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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娶丞相之女,纨绔她位极人臣了闻笙南浔完结文

竾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承平三年,凉秋重阳,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北齐的上空,瑟瑟地北风袭过阴森的菜市口,瞬间寒到了人骨头缝⼉⾥。孱弱的女子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顶着严寒走得很急。不远处人头攒动,雷声夹着闪电在耳边声声响起,人们的哭喊、议论混合在一起,还夹杂着咒骂声。女子靠婢女的搀扶才勉强摸索过熙攘的人群,急迫地望向跪在问斩台首的少女。只见那昔日意气飞扬的少女鞭痕满布入肉三分,虽即丧命却仍笔直的跪立在人群之中,目之坦荡注视前方。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本就弱不禁风的女子瞬间僵住,她面色苍白地向前迈出几步,颤声叫道“阿浔...”女子虽身着素雅盘着妇人发,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甚美的容貌与这肮脏杂乱的菜市口格格不入。“这是哪家妇人,竟生的如此貌美?”围观的人...

主角:闻笙南浔   更新:2025-05-29 15: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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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闻笙南浔的其他类型小说《为娶丞相之女,纨绔她位极人臣了闻笙南浔完结文》,由网络作家“竾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承平三年,凉秋重阳,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北齐的上空,瑟瑟地北风袭过阴森的菜市口,瞬间寒到了人骨头缝⼉⾥。孱弱的女子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顶着严寒走得很急。不远处人头攒动,雷声夹着闪电在耳边声声响起,人们的哭喊、议论混合在一起,还夹杂着咒骂声。女子靠婢女的搀扶才勉强摸索过熙攘的人群,急迫地望向跪在问斩台首的少女。只见那昔日意气飞扬的少女鞭痕满布入肉三分,虽即丧命却仍笔直的跪立在人群之中,目之坦荡注视前方。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本就弱不禁风的女子瞬间僵住,她面色苍白地向前迈出几步,颤声叫道“阿浔...”女子虽身着素雅盘着妇人发,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甚美的容貌与这肮脏杂乱的菜市口格格不入。“这是哪家妇人,竟生的如此貌美?”围观的人...

《为娶丞相之女,纨绔她位极人臣了闻笙南浔完结文》精彩片段


承平三年,凉秋重阳,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北齐的上空,瑟瑟地北风袭过阴森的菜市口,瞬间寒到了人骨头缝⼉⾥。

孱弱的女子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顶着严寒走得很急。

不远处人头攒动,雷声夹着闪电在耳边声声响起,人们的哭喊、议论混合在一起,还夹杂着咒骂声。

女子靠婢女的搀扶才勉强摸索过熙攘的人群,急迫地望向跪在问斩台首的少女。

只见那昔日意气飞扬的少女鞭痕满布入肉三分,虽即丧命却仍笔直的跪立在人群之中,目之坦荡注视前方。

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本就弱不禁风的女子瞬间僵住,她面色苍白地向前迈出几步,颤声叫道“阿浔...”

女子虽身着素雅盘着妇人发,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甚美的容貌与这肮脏杂乱的菜市口格格不入。

“这是哪家妇人,竟生的如此貌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禁赞叹出声。

“嫁了个女郎罢了,算何妇人?不过嘛...”

出言之人话锋一转,露出不屑的神情嘲笑道“谁人不知闻氏之女出嫁前名声尽毁,貌美又如何,不过是让人玩.烂了,又丢了的玩意罢了...”

一旁的一众男子闻言纷纷点头附和,一脸淫笑“如此,说是妇人,也未尝不可。”

清雅出尘的神女一朝陨落,曾求而不得的男子都想上前将其唾弃一番,以证自己不曾卑微如泥。

“可不是嘛,还有这南浔,好好的女子不当,偏要扮作男子,常年混迹于烟花酒楼之地,又调戏于良家妇人,既是娶了闻氏之女又如何,她一女子,享受得了吗?还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是啊,就是不知,这闻家女,弄起来的滋味怎样?”

世间男子多是如此好色卑劣,除非家世显赫,贞洁尚在,否则女子的美貌将是她们一生的枷锁。

但卑劣的言辞与露骨的打量都不足以波动矗立在人群之中的女子,她只望着心中所念,盼她能再看看自己,哪怕一眼...

可即使刀举头落间,那人也不曾再看她一眼。

南浔是恨的吧,恨她顽石不灵,恨她卑怯懦弱始终不肯爱她。

她仍记得那夜少女破碎的模样,以及那句颤抖的自喃“如若我真的是男子,你是不是就能爱我了...”

景物在一瞬间苍白,迅即漆黑“阿浔...阿浔...”

——

闻笙是被雷声惊醒的,她浑身被冷汗浸透,双手紧抓着心脏,嘴里依旧喊着那盛京小霸王的名字“阿浔...”

守夜的丫鬟绿玉闻声走了进来,点了一盏灯,问道“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闻笙双目浸泪,喘息着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她还陷在太尉府蒙冤,南浔至死都不愿再看她一眼的悲伤中。

那日也是这般的天气。

电闪的雷鸣,怒吼的狂风,都在为南家的世代忠骨而鸣冤...

“可要奴去请府医来?您已连着多日梦魇了,且别伤了身子”绿玉心疼道。

闻笙摇了摇头“不必,再添些安神香即可。”

已连多日。

是啊,她已回来多日,这一世一切尚未发生。

上一世,她受人诬陷名声尽毁,已无求生之念,欲投湖自尽以保家族颜面,却被偷偷夜探丞相府的南浔救起。

只是,那时她并不感谢南浔的相救,反而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侮辱。

深冬的池水冰冷刺骨,坠入的瞬间池水浸入口鼻,又没过头顶,短暂的窒息间脑中似快闪过了她短暂的一生。

她是幸运的。这一生中,她拥有了家中长辈全部的爱,所遇最大的不顺,便是这次的失节。

而这一生中,她唯一行之踏错的,便是这次失节中没能第一时间自缢,让父母亲蒙羞。

她无求生之念,任由池水裹挟着她无尽下沉,南浔就是在她觉得终于得以解脱之时跳了进来。

水下救人当有肌肤之亲,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南浔的触碰,可她低估了两人的力量悬殊,便不是体力不支之下,她也断然挣脱不了南浔。

南浔一手制住她推拒的双手,一手揽过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救出了水面。

池水浸透她的衣衫,妙曼的身形显露无疑,四目相对,她一双清冷的眸子浸满了恨意。

这盛京,大概无人不知南浔。

“无耻!”

