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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途:从基层开始全文免费

沃雨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今年沙古乡农技站招考一名农科员,事业编制,条件是农校毕业,应届生,本地人。全乡有5人,取笔试前两名面试,角逐一名。这样的招考,有些邪乎,在县委常委会讨论批准招考方案时,竟达成一致共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箭双雕。一雕是人才不外流,二雕是岗位不外流。杨冠江接到面试通知,欣喜若狂。他不知道自己笔试是几分,也不知入围的另一个是谁。反正能面试,希望已冉冉升起。面试考场设在县农业局,乡农技站是农业局下属机构,这不难理解。农业局杨冠江熟悉,毕业时就在农业局实习,局长副局长,杨冠江都认识。杨冠江自信能沉着、冷静、毫无悬念的拿下这个岗位。杨冠江忙乎一晚上,理发,刮胡子,整衣理裳,改头换面,对着镜子演练,做各种表情,比划动作,兴奋得难以入眠。他很清楚,...

主角:杨冠江王茜   更新:2025-06-15 00: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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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冠江王茜的女频言情小说《权途:从基层开始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沃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年沙古乡农技站招考一名农科员,事业编制,条件是农校毕业,应届生,本地人。全乡有5人,取笔试前两名面试,角逐一名。这样的招考,有些邪乎,在县委常委会讨论批准招考方案时,竟达成一致共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箭双雕。一雕是人才不外流,二雕是岗位不外流。杨冠江接到面试通知,欣喜若狂。他不知道自己笔试是几分,也不知入围的另一个是谁。反正能面试,希望已冉冉升起。面试考场设在县农业局,乡农技站是农业局下属机构,这不难理解。农业局杨冠江熟悉,毕业时就在农业局实习,局长副局长,杨冠江都认识。杨冠江自信能沉着、冷静、毫无悬念的拿下这个岗位。杨冠江忙乎一晚上,理发,刮胡子,整衣理裳,改头换面,对着镜子演练,做各种表情,比划动作,兴奋得难以入眠。他很清楚,...

《权途:从基层开始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今年沙古乡农技站招考一名农科员,事业编制,条件是农校毕业,应届生,本地人。全乡有5人,取笔试前两名面试,角逐一名。

这样的招考,有些邪乎,在县委常委会讨论批准招考方案时,竟达成一致共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箭双雕。一雕是人才不外流,二雕是岗位不外流。

杨冠江接到面试通知,欣喜若狂。他不知道自己笔试是几分,也不知入围的另一个是谁。反正能面试,希望已冉冉升起。

面试考场设在县农业局,乡农技站是农业局下属机构,这不难理解。农业局杨冠江熟悉,毕业时就在农业局实习,局长副局长,杨冠江都认识。杨冠江自信能沉着、冷静、毫无悬念的拿下这个岗位。

杨冠江忙乎一晚上,理发,刮胡子,整衣理裳,改头换面,对着镜子演练,做各种表情,比划动作,兴奋得难以入眠。他很清楚,全乡5个应届生,对手无论是谁,都不及他,大家在农校一起学习生活四年,彼此很了解。

杨冠江专业成绩不错,文笔不错,口才更不错,这就是他自信的资本。天刚亮,他就一个人赶往县农业局。在门口下车,他买了两包好烟,这局里认识的人多,少不了要打招呼递烟点火。

刚上二楼,迎面就走来局长。局长满面笑容,还跟杨冠江握手,并叮嘱道:“不要紧张,好好表现。”杨冠江点点头,赶紧掏出好烟,递一支给局长,正准备点火,局长匆匆走了。

杨冠江往下一看,一辆三菱车驶进农业局大院,牌照的打头字母是JW,原来是县纪委的车,局长是忙着去迎接他们。杨冠江又往三楼去,因为考场在5楼小会议室。刚上三楼,迎面来个美女,看着面熟。

果然,是个熟人,大熟人。两人相视一笑,还是杨冠江开口:“王茜,是你,办啥事?”

“我来面试啊,没想到是我们俩入围。”王茜微微一笑说。

“你不是没毕业?笔试时好像没见你?”杨冠江确实奇怪,王茜今年大三,再说,当初报名、笔试都没见影儿。

“我也算是特招吧,学校推荐的,提前毕业。”王茜说着就擦肩而过,脸上洋溢着必胜的微笑。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杨冠江自言自语,又往5楼去。小会议已有好几个人,他们在打理考场。杨冠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管认识与否,挨个儿递烟。

纪委的监考领导,面试的考官,农业局的班子,很快就进入考场。正式的考官是3人,其他算是旁听参考。杨冠江第一个进去,这么多人,他有些紧张。局长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他才镇静下来。

面试的考题是考官出的,第一道题:简单阐述大农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大意义。这难不倒杨冠江,略作思考,他就理清思路,分层论述。整个过程,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宛若滚滚长江,跌宕起伏,一泻千里。在场的人无不点头赞许,敬佩他深厚的专业底蕴,敬佩他临危不惧超强的文字组织能力,以及娴熟的口语表述能力。

第二道题:当下,如何创造性地开展“三农”工作。这问题一出,杨冠江脑门就开始冒汗珠子,这道题在书本中没有,他不知要如何回答。他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局促。大家都为他焦急。

“这样吧,你先想想什么是‘三农’。”一个考官说。

杨冠江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很快他就想起来,“三农”就是农民、农村、农业。这样一分解,思路豁然开朗,于是从农民进城务工,农村环境改善,农业产业化发展等方面展开论述,言语恳切,有理有据。说到动情之处,情绪激昂奋进;说道愤慨之处,义正言辞,光芒四射;说到美好之处,憧憬如画,浮想联翩。杨冠江的回答让考官万分满意,让旁观者心生敬意。

