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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前夫千刀万剐后,改嫁清冷暗卫

蒲蒲知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重活一次的月家女儿,再也不想做那只会杀人的刀。也不愿做那满心只有一人的痴情冤种。回顾前生,该她在意之人身死各方,不该衷心之人笑之猖狂。一无所有,只有一人从始至终,从一而终。

主角:   更新:2022-11-19 19: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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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被前夫千刀万剐后,改嫁清冷暗卫》,由网络作家“蒲蒲知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活一次的月家女儿,再也不想做那只会杀人的刀。也不愿做那满心只有一人的痴情冤种。回顾前生,该她在意之人身死各方,不该衷心之人笑之猖狂。一无所有,只有一人从始至终,从一而终。

《被前夫千刀万剐后,改嫁清冷暗卫》精彩片段

月知霜一活,二十五载,有两把武器,一把无为刃,一把殊风剑。

她用一把剑,一把刃,闯过敌营,屠过倭匪,灭过奸臣,也手刃过血亲。

而如今,她唯一效忠的君主,亦是她的夫君,亲手用她的两把武器,割了她的命脉,断了她的手脚筋,削了她的五官,高挂于皇城门上,命以叛军之首,尸首示众,以儆效尤。

月知霜已然断气了。

她飘荡在城门前,在一缕染血的旗帜下,麻木且遥遥无终的等着投胎。

月知霜在这旗帜下,亲眼见证秦如言娶了他的姬妾,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在她的尸身上放着喜庆的炮仗,脸上却扬着神采奕奕的笑,那抹浓情蜜意的笑颜,月知霜从未见过。

以前八抬大轿娶她做王妃,严肃得很,秦如言却说是他紧张过头,一时间忘了笑。

现在想来,那只不过是骗人的话。

而她满心欢喜,从未怀疑过。

而他那名娶了为后的姬妾,亦是月知霜亲自选进府里的夫人,对她温情柔善,恭敬有加,甚至以姐妹相称,只是没想到,割她鼻子的,正是这位好妹妹。

她那双懵懂无辜的眼睛,染上血腥,是月知霜从未见过的疯魔。

她说:“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张伪善的脸。“

血液的喷溅,使得她畅快淋漓,放声大笑。

而她亲爱的夫君,此刻一脸麻木的站在一旁,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以及施虐过后的爽意。

月知霜到死也想不明白,何以至此,她为了他秦如言的皇位,众叛亲离,不喜不爱就罢了,哪来这么大的恨?

死后还羞辱她的尸身,以炸尸来恭贺二人的婚礼。

月知霜自知瞎了狗眼,心底无悲无恨,只怨自己识人不淑,对不住她月家满门,手里的血气,阎王爷都不肯收她下地狱。

月知霜在城门下飘荡了不知多少个年月。

刚开始,她也有数着日子。

无聊之时,便趴着半个身子,往城墙下望,看看人来人往,听听八卦,侃侃家常。

为什么是半个身子。

因为她的腿,没了。

秦如言亲自砍的。

直至这天,烈焰当空,灼热刺眼的太阳差点把月知霜的鬼魂打散了,而那皇城的大门,却被非人的待遇,炮轰开来。

月知霜那被风干的尸身随着炮轰粉碎,她俯身旗帜飘飘荡荡的跌落,被一名身着战甲的男子,结结实实的握住。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旗帜上的血迹,就好像抚在了月知霜的灵魂深处,那是她作为鬼魂,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月知霜好奇的趴在此人肩头,透过那沉重的铁甲,看清了他的脸。

从寒。

月家军,从前她的暗卫。

哦不,他现在应该叫谢从寒。

自打跟她上了战场,立了军功,便恢复良籍,加官进爵,早在五年前,就是一名统领十万大军的将军了。

只是,今天这个阵仗,是要造反吗?

月知霜心头一紧,魂魄有些摇散,感受到了一点儿作为鬼魂没有的疼痛,还有些灼热。

原来是谢从寒抓紧了旗帜,他手上一枚月牙色的扳指,闪烁着只有她能瞧见的金光,烫得她下意识的躲开,可没飘开个一尺,被那染血的旗帜,吸回原位。

那金光俞渐灼亮,烧得月知霜的魂魄像撕裂了一般,许久没感受到这般的痛楚,上一次,还是在地牢。

她没有脚,甚至没有一双完整的手可以拥抱自己缓解痛楚,也不能说话,不能嘶吼,没有眼泪,无法哭泣,只在那金光之下,摇摇欲坠。

月知霜盯着那太阳,此刻竟觉得,太阳都能让她凉快一些。

果然,阎王爷不收她,老天爷看不惯她,现在就派了个人来,让她魂飞魄散,连让她亲口跟月家满门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月知霜不再挣扎。

突然,月知霜感受到一滴湿润,冰冰凉凉,浇灭了烧在她身上的金光。

她好奇的睁开眼一看,竟然是谢从寒的眼泪?

作为暗卫,冷心冷情是第一要素,而她确实也没见过,从寒那万年冰霜的脸有过别的表情。

此刻他却落了泪,盯着面前的旗帜,喃喃自语,而近在咫尺的月知霜却因魂魄不稳听不清他所言,只听到含糊不清的几个词汇。

报仇,手刃,等我。

月知霜很想流泪,没想到他的这个暗卫是在这个世间唯一记得他的人了。

谢从寒的身后快马奔驰而来,那旗帜飘扬,月知霜再熟悉不过了。

月家军的旗帜。

他果然是要造反!