清脆的巴掌毫无预兆的落下,一时打蒙了还在庆幸自己救了一美人的南浔“我无耻?我救了你我还无耻?”

“男女有别,你自池中救我,肌肤相亲毁我名节,怎不无耻?”深冬的寒风冰冷刺骨,冻得闻笙声音都是抖的。

“可你...”

南浔想要为自己争辩,却被她打断道“可我名节早已毁了,南公子还肯于这冰冷的时节救我于池水中,小女该感恩戴德,该任你不顾礼节夜闯闺阁,却也不再有资格言语一句,是也不是?”

闻言,南浔蹙了蹙眉“作何这样轻贱自己,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曾于池中救过你?无人知道,又怎算毁你名节?”

闻笙面色苍白,嘴角不禁提起一抹自嘲,临死之际,竟还与一纨绔争论礼教一事着实有些好笑。

“无需南公子相救,只求公子速速离去,切莫让我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再让家中蒙羞,小女感激不尽。”

说着,她强支着身子想要向池边走去,却被南浔一把拽回“你非要寻死可是为着前些时日发生的事?”

南浔看着脸色苍白的闻笙,毫无顾忌地再问“你真的被他玷污了吗?”

“啪”话落间,又一巴掌落下。

南浔舔了舔被打的腮帮子,戏谑般看着眼前的女人,连打了她两巴掌,可真是烈。

有点意思。

“世人都道,闻家有女,温润如玉、才貌双全,我实在好奇,今夜便想来看看,谁知这一来,却见你也不过如此。”

闻言,闻笙身子一顿,她没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纨绔看轻了,她羞愤地看着南浔“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又何必将我拽得这样紧。”


她本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今日已报着必死的决心,似无所顾忌了一般,嘲讽着眼前胆大妄为的纨绔。

便是十几年如一日地被养在深闺大院中,她也是心怀傲气的相府嫡女。

被戳破心思,南浔也不尴尬,她挑了挑眉,揉了把润滑细腻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人拉进了怀里。

她笑看着女子无力的挣扎,近距离地细细打量着女人绝美的颜色,便是生气,也这般的美,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这女人,她想要。

她倾身看着女人惶恐的眸子,认真道“反正你也是不想活了,不如死前做件善事?”

闻笙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然而话落间,她就感觉腰间的手正顺着她平坦的肚腩向上揉弄,她瞪大了双眼“你...”

南浔不甚在意,盯着那双诱人的红唇又进了一步“我怎么了?”

两人近在咫尺,女人每个喘息间都带着淡淡的香气,很是好闻。

她也不过一时兴起才来了这闻府,却不想遇见这事,如此美人,若在她眼前消香玉殒,她怎能忍心?

“你这般美,若也入不得我眼,那这辈子可能没人能入得了我心了。”

她是在回答,刚刚为何拽着她不肯松手。

闻笙却并不想听了,她只求她住手。

可美人在怀,南浔怎会如她意,怀里的女人哪哪都软,娇滴滴的女孩子果然好,一点都不像她。

“你别只便宜那一人,你也疼疼我,让我弄上一弄,可好?”

养在深闺大院中的娇小姐,哪里听得了如此下流之话,她自觉受辱,顿时红了双眼“你敢!”

“这世上就没有我南浔不敢做的事。”

是了,走犬斗鸡,好色享乐的纨绔最爱去那花丛之地,不怕天不怕地。

她如何不敢。

可便是名节已毁,闻笙也断不能如她愿,再让父母亲蒙羞,她心下一横,当下想要咬舌自尽,却不想南浔早看出她的意图,捏住了她的下颌。

南浔咬牙切齿地看着怀里一心求死的女人,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

“想死?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你要敢死,死了我立马就女干尸,我还要让你带着满身欢爱的痕迹,赤裸地死在自己的庭院中,明日再让闻府的所有家丁前来观看!”

她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女人,残忍道“你说,那些家丁有没有胆大的,趁着没人,也来享用享用你?便是他们不敢,他们又会用那双眼睛来回地视女干你多少次呢?”

“你无耻...”

“全盛京都知道我是个无耻的混蛋。”

南浔松开牵制她的手,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窝,将她抱起向屋里走去。

“不要,求你...”

女人似被吓坏了,紧拽着南浔的衣角,破碎的模样,让看者心疼。

“还寻死吗?”南浔问。

闻笙垂眸未语,即便面对这一纨绔,她也是不屑于说谎的。

她若不死,父母亲便永日蒙羞,尤其是父亲,在朝中会遭同僚耻笑的。

南浔了然,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要,不要!你停下!”

南浔的逼迫让闻笙难以承受,她不懂,她与南浔无冤无仇,她为何一再羞辱逼迫于她。

将军府的嫡子,盛京的小霸王,群芳阁的常客,便就缺了她这一个女人吗?

“我本与你无怨,你为何突然就揪着我这一求死之人不放?你让我不死,那今晚之后我该如何自处?让我继名节受损,遭人嘲笑之后,又做了你的随意欺辱玩弄的玩意,让我闻府生生世世抬不起头吗?”

女人的固执令南浔不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名声差到极致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怎她就活不得了?

“怎么就抬不起头了?你连死都不怕,在意他人眼光作甚?旁人管得着你是何活法?”

“可女子名节重于性命!我已是到说亲的年纪,没有哪个世家会允许失节之人做府中正妻,那时,世人于闻府的耻笑将不止于我的失节,父亲还在朝为官,我如何能...”