第三道题:如何预防倒春寒?这是一道专业知识题,杨冠江三言两语,言简意赅,把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

三道题考完,杨冠江走出考场。此时,王茜已在场外做好准备,她很紧张,显然是杨冠江刚才的表现让她胆怯。杨冠江站在场外,他要看看王茜的表现。

王茜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连衣裙,身材妖娆,皮肤白皙,唇红齿皓,落落大方,芬芳四溢,她的出现,让考场每一双眼球都在膨胀。

王茜倒也矜持,没有故意放大自己的杀伤力,她显得很害怕,很紧张,不知所措。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考官说。

王茜点点头,很快就调整状态,一副冷艳,反倒让考官有些紧张了。




考官出了三道题,两道简答,一道论述。王茜的回答很流利,专业知识很扎实,与杨冠江相比,各有特色。三个考官意见难以统一,农业局的领导也是犹豫不决。但是,岗位只有一个,究竟要取谁,给谁高分,不得不待定。

看到王茜的表现,杨冠江还是觉得自己略胜一筹,在他看来,王茜的回答,辞藻华丽,内容虚渺,华而不实。不过一细想,他心底又隐隐不安,王茜既然能绕过招考条件,直接进入面试,一定有内情。

局长有意要留杨冠江和王茜吃饭,杨冠江没有心思,王茜说自己还要赶下午的课,婉言谢绝。两人走出农业局,因为都要去车站,只好一路走。

杨冠江和王茜同是王家村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本来很要好。也不知是那一年,两家人为争一块宅基地,打一架,结下仇怨。两人从此形同陌路,就是同在大学的日子,也仅仅是打招呼。

一路上,两人没有多余的话,就是相互夸赞一下对方。其实,杨冠江很想问,究竟是谁能让她直接来面试?可话到喉咙又咽回去。这确实不是他该问的,就是问,也不会有答案,就算是有答案,也是搪塞,没意思。

王茜回学校,杨冠江回村子。面试成绩要一个星期后公布,急也没用,只有等。

杨冠江刚走进村子,就传来一阵吵闹声,这声音很熟悉,又是父母和王保桦一家,他以为是为宅基地的事情,仔细一听好像又不是,说什么野种的。杨冠江心底很不愿意招惹王家,因为他的爷爷是当年土改下放到王家村的,独姓门户,势单力薄。

杨冠江加快脚步,放眼就望见王保桦夫妇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父母破口大骂,自己的父母明显处于劣势,声音很小。围观的群众很多,不少是王家人,也有外姓人。大家都在看热闹,没人劝。

见杨冠江到来,王保桦夫妇有所收敛,难听的话不再骂,杨冠江没说啥,把父母牵进了屋里。父母虽然不愿意,还是听从儿子的劝。

王保桦夫妇见杨家人不理睬,认软服输,心底反而更窝火,非要再显威风,非要当着众人侮辱。在他们眼中,杨家就是一个熟透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缩头乌龟,有本事就把你的头伸出来,一家人跑进鸟房躲个球。”王保桦的妻子又破口大骂。

母亲正想出来对骂,被杨冠江拦住。他安慰好父母,走出来,顺手提起一根木棒,直走向王保桦夫妇。

见他来势汹汹,王保桦夫妇着实有些发怵。

“冠江,你不要乱动哦,你要敢动,今天我们王家就让你粉身碎骨。”王保桦怯懦地吼道。

杨冠江没有理会,逼近王保桦,用木棒指着说:“保桦叔,你不要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我告诉你,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你狠,我比你狠,若想打架,我奉陪。”

王保桦一时哑口,杨冠江又指着王保桦妻子说:“王婶,你那张嘴,给我放干净点,你不要图自己的嘴痛快,你不怕脏了你的嘴,我还怕脏了我的耳朵,脏了群众的耳朵。”

杨冠江三言两语,让王保桦夫妇偃旗息鼓。他在村里的口碑很好,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礼貌成绩好的孩子,是很多家长教育孩子的榜样。后来,杨冠江考取大学,大家更敬佩他。所以他的话很受大家支持,大家都散了。

杨冠江回到家,他责怪父母:“我早说过,叫你们忍着点,远亲不如近邻,今天要是我不回来,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父亲见杨冠江反倒不问青红皂白怪起自己,也很恼火:“难道他王家会把我吃了?就算吃了肉,还有这把老骨头在,我怕他个球。”

“爸,我不是说怕,一村人,闹僵没意思,平日里就你和妈在家,大物小事,隔壁邻居有个照应。”

“哼,老子是白供你读书,越读越没骨气。从你爷爷那辈,我们跟他王家就有气,啥时怕过他王家。在这个村子,恨他王保桦的不少,多数还是他王家的呢,你以为他是啥好人?”

“孩子,你是不知道,王保桦那个烂婆娘一大早就骂街心,说他家王茜已经考取农技站,是你去抢了她的位置,她前三后四,血口喷人,骂得很难听,妈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是公平竞争,结果还没出呢,她凭什么骂?”