谢从寒把旗帜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唇角一吻,月知霜烧得慌,她不是那懵懂少女,这表现过于明显。

随后,便把旗帜如珍宝般收入怀中,策马进军皇城。

之后,月知霜看不到了。

她也随着折叠的旗帜,陷入了一片黑暗,并且动弹不得,按理说,鬼魂是不会困倦的。

而她,陷入了无尽的睡眠,那滴冰凉的泪,像清泉,滋养着她的魂魄…


不知是那滴泪,还是月牙色扳指的排斥,月知霜的魂魄在养息后竟然能飘的范围扩大到了离旗帜五尺的距离。

而牢房这一亩三分地,横竖不过五尺,月知霜趴在血淋淋谢从寒身边,他依旧是那副冰山肃穆的表情,干涸的血迹糊满他的脸,却挡不住那刚毅坚韧,似有星火撩燃的双目。

月知霜对这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一样带着愤恨与不甘,而这座牢房,那几个老鼠洞的位置,也让她记忆犹新。

这不就是关押她的地方吗?

显然,睡了两天的月知霜,再醒来,谢从寒已然兵败,被严刑拷打后关在了这儿。

谢从寒背靠墙,身上有无数个血淋淋的窟窿,他不做挣扎,任由那血淌至地面,染红了地上的泥沙,整个房间似乎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只可惜月知霜闻不到,她作为鬼魂,什么事都做不了。

只能一遍遍来回飘在谢从寒的左右耳,念叨:“包扎…包扎呀。“

谢从寒当然听不到,牢房湿气极重,四面墙壁封死,只在顶上开了一个小洞,略微能撒点光下来,自然能把那严冬的寒风灌进,呼呼作响。

下了雪,雪与血融在一起,谢从寒依旧一动不动,随时要死去一般。

这时,那牢房被打开,来人正是秦如言。

秦如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摆在月知霜面前,那笑容淡漠,以前她觉得世间公子颜如玉,形容的就是他,只是现在如此的面目可憎。

狱守凶恶道:“见了圣上,还不下跪!“

谢从寒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一般,狱守为了让圣人满意,提了一桶刺骨的冰水,里头洒满了盐,一头浇在了谢从寒的身上。

伤口上撒盐,这得有多疼。

月知霜关在地牢一个月,每天都会经历几遍,她麻木了,可谢从寒即便是暗卫受过的伤无数,也从来没人敢给他这个待遇,此刻也一声不吭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睁开了眼。

秦如言蹙着眉,满眼的厌恶,谢从寒的样子显然激怒了他,跟月知霜如出一辙,不认错,不低头,不求饶,甚至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谢从寒眸色冷冽,秦如言讽刺道:“主人死了,你不过就是那丧家之犬。朕还愁着怎么找到月家军,你上赶着给朕送来。果然,月知霜的狗跟她一样,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谢从寒听不得这畜牲说月知霜,冰山的脸有了一丝松动,攥紧了拳头,令月知霜这具鬼魂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谢从寒咧着嘴笑了,愤恨的盯着秦如言那面如蛇蝎的脸。

从来没见过从寒有别的表情的月知霜诧异极了,也揪心,你这不是纯属激怒秦如言吗。

低头,求饶,秦如言最想看的就是这样,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呀。

可月知霜不会做的事情,他谢从寒也不可能做。

秦如言果然瞬间被点燃,他跨步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戳瞎了谢从寒的双眼,鲜血四溅,穿过她的魂魄,洒在了墙上。

谢从寒不吭声,不说话,却疼在了月知霜的魂魄上,心头大颤,只觉得疼得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

月知霜想哭,哭不出来。

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她是个那么差劲的人呀,她甚至为了这个魔鬼的一面之词亲手杀了她的庶弟,跟月家决裂,害了月家满门。

她还亲手送爹娘上了断头台。

秦如言说的对,她就是这世间不折不扣的蠢货。

秦如言等不来谢从寒的痛哼求饶,怒火中烧,又是一刀割了他的鼻子。

血液喷在他的脸上,染得他像个偏执狂躁的魔鬼,他道:“你叫啊!你怎么不叫!狗不都是会叫的吗?“

疯魔的样子,以及血腥吓得狱守呆愣在原地,随后呕吐不止。

秦如言抓住谢从寒的衣襟,疼痛既然不管用,那月知霜呢,管不管用?

他松开了手,拿出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里的剑,道:“被月知霜的殊风剑戳瞎,也算是对你最好的恩赐了吧?“

“你喜欢月知霜?“

“你可能不知道,她作为我的王妃时,不仅对我顺从,在我身下时更是骚得带劲。“

谢从寒呼吸一窒,就这么一个漏洞,被秦如言捕捉到了,他得意的笑起来,道:“她月知霜天之骄女,肆意践踏他人的自尊,没想到吧,有一天会在别人的身下求饶,朕最爱听了。“

“喔,她临死前,朕还命人让她逍遥快活,对她是不是很好?“

月知霜满眼愤怒,飘荡在秦如言的身后,意图殴打他,可惜没用。

她只能一遍遍的对着谢从寒说道:“不是真的!他压根没跟我圆房!我天天替他在外讨伐,哪里来的时间做这种事情…“

“死前也没人糟蹋我!我死的还是很痛快的!“

谢从寒终是忍不住满腔怒火,秦如言看在眼里,洋洋得意,两指抠住了他那血淋淋的双眼。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连街边的流浪汉,都得到了她的身,你这常年跟在她身边的狗,不会没碰过她吧?“

谢从寒闷哼一声,此时的他血肉模糊,不停的往外渗血,不比当初的月知霜好上多少。

“你求饶啊?求饶就让你死得痛快,让你下去和月知霜团聚!“

谢从寒吞了一口血,挤出话来:“休想。“

秦如言的笑僵硬住了。

谢从寒见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是月知霜的无为刃,狠狠的朝秦如言的脖子割去。

秦如言吃痛,捂着脖子,也按不住那往外射的鲜血。

谢从寒笑了,用尽了浑身力气的他还是挤出来话,“陪葬。“

狱守见状,大呼,“护驾!护驾!“

秦如言恶狠狠的道:“给他上十八般酷刑!朕要亲眼看着他死!“


月知霜的魂魄,随着谢从寒被千刀万剐的肉体支离破碎,几近透明。

十八般酷刑,挨到最后一项,谢从寒被一口汤药吊着口气,神经活跃的感受着自己骨肉分离。

每剃下的一块,月知霜的魂就在抖,无论她怎么嘶吼,都无济于事,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这剔骨之刑。

月知霜痛哭不止,无尽的悲痛在她这残破的鬼魂上惨烈极了,可她始终感受不到自己流泪,她用那血肉模糊的下半身跪在谢从寒跟前,逼自己记住谢从寒如今的模样。

都是拜她所赐,拜她所赐!

