑彤再也不是任她操磨的未来儿媳了,而是高贵的华淑郡主!

宋琴兰捂着肿成包子的脸颊,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凤轻彤见这老虔婆还没有告罪的意思,思及前世长姐也没少受这宋琴兰的磋磨,凌厉的丹凤眼微眯。

“宝萝。”继续打。

小丫头身形瘦弱,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巴掌过去,愣是将宋琴兰另一边脸也给抽肿了。

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嗯,肿得很对称了。

宝萝还不过瘾,将人拽起来又给了一巴掌!

那大饼似得脸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围观者听着都觉得又疼又过瘾!

提亲的官家夫人门头一次见穆王府这般威慑力,安平郡主更是刚毅冷冽、派头十足。

众人默契地绕开宋琴兰,周家人附近留下好大一片空地,大家生怕被那瘟神给拖累了。

“是民妇嘴欠无知,冲撞了华淑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宋琴兰顾不得双颊肿痛,忙不迭跪在地上告罪,生怕宝萝再补一巴掌!

老虔婆识趣,凤轻彤自然不会依依不饶。

因为今日还有重头戏等着周家。

“还不滚?”

“是,是,民妇这就滚……”宋琴兰连滚带爬地被丫鬟搀扶着,往外街走了数丈之远,便悄然放慢了脚步。

宋琴兰挨了巴掌吃了派头,却还不甘心,想瞧瞧这嚣张的穆王府究竟会同意跟谁家订亲!

宋琴兰的小动作早落入凤轻彤眼中,她故作不知,侧身让开露出自家长姐,等长姐说话。

小说《长公主:驸马,你别苟着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大郡主凤淑彤素衣矗立于府门前,温婉的嗓音徐徐道来:“父母重丧,亲弟尚幼,家中还有两位妹妹待字闺中,阖待主持中馈。淑彤虽是一介女儿身,亦要护弟妹周全。今日小女在此立誓,三年重孝、不事婚嫁!”

说完,大郡主凤淑彤款款向众位夫人行礼:“感谢诸位夫人抬爱,请回吧。”

前来求娶的媒人和官家夫人都怔住了。本以为没了周家,她们的机会更大,岂料凤大郡主竟准备不事婚嫁。

“华淑郡主不愧其封号,端庄清华,可佩可叹!”

“凤大郡主高洁,民妇佩服,告辞了。”

……

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先起了头,其他夫人便也从善如流,感佩一番之后,便悉数带人回了。

凤轻彤明眸瞥向加快脚步离去的宋琴兰,心下冷哼。

赶紧回去吧,礼部尚书的“大礼”也快到了。

待众人散去,凤家姐弟四人回府。大姐凤淑彤总算松了口气,她小声问道:“三妹,我刚才表现得如何?”

“大姐说得极好!”凤轻彤微微扬眉,只见二姐凤熙彤和小弟凤玖已然齐齐红了眼眶。

饶是迟钝如二姐,此刻也明白了大姐的牺牲。

她为了穆王府,竟决定此生不嫁了!

而凤轻彤的目的也很明显。

今日敞开天窗说亮话,以后再无人记得大姐同周家退亲,而是会称华淑郡主“高风亮节、至纯至孝。”

凤轻彤落后姐弟几步,递送给玲珑一张字条:“老样子。”

好好传播,为周家的臭名声“锦上添花”。

“小姐,玲珑办事您放心!”玲珑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搞事情她最在行!

“回来赏你点心吃。”

小丫鬟欢天喜地地攥着字条离开,去寻那些小乞丐,让周家“声名远播”。

“脸皮厚,娶妾来,三番五次迎上门,富贵荣华掌中捂……”

不到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京城中人无人不知周家两面派的行事作风,将穆王府和礼部尚书府都得罪了个彻底。

百姓一边叫卖吆喝着,一边可惜那礼部尚书家的闺女。

午后,几个小贩三五成群地倚靠在大树下乘凉。

“礼部尚书家还没去退婚吗?好好的女儿家,竟是要嫁给周家那起子势利眼。”

“万一以后周子林飞黄腾达了,还不知罗家女要受什么罪呢!可惜了!”

“老哥,你说是不是?”

小贩撞了撞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紧抿着唇,眉目周正清远,旁边站了一个同他年岁相仿的中年男子,身形略佝偻,面上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恭敬。

“看你脸色差的,肯定跟咱们一样替罗小姐抱不平呢!”小贩又加了一句。

“嗯,”中年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扭头便沉了脸,铁青着面目进了尚书府,跟在身后的管家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这位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便是出门探听消息的礼部尚书大人,罗正。

不出凤三郡主所料,如今满大街都觉得礼部尚书是冤大头了。

罗正再不迟疑,冷声命令:“管家,把聘礼都抬出来,你亲自走一趟,退亲!”

“是,老爷!”管家双眼一亮,即刻前去办差!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罗玉清忍不住抿嘴偷笑,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带着丫鬟蹑手蹑脚地回了房。

礼部尚书的管家将聘礼抬到周府,沿途的百姓认出了这位罗管家,心中猜测恐怕是要去罗府退亲。

京城中人好看个热闹,皆忍不住跟上了抬礼的队伍,抵达户部侍郎周府的时候,人马多了一倍,堵了半条街。

周府的管家点头哈腰地巴结着,话没说两句,就被罗府管家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

“劳烦周管家将我们小姐的庚帖还来。务必要将聘礼、合书确认无误。若以后再上罗府找后账,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他可不是华淑郡主那等好性儿的,周家敢纠缠不休,便立刻棍棒伺候!

周管家的笑容僵在嘴边,忙不迭跑回去向老爷通禀。

周继仁听说罗家也来退亲,一下子惊得肝胆颤栗,竟是亲自迎了出去。

“罗管家,此事定有误会,不如进去喝杯茶,老夫也好解释一二。”

误会?骗婚算误会么?

罗管家斜睨周继仁一眼,“周大人说误会?请问跟罗家定亲时,可同穆王府退亲了?”

“这……”

“穆王府承袭赐封,周家可是补送了双倍聘礼?”

“我们……”

“退亲后,贵夫人今日可是又前去求亲了?”

“……”

夺命三连问,问得周继仁脸色铁青,无力反驳。

难道他能抵赖今日宋琴兰没去提亲?

那么多人看着,穆王府门前还闹了一场,现在谁不知道宋琴兰的脸肿成了猪头?

“说得好!”

“周家无良,还想迎娶尚书家嫡女?比我们老百姓都会做梦呢!”

“我小老儿实在,绝不骗亲事,就想迎娶公主嘞!”

……

百姓们三五成群、说三道四,愣是将周继仁的后话截断。

人言可畏,周继仁臊红了脸,心中越发责怪宋琴兰那短视的贱人!

“我们罗大人为官清正、两袖清风,实高攀不起周府,告辞了!”罗管家拱拱手,扭头便走。

主子地位在那儿,二品大员家的管家也敢给三品官员脸色瞧。

走出两步,罗管家扭头:“对了,还劳烦周大人将我家小姐的庚帖还来,免得落人口实。”

周继仁铁青着脸拱拱手:“自然。”

不待罗管家离去,周继仁拂袖进府,一旁的周府管家讪讪地望着一地的聘礼,心道这点子贵重东西,竟是送不出去了?

“管家,这些箱子……”

“箱什么箱?抬回去!”

周管家一脸不善地盯着围观的百姓:“看什么看?散了!全都散了!”

周家正厅里传来打砸的声音,还有周继仁时不时的低吼责备,随后,便传出宋琴兰哭天抢地的噪音来。

锦衣卫卫所。

冷冽锐利的英俊男子拆开情报小字条,剑眉微挑,周家被穆王府和礼部尚书家同时拒了亲?