“那我娶你。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绝不怠慢,我迎你做正妻。”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砸向闻笙本已无生机的心湖。

“我迎你做正妻…”

前世的记忆断断续续入梦来,闻笙时而清醒,时而浑噩,卯时不到,便起了身。

初遇时的南浔,性子当真恶劣,以至于后来闻笙总避她如蝎。

“小姐今日还去溪园斋吗?”绿玉抱着一束花从外间走来,看着洗漱后便坐在梳妆镜前的闻笙问道。

杂乱的思绪被打破,闻笙回神点了点头“昨日那本笔录还未看完。”

绿玉见她虽如是说着,却又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对白玉耳坠,默了默,却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将手里的花插进靠窗软榻方桌上的花瓶,便上前接过那对耳饰。

二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闻笙自然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笑道“怎沉闷闷的,可是近日夜里吵你太多了?”

她常是如此平易近人,丝毫不会摆什么架子。

绿玉梳发的手略微一顿,努努嘴“奴心疼您还来不及呢。奴只是觉得小姐仙人之姿,盛京哪家有脸面的不想求您入府,何必为了一个宋家公子如此放低姿态…”

闻笙征了征,一时不知她所提是何人。

绿玉悄悄打量她的神情,见她一脸茫然,自觉是自己多想了,忙解释道“奴见自前些日子夫人和您提了一次宋延尉之子宋沂后,您便日日去溪园斋,还以为…”她低着头,不敢将话讲完,闻笙却后知后觉得想起了这事。

她重生归来后,因着上一世的事,满心的悲恸,只心心念念着南浔一人,她不记得母亲何时提过宋沂,便是上一世也是没有记忆的。

因着宋沂是父亲的学生,两人几乎也算是一同长大,宋沂把她当妹妹般哄着,时不时会给她带些有趣的书籍。

闻笙对他的印象始终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曾几何,她天真地以为,宋沂应是与外面那些男子不同的。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一定要嫁人,嫁给宋沂这般稳重的,两人一生相敬如宾,倒也不难接受。

只是这年少懵懂的幻想,在她失节后便破碎了。

父亲的得意门生上门来,要抬了她为妾,如此羞辱才是压得她自觉为父母亲蒙羞,理应自缢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还记得,那日年迈的父亲满是失望“他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啊!他曾说他真心爱慕清禾...”

忆及至此,闻笙心口有些闷“不过落井下石的小人,不提也罢。”

绿玉有些诧异,没想性子温和的闻笙竟会这样评价宋沂,以往间,二人关系也还算和睦,实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但见闻笙似不愿多提,绿玉身为下人,便也没再多问,自去备车。

闻府到溪园斋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闻笙虽头戴帷帽,但长裙曳地,姣姣身姿依旧一入店就吸引了诸多视线。

她的美,可以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但她周身泛着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门口又停放着带有相府标识的马车,人高马壮的家丁还在外候着,高贵的身份更使一旁为之沉迷的少年郎们望而却步。

只得屏息目送一步不曾停留的佳人走进了常去的包房。

“闻氏女,当真名不虚传,仿若神女一般...”目送闻笙进了包房,一少年忍不住开口称叹。

一人附和道“是啊,若能得神女一眼,让我死了都甘心。”

“别做梦了,闻相唯一的嫡女,未来定当入主东宫的,岂是我等凡倍可以奢想、亵渎的。”

“可圣上不还未立太子?也未曾听说闻相与哪位皇子走得近。”

“朝局之事,哪有面上那般简单,且看吧,得闻氏女者,得天下。”

房门隔绝了一众视线,使闻笙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喜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总觉得恶心。

仿佛她是森林中,人人争抢狩猎的猎物,倘若谁能有幸摘得头魁,便可以此为荣。

她快速走到窗边,打开了紧闭的窗户,微风袭来,那股子窒息终于消散了些。

绿玉见此,为她递了盏茶“您若不喜,以后若想看什么书,还是叫奴来拿吧,或让书斋的人送去府上。”

闻笙接过茶,饮了一口“没事,偶尔出来透透风也是好的。”

绿玉顿了顿,还是行了个礼,退至一旁了。

绿玉总觉得她家小姐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眸子里总有她不能理解的,很浓郁的悲恸。

开始时,她还以为是因着近来总是梦魇,睡不好的原因。

可,原她家小姐向来不怎么喜欢出门的,更不甚在意打扮自己...

闻笙随手拿起之前未看完的笔录,靠坐在窗边,望着小巷中的人来人往,她的视线并不聚焦,思绪纷飞。

自上一世名节被毁后,她便一直神经紧绷着,几乎抗拒所有男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那是一种欲加之罪,万夫所指,无从辩解的厌世感。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拐走她的那群人是谁。

那群人一看便是训练有序的家兵,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连她父亲都查不到分毫。

他们拐走她并未伤她分毫,囚禁一日的时间内,甚至以礼相待,最后又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回了相府。

那一日,她提心吊胆,不知那群人是何目的,还以为是父亲的政敌。

可朝中,实在无人能算得上是父亲的政敌。

直到她回了府内才得知,全盛京都在传闻氏女被拐,贞洁有失。

他们,只是想毁了她的名声...

所有的谩骂,羞辱,不屑,淫望,都令她恶心...

她没有。

闻笙咬着唇内的软肉,让自己从不好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此时距她名节被毁还有一年多之久,她自然要提防着一切的可能,可她却等不到要那时再见南浔了。

溪园斋在盛京也算一家独大,文人墨客常聚集于此,南浔惯是不爱读书,想来也不会来这里。

但她又无从可去,总不能,带着绿玉去群芳阁寻她...

她只盼着便是路过也好,先让她远远的看上南浔一眼就好...

不想,她心念着的那不爱读书的南浔,这厢正拉着她最好的狗腿子向西,鬼鬼祟祟在这溪园斋内。

南浔近些日子有些沉迷于各类话本子,今日又听群芳阁的姐姐们说了有意思的画册子,便好奇地想找来看看。

只是,他还没走到买话本子的小黑门店,就先看到了这溪园斋。

这里向来是那些个酸文人爱待的地方,他从不屑于来。

他怕近墨者黑!

可今日,他突然想瞅瞅,这群酸文人一天天都看些什么?

这里会不会也挂着羊头卖狗肉,他就不信那些酸文人就真那么正经,就不会偷偷看话本子!

想着,便拽着向西从后门溜了进来。

“少爷啊,这溪园斋惯是那些读书人爱来的地方,这真能有您想要的书嘛?”