“她就是一只疯狗,在村里想咬谁就咬谁。”




杨冠江不再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父母是老实巴交的人,不到忍无可忍,不会还口。记得那年,就是因为得罪了王家人,姐姐出嫁,在村里办客,王家人一个都不来帮忙,也不来做客。好在村里还有外姓,有他们的帮助,才度过难关。这些年,与王家人关系缓和,红白喜事又相互来往,杨冠江就怕破坏这种局面。

杨冠江没心思吃饭,扛着锄头就去果园。这个果园是村里的荒山,200多亩,他读大二时承租下来,主要种植晚蜜桃,果苗是从农业大学带来的,也算是农业大学的实验基地,很多学生都来参观劳动过。

他来到果园,正巧遇上大奶奶,这大奶奶是五保户,年近古稀,身子骨硬朗,还养牛养猪。大奶奶很喜欢孩子,杨冠江是她最喜欢的,也是最孝敬她的。平日里,杨冠江经常接济照顾她。

“奶奶,您又去找猪食。”杨冠江说着就去帮大奶奶卸下装满猪草的篮子。“先搁在果园里,晚上我送去。”

大奶奶也没说什么,杨冠江这样做是很平常的事。大奶奶回家放牛,杨冠江一个人在果园忙碌。晚蜜桃的长势很好,有少数几棵已开始挂果。这品种果然独特,果头大,红里透白,鲜脆甜嫩,很可口。明年将大量挂果,丰收在即。满山桃株生机勃勃,绿树成荫,这景象让杨冠江心情好了许多。

母亲送来晌午,她知道儿子没吃中午饭。杨冠江着实饿了,狼吞虎咽吃了一饱。母爱真是点点滴滴,润儿细无声啊。母亲看着儿子,想起早上的一幕,想起杨冠江读完大学,要工作了,满心欣慰,儿子真的长大了。这么多年,风言风语,吃苦受累,在家在外忍气吞声,值了。

“妈,我爸呢,他不来果园?”杨冠江吃饱,边收拾碗筷边问。

“在家喝闷酒呢。”

杨冠江心底掠过一丝愧疚,其实父亲很少喝酒。杨冠江的心又沉重起来,不管是因为王保桦还是自己,父亲真的难过,一定很痛苦,否则不会喝闷酒。

“我回去看看他。”杨冠江说着就要走。

“你别管他,他正在气头上,是他自己耳根子软,疑神疑鬼,自讨苦吃。”母亲突然虎着脸说。

母亲话里有话,想必不是因为自己,肯定是因为早上王婶说了什么刺痛父亲的话。那些话一定很难听,连母亲都不愿说出口。杨冠江猜想着,百思难解。

“江儿。”母亲突然说:“你一定要记住妈的话,不管村里人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不管有什么风言风语,你都不能当真。”

“妈,王婶到底说了什么?不就是王茜跟我竞争面试的事,这是公平竞争。”

“好了,你就别问,记住妈的话。”母亲突然显得不安,有些急躁。

杨冠江没多想,又开始清理杂草,农村妇女无非不过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唠着别人的闲事穷开心。特别是这些年,很多人家男人外出打工,韵事传出不少,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太阳渐渐翻过山顶,母亲找了一篮子猪食,叫着杨冠江一起回家。杨冠江还要送大奶奶的猪食去,母亲叮嘱他,不要在大奶奶家吃饭,家里等着他呢。

大奶奶住着两间房,是民政部门出钱,群众帮衬着建盖的,一间养牲畜,一间做卧室厨房。大奶奶是个勤快人,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散发着淡淡的牛屎猪屎味。

杨冠江放下篮子就要走,大奶奶拽着他的手,非要留他吃饭,杨冠江实在难为情,只好留下。

菜很丰盛,有腊肉,有鸡肉,香喷喷的,大奶奶不断给杨冠江夹菜,杨冠江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多吃点,你不吃,奶奶吃不动,丢了可惜。”

杨冠江不好推辞,只好使劲吃。

“奶奶,您要注意身体,这牲口就别养了,免得天晴下雨冷天热天还要上山。”

“孩子,奶奶这把老骨头,就是要多动动,要不什么时候睡着死了都没人知道。”

杨冠江一时不知说什么,这是奶奶最伤心的事,一辈子无儿无女。杨冠江低着头吃饭,他又想,家里父母一定还等着他。父亲脾气不好,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跟母亲吵架。他得尽快回家。

“孩子,你在想啥,是不是想今天王保桦媳妇跟你妈吵架的事?这王保桦媳妇嘴碎,整天说是道非,在村里跟哪家都合不来,她婆婆都恨她。”

“王茜跟我一起考农技站,本来是公平竞争,她就是瞎闹,人家要谁是人家的事,她非要跟我妈吵,简直就是无知无理。”




“哎,她就是怕王茜争不过你,才烂你妈的名声,她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要是你考上,她就炫耀不起。孩子,你妈养你不容易,供你读大学更不容易,起早贪黑,又累又受气,你可不能看不起她。”

杨冠江心底咯噔一下,大奶奶这话,怎么听着跟母亲的如出一辙,难道母亲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母亲不愿意说,那就得让大奶奶说出来。

“奶奶,您就跟我说实话吧,我妈到底有啥事,今天我发觉大家都怪怪的,这事我要弄不清,在我心里也是个疙瘩。”

大奶奶沉思一会,似乎是在给自己勇气。她叹口气说道:“孩子,这事的真相只有奶奶知道,奶奶要不说,就带进坟堆了。她们说的都是在侮辱你妈,你一定要相信你妈,她是个苦命人。”

“奶奶,您说吧,我相信,我需要事情真相。”

“其实,你妈生了四个孩子,你是老四,中间你有两个姐姐,一个送人,一个死了。那年,你妈生你三姐,因为是个女儿,你爸决定把她送人。刚送不久,就有人告发,计生部门来要超生费,那时穷,没办法,人家就把你爸拉去结扎。你爸结扎不久,村里来了工作队。有一天晚上,你二姐生病,你妈就来叫我去,以为是痧,就全身用针戳,不料越戳病越重,你爸又不在家,你妈急得直哭。我就跑去求工作队长,叫他用小车送你姐去县医院。队长答应了,你姐和你妈就跟着队长坐车去县医院,你二姐是急病,刚到医院就没了。你妈哭昏了,是队长救醒她,送她去住旅馆。第二天,又把你妈送回来。后来,工作队撤了,大家也没当回事。可是,几个月后,你妈显怀。风言风语就在村里传开,都说你妈跟队长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爸动不动就对你妈拳打脚踢。实际你妈在你爸结扎前几天就怀上了你,可你爸就是不相信。你出生后,是个儿子,你爸才对你妈好起来......”