“来人。”

一身玄衣的乔木即刻出列,满脸肃杀。

“将周子林放了。”

“……大人,还未到三日。”乔木一怔,小心翼翼地提示,被自家大人冷眼微瞪即刻领命而去。

祁曜倚靠在椅子上,修长粗粝的手指支颌,薄唇微扬,如墨的冷眸满是幸灾乐祸。

家中乱成一锅粥,怎能不让主角回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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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轻彤并未阻拦,灵动的秀眉轻扬。

手拆太子和神医这对儿“知己”,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若能顺水推舟,把白苏拉入自己的阵营,未来穆王府搏命也有了几分底气。

“太子殿下,可不要让人失望啊……”快点作死吧。

把白苏作跑了才好。

……

白苏出了外院,碰见一个粗布衣裳的秀气女子,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白苏。

在凤轻彤那里没占着便宜,现在又被陌生的女子看得发毛,白苏没好气地低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

具有威慑性的话,偏生因为娘娘腔削弱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搞笑。

女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没瞎。”

言下之意,是不是美男子,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先被凤轻彤几次套路算计,又被这个衣裳普通的少女回怼,今日怎么做什么都不顺?

白苏气血攻心,脸色涨得通红,立刻拂袖走人。

穆王府有毒,他再也不来了!

粗布衣裳的少女,正是听说了神医白苏已经拜访穆王府、急急赶来确认的金蝉。

想不到,凤三郡主竟然真的说到做到。

白苏确实来了。

就是……人有点奇葩。

金蝉耸耸肩,收回视线,便朝着白苏刚刚离开方向而去,寻找凤三郡主。

签契的事情,可以落定了。

进了凤轻彤的院子,金蝉就见安平郡主那一胖一瘦两个丫鬟头挨着头说悄悄话。

胖丫鬟玲珑一脸八卦地戳戳宝萝:“你不是会武嘛,能听到神医刚才跟小姐说什么了吗?”

宝萝瞟玲珑一眼,伸出手,要贿赂。

玲珑识趣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糖分给她,一双眼睛透着八卦之光:“快说说!”

“听不到,说话声太小了。”宝萝剥开糖纸,将糖果丢进嘴里。

“……你把糖给我吐出来!”玲珑气呼呼地伸出手,谁知宝萝竟然真欲将沾满口水的糖吐回她手上,给玲珑恶心得够呛,赶紧跑了。

金蝉:……

看来,那白裳男子确实是神医无疑了。

“想不到,世间传闻的神医白苏,竟然如此年轻。”金蝉感慨一句,快步走进凤轻彤的院子。

不到半刻钟,金蝉便从凤三郡主的院子里离开了,凤轻彤扭脸就去找大姐凤淑彤,支走了万两银子。

神医白苏从穆王府出来,没有直接回自家的院子,而是转道又去了太子府。

小六道:“太子殿下说了,不论公子什么时候去,他都会准备香茗玉棋,款待知己。”

“走,去太子府。”白苏神色激动,心道看看,看看。太子殿下分明是礼贤下士之人。

凤轻彤就是在胡说!

一迈入太子府,管家恭敬客气、下人行走轻缓,一切的一切,都让白苏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神清气爽地尾随管家入了正厅,便看到那个讨人厌的赵康已经先到了。

“白兄来了。”英俊无双的太子殿下激动地迎向白苏,甚至忘记了穿鞋,便赤脚走了过去。

“殿下,地上凉。”白苏忙不迭出声阻止,因了着急,那娘娘腔音调更加尖锐。

太子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微笑道:“无妨,欢迎至交,着急了些。”说着,朗笑请白苏入座。

刚才……太子因为他的嗓子,本能地皱眉了。

神医白苏行走江湖,靠得便是这双眼力。

再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眼力。

不待细思,永安侯府嫡次子赵康出于礼节,拱了拱手:“白公子。”

“哼。”白苏轻哼一声,他不喜赵康,也懒得做面子上的功夫,径直走过去,随着太子坐下。

太子说话的态度一如既往,白苏心底暗自道,刚才定是他想多了。

决不能被凤轻彤那个死丫头洗脑!

赵康拱手行礼被晾了,眼底划过一抹冷光。

不过是一介白丁,若非有“神医”的名号被太子礼遇,落到赵康手里,这等不知礼数之人,早都死了不下十回了。

“今日去了穆王府,实在太渴了。”

白苏坐到棋盘一侧,拿起茶水便欲喝,立刻被太子拦下:“哎,白兄,那是我的杯子。”

“那有什么,我又不介意。”说着,他便想先解渴再说。

“可是本宫不好意思啊,且忍忍。来人,快给白兄沏茶。”

太子笑着将杯子拿走,口气温和体贴,跟之前并无任何不同。

下人极有眼色地奉来上等茶杯,连带着太子方才的那只茶杯也跟着撤下,换上了一只新的。

不知怎得,白苏的脑海里浮现出凤轻彤强势坐进马车,不管不顾就拿起他的茶杯喝水的模样。

“白兄,白兄?”

太子神色担忧地道:“可是那穆王府为难你了?说与我听,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凤轻彤那个魔头,请白苏去穆王府,十有八九是为了穆小王爷凤玖那个病秧子。

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白苏无奈道:“谁敢为难我啊?我可是神医!”

他岔开了话题,并未言说去穆王府做了些什么。

“是我多虑了。”太子眼底划过一道精光,朗笑一声,邀请白苏下棋品茗。

“这是你昨日夸赞过的祁门红茶,且尝尝。”太子亲自为白苏沏茶,神态自然。

“殿下……”

赵康适时开口,张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太子殿下打断:“哎,本宫与白兄下棋时,莫要说那些俗事。”

“殿下,可是白公子已经在这里……”再拖延下去,只怕不好。

“殿下,可是有难处?”白苏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还瞪了赵康一眼。

偏这讨厌鬼话多。

“……无事。”太子微微一笑,他容貌出众,丰神俊朗之姿夺目逼人,偏那双剑眉始终紧皱着。

“殿下,若真有难处,可直言于白苏。”

说了,白苏就帮!

“当真无事。白兄,该你了。”

白苏继续下棋,却静不下心,凤轻彤说的话,总是萦绕在白苏的耳畔。

“我无耻得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虚头巴脑。白苏,你最好祈祷太子一辈子不向你开口求助。”

太子分明有心事,却故作姿态,死活不说。

难道……真让凤轻彤那魔头说中了?

白苏再坐不住了,编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太子神色不改,冲前来收拾桌面的下人冷淡道:“将那只茶杯丢了。”

他说得茶杯,便是白苏端起欲喝的那只。

门廊处,留了个心眼躲在柱子后面的白苏,眼睁睁地看着下人将那茶杯砸得稀碎,扫入簸箕,倒进了收拢垃圾的马车里。

如同打破了那名为“知己”的虚相。

回去的路上,白苏难得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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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艳丽清绝的少女立在书桌前,锐利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京城地图。

挑来挑去,店铺开在金蝉挑选的石子街最好。

石子街繁华富庶、人员繁杂,那铺面朝向三面人流,可观形势,是绝佳的搜集情报之所。

“金蝉果然有一套。”开铺子的事宜交给她没错。

“咔”地一声轻响,凤轻彤立刻警惕回头,一抹玄衣身影入内,因不小心打翻了花瓶,怔在当场。

秀眉微挑,凤轻彤冷眸戏谑。

这走狗,竟是翻窗成瘾不成?

宝萝立刻冲进了房间,见来人竟又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横眉冷对便冲祁曜低吼一声:“再来打过!”

秀气的萝莉脸满是愤怒,接二连三在祁曜面前处于下风,她不服!