向西手举一本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书,半挡着脸,眼神飘忽不定,俨然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他如此模样,很难让南浔不赏他一记爆栗,虽然她也有些心虚,但她不允许她唯一的狗腿子也心虚!

还没探清敌人虚实,怎能自乱阵脚!

“你怎么狗狗祟祟的,本少爷又不是来做贼的,读书人怎么了?那话本子不是读书人写的,那册子不是读书人画的?”

向西吃痛,揉着自己胖乎的小脑袋,嘟囔道“您还不是一样狗狗…”

“你说什么?”南浔举起折扇,作势威胁!

“奴说,您高大威猛,学富五车,这溪园斋的氛围实当与您气质相符…”

见她作势要打,向西立马识时务为俊杰,狗腿子的很。

南浔努努嘴“这还差不多…”

“宋公子好”两人对话间,听到一众齐声问候。

南浔转过头去,瞬间蹙眉,这声宋公子果无例外,叫的是被她家老头子从小和他比到大的宋延尉之子——宋沂。

她迄今为止最讨厌的人。

此时宋沂如沐春风的模样看着就虚伪。


因着被从小比到大的原因,南浔最为了解宋沂,只见他虽笑着与众人问好,却从一踏进门来后就一直向二楼看去。

南浔疑惑,这二楼有啥?

她眼见着宋沂直径去了二楼的一个包房,又听旁人说道“宋公子竟是去了闻姑娘那里?二人相识?”

“你竟不知宋公子是闻丞相的学生,两家也算世交。”

“原是如此,当真是郎才女貌...”

“兄台慎言,且忘了我们刚说了什么?”

站在书斋一角的南浔,眯了眯眼,向二楼看去“郎才女貌?和那伪君子宋沂?”

虽是宋沂进去后便一直开着门,但一楼望不到二楼的风景,也难免不令人好奇。

她嗤笑一声,看着待在一旁的向西“走,咱去看看能和宋沂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般配的女子当是何模样!”

“诶,少爷呀!”

她说完就走,向西只得跟上,他只求他家少爷别惹祸,让他回去跟着挨板子就好。

宋沂原是要去大皇子齐曜的私宅,不过刚出门,就遇上打理产业的家奴,得知闻笙来了溪园斋,他想了想还是转身来了这里。

总要晾一晾齐曜那个贪权自大的蠢货,他才能少给他整些麻烦。

想着能见到许久未见的佳人,他步履中都有些轻快。

“清禾,许久未见,你来怎不让人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宋沂由书童引入,窈窕淑女,近在眼前,便是戴着帷帽,薄纱如雾也只是让仙人之姿更多朦胧梦幻。

他快速地打量了闻笙两眼,几日不见,身段似乎又长开了些。

更诱人了。

那亲昵的小字,让闻笙不禁蹙眉,书童来报时,她下意识想要拒绝。

泥人尚有三分火,再见前世趁她失节,上门羞辱要抬她为妾之人,闻笙心头还是涌上一丝厌恶。

而且,时下男女大防之风正盛,想着上一世失节之事,她并不想再与外男有过多接触。

然,这一世毕竟一切还未发生,二人几乎是一同长大,原是有些亲近的,此时又处在宋氏产业,她不好拒绝。

“怎好劳烦师兄,不过是闲来寻两本书看看罢了。”闻笙迎了他两步,在适当的距离停下。

“怎会麻烦呢?能有时间陪陪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见闻笙来迎,宋沂甚是受用,纵是声音也这般温婉如莲,当真担得起世人对闻家女清雅出尘的称赞。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配得上他。

情窦未开时,闻笙只当宋沂是过于宠爱他的师兄,所以,她从未抗拒过他的亲近。

重来一世她才发觉,如此直白的,男人向女人表露心迹的话,她竟听不出。

也难怪,她如此钝拙,到最后也没能对南浔说出那句喜欢。

她淡淡的回了句“师兄说笑了。”

门外的南浔听着两人的对话,撇着嘴悄声学了句“师兄说笑了~”

怪不得楼下都说这俩人配,说话都是一样的腔调。

虚伪。

闻笙向来守礼,因此,宋沂并未发现她的疏远,笑道“也许久未去拜访恩师了,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可还好?”

见他提及父亲,闻笙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装得一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姿态,确实入木三分,不怪他父亲也曾高看他几眼。

说来,他虽曾上门羞辱于她,却也并未对闻府不利,她不便把话说绝,只答“父亲身体一向健朗,有劳师兄挂念。”

“如此便好,改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

“真是虚伪,你哪是想拜访人家老子啊,分明司马昭之心,还不坦诚。”

南浔受不得俩人磨磨唧唧的腔调,只看宋沂似对这闻家姑娘有好感,她便想出来搅一搅。

让宋沂不痛快,她就很痛快。

熟悉的声音,使闻笙呼吸一滞。

她屏息侧身,睫毛轻抬,终再次看到那张夜夜出现在她梦中的人时,只觉鼻尖一酸。

是毫发无伤,意气风发的南浔…

她下意识向南浔迈出一步,却又猛然顿住。

只因,南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眼都不曾看向她。

这决绝的模样与上一世斩首台上,再不肯看她一眼的南浔重合。

她胆小了。

她怕,南浔也重生了。

又不要她了。

“阿浔?”宋沂惊讶于南浔竟会来溪园斋这种地方,但介于闻笙还在,却也和善道“你竟也来了这里,可是来寻什么书?要为兄帮你找吗?”

南浔不理他,撑开折扇,随意坐在闻笙翻开的那本笔录旁。

“说你虚伪,我爹还不信,我明明骂你,你心里都快恨死我了吧,却还是要与我称兄道弟...”说着,转头看向闻笙,认真道“你也不觉得他虚伪么?你喜欢他?”

“切莫胡言!”

“切莫胡言。”

一声气恼的打断,一声迟缓的体面,却是碰巧两人异口同声,引得南浔发笑。

“话都说一样的,还当真是有些配的。”

“南浔!”