爸爸结扎,母亲怀孕,这句话久久在杨冠江耳畔回荡。杨冠江苦涩地分析着,心底宛若打翻了五味瓶,美味佳肴索然无味。他木然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出大奶奶家。回家的路是如此漫长,宛如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他走得很累很累。这么多年,当初的风言风语如烟如云,曾经荡然消失。或许是大家根本就没把这当一回事,或许是大家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总之,自己是第一次知道还有两个姐姐,一个送人,一个病死,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不明不白。

杨冠江感到这对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姐姐病死的那天晚上母亲昏倒,队长他......不......不可能,母亲绝对是一个善良贤惠正派的女人,队长一定会尊重她,一定会。杨冠江不敢假设,也不愿假设。

杨冠江思绪万千,他想到母亲那时的处境,母亲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果自己不相信母亲,还有谁相信。也难怪母亲从小就教育自己要懂得帮助别人,帮助别人是为了净化自己的良心,不是为了让别人报答。他说服自己,要坚信母亲。

回到家,已是深夜,父亲睡了,母亲还坐着,她等着杨冠江回来。母亲满脸愁容,看杨冠江的眼光有些局促,甚至不敢正视杨冠江。她没有说一句话。她似乎能猜出杨冠江的心思。杨冠江本想装作如无其事,可他装不出来,此时的理智战胜不了心绪的跌宕。

杨冠江很想问候母亲一句,话到喉咙又咽回去,他不想说,自顾着找盆舀水洗脚。两人坐在堂屋,气氛凝固。杨冠江洗好脚,准备进房间。他徐视母亲一眼:“妈,夜深了,快去睡吧。”

母亲没有言语,摇了摇头,顿时眼泪汩汩外流。杨冠江心底一怔,是自己的行为伤害了母亲。他随即调整情绪,事已至此,自己不能再往母亲的伤口撒盐。他走到母亲跟前,蹲下来,用纸巾拭去母亲脸颊的泪水。

“妈,您不要这样,就算所有人不相信您,还有我呢,你不要想太多,快去睡吧。”

突然,母亲呜呜啜泣,她抚摸着杨冠江的头,哽咽道:“江儿,妈这黑锅背了二十多年,妈真的心碎了,队长是好人,他找过妈,他说天地良心,他没动过妈的歪心思,他想当众给妈澄清,妈没让他说,就算他说,谁会相信?妈以为过去的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那女人又提起,你爸他......唉,妈就是盼着你有出息,要不妈早不想活了。是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两个姐。”




“妈,您要相信我,我会找到三姐,我会用真相堵住他们的嘴,会让爸爸消除对您的误会。不管我能不能工作,我都会有出息的。您不要多想,快去休息吧。”

娘俩谈了很多,母亲的情绪渐渐平息,母亲去睡了。杨冠江辗转反侧,他彻底相信母亲的清白,相信队长的好心。流言蜚语,真是可怕,让母亲在家在外抬不起头。

杨冠江狠狠暗下决心,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让母亲抬起头做人,让母亲找回自尊和骄傲。

王保桦夫妇旧事重提,挖苦打击杨冠江母亲,根源还是杨冠江与王茜同岗竞争。可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不论是杨冠江还是王茜,既然能冲出重围,进入面试,必定是佼佼者。王茜更胜一筹,尚未毕业,学校就提前推荐就业,自然有过人之处。两家老人不管如何吵,又怎能左右得了招考结果。

杨冠江在烦闷忧虑中度过了一个星期,面试结果还是没有出来,有人指点他,活动活动,烧烧香,主要对象是县农业局局长侬万喜,考试面试都是过场,要不要,就他一句话。杨冠江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决定背水一战。

这天早晨,阳光普照着王家村,金灿灿的,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村子里回荡着赶牛的吆喝,牛脖上的铃铛格外清脆。杨冠江伸伸懒腰,很困,却无睡意。

杨冠江匆匆起床,母亲在做饭,父亲在料理着牛车,今天要去收玉米棒子。吃饭时,父亲一脸的沧桑,一脸的沉默,一脸的酸涩。显然,父亲被认为戴了绿帽的阴影还是沉淀在内心深处,一触即发。母亲眼角发红,满脸憔悴。父亲和母亲没有说一句话,家死气沉沉。

杨冠江

可以想象,母亲怀着自己的那段时间,父母之间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境。他很想缓和一下气氛,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许,内心的厌恨是无法用气氛消除的。他还是不敢冒险,只说自己该说的。

“爸,妈,今天我要去县城,你们能收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明天回来去收。”

“有结果了?”父亲瞪了他一眼问,母亲期盼地望着他。

“没有,我想去找一下侬局长。”

母亲没有说什么,起身进了房间,拿出一本存折。

“这里有一万块钱,是前个月卖猪存的。”母亲说着就把存折递给他。

“枕头下还有两千现钱,一起给他。”父亲接道。母亲又转回房间,拿出两千块钱。杨冠江把钱和存折装进口袋,打心底他不愿意这么做,这些钱,是父母的血汗。三年高中,四年大学,还有果园,花了父母数不清的钱,这钱数不清,那血汗就量不完。

在昨夜之前,他没把这工作太当一回事,他喜欢创业,立志创业,新时代的大学生,穷二代,工作不能摆脱家族贫穷,唯有创业。

昨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了转变。不为别的,就为吃上财政饭,杀杀王保桦妻子的嚣张跋扈,让母亲抬起头做人。