如果不是她愚蠢,执拗,狂妄,无知,怎么会成今天这样,怎么可以成今天这样?

老天爷既要惩罚,为何不让她一人受罪,为何要让他人替她承受?她才是该千刀万剐的那一个啊?

她死有余辜,死得其所,谢从寒有什么错啊?

谢从寒至始至终,即使他浑身颤抖,都不曾痛哼过一句,秦如言在对面,摆着桌椅,身边还坐着她的皇后,灵兮。

二人是来欣赏他的惨状,偏偏谢从寒没如他们愿。

秦如言浑身是血,眸间嗜血,讥讽道:"真是个硬骨头。"

他得不到想要的求饶,亦如月知霜一样,收到了谢从寒讥讽的嘲笑。

就像当初有人踩着他的脑袋,骂他是个废物一样,刺眼。

秦如言失了耐心,吩咐执刑人:"劈了他的脑袋!"

月知霜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劈向谢从寒,而他一瞬间,睁开了原本失明的双目,冷静又平和,看向了她。

他动了动唇。

月知霜那凄楚的双目,流下了一道血泪。

谢从寒说:"大小姐,来生见。"

"不!!!"

月知霜痛呼,谢从寒身死她面前,血泪滴在月牙色的扳指上,散发了一束惊人的金光。

而看不见这束光的二人,地牢的天窗里那寒风大雪猛烈的灌入,刮得二人衣衫凌乱,雍容华贵不在。

一声巨响。

月知霜陷入了昏迷。

西梁十八年。

三九严冬,寒风凛冽,银装素裹,腊梅花开,枝头挂着红绸,彩灯,盘着一圈圈的红绳,上头挂着百姓对好日子的盼望祝词。

正月初五,月知霜年过十五,月府上下喜贺连连,那过冬的喜鹊,似乎都不被寒冬所困,叽叽喳喳。

月知霜盯着头顶,绣着精致图案的床幔,房中燃着龙井茶香的熏香,门外传来的嬉闹此起彼伏,却是她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日。

过了及笄礼后,月家上下,便要跟随三皇子,秦如言去玉门关外打仗了。

而这是她月家,最后安逸快活的一天。

她不顾爹娘的劝说,执意要与秦如言成婚,并且还与秦如言在婚前搞了一出私相授受的戏码,引得众人发现,让月爹娘不得不从。

月知霜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指腹一遍遍的抚着娘亲亲手给她做的锦被,上面还有她的小字,媱媱。

每吸一口寒气,她的胸腔肺腑都在刺疼,谢从寒惨死的一幕引得她悲痛万分,惊坐而起。

从寒呢?

一个大动作,头重重的磕在了床架上,发出一声沉闷又浑厚的响声,以及她暗自吞下疼痛的闷哼。

一道人影闪过,谢从寒出现在了她面前。

此时的他蒙着面,那星辉熠熠的双目不仅有神,还刻着紧张。

少年时常躲在暗处,风吹日不晒,肌肤白得透亮,脑袋上还渗出他急于奔走的汗水。

知晓自己越矩,在确认房中没有危险,抬头到月知霜那张娇艳的脸,楚楚可怜的落着泪,心中一紧,连忙俯首跪地道:"请大小姐恕罪。"

梦魇了吗?

还是,梦到了秦三皇子?

少年俯首在塌前,脸埋在阴影下,月知霜止不住的泪打在他的影子上,随后,便传来少女的抽泣声。

谢从寒不知如何安慰,抬起头来,对上少女那双晶莹剔透,娇媚欲滴略带笑意的眸子。

谢从寒满头雾水,问:"大小姐,怎么了?"

月知霜擦干泪水,话音间还带着哭腔,"从寒,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你死了。"

谢从寒愣在当场。

大小姐梦到他死了,哭成这样?

为什么?

他死了,大小姐会为他流泪?

月知霜伸手要摘谢从寒的面巾,少年身体一僵,忍着没动。

心里翻江倒海,不敢再看她。

月知霜盯着那张还些许稚嫩的脸,脸上还有诡异的绯红,喜极而泣。

真好啊,重新做人了。


少年片刻的错愕后,回过神,挂上了他那冷若冰霜的表情。

月知霜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她从前的模样,秀眉一蹙,骄纵的挥了挥手,让谢从寒出去。

谢从寒不由多想,大小姐心性乖张,情绪不稳,变脸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便要从窗户翻出去。

谁知月知霜在后头道:"以后你不用翻啦,我告诉爹爹,让你做我的护卫!"