闻笙眼眶微红,她还没来得及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就又听她口不择言。

她知南浔上一世便介怀宋沂,但那时,她早已没了和宋沂的往来,只当南浔吃干醋,她也无从让她释怀。

这一世,才刚一见面,便又拿这事来说。

还当着宋沂的面。

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但闻笙拿不住此时的南浔,到底是否也同她一样重生而来,并不敢使性子,只得委屈的站在原地。

细微的哭腔让南浔有些猝不及防。

她看女子削弱的双肩微微颤抖,姣姣身姿站落在方寸之间,妙曼楚楚惹人怜。

就是不知,这帷帽下,是何等的容颜,她快步上前,调笑道“你认得我?”

闻笙被她突来的亲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宋沂就拦住南浔的脚步,挡在她面前,声带斥责“南浔,休得放肆!”

“怎么?就准你调戏她?我就不行?你是她何人?”南浔最讨厌宋沂自以为是管着自己的模样。

宋沂面色露得意,自是她未来的男人,他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女人,教导道“南浔,女子名节大于天,万不可拿来开玩笑!我和清禾...我和闻师妹之间清清白白。”


宋沂故意叫了闻笙的字,好让南浔误以为二人亲近,又点明了闻笙的身份,望南浔顾忌着相府。

后宅里下作的姿态,令南浔作呕。

“呵~”南浔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他。

闻笙虽厌恶宋沂唤自己的字,也不愿再与他有过多牵扯,却也知宋沂日后将位极人臣,是扶持新皇上位的功臣。

想到将军府上一世的结局,闻笙心口一痛,不想南浔过多树敌,上前缓和道“多谢南公子打抱不平,宋师兄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二人一直如兄妹一般,还是切莫误会了的好。”

她虽是在道谢,却言语偏向宋沂,南浔怎会听不出。

这般端着虚伪的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

她多余进来搅上这一出。

南浔晦暗的眸子扫过两人,最终定落在似小人得志般的宋沂身上,不屑道“宋沂,不管你在世人面前如何风光霁月的?但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伪君子,庶子罢了。”

一声庶子,直戳宋沂最不愿人提及的身份,原是宋家主母中年丧子,才将他这唯一的庶子养在身边,过上了些好日子。

很少有人提及此事,可今日,当着闻笙的面再次被提及,宋沂只觉难堪,他眸中闪过了一丝阴狠,紧咬着后槽牙以维持自己的体面。

终有一日,他会让南浔像狗一样跪在他这庶子面前,向他求饶。

见他如此神情,南浔嗤笑一声,撞开他离去。

她如此性子,闻笙怎会不知她生气了,南浔前脚刚走,她转身就向宋沂辞别“宋师兄,多有叨扰,但我已出来多时,也是时辰该回家了,告辞。”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我送你...”

宋沂迈着步子想追随其后,却被绿玉回身拦住“宋公子还请留步。”

——

南浔从溪园斋出来后,真是越想越生气,她边走边说“那宋沂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人人都那么喜欢他?”

向西跟在一旁不敢吱声,那宋沂简直是他家少爷的雷点。

一遇准炸,他可不想被波及。

南浔也不是非要向西回答,又自顾自的说“还有那个女的,我见她人人夸赞,还真当是什么绝色美人!结果,也不过如此!虚伪,眼瞎!”

话落,她又一顿,不自在地补了句“身材还是挺好的...”

“呸,群芳阁哪个姐姐的身材不好?也不像她那般端着,向西,走,咱去群芳阁!”

南浔气势汹汹地去了群芳阁,点了一群服侍的人,莺莺燕燕围在身边给她跳舞又唱曲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闻笙前后脚的追出来时,南浔早不见了身影。

她没想,两人初次见面竟会是这般情景,也不知,下次见面又将是何时了。

“小姐,您在找什么?可需要我去帮您找找?”绿玉见闻笙四处张望,还以为她丢了什么东西。

闻笙垂了垂眸“没什么,回府吧。”

家丁早将此事传回了府中,闻夫人在门口等了约半注香,见到府车迎面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闻笙一下车,就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她快步上前“娘?您怎在这?”

“我清禾受委屈了。”闻夫人拉着宝贝女儿,一阵心疼,怎地好不容易出趟门,就碰上南浔那种纨绔。

“这次,幸好有宋沂在,要不,且不知南家那位祖宗要怎样。”

闻言,闻笙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身旁的绿玉,绿玉忙摇了摇头。

闻笙想了想,重来一世这种事太过光怪,她不想吓着母亲,但她也不愿母亲如上一世一般不喜南浔。

“娘亲莫急,南浔并非冲我而来,不过是与宋师兄有些过节,而我又恰好在场罢了。”她挎着母亲,自然地往前走 。

听闻笙这么说,闻夫人多少有些诧异。

“是吗?宋沂那样温润的性子怎么惹上她?不过,南家那位惯会闹腾,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府里都不少姬妾了,你以后见到她也躲着点。”

闻笙垂了垂眸,是啊,现在南浔府中已有姬妾。

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南浔为隐藏身份做给外人看的幌子,但这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吃味。

她调整了下情绪,哄道“您多虑啦,她再怎么混,也不可能不顾着父亲,何况她有没有姬妾与我何干。”

“也是,娘提她做什么呢,今儿晨,外面的衣服铺子送来了几件新样式,娘带你试试去。”闻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好。”

母女二人刚走到院子前不远处,就看到了等在门前的闻箬。

二房的庶女。

闻箬远远地看见二人,忙上前行礼道“母亲,姐姐。”

“箬儿怎在这?可有何事?”闻夫人有些诧异。

低着头的闻箬,面露一丝尴尬,她确实有事才来,她抬起头,笑着接过婢女手中的匣子“听闻姐姐近来总是睡不大好,想着我那里有些上好的安神香,就给姐姐送来了。”

闻夫人向来宽待二房,却一直也算不上热情,闻笙随着母亲,自也是如此。

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箬儿妹妹有心了,刚好母亲也要派人去叫你的,外面铺子送来了几件新样式,一起进来选选吧?”闻笙示意绿玉结果那匣子,邀了闻箬进屋。

闻箬见闻夫人未表示异议,笑着行了个礼“那就谢谢母亲和姐姐了。”

闻笙轻轻点了点头挎着娘亲向屋内走去,一个侧身间,母女二人都没能看见闻箬眸子里那发狂的嫉妒。

闻箬不懂,明明都是丞相的女儿,凭什么闻笙就众星捧月,事事优先,而她却永远只能用闻笙挑剩了的东西。

就因为闻笙是嫡女吗?