他走出村子,搭上进县城的客车。他一路思考,要如何把钱送给侬万喜,如果方法不当,侬万喜不会要,如果侬万喜不要,事情就更没把握。

来到县城,是中午,侬万喜还没上班,想打电话也不妥,人家还在睡午觉呢。他徘徊在大街上,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他走到一个书摊前,一本反腐大案揭秘的杂志引起他的注意。对,买来看看,琢磨一下人家是怎样行贿。

他看了几个案例,腐败之人无非就是变相的获取钱色,这是所有受贿人的主题,主题一个,行贿手段五花八门。他受到启发,赶紧去把钱取出来,换存成一张卡,在卡里存了一万零五十一块,寓意为万无一失。

弄好这些,也就到了下午上班时间,他买了一包高档烟,直奔侬万喜办公室。侬万喜和颜悦色,还为他倒了杯茶,他赶紧给局长点了支烟。

“小杨,你心急我知道,可这个结果确实没有出来。三个主考官意见没有统一,决定权在他们,我们局班子只能提供参考建议。你跟王茜,都很优秀,他们也是摇摆不定。当然,说句心里话,我更偏向你一些。”

“谢谢局长,我......”他刚要说,侬万喜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侬万喜说着就进了里间。他仔细地听着,也在酝酿着要表达的意思。

“龚县长,你好你好,你说,我一定照办。”原来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给侬万喜打电话。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侬万喜总是说:“好好,你放心,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趁侬万喜不在,他把银行卡掏出来,捏在手心。他决定,无论说什么,最后一刻,一定要把卡递给侬万喜。侬万喜讲完电话,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哼,他妈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侬万喜自言自语,之后,又微笑着面对他:“小杨,你接着说。”

“局长,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说我很喜欢这个岗位,我父母也很希望我能到农技站工作。在村里,他们一辈子低着头做人,为了我省吃俭用,忍气吞声,如果我这次考不上,我怕他们伤心。如果我考上,我会竭尽全力的干好这份工作,珍惜这个岗位。”他嘴说着,手心里的汗把卡浸湿了。

“小杨,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也是农村人,父母供你读书不容易,你自己也不容易。我们这些是山区,出个人才很难,所以我们才限制,要招本地人。以后我们全县各部门,都要这样做,为的是不让本地人才外流,也为解决大家的就业问题。我不瞒你说,刚才那领导,就是为另一个未进入面试的说情,但是我们有我们的法定程序和原则,所以你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回去等着。”

“好的,谢谢局长,那我先回去。”侬万喜点了点头,他刚说完,欲把卡递给侬万喜,不巧侬万喜的电话响起,又进里间接电话。他很知趣,鼓起勇气,起身把卡放在侬万喜的文件夹上,快速转身,遁逃似的离开农业局。

他的心扑扑直跳,害怕电话响起,害怕侬万喜会叫他转回去,骂他一顿,然后把卡还给他。一直走到车站,上了车,电话没响,他才安了心。

侬万喜接完电话,回到办公桌,看见文件上的卡,满是汗水,他苦笑了一下。他拿起电话,要打给杨冠江,刚拨,叹了口气,又放下。他把卡收进抽屉,锁好。

杨冠江回到家,已是傍晚,父母还在山上,他去帮父母收玉米棒子,他说钱送了,父母才露出笑容。

充满不定数期待的日子,注定是度日如年。杨冠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期待,就算是当年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没这样的心焦。他每天都渴望着那个背了无数遍却从未打过的电话打进来,这个电话,就是县人事局公招办的电话。

日复一日,终于,这个电话打进来了,告诉杨冠江,他考上了农业局沙古乡农技站的农科员,这个惊喜,胜过当初获取大学入学通知时惊喜的千万倍。如果说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公考就是千军万马走钢索。

接到电话,杨冠江彻夜难眠,人就是这样,兴奋激动难眠,忧愁苦闷也难眠。母亲喜极而泣。二十多年的风言风语,二十多年的坚强支撑,就为儿子跳出农门的这一天。父亲爬满皱纹沧桑苦愁的脸也绽开了微笑。

一大早,杨冠江就起床,准备去人事局,他兜里揣了两千多块钱,他想,到新单位报道,一定要请新同事吃顿饭,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方便以后相处。来到人事局,公招办门口贴着一份公示,今年全县一共录取的公务员、事业人员是63人,农业系统就有5人。尽管自己不是公务员,已经足矣。看看名字,没有熟悉的。

公招办的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份报到介绍信和一份文件,介绍信上写的是到县农业局报到,文件上却是分配在沙古乡农技站。要去农业局,他不由想起了局长侬万喜,那张银行卡,太管用了。他有些感激,又有些不寒而栗,凡事有一必有二,自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工作,以后,还得如法炮制,以获取局长的关照,可这是个无底洞,自己难能长期承担。

未来太远,眼下要见侬万喜,他赶紧买了包好烟,反正以后自己就是农业局的一名职工,多与局长套近乎,绝对是好事。人事局离农业局不远,他走着去。进入大院,他看见几个陌生的年轻人,有些面熟,但是不知名字,估计也是来报到的。

上了二楼,果然,局党政办写着新职工报到处的字样,几个年轻人进了办公室,副局长杨林和办公室主任廖春正在招呼他们。他赶紧拐弯,上三楼,来到侬万喜的办公室。

“恭喜恭喜,快坐。”侬万喜显得很高兴,又说:“下面报到了没,今天,杨副局长亲自接待你们。”

“没有,我说先来跟你报到,见你一面。”

“这话我爱听,不过听着肉酥。对了,你先去报到,之后上来我办公室,我想跟你谈谈。”




侬万喜说得很严肃,满脸凝重,让杨冠江摸不着头脑,自己刚来就要谈,这肯定不是好事,他赶紧来到二楼,找杨副局长和主任报到,作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你小子学会走上层路线了,没见这写着报到处,非要上楼再下来。”廖春接过介绍信,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廖主任,我刚才是见这里人多,想先让他们报到,所以上去看了老大一眼,这不,自讨苦吃,老大还叫赶紧上去呢。”