祁曜并未还手,以躲为主。

怕碰坏花瓶,被凤轻彤讹上。

虎虎生风的拳头带着劲风横冲直撞,几次都险险碰到祁曜的衣角。

凤轻彤眼底划过一道冷光,祁曜的身手竟这样好。

狗皇帝祸害了弟弟一生,还让齐御医将弟弟的中毒归结到母胎带病上,害母妃多年来自责地以泪洗面。

若非她重生归来让白苏诊脉,就险些又中了狗皇帝的奸计。

这场针对穆王府的谋划持续数十年之久,祁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跟他的主子已然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思及此,凤轻彤盯祁曜的视线越发冰冷。

祁曜躲得厌烦,抬眸去瞧,见那矗立在书桌前的少女眉目冷冽陌生,敌意如匕首出鞘,带着寒光。

他心下一沉。这些日子的接触,凤轻彤但凡没有多信任他分毫,反而仇视得更厉害了!

没良心!

这一走神,宝萝的霸拳虎虎生威,袭上祁曜的腹部,中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祁曜本能反手一拍,硬生生地砸出房门,撞到了石台才挡住去势。

“够了。”朱唇轻启,凤轻彤盯着祁曜的视线越发冰冷,肚子里的邪火降了降。

现在还不能得罪祁曜这个疯子。

“祁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冰凉入骨的问候陌生得仿佛二人初次见面。

祁曜顾不得倒在地上的侍女,大步走近凤轻彤,眸光微寒,“什么意思?”

他以为,各自握手便算倾心,二人的关系就算不曾宣之于众,也不再只是陌生人了。

“祁大人身为天子宠臣,实不该私自拜访穆王府。”

“私自”二字被凤轻彤咬得极重,已然是警告。

若祁曜再敢贸然闯进来,她便直接面见皇上。天子宠臣勾结穆王府,不臣之心骤现。

看看那狗皇帝是保祁曜,还是保江山。

如墨的寒眸如同坠入深海,静静地盯着凤轻彤清冽刚毅的面庞。

神医白苏抵达穆王府,祁曜本是好心想来帮衬一二。岂料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居然给他脸子瞧。

白日,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才会让凤轻彤对自己态度大变。

如夜的寒眸深深望了凤轻彤一眼,他翻身跃离,不过眨眼就没了踪迹。

笔挺的脊背冷汗淋漓,凤轻彤心知,若祁曜方才将屋内所有人灭口,也能保住私会穆王府的秘密。

只是……他并没那么做。

可凤轻彤也不想再跟祁曜过多接触,多生事端。

凤轻彤赶紧去扶宝萝,见她没有大碍,松了口气。

算那走狗有些良心。

小丫鬟愧疚又羞愤,伤没多疼,却红了眼眶。让祁曜摸进来,是自家主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凤轻彤揉了揉宝萝的脑袋以示安抚,这才打发宝萝去歇着了。

美眸轻瞥桌上的地图,凤轻彤轻轻瞧了瞧桌上倒扣的白纸。

那杀神为何没选择杀人灭口,凤轻彤已经不想再去细究。

救弟弟的性命,找到天山雪莲,才是重中之重。

午夜,锦衣卫衙门,一道玄衣身影如入无人之境,快速进入书库,将门轻轻合上。

锦衣卫掌天下情报,上至高官、下至寻常百姓,没有人能够躲过锦衣卫的耳目。不论是皇子阴私、还是百姓腌臜,情报悉数归拢在锦衣卫的衙门书库。

今天凤轻彤的表现异常,定然是跟神医白苏有关。

他先是翻开今日穆王府事件簿,又翻阅了数年前的宫内秘录,目光便落在齐御医的事件簿上。

祁曜何许人也,掌握锦衣卫数年,只通过寥寥数语,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原来如此。”凤轻彤想要的,应该是天山雪莲。

她猜到下毒之人必然是圣上心腹,多年来先穆王妃再无所出,只怕也跟皇上有关。

不怪凤轻彤迁怒自己。

祁曜深吸一口气,只要不是他自身的问题,他就能接受。

把所有情报一一归置摆放,像是从未有人动过的模样,祁曜再度施展轻功,悄然离去。

回到府邸,冷冽的男人坐在书桌前,只余一盏油灯,粗粝的指节缓缓落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乔林。”

祁曜朗声宣身边护卫进来,将字条卷入小筒内,淡淡地道:“送给安平郡主。”

乔林善骑射,可百步穿杨,送信儿给安平郡主,不过一箭。

“是。”乔林领命而去。

穆王府,安平郡主院落。

凤轻彤思虑过重,每每夜间难以安眠,总是于睡梦中惊醒,极不踏实。

丫鬟玲珑在外间睡得呼呼喘气,突然一股劲风从玲珑耳畔划过,她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向床铺。

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直直对准了床上的小姐!

“啊!”玲珑惊呼一声,想要示警已然迟了!

凤轻彤几乎在同一时刻醒来。

梦里那滔天的血水盖住双眼,她身子一僵,箭矢险险地擦着她的脸颊过去,骤然射入枕畔,只留下一个箭头,其余箭矢三分之二处,竟都深深地没入枕头里。

可以想见,若射中的是凤轻彤,她此刻已然被射个对穿而死了。

额际的冷汗翩然流入发鬓,顺着脸颊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玲珑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凤轻彤浑身发软,到底是定了定心神,缓缓地坐起身:“无事。”

幸好她被噩梦魇住醒来后僵着身子没动,否则,她只要挪动分毫,那箭便会直入她的咽喉,小命休矣。

凤眸微眯,她起身打开窗户,发现外间空无一人,根本看不到箭手的影子。

“好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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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萝顺利拿来五百两银票,凤轻彤递给金蝉,“拿去。”

金蝉理所当然接过,一声谢不说,神色反而更加淡然,“治好弟弟,奴婢再亲去穆王府为郡主效力。”

“无妨,这五百两是送你的。至于活契之事,咱们再议。”凤轻彤有了更好的安排,随意地摆摆手,没将五百两银子放在心上。

“能去看看你弟弟吗?”

金蝉一怔,她怕弟弟着风,将人留在了藏身处,只独自一人跪在这里卖身。

“不方便就算了。”了然金蝉神色里的犹豫,不等金蝉回绝,凤轻彤就利索地上了马车,让九叔送她回府。

目送凤轻彤的马车潇洒离开,金蝉望着手中的银票,跟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似得。

“呵,郡主心可真大。”连她的住址都不问,便放心将银票给她了。

金蝉无奈笑笑,收拢收拢东西,起身离开。

马车上,玲珑对那金蝉颇有微词。

“小姐,你看金蝉那倨傲模样!送她银票连句‘谢’都没有,咱们除了名字都不知道她住哪儿,万一她赖账……”

那才叫赔了丫鬟又折银子,亏啊!

“她不会赖账。”凤轻彤微微一笑,笃定道。还没见到银票的时候,金蝉都不愿意一口答应几家人。这么多银票,又怎会赖账?