谢从寒脚步一顿,差点没从窗沿摔下去。

回头,月知霜那泛红的眼底,透着一股灵气,以往大小姐骄纵,暴躁,这天真可爱的模样,只在将军与夫人和三皇子面前显露。

如今…

谢从寒下意识认为她只是说笑,或是又想着怎么拿人来寻开心,月知霜此时却说的十分认真:"我说的是真的,你以后不要穿这身灰扑扑的衣服了,丑死了。"

谢从寒思忖片刻,僵硬着那冷脸,道了声谢。

月知霜从前最不耐烦看到他这个表情,如今巴不得盯久一些,盯穿他,灼透他。

她不愿再看到,他有别的表情。

愤恨,不甘,悲痛,自责,都能让她心痛。

冲他笑了笑,谢从寒从未得到过月知霜的笑颜,心里升起一丝异样,那板着的脸,嘴角不自然的勾了勾,似乎是想笑。

只可惜,看上去就像脸抽筋。

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是丫鬟锦绣的声音,谢从寒一跃而去,留下月知霜一人在房中。

她目送谢从寒的身影至窗外那葱郁的榕树,极轻的枝叶摩擦,缓缓摇曳,没入树间,直至无影无踪。

月知霜一直都知道谢从寒的身手极好,如今他不过十七,轻功好得就像她做鬼似的,飘着去的。

就这踏风无痕的身法,别说月家天资最高的她老爹,都不一定能将他抓住,那秦如言那个三脚猫,是怎么活捉谢从寒的?

要说现在的月容禀,都不能轻易把他抓住,十年以后,毫无对手的他,怎么可能跑不掉。

除非。

他不想跑。

月知霜红了眼眶,如鲠在喉。

真是个傻子。

门外的锦绣没听到屋中有动静,意识到小姐可能还在睡,不想起来,便换着法子叫她:"大小姐,三皇子来了,您不起来吗?"

月知霜还在上头的泪瞬间收了回去,浓重的恨意逼得她喘不上气来,浑身在抖。

她咬了一口舌头,尝到一丝血腥,到底没失去理智。

道:"进来吧。"

门外的锦绣感到诧异,听大小姐的声音,并不像是刚睡醒,那为何她叫了这么久的门,不开呀?

锦绣不敢多问,推门而入,月知霜端坐在床前,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冲她笑了笑,别说,怪渗人的。

毕竟大小姐平日里不是发脾气训斥,就是拿人来切磋,冲人笑,就是发火的前奏。

锦绣面色愁苦,恐怕又要挨好一顿责难了。

月知霜看她一副"赴死"的表情,心头一堵。

月知霜啊,你这个混蛋玩意。

把自家人吓成这种样子,成何体统。

谁料等了许久,榻上那处的人儿只轻飘飘的道:"愣着干嘛呀,洗漱呀。"

锦绣后知后觉,舒了一口气。

大小姐竟然没骂她,破天荒啊,难不成是因为三皇子来了,她心情很好?

若要知道锦绣这么想,月知霜一定被恶心的吐血,可光这么想的不止她,还有窗外暗处的谢从寒。

他那处位置视野好,能把大小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偏偏他耳聪目明,不难看清,她那笑得灿烂的脸。

谢从寒褪去了先前那局促的模样,那明朗的心情下沉,神色渐淡,默不作声的偏过头去,看那青蓝的天薄烟飘飘的云。

大小姐,很喜欢三皇子啊…

不自觉的抱紧了手里的剑,一下没一下的抠自己袖口。


谢从寒的不安没有持续太久,作为暗卫,不允许自己有过多的情绪。

那窗沿的屏风遮下,定是大小姐在里头换洗,谢从寒机械的转过脑袋。

锦绣深知月知霜见三皇子,肯定要穿那些素净淡雅的衣裳,十分自觉的拿了出来,谁知月知霜不满的道:"不要穿这些,跟奔丧似的。"

锦绣哑然,道:"大小姐…三皇子来了呀…"

月知霜:"来就来呗,需要给他奔丧?"

锦绣瞠目结舌,这说的什么话,这是能说的话吗?

给她十几个雄心豹子胆都不敢议论皇子,锦绣小心的问:"那…大小姐您穿哪件?"

月知霜指着衣柜那件大红的衣裙,旁人总爱议论她穿着庸俗,大红大紫,花里胡哨,被说多了,秦如言脸上挂不住,不让她穿。

为了讨他欢心,月知霜特地做了许多素净的衣裳。

现在,她怎会让秦如言有一天好日子过?不逮着机会膈应死他?

想得久了,月知霜面色冷得都快凝出霜来,锦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她突然就发落她头上。

明明刚才心情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这样了?

连为三皇子做的衣裳都不穿了,吵架了吗?

"大小姐…"锦绣满脸惶恐的唤了一声,月知霜回过神,冲她笑得潋滟极了,不笑还好,更让人头皮发麻。

锦绣:娘耶,我到底哪里得罪大小姐了?

月知霜话音轻快道:"赶紧伺候吧,愣着干什么。"

这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唱戏的了…

锦绣颤颤巍巍,苦不堪言。

整理好了衣裙,锦绣照着她的习惯,要给她插上满头的金饰,月知霜赶紧制止。

真要插满了,那不跟个展翅的山鸡似的?

月知霜道:"不要用这么多,重死了。"

锦绣手里一顿,问:"您不是喜欢吗…"

月知霜道:"不喜欢了,不行?"

锦绣生怕她发火,赶紧道:"当然行,大小姐喜欢最重要,要不,给您绑红绳吧,今日您及笄,喜庆!"

月知霜心里呵呵笑,今天的喜庆是真喜庆,以前的喜庆,是他秦如言的"喜庆。"

就在今夜,她就要跟这个秦如言来一场私会的戏码,想想都恶心的够呛。

月知霜思索了一会儿。

记得灵兮说过,她未进王府前,就是那镶玉楼的歌姬,叫兮言。

这名儿一听就有鬼,也不知道她那榆木脑袋是怎么觉得一切都是巧合的。

月知霜灵机一动,既然你秦如言爱灵兮爱的死去活来,不如,今天就绑来,给你送个礼。

她让锦绣去院里等她,招来了从寒。

月知霜吹哨,还没听到声响,眼前光影一闪,谢从寒就出现了,月知霜把摘下的面巾还给他,谢从寒愣了一会儿,双手接过。

月知霜道:"从寒!你去一趟镶玉楼。"

从寒诧异,但没吭声,等着她往下说。

"去把一个叫兮言的歌姬给我找来。"

"要神不知鬼不觉哦。"