“别废话,我看你是见了老大,就没把我们杨副局长看在眼里,中午吃饭,自罚三杯。”

“杨副局长,我是这样的人吗,主任这是找借口罚酒。”

杨副局长没有言语,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没关系。他借此又发了一轮烟,撒腿就往三楼跑。

一进办公室,侬万喜就叫他把门关上,这着实让他的心扑扑加速,这刚报到,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谈。关好门,他紧张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要紧张,有些事情少让人知道为好。我就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首先,我想说,你是今年招考的5人中最优秀的一个,杨副局长和廖主任都有要把你留在局办公室的意思,并已正式向我提出,我考虑再三,你还是到沙古乡锻炼1年,这既符合公招规定,也能让你锻炼锻炼,乡镇经验很重要,不管他们怎么说,你心里要有底。其次,你要随时记住,你的工作来之不易,为了你,我是顶了很大的压力,在工作上,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规规矩矩做人,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妄自菲薄。今后在工作中,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来找我。第三,就是我们之间的一点私事,你的卡我还留着,一点没动,我当时不想批评你,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今天,我把卡还给你,这是你父母的血汗钱,你一定要交回到他们手里,你现在工作了,应该自给自足,甚至还应该补贴他们。今后,你要记住,不论你当不当领导,不要伸手拿别人的,拿公家的,凡是不属于自己的,都不能拿;也不要给别人送礼,那是害别人,做人做事,要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侬万喜说完,把卡递给了他。

“局长,我错了,以后,我一定铭记您的教诲,做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人,不管我当不当领导,都这样。”他接过卡,发自肺腑说道。

“你小子我了解,要是别人,我不会让他进入农业系统,你要记住一个定律:你求人办事要送礼,反过来就是别人求你也要送礼。你说过,你要工作,是为了让父母抬着头做人,这说明你是个要面子的人,是个有荣辱观念的人,这样的人,不会主观上去做身败名裂的事。你小子还是个有事业心的人,有事业心,就有社会价值观念。就这两点,我看好你,将来会有出息。”

“谢谢局长,我一定会珍惜这份工作,为全县的三农工作做出应有的努力。”

两人正谈着,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廖主任,说大家一起吃饭。侬万喜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好起身,杨冠江把门打开,三人一起下了楼。

侬万喜、廖春、杨冠江,还有办公室的一个秘书一起坐局长的车,直开往饭店。在车上,大家都不敢乱讲,就等着侬万喜开口。

“廖主任,报到的都到齐了?”

“是的,局长,5个都到齐了。”

“安排在哪里?”

“最醉酒楼。”

“可以,下午我还有个会,等会儿我就不陪大家喝酒了,既然是第一顿饭,要让大家喝高兴,下午的活动就由你跟杨副局长安排,明天一早叫各乡镇站长来局上领人,就说我说了,谁不按时来领,就归局上用了。”

“好的。”

很快,车子来到最醉酒楼,其他几个新报到的陆续从杨林副局长的车上下来,大家一起进了包间。

大家坐下来,廖春开始倒酒,杨冠江见状赶紧起来倒茶水,他见机好,廖春很喜欢他这种勤快。酒茶就绪,菜基本上齐,就等着局长举杯,吹哨子。廖春望一眼局长,局长心领神会,于是端起酒杯。

“我代表局班子、全局干部职工对你们加入农业战线表示欢迎,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困难大家一起克服,有工作大家一起干,我建议,这第一杯酒干了。”局长说完就一饮而尽。

杨冠江一口见底,再看看其他四个,三男一女,三个小伙子耐着喝下,脸红脖子粗,流着干眼泪。小姑娘抿了一小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双手捂住酒杯,很为难,又不敢推辞。局长装作没看见,自己先坐下。




“都干了,干的坐下。”廖春提醒道,局长约第一杯酒,大家又是第一次吃饭,再说这顿饭很有深意,再难喝也得干。

杨林副局长看了女孩子一眼,没说什么,他又看了局长一眼,也没开口,他很想说,女孩子不能喝就算了,可是局长的表情没这意思。

局长偷窥了女孩一眼,大家也都把目光一下集中在女孩脸上,女孩似乎感觉到,脸刷地红了。

“张奕,真不能喝?”廖春问道。

局长看了廖春一眼,似乎再说你多什么嘴,能喝不能喝她自己不会讲?现在不喝酒的女孩有几个,就是爱忸怩作态,装纯。

这一问,张奕还真问慌了,她在大家没注意之际,迅疾一口喝下,丢下杯子,蒙着嘴就往卫生间冲去。

“吃菜、吃菜,大家不要拘束,酒嘛,放开喝,喝醉去开房间,由廖主任安排。明天,各乡镇的站长会到局上接你们,以后,你们要支持好站长的工作。”局长说着,又举起酒杯说道:“来,杨副局长,我们班子敬大家一口。”

大家站起来喝了一口,局长装了半碗饭,吃完后,起身就走,显得很匆忙。

“我有事先走一步,下午你们自己活动,这里就由杨副局长主持一下,廖主任你要安排好他们。”

局长边说边走出包间,驾驶员也跟着走了,他透露秘密说,局长要去市农业局办事。

局长刚走,张奕从卫生间出来了,大概是吐了不少,眼角还有干眼泪,睫毛火眨火眨的,还刚洗过脸的样子,嘴角虽然微笑着,却掩饰不住艰涩。

“小张,快坐下,吃点东西,女孩子家的酒,能喝喝点,不能喝就随意。”杨副局长招呼道。

局长不在,饭桌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大家开始相互敬酒,张奕又倒了一大口,一一敬大家。正在大家都聊得很起劲的时候,突然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宋主任,你好。”杨副局长站了起来,随即告诉大家:“这是县委办宋副主任,大家一起起来。”