一想到金蝉的弟弟金铭是制香的高手,勾搭神医白苏有计、救治弟弟有望,她便觉得那五百两银票跟弟弟的性命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一点,她跟金蝉倒是颇为相似。都愿意为了亲弟弟豁出一切。

解决了心头一块大石,凤轻彤倚靠着车厢,摇摇晃晃地打起了盹儿。

回到穆王府,等了一天的大姐凤淑彤听说三妹是一个人回来的,急急着人传她过去。

凤轻彤先是熬夜照顾小弟凤玖,又去跟五皇子凤玚打了一场嘴炮,消耗过度,实在累得不行,躺到床上便不愿起来,让玲珑去回禀一声,她先睡一觉。

大姐凤淑彤知晓妹子没拦着神医,却有斩获。那五百两银子白送了人,应该也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虽不知三妹在盘算什么,大姐凤淑彤却明白,三妹已经不是顽劣孩童,定然心中有成算。

午夜,祁曜悄然摸入穆王府,看到的便是已然熟睡的佳人。

想起白天凤轻彤的惊艳一笑,祁曜伸出粗粝的手指,轻戳凤轻彤的脸颊:“笑一个。”

少女睡得迷迷糊糊,浑然不知多了一根指头在脸上捣乱,往日的警惕防备系数不见,白皙的手反而攥住了祁曜的手指,嘴里喃喃道:

“玲珑,别闹……”她一握一收,翻了个身睡得更熟。

这样都没醒,可见是累极了。

白皙柔软的肌肤在祁曜的指尖打了个转,男人一怔,不知怎得竟红了耳根,悄然从卧房逃了。

这次临走的时候,祁曜“体贴”地帮宝萝解了睡穴。

上次重伤锦衣卫的逃犯高丰有了踪迹,这一次祁曜得离京几日,势要拿下那厮的首级回来复命。

下次再谈条件,一定得让小东西笑给他看。

摸摸小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救弟有望、神医即将手到擒来,凤轻彤这一觉睡得极踏实,再醒来已经是次日午后,压根不知道夜半有人偷香窃玉戳了她的脸。

凤轻彤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玲珑从二门跑进来。

“小姐,那个乞丐……不对,那个金蝉,金姑娘来了!”

玲珑胖嘟嘟的身子不住喘着粗气,“她竟然真的登门了。”

抹了一把嘴,凤轻彤扬眉:“我说过的,金蝉不会失信。”

两个丫鬟陪同凤轻彤走到院子里,金蝉仍穿着昨日的破烂衣裳,头面收拾得干净整齐,走进院内后屈膝行礼:“见过主子。”

“还是叫郡主吧。看座。”

凤轻彤眼瞧金蝉眉目的愁绪散去,知道她弟弟的病情应该是控制住了。

“今日找本郡主,可是有事?”金铭弟弟体弱,不可能用药后隔夜就恢复,应当是有求于穆王府。

“我弟弟差一支千年人参,穆王府可有千年人参,挪一支给我急用?未来我定会奉还。”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玲珑瞪圆了眼睛。这种丫鬟绝对不能要!

“千年人参又不是地里的萝卜白菜,过个冬天就结一地。穆王府也不是任你予取予求的地儿。”

这次宝萝先按捺不住了,穆王府仅有两只千年人参,那可跟五百两银子不同,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锐利清冽的凤眸瞟了一眼宝萝,玲珑赶忙拽住暴力萝莉,小声道:“小姐肯定有所决断,咱们别出声。”

被妥妥打脸过两回的玲珑算是看出来了,小姐恐怕也有求于金家姐弟。事关小王爷的生死,小姐自然予取予求。

“还就不必了。”凤轻彤点点头,让宝萝去寻管家拿人参。

宝萝一脸不爽,还欲开口劝诫小姐,玲珑笑眯眯地道:“还是奴婢去吧。”

说着,安抚地拍了拍宝萝的肩膀,满脸堆笑地离开。

“多谢郡主,”无视玲珑对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金蝉神色从容,仿佛凤轻彤给的真是萝卜白菜。

玲珑拿来人参,笑着引金蝉离府,宝萝气得开始撸袖子。

“先是五百两,后是千年人参。小姐接二连三地送了东西出去,该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

要不她去抢回来算了!

“宝萝。”

凤轻彤轻轻支颌,灵动的丹凤眼眨了眨,“你说……是一株人参贵,还是我弟弟的命更值钱?”

“那当然是小王爷的性命……”宝萝恍然。

怪不得玲珑三番五次拉住她。幸好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凤轻彤抿唇微笑,“大姐不会怪罪的。”

一株人参,没了还能再得。可弟弟的命只有一条。

金蝉姐弟的手中有撬开神医白苏的关键。别说一株人参,把整个穆王府都搬空了,她也舍得。

接连三日,金蝉再没来过。

大姐和弟弟小玖对此事一句都不多问,凤轻彤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反而是收到信儿的二姐来过几回,不是说她败家就是骂她冤大头,愣是撇走了凤轻彤的一支珠钗,才算彻底堵上了嘴。

当事人弟弟凤玖是最淡定的,他身子骨好些了,便会来凤轻彤的书房闲坐,看到桌子上倒扣的白纸,掀开一看,便愣住了。

上面端正秀气的字确是大姐的无疑,只留下了四个字:神医白苏。

小弟凤玖的小眼睛诧异地眨了眨,“三姐,你早就在寻神医白苏了吗?”

少女将一本策论丢给自家弟弟,斜睨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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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凤玖指了指早就干涸的墨渍:“我四天前才发病,那天是我第一次听说神医白苏。可你这个墨渍干涸的程度,起码超过十日了。”

小胖墩儿眼底浮现出些许感动,坐没个坐相的三姐,原来早就存了寻医的心思,绞尽脑汁就为了治好他的身子骨。

“你倒是聪明。”凤轻彤无奈摇头,弟弟猜出来也无妨。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三姐,那个金蝉是不是有法子联络神医?”自家姐姐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小弟凤玖笃定她有谋算。

“没有。我秉性善良,想助她姐弟一二,不行吗?”

小弟凤玖一脸不信。

谁会拿千年人参做善事,还是不求回报的那种。

凤轻彤眯着眼睛,朱唇微抿。一个两个都觉得她有图谋,真令人失望。

“金蝉没有,不过金铭很特别。”凤轻彤不再隐瞒,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精光。

“说来也巧。这位神医平生没别的爱好,独爱兰香。”

“兰香?”凤玖嘴角一抽,肉嘟嘟的五官有些变形。

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香料。

“三姐都不认识神医,怎会知道神医喜欢兰香?万一是外间的人以讹传讹,三姐岂不上当了?”

凤轻彤神秘眨眼,“我说了,我本心善良。怕什么上当?”

给了就给了,现在那千年人参恐怕都化作汤药进了金铭的肚子,她还能抠出来不成?

“……”行吧,三姐又开始糊弄人了。

小胖墩儿被三姐堵了回去,扁着嘴离开。临走前,被凤轻彤叫住又丢过去好几本书。

“回去好好看,我可是要考较你的。”

“……是。”除了会欺负弟弟,三姐还有旁的本事没有?

书桌旁,少女身形如松如竹,仿佛傲立世间的孤花,凌然独自开。

她白皙的指节轻轻磕了磕桌面的那张纸。

金蝉快回来了。

两日后,金蝉再次造访穆王府。

宝萝见到来人,已经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金蝉竟然还敢来。

“这次你要啥?千年人参还是银票?”宝萝没憋住,到底还是嘟哝了一句。

“金姑娘可来了,郡主念叨您好几日了。”玲珑笑着拽过宝萝,招呼金蝉入内。

金蝉仍穿着破旧衣裳,素白干净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仿佛没听到宝萝的抱怨一般,随着玲珑进了内室。

正屋没看到郡主的身影,金蝉的目光悄然探向内室,在其中发现一道窈窕的身影,正立在桌边,似乎……在练字?

女子一身白衣素裳,提笔了半晌,最终落下一行字。

“啊,你来了。”凤轻彤看到金蝉,她丢下毛笔走出来,“你弟弟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大半,不知郡主今日可愿去瞧瞧?”上次金蝉隐晦地拒绝了凤轻彤,这一次却主动相邀。

可见,那千年人参已经换得了金蝉的信任。

“我弟弟身子尚未痊愈,不能见风。”金蝉末了又补了一句。

这是……在解释为啥没带着弟弟一起来拜见吗?