要不是姨娘让她过来,借机求闻笙明日带她出席六公主的生日宴,她才不愿给闻笙送什么安神香。

闻笙若在梦魇中吓死过去才好,这样她就是相府唯一的小姐了。

可此刻,她只能扭着腰跟了上去。

进了屋里,闻笙大致看了眼送来的服饰,随意选了两件素雅的长裙,简约却不失仙气与柔美,是她和南浔都会喜欢的风格。


而闻箬则选了一件嫩粉,一件鹅黄和一件湖蓝色的长裙。

闻夫人看着两人不同的风格,笑道“还是箬儿的眼光好些,穿着新鲜的颜色,漂漂亮亮的。清禾,你呀,多学学,别总这般素雅。”

闻笙但笑未语,她不是张扬的性子,向来喜欢简单的东西。

一旁的闻箬听了闻夫人的话却很是受用,她的眼光岂止比闻笙好上一点半点。

只可惜,她不是嫡女,众人不会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她需要不停的找机会。

例如,公主的宴辰。

可她实不知怎样开口,好在,她发愁之际就听闻夫人又笑说了句“也好,明日是六公主的生辰宴,不好穿得过于亮丽,压过主角可就不好了。”

见闻夫人主动提及,闻箬眸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往两人面前移了移。

听到六公主齐栀,闻笙身子一顿,她少时是六公主的伴读,两人自幼关系便很好。

上一世,北齐邻国燕,大有崛起之势,不断在两国交界地带制造混乱。

更派使者为燕太子求娶六公主,以愿两国结秦晋之好,连枝同气,来不断挑战着北齐对其容忍度。

她不知圣上何意,只知燕国提亲后不久,齐栀便快速下嫁给了宋沂。

她仍记得齐栀出嫁那日眼底的悲恸。

齐栀说“这便是女子的宿命,无论皇家,世家,或是寒门,女子一生皆不受自己所控,亦不能爱自己所爱之人。”

她从不知,齐栀有爱的人。

可大婚那日,人多眼杂,她不便去问。

事后,闻笙因着自身名节受损又嫁了一纨绔,早成了这盛京家家户户的饭后谈资,怕若常与齐栀来往,会也误了公主的名声,让她在宋府难做。

加之她不喜宋沂在失节之事上的落井下石,两人在齐栀婚后便渐渐少了联系。

再之后,听到齐栀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讯了。

闻笙怎么也没想到,那日的大婚,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心口发堵,收回泛滥地思绪,笑道“娘,六公主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闻夫人笑了笑,轻点了下她的鼻梁“娘开玩笑的,还真是从小就护短。”

闻箬见两人似没有自觉带她一般,心里急得不行,只得自己凑了上去,小心翼翼道“明日是六公主的生辰了吗?那宴席是不是会很盛大?姐姐,箬儿还没入过宫,还不知皇宫长什么样子呢,明日可不可以带上箬儿一起呀?”

闻言,闻夫人并未立即回答,她神色淡淡地看了闻箬一眼,十几岁小姑娘的心思,她怎会看不出。

平日里,世家里的庶子、庶女几乎没什么机会入宫的。

但公主的生辰也不算国宴,闻箬想去,也不过是想多去结交些,为自己谋个出路。

闻夫人自认不会亏待于她,但若二房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多加阻拦。

只要不影响她的清禾,不损害相府名声即可。

“你想去,明日就让清禾带你去吧,但你切记听姐姐的话,万不能失了礼统,丢了相府的脸面。”

见此,闻箬忙谢道“谢谢母亲,女儿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

她虽面上答谢,心下却不爽,看似允她去了,却还不忘敲打她以嫡为尊。

凭什么她入宫就会丢脸面?

还有这屋子里,香气宜人,半点杂味都没有,一看就是烧得上好的银炭。

烤得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她和姨娘哪有这般待遇,如此偏心还自以为大度。

她暗自咬牙,在心中又记上一笔。

闻夫人点了点头“回去收拾收拾吧。”

“是。”目的达成,闻箬自也不愿多待,带着婢女匆匆离去。

次日,闻箬早早地收整完,便在门口候着了。

她扬着高傲的头颅,站在闻笙的马车前,睥睨般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自觉但凡身边路过一只会喘息的生物,都得高看她两眼。

头一次入宫,她姨娘可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掏出来了,这一次,她定要做那万众瞩目之人。

而此时另一边的清韵苑。

绿玉站在梳妆镜前,通透铜镜看向面前的闻笙,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便这般入宫吗?”

会这么问,倒也不是闻笙穿得有什么不得体。

只是她身上的这件豆灰色的长裙,虽飘逸优雅却有些略显老气,并不大适合她。

简单的妆造甚至有些遮盖了她五官原本的光彩,再看那白皙泛粉,诱人到极致,却空荡荡的耳唇。

这般打扮,甚至还比不上去溪园斋时的分毫。

闻笙点了点头,回道“今日定还有许多世家小姐受邀其中,如此盛宴,不便出风头,得体就好。”

公主宴辰,虽无外男,但皇族子弟和四位皇子定然会出席的。

不过是又一年的争芳斗艳,她并不想卷入其中。

绿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见识不多,主子说什么,她就听着。

“给公主准备的礼物带上了吗?”闻笙问。

绿玉回道“带上了,昨晚就让蓝玉装在车上了,您一上车就能看到。”

“二小姐那里呢?可派人过去叫了?”