谢从寒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听令就是了,抬眸撞上她那灵气上扬的眼睛,一袭红衣,窈窕娇媚,就像一只山岭间的小狐狸。

得了令,谢从寒依旧不走大门,从窗户飘走了。

月知霜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出闺房,锦绣探头探脑的在外头干着急。

"大小姐,咱们快走吧,宾客都在等您呢。"


锦绣从未走在这院中,如此煎熬过,被月知霜牵着袖口走了一道,到了前厅,她满头是汗。

大小姐突然心血来潮牵着她走,吓都要吓死。

月知霜在想什么,左右不过缅怀过去这芳草萋萋的庭院,这惬意怡然的时光,也想对他们好一点儿。

弥补亏欠。

可惜把人吓着了。

月知霜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还是慢慢来,抬脚便要踏入前厅,一声温润的呼唤从他身后传来。

"媱媱。"

她身形一顿,忍着那浑身刺挠的恨意,挂着笑颜转过身来。

秦如言一袭素白衣袍,青丝梳得一丝不苟,仪态万千,透着儒雅随和之感,那嘴角勾着的笑,迷人的紧。

只可惜穿的跟个仙人似的,心里阴暗诡谲,此刻他那笑容在她眼里,假得不能再假了。

"三皇子。"月知霜客气的叫了一声,眉眼的疏离让秦如言皱紧了眉头。

他道:"媱媱为何如此生分?"

月知霜笑得娇媚,眸色却冷冷的,声色甜软,否认道:"如何就生分了?三皇子,你我尚未谈婚论嫁,不能逾越了规矩不是?"

秦如言心有疑虑,见她身着红衣,虽不像之前那般张扬惹眼,却也让人挪不开眼来的明艳,明明就说好,不再穿这些衣服,为何今日又穿上了?

他移步靠近,温声道:"媱媱,那是迟早的事。"随后眼里三分浓情,看向她的脸,"你还是穿素净一些好看。"

月知霜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多看一眼都想跳起来拧断他的脑袋。

向后撤了两步,笑眯了眼,"哦?是吗,我觉得我还是穿红衣好看,天天穿那些没颜色的,装假仙吗?"

秦如言的笑差点就绷不住,装假仙?她是知道他最喜欢穿的就是白衣,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不,月知霜没这个脑子。

她兴许,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秦如言道:"媱媱,穿什么都美。"

若是以前的她,心里肯定美死了,有什么是比心爱之人的赞美,更令人心情愉悦的。

啧,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哄人的话,随口就来。

锦绣一旁看不过眼了,小声的道:"三皇子还是别叫我们小姐乳名了,传出去了,有损声誉。"

月知霜眉心一跳,果然整个月府最蠢的就是她了,锦绣都比她明事理。

秦如言认为自己被下人训斥了,面色铁青,却还是忍着笑,看向月知霜,似乎在问她,你怎么想的。

谁料月知霜压根不看他,"锦绣说的对,三皇子,还是叫我名字吧,这要传出去了,对你对我都不好嘛。"

听到对你我都不好,秦如言下意识的认为,月知霜突然讲规矩,是为了更加顺利的嫁给他,这才眉头舒展开来。

"一切听你的。"

月知霜不想再跟他装模作样了,转过身大步就跨进了前厅,留着秦如言一人在后方。

眉眼含情,路过的人怎么看都夸他是个痴情男儿,只是,二人还未交换庚贴,这么明目张胆的传情,传出去都只会说女儿家不知羞!

下人们纷纷摇了摇头。

若这三皇子真心喜欢大小姐,怎会置她名声于不顾。

从前的月知霜不明白这个道理,殊不知整个府里唯独她一人糊涂罢了。

月大将军爱女如命,整个西梁人尽皆知,大摆筵席,月大将军差不多把他熟悉的认识的文臣武将,全都请了来。

整个厅里水泄不通。

月知霜脚都没地儿踩,满头黑线,以前还是现在,都觉得甚是浮夸。

西梁民风还算开放,没有男女不同席一说,因此整个厅里男女老少都有,见她来了,纷纷送上祝辞,还在迎人见客的爹娘,也投来目光。

见她身后还跟着秦如言,表情一窒,还是道:"微臣见过三皇子。"

这会儿宾客才知道她身后这男子竟然是三皇子,他是个低调之人,在朝甚至连一官半职都未就成,鲜少有人见过他,纷纷跟上见礼,目光聚集。

秦如言原本被忽视,突然夺得众目心里的郁结散了,洋洋得意起来,道:"如言是来恭贺月大小姐的,便不必多礼了。"

月容禀不喜欢这个三皇子,只是假意客气,点了点头,"既然女儿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放开了吃,不要客气。"

宾客落座,筵席开。

月知霜是主角,自然坐在正位,三皇子是唯一一个来贺的皇子,自然不能怠慢,便坐在她的左侧。

秦如言有意无意的帮月知霜添菜斟,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她,众目睽睽之下,想不引人遐想都不行。

"看来,月家的女儿是要嫁给这三皇子了。"

"不好说,自古以来,将军的女儿都不能嫁入皇室,这影响仕途之事,月将军怎会容许?"

"不一定啊,月将军这么疼女儿。"

闲言碎语逃不过在座的各位武将,怎么会逃过月家一家老小,几人脸色都难看的紧,与秦三十分不对付的月家儿郎,月知信直接朝秦如言翻了个白眼。

回给他的是一抹淡笑。

月知信咬牙切齿。

这个假仙,姐姐到底看上他什么?长相?这特娘的还没从寒那个暗卫好看!

呸!

起身就要跑了,月容禀一伸手就把月知信按住,瞪了他一眼。

再不喜,这也是个皇子,这要是跑了,传到皇帝耳朵里,还不说他目无皇室?