真稀奇。

素白的柔荑掀开帘子,露出一双锐利漂亮的丹凤眼,眉宇间的刚毅倔强冲淡了五官的艳丽,平添几分英气。

“好啊,去看看令弟。”说着,凤轻彤又问了金蝉可有什么用药忌讳的东西,好让玲珑准备些孩子的吃食,聊表心意。

“郡主不必如此客套。”金蝉张张嘴,到底是没将那句“谢”说出口。

她跟凤轻彤是等价交换,实在谈不上“谢”字。

金蝉的不恭敬仿佛被凤轻彤无视了,她也不绕弯子,问了几句后便等着玲珑打包好零嘴儿去探望金铭。

穆王府的马车出了京郊,沿着宽阔的官道又驶了二里路,玲珑便扶着自家主子下了马车。

一行人在狭小的村间小路里穿行,时不时灵活地躲过路上的泥坑,玲珑嘴里还念叨着:

“小姐,怪不得金姑娘每次到穆王府都已经是晌午,看来并非是特意蹭饭赶点儿去的,是真的住得远啊!”

这么绕的乡间小路,马车进不来也出不去。走起来歪歪扭扭,真真累人。

“小人之心。”宝萝吐槽强调,浑然忘记了自己怒怼过金蝉的事实,收获小伙伴冷眼一枚。

前方的金蝉似乎早就习惯这里的路况,脚下生风地在前面带路,不到半刻钟就走近一间破败的茅庐院子。

漂亮的丹凤眼环顾四周,整栋茅屋周围铺着干草,房顶摇摇欲坠,怎么看怎么不结实。

若是碰上风雪天,只怕扛不住。

走进屋子里,唯一能被称为“床”的地儿,便是一处高高的草垛子,上面铺了足有四五层褥子,躺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儿。

男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身形孱弱得几欲陷进被褥里找不到了。

好在男孩脸色尚算红润,可见也真是个药罐子。

“姐姐,你回来了。”

“嗯,带了郡主来看你。”金蝉夺步走到草垛子前,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进了屋的主仆三人终于了然,金蝉此前说的都是实话。

若非弟弟孱弱至此,补药花销不知凡几,又怎么可能落得这么潦倒的下场。

玲珑有些内疚,当初是真误会金蝉了。

“对不起金蝉姑娘,我真不知道你们如此艰难,那天竟是没有半句虚言,是我太狭隘了。”

金蝉抬眼看那胖嘟嘟的丫鬟,随意摇头:“我不在意。郡主,这就是我弟弟金铭。上次服用了千年人参,总算保住了性命,只是补药开销甚大,我确实捉襟见肘,让你笑话了。”

怎么会笑话?

凤轻彤摇摇头,坚定地道:“你很了不起。”

相比金蝉在困窘之下仍生生为弟弟劈开一条生路,她自惭形秽。

“姐,咳咳……你为什么带她来?”

瘦弱的少年虚弱开口,几句话的功夫,他都忍不住喘着粗气,望着凤轻彤的目光十分不善。

这就是押着姐姐为奴为婢的始作俑者,金铭怎么友善得起来?

“金铭,不得无礼。”金蝉口气变得冷淡:“是郡主救了你的性命。”

若没凤轻彤施以援手,金铭这会儿已经见了阎王,哪有命使性子?

金铭倔强地抿了抿唇,勉力从草垛子上坐起来。金蝉担忧地扶着他,少年却并不领情,起身就把玲珑拎来的东西丢到门外!

“哎,你这个孩子,怎得如此无礼?”玲珑还没见过这般不识好歹的。

她家郡主屈尊降贵来探望,又是银票又是人参的,这金铭居然毫不领情!

“我,我们不用你帮忙!我姐也不会给你当奴婢!”金铭撑着门框,一边喘气一边怒喝道。

用姐姐的自由换来的苟且偷生,他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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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浑说!”赵康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还欲反驳:“我确是奉了太子……”

“打!”

一声令下,早就憋屈了半天的护卫再不客气,棍棒不要钱地朝这起子混蛋招呼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府中撒野!

院内立刻响起鬼哭狼嚎的痛呼声,赵康的人被打得嗷嗷叫。

“啊呀,疼!凤轻彤,你大胆!竟敢抗旨不遵!”

赵康一边后悔没带会武的护卫,一边想往院外退,却被打得根本辨不清方向了。

“轻彤……”凤淑彤担忧地拉住凤轻彤的袖子,三妹自小顽劣成性,若是下手没个轻重,再徒惹事端……

凤轻彤给了大姐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别慌。

“你才大胆!”凤轻彤冷笑一声,指着赵康怒斥:

“我太子哥哥是何等人中龙凤,怎会在幼弟新丧尽孝之际,提出迁居太子府的旨意?此等不忠不孝行径,你还敢说是‘太子旨意’?”

赵康被说得一噎,连呼痛都忘记了。

是,太子本意是为试探穆王府深浅。若能把凤玖软禁在太子府,他自然可以说奉太子之命,全了兄弟之谊。

可现在凤轻彤“不忠不孝”这么大一顶帽子口上来,太子怎会认下?

自然是他赵康顶缸。

“假传太子旨意为罪一,陷皇家于不忠不孝之地为罪二!擅闯灵堂不敬先辈,此为罪三!给本郡主狠狠地打!打残了我自会向皇伯父请罪!”

前世,赵康打着太子的由头带走了凤玖。凤玖体弱,住在太子府不足半年便感染风寒去世。

如今想来,这其中未必没有太子的手笔。

重来一世,凤轻彤绝不让穆王府的唯一的男丁血脉流落在外。

她的弟弟,必须留在穆王府。

“该!”饶是端庄贤淑的凤淑彤,此刻见赵康挨打亦十分解气,忍不住叫好。

望向三妹,凤淑彤眼底满是欣慰。

这王府,终是有人撑起来了。

“三郡主饶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的错!”

形势比人强,赵康不敌,只能低头认错。

“知错便好。”凤轻彤挥手,管家令护卫停手,整齐列队。

凤轻彤双手抱臂,清冽的凤眸眨了眨,一副等着赵康正式认错的样子,着实气人。

赵康眼底划过羞恼,鞠躬认错:“是在下假传太子旨意,本想照拂穆王府一二,倒是好心办了错事,还望三郡主海涵。”

“穆王府乃皇家正统血脉,自有皇家照拂,赵公子何必多管闲事。”

凤轻彤声音不大,冷眸满是挑衅:“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康又羞又恼:“三郡主教训得是。”

他带人欲走,管家和护卫仍堵在院门口,赵康气愤回头,“三郡主,在下已经道歉认错,这是何意?”

“上香。”

朱唇微启,凤家人齐齐让开一个位置,直通穆王及王妃灵柩。

“扰先人清净,赵康,你本罪该万死。念我父王母妃皆是宽厚之人,磕三个响头,滚蛋!”

赵康一行磕了头、灰溜溜地离开穆王府,全王府上下大快人心。

“三姐!”幼弟凤玖一双小眼睛亮晶晶地,崇拜地望着凤轻彤,“你刚才好厉害!”话音刚落,凤玖便再度咳嗽起来。

凤轻彤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别在外间吹风了,回院去吧。”

前世,弟弟至死她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如今重生,她定亲自看护,让弟弟一生顺遂。

不到十岁的小少年摇摇头,“弟弟想为父王母妃守灵。”

“别浑说!你的身子哪里能守灵?去上一炷香,赶紧回去歇着!”凤淑彤红了眼眶:“王府……可再承受不住失去任何了。”

这番话,说得凤家人都红了眼。

“……是,小玖听大姐的。”

幼弟回了后院,姐妹二人在院中说话。

“此番得罪了永庆侯府,那赵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凤淑彤轻叹一声。

父王母妃皆已离世,弟弟年幼,穆王府倒像是一块肥肉,任谁都想来撕咬一口。

“大姐莫怕,有我在,穆王府绝不会任人轻贱。”

凤轻彤眸底满是寒光,不管为什么重生,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她便要改天换命,护穆王府满门荣光!