“这是县委办信息科科长焦娜、办公室秘书小董,这样吧,我们三个敬大家,恭喜你们注入新鲜血液,我们干了,你们随意。”宋副主任说道。

“不行,不行,还是我们敬三位领导,小廖,把酒都斟满。”

廖春赶紧把所有人员的酒杯斟满,包括张奕的。

“我们的也斟满。”宋副主任命令道,他们三人进来时,只有半杯。廖春只好把他们的斟满。

“祝大家工作愉快,样样好。”

“样样好。”

一阵乒乒乓乓后,大家都把杯子举到了嘴边,有些一口干,有些分了两口三口。张奕和焦娜两个女同志,只抿了一口,象喝毒药一样,鼻子眼睛皱褶在一起,又是难以下咽。

杨冠江早注意到焦娜,身材婀娜,面容恬静,却有着一种四溢的威严,让人暗生敬畏。张奕长着苹果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樱桃小嘴,身材微胖,不爱言语,让人不由会产生怜惜之情。大家还在你言我语,气氛乱哄哄一片时,杨冠江已经一口底朝天。

杨冠江不动生色,观察着两个女孩,他从不避讳自己的色,也不掩饰自己对女人应有的关心。在张奕喝第一杯时,他就注意到,张奕真不会喝酒,他很想代酒,一来自己与张奕初次见面,不合适,再是怕局长不高兴。这第二杯酒,他实在不愿再让张奕为难,于是把他喝空的酒杯移到张奕面前。

张奕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全倒给他,他举起杯,一饮而尽。他望了张奕一眼,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他刚要坐下,一股清香扑鼻,感觉有人站在身后,肩膀被敲了一下。他赶紧回头,身后站着焦娜,正望着自己微笑,威严的面容顿显亲切,温馨,他的心扑扑直跳,她真的很美。焦娜手指了指酒杯,摇了摇头,酒还是满杯,那意思要他代酒。他犹豫了一秒,从桌子上拿起自己喝空的酒杯,正要去并酒,没曾想,焦娜直接就递过酒杯,示意喝她的酒杯,他接过酒杯时,手相互碰触了一下,温腻的感觉,让他全身细胞发颤。他一口喝尽,觉得这酒非常甘醇,清甜。

“谢谢。”焦娜又接过酒杯,这一次,两人的手没有碰触。

“大家慢慢吃。”宋副主任说着带着焦娜和小董离开了包间,宋副主任跟杨副局长讲了很多,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很好。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谁是最大的领导,谁的话要更多,而且讲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得洗耳恭听。




“小杨,杨冠江,我姓杨,你也姓杨,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局办公室?你给我一句实话。”杨副局长突然问道,他喝了不少酒,要是平日,他不会这么问。

杨冠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弄蒙了,好在他酒喝了不少,心底却很明亮,他忽然间想起早上局长说过的话,自己应该去乡镇锻炼,那种历练,是一辈子的财富,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有好处。

“杨局长,留在局办公室当然很好,但是,我还是想去乡镇锻炼锻炼。”

“锻炼?难道在局办公室就不是锻炼?是不是你认为局办公室水太浅,养不下你这条大鱼?”

“没有,杨局长,我绝对不是这意思。”

“我告诉你,你要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定你会一辈子留在乡镇,年轻人,不要心高气傲,更不要好高骛远,机会不是时时有的。”

杨冠江一时无言以对,杨副局长这样说,也是为自己好,可自己不能跟局长对着干,要是早上局长不叮嘱,自己当然愿意留在局办。

气氛一下僵持住,谁都不说话,张奕逮了逮杨冠江的衣角,示意他答应留下,可他有自己的主见,不能留,不能跟局长对着干。

“兄弟,你是怎么想的,杨副局长分管局办公室,你留不留,他一句话的事,你犹豫啥呢?”廖春也沉不住气了,他很希望杨冠江留下。

杨冠江不知要怎样回答,只摇了摇头。

“我看你真是不想留,也罢,人各有志,不过年轻人,过于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杨副局长说完就宣布散伙,显然有些恼火,宴席似乎因为杨冠江的倔强自负而不欢而散。

下午,其他人都去茶室喝茶打麻将,杨冠江没有去,因为他看得出来,杨副局长有他不高兴,他不想去看那脸嘴。于是,悄悄回了王家村,家里的果园,晚蜜桃还要修剪,趁着没上班,多替父母做一些,再说,这枝枝叶叶的,只有自己亲自去弄,才放心。明天,直接就去乡农技站报到。

杨冠江回到家已是下午,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早上高高兴兴去,晚上欲请全局人吃顿饭,却跟杨副局长发生一些不愉快的言语冲突。也许当时是冲动,在果园里劳动了一会儿,酒渐醒了,才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如果现在返回农业局,说自己宴请大家吃晚饭,已来不及,他反思,自己不辞而别明显不妥,做人要留余地,于是,他给廖春打电话,想解释一下,消除芥蒂。

“廖主任,我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不好意思,不能跟大家一起玩,麻烦你也跟杨副局长说一声。”

“你变化也太大了点,其实当时讨论你时,杨副局长是鼎力支持要你,早上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你下午这样做,都让他很没面子,我不好跟他说,要说你自己说。”

杨冠江更加自责,自己在实习时,杨副局长很欣赏自己,关照自己,可自己刚考上,报到第一天就与他产生这样的裂痕,确实是有些薄情寡义。尽管自己无意这样,还是造成了事实。

平复了几秒,杨冠江拨通杨副局长的电话,可是杨副局长没有接,他有自知之明,没再拨。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小隔阂相比考上这个岗位而言,那真是不值一提。他不想让这点不和谐染指今晚的幸福快乐。于是把之抛到九霄云外,高高兴兴回家,若无其事。