秦如言这个皇子不受皇帝待见,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月容禀该客气还是客气,月家一向都是很好说话的。

宾客里,有些人可不这么想,这些文臣武将大多与月容禀交好,志趣相投,家中也有适龄儿郎,都想要来上一个亲上加亲。

便有人出来直接道:"月大人,令千金姿容绝丽,怕少不了些好儿郎上提亲罢,不知我文府,可否参上一脚啊?"

月知信听言眼睛都亮了。

参一脚?参个七八脚都没问题!只要不是这个假东西娶了他姐,他都乐得张口叫姐夫。

文大人开了个头,不少人家也跟着符合,场面一度热闹起来,秦如言被晾在一边,脸色逐渐铁青。

这些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月容禀道:"知霜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

"只是,爹已经答应我啦,让我自己选!"月知霜站起身来,接了话。

月容禀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她身旁的秦如言,十分后悔当初说了这句话。

文大人听后了然,道:"月将军果然心疼女儿,月小姐,您看在座的公子,可有您看上的啊?"

月知霜笑了笑:"文大人就不必费心啦,小女已心有所属。"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的认为是三皇子,气氛突然就怪异起来。

月知信再次气的鼻子冒烟,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月知霜冲月容禀道:"爹,今日女儿生辰,不是说有礼物嘛?"

月容禀为了打破这氛围,招了手来,让下人给月知霜送上他们精心准备的成年礼,各家也送了些女儿家的珠宝首饰。

而听了月知霜所言,心绪开始上扬的秦如言站了起来,姿态放得很低,拱手道:"如言也有一份礼,送给月小姐。"

月家老小脸色跟糊了屎一样膈应,然而秦如言纵使观察道也恍若未闻,仪态万千,白衣翩翩,跟个仙人似的。

在座的姑娘都红了眼。

明知道月知霜并不可能与他成婚,可这并不妨碍她们嫉妒。

这么个仙人似的男子,怎么就看上了月知霜?

娇蛮跋扈,目中无人。

京城里哪个姑娘没被她指着鼻子骂过,可惜都是敢怒不敢言,谁叫她爹官大?

月知霜假意惊喜道:"三皇子如此客气做什么,在座的各位大人,夫人,公子,小姐来给知霜过生辰,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知霜也给各位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月知霜拍了拍手,那前厅的门一开。

一位窈窕纤弱的女子,身着曼丽的轻纱,捧着琵琶来到了厅上。

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双含情似水的眸子,惹得众人都往她身上流连。

好一个美人!

秦如言与这女子耳鬓厮磨,周旋过数次,一眼便能认出来,是灵兮。

他突然头脑清晰,心里腾上一阵恼意。

难怪月知霜今日如此的反常,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月知霜是怎么知道灵兮的存在的?

他不动声色,甚至避开了灵兮递来的求救。

灵兮被人"请"来,本以为只是哪家贵人一时兴起,她又有皇子庇护,自然有临危不乱的气势,一进门来,看到了这么多达官贵人,又瞧见了三皇子,与他身旁那风采靓丽的美人,便开始心慌。

奈何,三皇子竟然不看她!

委屈的渗出泪水。

月知霜笑眯眯的道:"这位姑娘是我花了重金从镶玉楼请来的,据说她的一手琵琶弹得是出神入化,我呢虽说平日里喜爱舞刀弄枪欣赏不来,但是不妨碍给各位助兴呀!"

说罢,她对灵兮道:"兮言姑娘,对吗?是叫兮言吧,这个名字真好听呢。"

灵兮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看向秦如言。

"听说,兮言姑娘在镶玉楼千金难求,容貌也是绝色,不如,美景配美酒,美人配美曲,摘了面弹吧。"

秦如言没有解围的意思,而厅上之人连连起哄,没有一个人是她一个歌姬可以得罪的。

灵兮终究是摘了面巾。

在座的男人,都深吸一口气,确实美艳动人,我见犹怜。

月知霜笑娇艳,眸色冷冽。

秦如言把灵兮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他后来立她为后都少了很多障碍。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清了这女人的真容,就算他日秦如言再登基为王,还能不能用一个歌姬为后了。

秦如言一言不发的坐在案前,眼色昏暗不定,不自觉的把茶盏捏了个粉碎。

心爱之人在堂前卖笑…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身旁的月知霜倚着桌案,没吃他给她布的菜,面颊微红,慵懒极了,秦如言这才明白,月知霜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愚蠢。

一切,都是在她游戏的范围内罢了。


堂前美人纤指弄琴,嗓音绵软细腻,唱的是烟柳迷蒙,丝线漾出嫩绿鹅黄,婉转动听,只是眸间的化不开的愁色,水雾微微,惹人怜爱。

听曲之人,也能听出些许哀思和惆怅来,氛围诡异极了。

月大小姐过个生辰,弹得跟奔丧似的做什么?

可月家的人一个都不开口,等着月知霜出来解释,这厮只自顾自的啃着油淋鸡。

月知信终于坐不住了,撂下筷子,气急败坏道:"你会不会弹?不会弹就滚出去,弹的跟哭丧似的,诅咒谁呢?"

灵兮被吓得指上一用力,被那琴弦划破了手指,鲜血直冒,疼得眼含泪水。

她这一哭,月知信更往外冒火,道:"把她撵出去,晦气!"

她这镶玉楼的招牌放在哪,别人都是央求着来的,这要是被撵出去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灵兮连忙抱着琴请罪,那眼含水色的眸子一直向秦如言求救。

秦如言终究是忍不了心爱之人被为难,斟酌着开口,月知霜先说话了:"阿信,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儿?"

"兮言姑娘自幼就在镶玉楼卖唱,这愁绪化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兮言姑娘,今日特地请你来给大家献上一曲,深得我心,在座的哪家公子,能垂怜,救兮言姑娘于水火,岂不乐哉?"

众人一听,一头雾水。

包括月家人。

他们都不是那个傻子,这个叫兮言的女子哪里得罪月大小姐了?当众羞辱她?