“好,好,你是个顶事的……”凤淑彤再度红了眼眶。

三妹素来顽劣,不知让父王母妃操了多少心。想不到,如今王府式微,反而是三妹出手,保全了王府,护住了弟弟。

是她没用。

凤轻彤摇摇头,握住大姐的手,“府中诸事还需要大姐费心,二姐醒过来了吗?”

“熙彤才哭晕过去……”

“二姐娇气些,等她醒了,帮大姐操持丧事。”

凤轻彤低声安慰:“咱们穆王府齐心协力,定能挺过这一关。”

“是,定能挺过去的。”凤淑彤擦了眼泪,坚强地道。

凤轻彤来到灵堂,朝父母叩拜磕头,上了三炷香。

父王,女儿迟来一步,未能挽留母妃性命。望您二人在天有灵,护我此行顺利!

凤轻彤挺直了脊背,眉宇间刚毅果敢,她上前两步,举起父亲的灵位擦了擦。

“父王,原谅女儿不敬,得用您一用了。”

“三妹……”凤淑彤诧异地望着凤轻彤恭敬地举着牌位离开灵堂。

举先人灵位,乃是忤逆之举啊!

“轻彤,你要做什么?”

“我出门一趟。”凤轻彤语气从容,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玲珑,跟上。”

“是!”

目送三妹离开小院,仿佛知道了三妹所图何事,凤淑彤再度红了眼眶。

轻彤,定要平安归来啊!

凤轻彤一边往宫门方向走,一边理清纷乱的思绪。

她已然接受了重生回到一年前的事实。

前世如今天这般,父王暴毙、母妃绝望自尽,赵康以太子名义软禁弟弟,当今圣上不颁谥号、不袭承王位,竟是让穆王府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这一整年,穆王府遭尽冷眼、尝遍世态炎凉,家中人竟没有一个得以善终!

法场满门抄斩,凤轻彤绝望嘶吼,老天无眼,让王府蒙冤,竟不得善终!

满目的血红沾染了凤眸,凤轻彤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紧握着父王的牌位,仿佛能给她力量。

父王,母妃。女儿发誓,一定会将仇人欠下的血债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凤眸望向不远处的宫门,眼底划过一道精光。

首先,就把狗皇帝欠的谥号王位,讨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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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施粥的老百姓们三五成群,压低声音互相探问:“这是说谁呢?”

“嗨,还不是上头的事儿?”

一个小伙子指了指天:“皇上和穆王爷,可不是兄弟二人么?”

穆王曾领兵作战、极为骁勇,听说先皇属意的帝位人选本是穆王来着!

“怪不得皇上一直不下旨让穆王府承袭王位,不会是……”另外一个年轻男子下意识地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再不敢说了。只是路过穆王府的时候,他们会同情地瞧上两眼,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凤轻彤听着四处飘散的童谣和讨论声,朱唇微抿,火候差不多了。

突然,一道锐利的视线袭来。

凤轻彤本能抬头,就见当今天子宠臣、锦衣卫都指挥使祁曜大人,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经过穆王府门前的大路。

男人目不斜视、气势冷冽,压根没往这边瞧。

许是错觉了。凤轻彤好笑摇头,继续施粥。

午后,圣旨未到。

黄昏,圣旨亦未到。

就连威风凛凛浑身浴血的锦衣卫使,都骑着高头大马路过穆王府回宅邸了。

“祁大人他怎么又来了。”

凤熙彤越来越忐忑,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三妹,没话找话说。

三妹一点都不慌。

可是圣旨怎么还没来?

“路过?”凤轻彤盛好一碗粥,温和地递给乞儿们,虽然唇不带笑,却充满善意。

“从祁府到锦衣卫衙门,咱们家也不顺路吧……”凤熙彤一边说,一边搓弄着袖口的花边。

施粥布善都结束了,整整三日,狗皇帝连个屁都没放!

“轻彤,怎得还没……”

“嘘。”凤轻彤轻扬下巴,“到了。”

迎着昏暗的黄昏,不远处走来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簇拥着正中间的宋公公。

圣旨来了。

凤熙彤眼眶红了。

父王,您看到了吗?圣旨来了。

凤轻彤拽了拽凤熙彤的衣袖,“回去吧。”

迎圣旨,总得光明正大地在正厅里,一家子整整齐齐才好。

“哎,哎。”凤熙彤压了压眼角,随着三妹进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穆王保家护国、文成武就,安民以居,安士以事。特追封为忠德武成圣公穆王,其妻追封为昭容惠敏王妃,赐葬皇陵。着其子凤玖,承袭穆王王位。

“念其孤女无依,封长女凤淑彤为华淑郡主,赐食邑千户,良田百顷,封地昭陵。次女凤熙彤为华仪郡主,赐赐食邑千户,良田百顷,封地永昌。”

宋公公突然顿了顿,看了一眼凤轻彤的头顶,轻咳一声:“封幺女凤轻彤为安平郡主,钦此。”

“臣女(子)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淑彤略显忐忑地接过圣旨,三妹得了个跟她和二妹全然不同的封号,还没有封地,皇上这是何意?

“多谢宋公公,臣女有一事……”

“宋公公辛苦,不若去厅内喝口热茶再走?”凤轻彤打断了长姐的话,笑着送上一张银票。

宋公公满意地接过银票,“安平郡主客气。”

这凤三郡主虽说气人是气人了些,可当真乖觉得很。

“皇上忧虑民间疾苦,听说近来坊间常有不实之言,扰了圣名……”宋公公笑着提点道:“实在是不该。”

凤淑彤略显担忧地瞧了一眼三妹。

“都是误会。”

凤轻彤眼皮都不带眨的,“公公都说了,都是不实之言。如今皇伯父圣旨已下,传言自然不攻而破。”

宋公公嘴角抽了抽,心道难怪皇上颁旨的时候,又打翻了茶盏呢。

这凤三郡主,实是油盐不进的性子。

“宋公公,这是今年新上的龙井,还请您尝尝。”凤淑彤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听到二人话里的机锋,转移了话题。

“多谢华淑郡主,老奴这便尝尝。”

送旨的队伍离开,穆王府在压抑悲悸的情绪里,总算得了一丝乐观。

“太好了,三妹……”凤熙彤靠着凤轻彤,眼泪便忍不住落下,身段娇气得紧。

凤淑彤也压了压泪水,低声道:“能够承袭王位,多亏了三妹的计谋。”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施粥布善了几日,这圣旨就下了?”凤熙彤揉干了眼泪,迷迷糊糊地道。

“应该是因为那首童谣吧,三姐?”方才一直沉默的凤玖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是三姐散出去的童谣吗?”

凤轻彤朱唇微抿,眼底浮现几分笑意。她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玖儿当真聪慧。

“不是我。”

凤家三姐弟一脸不信。还装,明明就是她干的!

狗皇帝一向爱惜脸面,先是被施粥布善捧成“明君”,等童谣一散布出去,他暗地里欺负兄弟遗孤,谁人心中不得骂一声“虚伪”?

