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新人？”
“嗯。”
“说说看你对这个设计的看法。”
在小七的不解中，齐司礼把手中的设计稿递到她面前。
这是一张泛黄的稿纸，一看便有些年头，空白处还有一团淡褐色的渍痕。
小七看向稿纸中央画着的裙装，修饰精巧的肩线、急速收紧的腰身、长过膝盖的打褶厚料大裙摆…
经典的裙装设计，颇有那位时尚大师的风格。
不过齐司礼应该不只是让自己评价设计风格这么简单吧。
小七：“我觉得这个设计看起来…非常大胆。”
齐司礼突然抬眸瞥了她一眼，锐利的目光让小七感觉到一丝紧张。
“这份手稿有一定的年代感，从中我看到了斜裁技法的雏形，这个技法源于上世纪初。所以我判断这份手稿应该出自那个战争年代。经济的萧条和物资的匮乏直接影响到了设计界。女性脱下了裙装，改穿朴素简洁的制服和宽大的裤子，一切设计都指向了实用性。而这份手稿…不论是凸显女性身材曲线的裁剪，华丽的蓬裙设计，裙摆几十米的用料，通通是对当时设计风格的反抗。设计者希望通过时装把人从战争中解放出来，重塑人们对美的追求。”
小七说完了，安静地等待齐司礼的反应。
齐司礼淡淡瞥了她一眼，“可以了，放下吧。”
“你们看到的这张设计稿，是Joseph- Clinton在发表“Amber”系列前的作品。”
果然真的是Clinton先生的作品！
会议室里一阵躁动，设计师们纷纷凑前观察着那份手稿。
“怪不得看上去那么眼熟，这确实与他优雅的风格一脉相承。”
““Amber”系列？这不是他的封神之作吗？”
“不仅是他的封神之作，还引领了世界的时尚风潮，到现在还有很深的影响。”
齐司礼：“在倡导朴素的特殊年代，他画下了这份设计稿，气得他的老板当场摔了酒瓶。Decallan1928。他珍藏了好些日子，结果一口没尝到。”
齐司礼看向设计稿上的那团浅褐色渍痕，眼神变得有些迷蒙，轻笑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位好友的糗事。
可Clinton先生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他的自传都从未提及此事，齐司礼怎么会知道呢？
齐司礼顿了顿，重新拿起那张设计图。
“他被辞退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设计差点断送了他的设计生涯。不过后来，他在一个富商的资助下成立了服装工作室。在这张手稿的基础上，他设计出了“Amber”系列。”
齐司礼抽出文件夹中的另一张设计图，同样是有些泛黄的纸张，却是见证了时代的珍贵手稿。
“1947年，Clinton发表了“Amber”系列，不管是用圆弧窄肩还是用双倍密织棉布的花苞状长裙，都代替人们，向战后萎靡窘迫的社会提出了挑战和反抗。时装设计之所以让人肃然起敬，是因为它代表了自由意志和不妥协。对美的追求和对人本身的探索，是设计的永恒命题。很遗憾，在你们愉快的作品上，我并没有看到这些。然后下次还是这样，这将是你们在万甄的最后一个设计。”
冷静，理性，高度专业，不容反抗。
在场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室内温度放佛降到冰点。
小七忐忑地抬起头，却不小心撞上齐司礼投来的目光，看到了他眼底尚未散去的浅浅的笑意。
浅色的瞳孔中流动着光泽，仿佛透亮的琥珀，要将那些浅笑都封锁其中。
这算是对自己刚才回答的肯定？
小七愣住了，不确定地眨眨眼，可就在下个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面若冰霜的人。
好像刚才的一幕是她的幻觉。
…
玻璃幕墙的内侧，许多模糊的人影正在忙碌着。
几分钟前，Mya突然接到电话，于是便给小七指了方向，让她自己去A组报到。
小七把自我介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清了清嗓子，抬手推开A组的门。
“大家好，我是…”
“啪”的一声，金属落地的重响打断了小七的话，门把手竟然整个脱落摔到了地上。
小七一脸的茫然和尴尬，上班第一天就弄坏了办公室的门，以后可怎么办。
距离大门最近的背影听到声响，幽幽地回过头来。
那是个梳着刺猬头的男人，他看都没看门把手，目光直接落在小七身上，整个人一下子从工位的椅子上弹起来。
“你你你…”
小七赶紧为刚才的事情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今天来报道的新人吧，郑琳姐，有帮手了！”，他激动地扯着嗓子往办公室另一头大喊。
在那人的呼喊声中，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快步向小七走去，她笑得很友善，面容却有种掩盖不住的疲惫。
“你好，欢迎来到A组，我是这里的组长，郑琳。”
小七点点头，“你好，那个我刚才不小心弄坏了门把手，不好意思。”
“嗨，那个坏了半个月了，我们都没空报修，别在意哈。来来来，我带你去工位，东西挺重的吧，我帮你拿！”
男人热情地接过小七刚领的办公用具，径直往前走。
郑琳：“也好，猫哥你先带她跟大家认识一下，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来。”
小七点点头，跟上那个被叫做“猫哥”的男人的步伐。
“我叫猫哥，设计师里最会唱摇滚的那个！”
猫哥咧着嘴，拉开椅子示意小七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抹布，麻利地擦着桌子。
“你就是比赛第二名吧？决赛我们都看了，老精彩了。尤其是你选齐总监那里，太飒了！你怎么敢选他的啊？那脸呼出口气都能冻成冰。见过铁树开花吗？跟看见齐总监笑比起来，还是略显常见了。当然不是指冷笑，那可太常见了。”
小七：“就是觉得能被他点评是很难得的机会。”
“不愧是你，咱们A组终于来了个得力的人，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跟猫哥混！”
猫哥笑嘻嘻地拍着胸膛，不知何时已经把小七的办公用品全部摆放到位了。
“各位，放一放手里的活，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新伙伴，小七。”
附近的小伙伴纷纷向小七点头示意，猫哥指着他们逐个介绍。
“穿旗袍的姑娘叫李满满，比你早来一个月，锲而不舍面试了三次，就为了进万甄。”
李满满热情地对着小七挥手，“hi，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是陈澈，咱们组的裁剪鬼才，来万甄快四年了，刚晋升中级设计师。”
那个叫陈澈的男生从一堆面料里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略拘谨地看了一眼小七。
“你好，我是陈澈。”
小七回笑，“你好。”
这时，一个留着飞机头的男生梗着脖子经过他们身边，神色不屑。
猫哥给了飞机头男生一个白眼，对小七说道：“别理他，他是讨厌鬼，自己晋升失败了，就爱嫉妒别人。”
小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那边那位，郝帅，人如其名，A组组草，狼人杀大神。”
“玩狼人杀不？下次我组局，不过最近不太行。”，郝帅一脸愁容地把脸埋了下去。
猫哥把小七悄悄拉到一边。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没有升上中级，正郁闷着呢。”
“听上去，好像晋升不是很容易的样子？”
猫哥耸耸肩，一脸无奈，“对啊，虽然万甄有晋升制度，但考核难得吓人，一般都要考个五六次才能通过。发挥得不好，还有可能降级呢！”
小七睁大了眼睛，“这么严格的吗？”
“我跟你一样也是初级设计师，我考了大概有…”
“十次了。”
“郑琳姐，还是你记得清楚。”
猫哥大刺刺地给郑琳搬来椅子，像是毫不在意这个听起来让人难堪的数字。
“失败是成功他妈妈，我在攒几个，准能生个大成功。”
小七被猫哥逗笑了，郑琳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