众人目光往月知霜与秦如言身上来回扫。

莫不是,这女子与秦如言有一腿,月大小姐知道了,嫉恨于心?

三皇子也真是个奇才,一边对月大小姐表现的痴情,一边还在温柔乡里顾涌…

众人看向秦三的表情都带着点鄙夷,连带着先前还对着他眉目传情的女子都冷淡了许多。

秦如言心思敏感,怎么没感受到这些目光,如鲠在喉,一肚子火。

看向灵兮的眼神都冷漠了。

可他也不能置她于不顾,开口道:"今天,明明就是媱媱你的生辰,管她人做什么?"

说罢,他踱步于堂前,命了随从上前,献上了一礼。

"这是我特地寻来的。"

他打开了那精致的木盒,里头是一对碧玉鸳鸯的文佩,还有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本就贵重,鹅蛋一般大,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鸳鸯文佩。

这是提亲的意思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三皇子真是胆大,越过圣上自己提亲,先不说能否一争太子之位,这在圣上看来,妥妥的结党营私啊。

月容禀脸色一沉,这对月家来说,这可是件坏事,天大的坏事。

三皇子当众如此,是在逼迫他们月家择党…

秦如言今日来,本胸有成竹,灵兮的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就没什么底气了。

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月容禀道:"三皇子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媱媱还小,臣还想多留几年。"

秦如言道:"月将军说过,媱媱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不如,便让媱媱自己说罢。"

月容禀头疼的厉害,他真是相当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月知信这一听那还得了?

就他姐对秦三的花痴样,还不是满口答应?

不敢听下去,当众一甩袖袍愤然离席。

谁知他脚还未踏出去,月知霜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呀,三皇子不要叫我小字了,传出去让人议论。"

月知信一听,兴奋了。

嘿,见鬼了,他姐开窍了?

连忙兴匆匆的踱步回来,转到他姐身后,问:"谁啊?姐?你看上谁了,快告诉爹娘,爹都说了,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一定说话算话的。"

秦如言不可置信,眯着眼问:"谁?"

月知霜笑颜如花的对着月容禀道:"爹,你说话算话哦?"

月容禀僵硬的点了点头,还有谁能比三皇子更差劲的…

他脑海里闪过与月知信交好的各家儿郎,和在座的公子们。

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

在座的各位儿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虽说月大小姐行为脱跳了一点儿,但是就冲着她那漂亮的模样,能被她看上,也是一件美事儿啊!

月知信急了,他挑衅的看向秦三,摇了摇月知霜的肩膀,道:"姐,你快说!"

月知霜那双桃花眼浅浅一笑,清风拂露,轻声道:"从寒。"

众人:谁?

月家上下掏掏耳朵,没听清,又问:"谁?"

"从寒。"

月容禀头炸了。

这特娘的,他女儿是特么的脑子有什么问题是不是?


月上树头,厅前莺歌缭绕,谢从寒坐在堂外一棵不起眼的榕树上,寂寥的很,纵使一旁还有他的"同事",青回,二人同样都是一副冰山脸,压根不以交流。

问及大小姐看上谁时,谢从寒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最后,那名字一出,院中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不断的掉下人来。

全是那大跌眼镜脚下一软没站稳的暗卫。

而谢从寒面色骤红,夜色和面巾没叫人看出端倪来。

青回当场石化,狐疑的看着谢从寒,这小子天天跟在大小姐身边,难道做了什么事勾得大小姐要嫁给他?

他上下扫量谢从寒,站在枝头,倒是淡定得很。

谢从寒那双冷刀子眼回过去,青回立马转移视线。

他想不通,真要是从寒勾引大小姐,那从寒这张万年冰封的脸,能说出什么样的情话,才不违和啊?

谢从寒疑虑了,心里思忖,月知霜到底是在拿人寻开心,还是为了气三皇子。

先前他还不解,为何要把这歌妓抓来,直到他进了镶玉楼,这女子屋中的陈设,摆件甚至绣帕衣物大多都与三皇子有关,这才悟了。

月容禀忍着怒没当场发火,他女儿一双无辜灵动的眼睛冲他眨啊眨,张口骂人都难…

从寒是谁?宾客们面面相觑,京中的官家公子们好像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难不成是哪家落魄的寒门子弟?或者是月大将军的门徒?

月知信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问:"你认真的?"

月知霜点头:"当然了,爹,您可不能反悔呀。"

秦如言道:"从寒是谁?媱媱,我是哪里惹了你不开心,编出个人来,拒绝我?"

月知霜道:"编?三皇子还是莫要引人笑话,确有此人啊,不信你问我爹。"

秦如言抬眼询问,月容禀老脸尴尬,僵硬的点头道:"确有此人。"

秦如言嗤笑了一声,转过头来,对月知霜道:"媱媱,今日你生辰,若他心中有你,为何不来,我知道你肯定是对我有气,才胡乱说说出一人,只为了气我,我心待你如何,你不是不知啊…"

宾客没散,此时都坐在原地,当那个吃瓜群众。

三皇子这般,可谓是当众告白啊。

那双含情目,目不转睛的盯着月知霜,其他都像是他的背景色,例如那吹来的暖风,也像是为他而奏的曲谱。

三皇子当真是天人之姿啊。

谁知月知霜却讥讽道:"你说这话,不寒了美人的心?"

她指着那在角落暗自伤神的灵兮:"她怎么办?"

突然提及自己,灵兮猛的抬头,满眼的惊慌失措,楚楚可怜。

秦如言却道:"一青楼女子,与我何干?"

"媱媱!我此生只想娶你一人。"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显然是豁出去了,众人心里都在想,圣上是肯定不同意的,三皇子这样,可是触了大霉头。

月知信跳脚了,拉开自己姐姐与秦三的距离,道:"三殿下,你可莫要说这些了,我姐是不会嫁给你的,也不可能嫁给你!"