现在,他不但封谥号、承袭位,还大肆封赏了三个郡主。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凤朝国,有封号的郡主和没有封号的郡主,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可惜了三妹,没有封地不说,这封号也颇为古怪。”凤淑彤叹息一声。

“无碍,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凤轻彤低声提醒。

前世,穆王府就什么都没有,才任人践踏。

今生,两位长姐变成了有封号的郡主,承袭封地;弟弟承袭王位。穆王府就算不依靠任何人,也有了起码的自保之力。

至于她的封号?

凤轻彤好看的丹凤眼划过一道微光。

狗皇帝是给她敲警钟呢,让她安分守己,才能平安一生。

怎么可能?

穆王府和狗皇帝之间的博弈,只有不死不休。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凤轻彤回房去了,其他凤家人仍旧在承袭王位的喜悦之中。

父王母妃在天有灵,定能安息了。

欣喜之后,凤淑彤坐在正位上愁眉不展。

正跟凤玖说话的凤熙彤见大姐神色不佳,停下问道:“大姐,咱们府里的困境解了,你怎得不高兴?”

“唉,你没瞧见老三吗?”自打掌管王府中馈以来,凤淑彤叹气的次数明显多了。

“三妹原来爱闹爱笑的,父王母妃逝去后,她一次不曾展颜。”

独自逼退赵康、入宫请旨、又让府中承袭,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办成了。可却没见轻彤眉宇松快一点点。

凤淑彤真怕这担子太重,把三妹压垮了。

“是啊……”凤熙彤低声喃喃。

“三姐再没有哭过。”凤玖补充:“晕厥醒来后,三姐就变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了。”

“唉。”凤家三姐弟齐齐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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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凤轻彤守灵。

明日是穆王府出殡的日子。

“父王,母妃。小玖已经承袭王位,穆王府暂时保住了。”

少女一袭白衣素裳,恭敬地跪拜在父母牌位前。

挺直脊背,白皙素手将一张纸丢入火盆之中,依稀可见“承袭王位”四字,不待看个分明,那张纸便被火舌吞没,燃成灰烬。

重生以来,改换王府命运的第一步,完成了。

凤轻彤打小顽劣,闯祸无数。可谓“招猫逗狗讨人嫌”的典范。有一次甚至偷偷带着病弱的小弟凤玖出去玩耍呛了风,险些救不回来,被父王打得屁股都开了花。

父王在外护短,对内从严,从不曾因凤轻彤闯祸而稍有姑息。母妃温婉贤淑,宠她爱她,如珠如宝。

凤轻彤低首再拜,额头紧贴青石板,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曾经最习以为常的经历,在失去后,竟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怕吗?自然是怕的。

对峙祁曜的生死一瞬,触怒帝威的千钧一发,凤轻彤皆是怕的。

可凤轻彤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满门抄斩、穆王府不复存在。

父王英武骁勇,为天下苍生计,半生圈禁在王府这方寸之地,终生郁郁不得志。

母妃主持中馈、教养子女,让凤家后继有人。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顶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凤轻彤抹了一把眼泪,挺直脊背,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刚毅的英气。

“父王,母妃,你们在天有灵,且看着吧!”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所有欺辱穆王府的、忘恩负义的,皆会成为我穆王府荣耀之路的踏脚石!

素白的手紧握成拳,明眸望着火舌吞没明黄的烧纸,朱唇紧抿。

次日,穆王府出殡,十里长街皆素白。

穆王府除了嫡系亲人及府中护卫,皇家竟无一人送葬。送柩扶棺的男子,仅穆小王爷凤玖一人。

当真是“人走茶凉”。

大姐凤淑彤手捧先父牌位走在最前,眼泪时不时滴落。娇弱的二姐凤熙彤跟在大姐身后,几次险险哭晕过去,最后只能被身边侍女搀扶着行走。

凤轻彤手捧先母灵位在其侧,神色从容肃穆、双眸直视前方,不见丝毫悲戚。

皇家陵墓近在咫尺,凤轻彤却觉得已经走过半生一般漫长。

冷冽的丹凤眼警惕地微眯,越接近皇陵,凤轻彤的警惕心就越重。

前世不曾有父王母妃入皇陵的“好”事。凭直觉,送葬的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眼看皇陵近在咫尺,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凤轻彤迷惑地歪歪头,狗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举父王灵位的大姐凤淑彤脚步一顿,悄然碰了碰三妹的胳膊,凤轻彤随着大姐的视线望去。

前方,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矗立于皇陵一侧。他并未着素服,腰间却系着白色的腰带,似是为了表示敬意。

会武的宝萝视力绝佳,低声提醒自家小姐:“是五皇子殿下。”

凤玚?他怎么来了。

锐利的眸子划过一道精光,凤轻彤心下恍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送殡,这位五皇兄……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待凤轻彤细思,阳光英俊的五皇子凤玚已然迎了上来。

“大堂妹还请节哀。本殿下代父皇送皇叔最后一程。”凤玚一脸悲痛、礼数周全。

大郡主凤淑彤怎敢受皇子之礼,忙不迭抹了眼泪还礼:“多谢五皇子殿下。”

“都是一家人,堂妹无需客气。今日诸位兄弟不便,我来扶棺送皇叔入殓,不知可否?”五皇子凤玚目光诚恳,眉眼清澈,不似作伪。

大郡主凤淑彤下意识地看向三妹,只见她微微颔首,这才应下。

五皇子凤玚感激行礼,却没错过堂妹之间的小动作。

从什么时候起,玩世不恭的三堂妹能做得了穆王府的主了?

“是我等该感谢殿下才是。”大郡主凤淑彤还礼道。

经过凤轻彤身畔时,五皇子凤玚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凤轻彤。

她身形如竹、眉宇坚毅,那双流转着戏谑的丹凤眼内敛无光,竟没有丝毫泪水。

皇叔皇婶薨逝,三堂妹不悲不喜,实在古怪。

联想此前大堂妹征询凤轻彤意见的举动,五皇子凤玚若有所思地扶棺前行。

不怪父皇命他前来试探,如今的凤轻彤,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可凤玚却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凤轻彤。

凤玚绝非如他口中所言,只是代皇家送父王最后一程那么简单。

只怕送葬为虚、试探为实。

锐利的凤眸闪过一道精光,凤轻彤朱唇紧抿,随着众人进入皇陵。

棺木入殓之时,所有人放声痛哭。

凤二郡主哭晕数回;凤大郡主强行忍耐泪水的决堤,但颤抖的身形却泄露了她哀悸的心情。

反而是此前一直备受父母宠爱的凤三郡主神色从容,有条不紊地指挥家丁护卫行入殓之事,端得是有大将之风。

先人入殓后,穆王府众人尚未离开皇陵大门,凤三郡主突然停下扶墙,崩溃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要将父母离世后的委屈胆怯全都释放出来。哭声在陵内绕梁三尺、余音不绝,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五皇子凤玚心头不忍,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穆小王爷搂着三姐不住地抹眼泪:“三姐,三姐别哭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凤轻彤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皇陵。

神色复杂的五皇子凤玚随着穆王府的入殓队伍离开皇陵,直送出一里开外,这才提出告辞回宫。

大郡主凤淑彤忍着悲痛微微屈膝行礼。

眼见凤玚策马而行,直到进城再看不见他的背影,凤轻彤抹干眼泪,除了双眼通红尚能看出些许端倪,仿佛刚才哭得肝肠寸断的人根本不是她本尊。

“你个小没良心的!”二姐凤熙彤抽泣着通红的鼻尖,恨声道:“难道你是哭给旁人看的不成?”

才流了那么几滴猫眼泪,这会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嗯,是哭给五皇兄看的。”凤轻彤老实点头。

真正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

双眼已经肿成核桃的二姐凤熙彤愤愤地瞪圆了杏眸,“你莫不是疯癫了?父王母妃下葬,你哭给旁人看什么……”

“二妹,小点声。”

一直没等到两个妹妹的大姐凤淑彤折返回来,神色严肃地低斥二妹:“难道想让沿街的百姓都听到不成?”