“半个时辰前已让人去叫了,此时,应该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闻言,闻笙点了点头,绿玉做事向来稳妥。

“那我们也走吧。”

闻箬满心欢喜地在门口等了好久,才见闻笙姗姗来迟,自以为她因着要带自己入宫的事不高兴了,想给她个下马威。

她远远地扫了一眼闻笙的装扮,穿得个什么,那么土。

一点都没有相府的风范,还什么盛京第一美人,真不知为何世人总要高看她一眼。

“姐姐。”此时,她恨得牙都痒痒了,却还只能乖乖地问了声好。

她华丽的装扮,让闻笙不禁蹙眉,她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什么。

“嗯,走吧。”说着,她侧身先上了马车,闻箬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一路上,闻笙闭目养神,闻箬倒也自觉地安静,反正坐上这辆去往皇宫的车,她心便安了。

只要把握住机会,随便入得哪位贵人的眼,她就能摆脱庶女的身份了。


因着公主宴辰,各家贵女与郎君来得时间都差不多,带着闻府标识的马车,一停到宫门前,便围上了一群贵女。

相府嫡女,公主伴读,自然多的是人想要巴结,闻笙一一回应,虽算不得热情,却始终有礼。

小郎君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只为能有幸一睹神女真容。

闻笙向来不善于应对这般场面,尤其是上一世失节又被迫嫁给了南浔后,那零散的问候,总带着戏谑般的揶揄,让她一度不喜出现在人前。

“这位是?”一群人寒暄完,才看到眼前的新面孔。

闻笙看了闻箬,介绍道“这是我妹妹。”

明眼人都知闻府除闻笙外,还有个庶女,再见闻箬的面容,自然明了,顿时没了热情。

但也有些不知实情的,还当闻箬是闻府哪家的直系表亲,对她也是不甚热情。

闻箬也是头一次体会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一时间心都有些飘了。

她原就该被这样对待的。

“清禾姐姐?”

不算太过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笙转身,看见了走来的宋辞。

宋沂的妹妹,宋家真正的嫡出之女。

上一世,圣上驾崩后,她就嫁给了新皇齐曜,那个自大妄为,抄了南家满门的昏君——齐曜。

“辞儿,许久不见。”闻笙回道。

“是啊,清禾姐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宋辞挎着闻笙的胳膊,很自然地就将她拉出了众人的包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和宋辞的热络不同,闻笙性子寡淡,除齐栀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就算因着宋沂的原因,她和宋辞也只能算是礼尚往来的泛泛之交罢了。

“多谢辞儿挂念,我已好多了。”闻笙回以笑意,给了身旁绿玉一个眼神,便和宋辞一同往宫门内走去。

绿玉明了,转身回去请闻箬。

闻箬正和众人聊的欢快,却被一丫鬟打断,自觉无颜,刚欲发作,就听旁人说道“闻家姐姐自幼是公主的伴读,凭信物入宫,不必在宫门前过检,这般待遇,当真令人艳羡。”

“是啊。”

这般,闻箬才忍下不快,笑着和众人告了别。

而宋辞的姨母是圣上今年新纳的妃子,自也有可畅通的手谕。

“我还真担当不起清禾姐姐这声谢意了,我昨日里才从乡下回来,哥哥就追着我念叨了一日,我这才知道你生病了。”

很是坦诚,细听,似还有一丝的埋怨。

闻笙侧身看了眼身边的人,娇小的身姿,婴儿般圆润的脸很是可爱。

宛如繁星般闪烁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仿佛没有任何心计一般。

“宋姐姐。”闻箬追上两人的步伐,和宋辞问了声好。

“闻二小姐当叫我一声,宋小姐。”

宋辞笑了笑,扫了一眼跟上来的人,语气间全无与闻笙言语时的温和,端得是上位者的架势。

闻言,闻箬身子一僵,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闻笙。

闻笙并未理睬,世家贵族最重礼仪,嫡庶尊卑之念,更是如刻在骨子里一般。

她不信闻箬连这基本的都不知。

闻箬等了片刻,见闻笙并不理睬自己,心里都快恨死了,只得暗自咬牙低声唤了声“宋小姐。”

“噗~你瞧瞧,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怎还当了真?真是无趣...”

宋辞看着闻箬那一眼就能看穿的隐忍,只觉好笑,便是相府的庶女,也终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我看咱们快些走吧,毕竟是公主的宴辰,还是早些到得好。”她边说着边向前走着,仿佛要看热闹般调笑着“也不知今日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闻笙看着宋辞的背影稍作停顿“我们也走吧,箬儿。”

三人来到漪澜殿时,殿中已到了一些人,男女之席分开来坐。

众人各自问好,又由着宫人引到相应的位置。

闻箬虽是庶女,却也因着闻笙的原因坐在了靠前的位置。

又因着头一次入宫,闻箬一直留心关注着周围的一切,但最让她关心的,还是隔壁男席到底都来了哪些贵人。

延尉位属九卿,宋辞的位置自也不会太远。

她坐在闻笙斜对角稍靠后一点的位置,远远地冲着闻笙举了杯茶,便转身投入周遭人的谈话中。

闻笙回以一礼,神色淡淡地喝了口手中的茶。

她上一世竟从未想过,宋辞这般肆意却又极重尊卑的性子,怎会与宋沂关系甚好。

殿内一众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而宴辰之主的六公主齐栀,此时还在主殿里的,一听下人说闻笙来了,忙开心的便要出去。

正抱着妹妹稀罕的齐衍,轻点了下小姑娘的鼻子,假装委屈地抱怨了一声“栀儿还真是见友忘兄!”