母亲已经忙着做新鲜豆腐,父亲忙着烧腊猪脚,之后又杀鸡,比往日过年还丰盛。看着父母忙碌,忙得不亦乐乎,忙得眉飞色舞,他闪过一丝骄傲,或许,让父母快乐,高兴,甜蜜,幸福,这才是真正的孝顺吧。

“爸、妈,你们弄这么多菜,吃不完啊。”

“你这是啥话,你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咱得多煮几个菜祭拜老祖宗,是他们保佑你,你才有福气。”

杨冠江苦笑了一下,考上大学时,母亲也这样说,这老祖宗要真能保佑自己,自己愿意再磕上几个头。

“识了几个字的人都认为这是迷信,孩子,这可不是什么迷信,俗话说,十个活人苦,不如一个死人发,祖宗不佑,你再努力也是白搭。”

嗨,杨冠江心底一亮,竟然才发现,这是自己记事以来,父母第一次讲话如此的合拍,一唱一和,非常莫逆。难能如此,在父亲的教导下,杨冠江第一次虔诚地焚香点灯,是的,能有今晚的和谐幸福,要感谢老祖宗。




菜饭就绪,祭了家中的祖宗,又至门前摆了一大桌,说是祭拜不敢进家的已故亲朋好友,他们也暗中保佑。每次过年过节都这样,内外兼顾,很正常。

“小江,来放炮仗。”不防父亲递过一大盘鞭炮。他一看,嗨,父亲又是头次这么大方,以前都是巴掌大的一封。他把鞭炮放在地上拉成一长条,噼噼啪啪响彻整个王家村,声音回响在四围的群山中,低调了半辈子的父亲母亲,终于高调了一回。

母亲在父亲的真诚邀请下,第一次陪父亲喝酒,喝了半碗。杨冠江也是第一次陪父亲母亲喝酒,喝了半醉。最后,父亲醉了,母亲也醉了,两老搀扶着进了卧室,看着父母甜蜜缠绵歪歪斜斜的身影,杨冠江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今夜,王家村格外的寂静,杨冠江是王家村第一个大学生,是王家村第一个吃上财政饭的人。全村人都知道,今夜,他们没有什么值得吵闹喧哗的,今夜,只属于杨冠江。王保桦夫妇听到刺耳的鞭炮声时,就像瘪了的气球,此后,他们只有低头做人,家里虽然出了王茜,是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但是,大学生已不稀罕,稀罕的是要能端上公家的饭碗。

杨冠江除了欣慰,很想仰天狂笑,笑这世俗的现实,笑这千年落下的官与民之间在世人眼中的尊卑,可悲,可叹。

天亮了,一觉醒来,村里的情景,一切都未曾改变,就像当年外出读大学一样,他一个人悄悄走出村子,只是那时背着被子、行李,今天,他什么都不带,到乡上,要什么买什么,兜里不缺钱。

在沙古车站下车,他去吃了碗早点,买了两包烟,走着去乡农技站。农技站并不陌生,家里买种子来过,实习来过。站上5个人,不算很熟,也算打过交道。

“你来报到?站长不是要去局上接你?”这个人叫肖文,是副站长,他早听说杨冠江报考这个岗位,还知道已经考上。

正说着,站长从厕所走出来,头未梳,脸未洗,衣衫不整,还没睡醒的样子。他见了杨冠江,愣了一下。

“小杨,你怎么来了,廖主任昨天还打电话,叫我早上去接你,你小子,等不及了?”

“昨天家里有事,我提前走,早上我直接来了。”

“你跟小肖聊着,我洗漱一下。”站长说着就进了宿舍。这站长叫唐宝地,已当二十多年的站长,都快成精了。每天上班时间想睡就睡,我行我素,也没个表率。站上没人敢说,局上、乡上的领导,看在他是老站长的份上,也很少管。好在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爱喝酒,懒散一点。

杨冠江跟着肖文来到办公室,肖文给他倒了杯茶,其他人见他来,都过来打招呼。肖文说,他们正准备去下乡,这段时间,稻谷、包谷收得差不多,要动员群众种植冬早辣椒、蔬菜、豌豆等小春作物,今年的任务很重,群众劳力不够,各村壮劳力多去打工,工作很难见成效。

正说着,唐宝地洗漱好了,来到肖文办公室,要求大家慢点下乡,先开个会。大家来到会议室,一共就6个人。

“开个短会,内容嘛,就是欢迎小杨来报到,小杨大家都认识,去年在农业局实习,下来指导过几次,应该说,对农业工作相当在行。我们站上,人少,工作任务重,条件艰苦,请小杨同志多担待......”唐宝地说完,示意肖文也说说。

“小杨是科班出生,正宗农科方面的专家,写作能力也很强,我们虽然是老同志,很多知识,还是要多向他学习,不要摆谱,摆老资格,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要团结一致,相互帮助......”肖文说完,几个老技术员也说了两三句,最后是杨冠江谈自己的想法。

杨冠江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在农技站欢迎会上的情景,对自己的发言,打过无数次腹稿。可是如此简易轻松的欢迎气氛,让他始料未及,他打好的腹稿已不适宜。气氛温馨愉悦,他镇静自如,无拘无束。

“能回到家乡工作我很高兴,能跟大家在一起工作,我更高兴,我学的都是理论知识,离实践还有相当差距,敬请各位多多赐教......”最后,他说请大家吃中午饭。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他一来就让他请客,这不合理,农技站经费再紧张,也不能这样。关键时候还得唐宝地拿主意,他毕竟是一站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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