明明是三妹做错了事,大姐却反过来凶自己。凤熙彤再度红了眼眶。

“有什么事,回府再说。”大姐凤淑彤瞟了三妹一眼,却已经开始寻思凤轻彤话里的意思。

专门哭给五皇子看?那岂不是说,是哭给皇伯父看的?

五皇子凤玚一反常态前来送葬,果然别有目的。

拿父王母妃下葬的日子作为试探,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伯父未免太过不择手段。

思及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大姐凤淑彤的心情越发沉重。

“哼!”二姐凤熙彤轻哼一声,提着裙子向前走去,不欲与没心肝的凤轻彤为伍。

凤轻彤伺机放慢脚步,拉着一胖一瘦两个丫鬟,拖拖拉拉走到队伍的最后方。

“玲珑,你跟宝萝去帮我办两件事。”凤轻彤沉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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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凤玖乌溜溜的小眼睛打量着几位姐姐,乖觉地不参与对话。直到大姐让众人都散了,凤玖才悄然扯住了三姐的衣袖。

“三姐,你用什么理由约出了罗小姐啊?”

跟礼部尚书家的合作,很愉快嘛。

一开始顺水推舟让大姐跟周子林见面,其后比武招亲、百姓造势,三番五次给周家没脸。

不但保住了大姐的声名,还让周家什么便宜都没占着,白白丢了两个儿媳妇!

在掌控舆论大局这块,三姐的时机总是拿捏得死死的。

凤轻彤亲昵地搂住自家弟弟的肉脖子,凤玖激动地凑上去,以为能探到三姐的秘密。

岂料她微微眯眼,漂亮的秀眉轻挑:“你是包打听吗?穆小王爷。”

说完拍拍他的脑袋:“回去躺平,别没事瞎操心。”

“……”小弟凤玖委屈地扁嘴,说好把他当成大人的呢?!

三姐就会欺负人!

凤轻彤回到书房,就着烛火烧掉了桌上的一张纸,字条很快在烛火的吞噬下烧成灰烬。

让玲珑收拾掉残灰,凤轻彤径直坐在书桌前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上新出现的字条。

就在明日了。

如果明日还没有神医白苏的下落,她就只能想办法从太子手里截胡了。

揉了揉太阳穴,凤轻彤毫无睡意,衣着整齐地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玄关的帷帐突然动了,有人!

凤轻彤锐利的凤眸四下扫了一圈,玲珑打着哈欠出现在玄关处:“小姐,还不睡吗?”

“……嗯。”不知为何,凤轻彤一直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三小姐!三小姐!”

午夜时分,门外响起急促的拍门声,凤轻彤心头一紧,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椅背。

卧在小榻上的玲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蜗牛,怎么了?”

蜗牛是小弟凤玖身边的小厮,因为说话慢吞吞地,凤玖便擅自给他改了名字。

“不好了,小王爷吐血了。”

小玖!

凤轻彤即刻从小书房夺步而出,“走,去看看!”

脑海里划过一道精光,凤轻彤隐约想起,若是凤玖危险了,必然要寻齐御医前来。

她不放心齐御医。

“玲珑,你去外间请个大夫回来,以备不时之需。”沉吟片刻,凤轻彤吩咐一声,便大步流星地赶往凤玖的院子。

院内没人发现,凤轻彤的闺房之中,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当了“梁上君子”。

等院子里空荡荡的再无一人,祁曜轻轻跃下,如夜的冷眸意味不明。

若他没猜错,安平郡主衣着整齐不曾入睡,似乎早就知晓今夜会有事情发生一般。

太奇怪了。

祁曜沉吟的目光环顾四周,最终落在书桌的纸张上。

那纸古怪地倒扣着,似乎不欲为人知晓。亦可能是留下字条的人,早将其内容铭记于心。

好奇心促使祁曜走到桌边,修长的手指祁曜掀开那纸,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四个字:神医白苏。

墨眸骤然紧缩。神医白苏重现于世并悄然入京的消息,尚无多少人知晓。

端看纸上墨渍干涩的情况,这纸条恐怕写了数日了。

祁曜饶有兴趣地将纸张重新扣放好。

“凤三郡主……真令本座惊讶。”

那刚毅的少女究竟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凤轻彤抵达弟弟的院子,心跳如鼓一般,颤抖得厉害。

前世这个时候,弟弟在太子府中,可也曾遇到如此危急的情况?

虽然重生归来后,凤轻彤或主动或顺势改变了一些事情,穆王府也不再是个空架子。

可若失去小弟凤玖,穆王府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想到弟弟可爱聪慧的模样,凤轻彤忍不住捂住悸动的胸口。

不行,凤玖决不能出事!

“传御医了吗?”一迈进屋里,凤轻彤第一句话便是请大夫了没有。

“大小姐已经令小厮拿着令牌去请了!”丫鬟脆生应道。

凤眸落在床畔的少年身上,圆滚滚的的少年看着似乎又胖了一圈儿,一双眼睛都快被肉挤得看不见了。

可他们都知道,小弟凤玖这是身子虚导致的。

若不是体弱之症,她的弟弟也定是个翩翩少年郎!

“三姐。”少年虚弱地唤凤轻彤,她隐去眼底的泪意,忙不迭坐到床畔。

“三姐在。御医很快就到,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没事,就是喉咙痒吐了口血,吐出来反而舒坦了不少……”小弟凤玖怕姐姐担心,刻意隐去了胸口的灼烧难受不提。

朱唇抿紧又松开,凤轻彤轻轻摸着弟弟的小脑袋:“没事就好……”

怎会真的没事?

小弟凤玖那白得不正常的皮肤,还有浮肿发胀的身子、通红的小脸,额头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落。不用他提凤轻彤都知道,弟弟此刻正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两个姐姐很快赶来,大姐凤淑彤坐在一侧握紧了手,二姐凤熙彤却安生不下来,一会儿转到内室,一会儿到门口催促御医怎得还不来。

短短的两刻钟,更像是过了一百年。

“来了来了!”二姐凤熙彤轻呼两声,一直为小弟凤玖看诊的齐御医赶到。

二姐凤熙彤示意凤轻彤让位,凤轻彤微微侧身,清丽的凤眸盯着御医的动作,见他把脉之后,眼神沉了沉。

凤轻彤下意识地抱臂站立,眸光更加警惕,紧盯御医的动作。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齐御医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伯父。

他们说什么,穆王府就信了什么。可笑临死之际,大姐还曾劝凤轻彤,说帝王不易。

重生一回,凤轻彤早知狗皇帝对穆王府动了杀心,这位总来看诊却总也治不好病的齐御医,不可避免成为凤轻彤防备的人之一。

“……三位郡主无须担心,穆小王爷乃是受寒发炎,外冷内热,这才吐出一口急血,待老夫施针治疗一番,便可稳住病情。”

御医起身,恭敬地回禀道。

“还是没法子根治吗?”大姐凤淑彤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紧张。

“是啊!总是这般折磨我弟弟,可怎么受得住?”二姐凤熙彤心疼得红了眼眶。

“这……”齐御医眉目闪躲,话语含糊,凤轻彤眉目越发冷峭,更笃定这位齐御医有问题。

“齐御医有话不妨直说。”

“小王爷母胎遗留的病症,能控制已然是大幸,想要根治,难上加难……”齐御医摇头叹息,再度浇息了凤家人的希望。

“既然如此,何必施诊,让我弟弟再受一遭罪?齐御医且先回去吧。”凤轻彤不客气地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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