秦如言却灼灼的盯着月知霜,仿佛她下一刻一定会同意似的。

月知霜却笑道:"三皇子真会演戏,若是我没发现什么,倒是会满口满心的答应你。"

话风一转,她又指向那灵兮,"一边假意对我情根深种,一边与她人互诉衷肠,三皇子,你不嫌恶心吗?"

秦如言还没开口说话,灵兮却跪倒在地,哭道:"月小姐,灵兮何德何能与皇子有联系?灵兮身份低微,贱如尘埃,有自知之明,与客人只琴音交流,从未逾矩啊…"

月知霜:"哦?客人,这么说三皇子确实是你的客人了。"

秦如言道:"兮言说了我们只琴音交流。"

月知霜嗤笑一声,道:"琴音交流,能把衣物,物件,配饰都留在那儿?怎么,弹个琴还把你弹热了要脱衣服凉快凉快呗?"

秦如言脸色一僵,想矢口否认,月知霜又道:"你别不承认,要不然我就带着大家伙儿上她的房里看看去,我想宫中出的物件,还是很好辨认的吧?"

月知霜眼角微红,越说越气,仿佛她与从寒的惨状还在昨日,可今日下来,秦如言只是个空有心机,却没有脑子的废物罢了。

她就为了这一人,葬送了她月家满门。

她话音有些哽咽,众人以为她伤心极了,不由得唏嘘。

三皇子怎么可以玩弄人家的感情呢?

一些人目光猥琐的看向灵兮。

不过,这个女子身材如此凹凸有致,定是玩起来很带劲,才一边想着美人,一边想着仕途吧。

话以至此,秦如言无言以对,他长叹一口气,道:"媱媱今日不想见我,我便改日再同你解释罢。"

就好像他做这些事情是有苦衷似的。


月大小姐的生辰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秦如言步履沉着的出了月府,似乎那玩弄感情之人就不是他,只不过是看戏中的一人罢了。

而月大将军座在堂前,气得口干舌燥,心窝子疼。

"你给我好好说说,今天闹这一出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打算?你当你是那土匪头子吗,跑到青楼掳回个姑娘来?嗯?还大庭广众打那三皇子脸,明天上朝,我怎么面对圣上?!"

月知霜一向不怕她老爹生气,扫了他一眼,道:"您不是看的挺开心的?"

月容禀噎了一口气上不来,别说,确实挺开心的,他还正愁着怎么能让女儿对秦三死心,还想法子找秦三的把柄,没想到女儿倒先她一步了。

"哼,你给我说,你怎么发现那女子的。"

月知霜玩着他爹送她的一对扇子,不甚在意的道:"不小心发现的呗。"

月容禀:"你怎么就敢确定他俩有一腿?"

月知霜却道:"我不确定啊,所以把人请来了嘛,结果从寒一进去,就看见了三皇子的东西,这不就正好吗?"

月容禀无语住了。

感情这是歪打正着了?

这厮月知信听得津津有味,一拍大腿,"大姐,我就说嘛,秦三这个假仙对你就不是真心实意的,你就瞎了眼一样非要跟他眉来眼去,这下好了吧,人家心里你就是那往上爬的垫脚石,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嘞…"

月知霜眯着眼,刚要发作这狗弟弟叫她大姐,月容禀胡子一吹,道:"什么鬼玩意儿垫脚石,说话跟放屁一样,赶紧闭嘴吧。"

月知信理直气壮的扯着嗓子嚷道:"谁说不是了?他秦三看上我姐,还不是因为咱们家手握兵…"

还没等他说完,月容禀手上一个动作,一个鞋拔子就摔到了他脸上。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个臭小子要放个什么屁,这是能说的吗?

被爹揍了,人老实了。

月容禀这才一脸正色的道:"这事儿到此为止!"

"你这个丫头给我安分一点儿,练练功,看看书,学学女红,别整天给我找事情!"

月知霜顺从的点着脑袋,然后道:"爹!从寒…"

月容禀连忙道:"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赶紧回去!"

月知霜不依不饶的道:"你答应过的不作数?"

月容禀眼皮子直跳,这丫头不会真的对从寒看上眼了吧?

虽说她与谢家小儿有婚约,只是谢家戴罪之身,此时成婚被圣上看出端倪来…

他月府不就成了通敌卖国之辈了?

月容禀板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此事以后再议。"

月知霜疑惑,她爹向来对她很容忍,说一不二,这么严肃还头一次见,但想到从寒脱籍后,复姓谢,便想着此中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知道事情急不来,月知霜道:"行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月容禀舒了一口气,只要不闹着嫁人什么都好说,"说!"

"让从寒当侍卫吧,我那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又会武,天天树上挂个人像什么话?"

月容禀早有此意,答应得很是爽快。

快得月知霜都有点愣了。

怎么以前她和他说调从寒为侍卫,怎么都不让,如今这么爽快?

难道是她之前太不着调了,非得放个人在跟前盯着她?

月知霜心里堵得慌。

有人盯着也犯下滔天大罪,真的是相当的愚蠢。

而她那安安静静的娘亲此时冲她和月知信招了招手,捧着二人的手摸了又摸,眼神温柔又恬静。

她娘亲徐氏,只生了她一个女儿,难产大命不死,却伤了嗓子,至此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动了动唇,"媱媱别伤心。"

月知霜心都化了,红了红眼眶,在她娘亲眼里,似乎满是委屈,急的胡乱的捧着她的手亲了又亲。

随后指责的瞪了月容禀一眼。

月知霜撒娇的往娘亲怀里蹭了蹭,道:"娘,我没事儿,不伤心。这西梁这么多好男儿,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呀。"

徐氏摸了摸女儿毛绒绒的脑袋,点了点头。

月知霜此刻的安心都快溢出来了。

一家人都好好的。

必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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