齐栀哪里见得了齐衍委屈,忙凑过去抱着齐衍的胳膊哄道“怎么会,栀儿最在意皇兄了,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清禾了嘛~”

“不听,反正皇兄吃味了。”

小姑娘想了想“那,晚上栀儿给你坐酒酿丸子,皇兄就别吃味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得了一碗酒酿丸子,齐衍满意地挑了挑眉,笑送着齐栀去了宴席,又顾自转身去了男席。

宴辰的主角一入场,众人纷纷起身祝贺“恭贺公主生辰吉乐。”

齐栀一进来就看见了闻笙,笑着朝她挤了挤眼。

闻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齐栀,此时的她还是那个待嫁闺中,温婉天真的齐国小公主。

如此这般,真好。

齐栀虽俏皮,却也和闻笙一样,不喜热闹。

若可以,她其实只想在这日和皇兄还有闻笙一起吃碗长寿面,便已经很快乐了。

她坐在高位,听着宫人一一宣读了礼单,中间还迎了迎三皇兄齐晏。

又端着公主的仪态在主席说了些场面话,宴席正式开始,这才有机会来找闻笙。

她看了眼闻箬,和一旁的侍女说道“带闻二小姐出去转转吧,好生伺候,不许怠慢。”

“是。”

打发了闻箬,齐栀才背对着众人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半倚在闻笙身上“可算应付完了。”


闻笙由着她倚着,从袖口拿了块饴糖喂给她“生辰吉乐,吃块糖。”

齐栀张嘴“唔,谢谢,还是清禾对我最好了,不像皇兄,我今日生辰呢,还哄我给他做酒酿丸子。”

闻笙嘴角轻提,打趣道“公主也就舍得在我面前说说四皇子了。”

“哪里嘛,在皇兄面前我也是如此的。”被点穿小心思,小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闻笙笑了笑,不再戳穿,另说道“这次入宫我还给你带了好多话本子。”

闻言,候在一旁的绿玉上前,将手中匣子递给了齐栀的侍女。

“哇塞,清禾,你也太好了吧!”小公主兴趣不多,除了四皇子,唯爱各类话本子。

闻笙看着齐栀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只觉这才是小公主本该有的生活,一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她思绪不禁飘远。

四皇子齐衍,六公主齐栀二人的生母乃一母同胞。

昔日,齐衍的母妃萧贵人受人迫害,因小产落下了病根,用药吊着,将将陪了齐衍三年便撒手人寰。

齐衍身为皇子又没了母妃庇护,在宫中的日子可谓履步维艰,萧贵妃的胞妹萧婉因心疼姐姐唯一的骨血无人照料,自愿入宫为妃。

却不想,萧婉产后抑郁,生下齐栀不久后,竟投湖而死。

萧家两女皆命丧于宫中,圣上自觉愧对于萧家,便于各事上对两位皇子皇女多有照拂。

可自古以来,帝王之爱福祸相依。

何况,诸位皇子皆已成年,圣上却迟迟不立太子。

齐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将齐栀护成这般天真的模样,且不知独自吃了多少苦。

也不知,上一世的齐衍在得知相依为命的妹妹死在宋家时,作得何反应。

闻笙的思绪被宫人的一声通报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她忙随着众人前去迎接,不过几个脚程间她竟看见不远处搀扶着皇后走来的南浔。

是了,手握兵权的太尉府,除有功高震主的南大将军外,还出了一位后宫之主南轻。

后太尉府又与相府结为亲家。

这让前世新任,尚无作为的齐曜如何忍得。

只是,她记得上一世,南浔不曾出现在公主的宴辰上…

——

年关将近,边疆战事已平,比起给圣上的捷报,南大将军的家书更先被送回了盛京。

南轻看完手中的信,眼睛都没眨一下,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扔进了杂物盆,又拿起砚台上那只雕刻了花鸟纹的毛笔,在特殊的纸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回字。

锋利的笔尖正如其人。

随后,南轻不慎在意地甩了甩待干的纸张,空隙间,抬眸看了眼躺在宫女怀中,享受着投喂的南浔。

“怎么?外面的女人还不够你玩的,怎来本宫这凤鸾殿也这般德行?”

这般,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德行。

“外面的女人怎比得上姑母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乖。”

南浔笑着搂过就近的宫女,低头在她颈间轻嗅了一口。

孟浪的行径,羞得那宫女瞬间红了脸,娇滴滴地往她怀里钻,哄得南浔心情甚好。

南轻无奈地撇了她一眼,原是给皇上调教的人,还没送到正主跟前,到先让她占尽了便宜。

她将手中的信密封好,递给了贴身的嬷嬷,有估摸了下时辰“今日是六公主的生辰,按礼本宫当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南浔又吃了口宫女喂来的葡萄,含糊道“我才不去,我不爱和那些虚伪的人一起玩。”

南轻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倒是见她吃得那么香,自己也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懒洋洋地问着一旁的宫人“老六那边开始了吗?都谁过去了?”

“贵女这边,九卿之内全都来了,郎君们这边,三皇子与四皇子出席,剩余两位皇子只派人送了礼单,再就是与萧家连枝的一众小辈。”海棠答道。

南轻点了点头,往年也就这些了“这老三倒有意思,竟年年只出席老六的宴辰。”

一旁的嬷嬷想了想,接道“奴倒是听说,三皇子或许因着丞相之女才对六公主如此特别。”

闻言,南轻笑了笑,老三不是那个蠢的“行了,咱也过去看看吧。”

“我也去!”

南浔原是舒舒坦坦地享受着宫女们的服侍,却听到什么丞相之女,那个和宋沂般配的虚伪女人?

她挑了挑眉,这入宫总不能也带着帷帽吧,且让她去看看那女人到底长成什么谪仙般的模样,能让宋沂那么宝贝着。

南轻诧异地看着起身后,直跨过身前的矮桌,到她面前的南浔“你不是不想去么?”

南浔谄媚地笑了笑,直言道“我又反悔了嘛~我想去看看,这盛京人人称赞的闻家女,到底长什么样啊。”

南轻微微一笑,提着她的耳朵“阿浔,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有些猥琐吗?”

“疼...疼,姑母。”

见两人这般模样,一旁的海棠自觉带着一众人先行退下。

等人都走干净了,南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疼?疼才能长点记性,再这么猥琐,我让海棠买了女装给你送府上去,这男儿,咱不扮也可。”

南轻是这世上除南辰大将军外,唯一知道南浔女子身份的人。

南浔撇了撇嘴,以南轻的疯劲来说,还真不是不可能。

当初她祖母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她爹能后继有人,她娘一生产完,他爹看都没看,抱着她娘就和下人说“快去告诉老夫人,夫人生了个男孩。”

谁知,下人路上恰好碰上宫里前来祝贺的宫人,宫人得知又立即回宫禀报了。

这一来一回的,圣上已知。

若南家再站出来,说什么生的不是男孩,那便是欺君之罪了。

“就算是我穿了女装,我也还是喜欢美人啊,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谁不喜欢。”

南轻松了手“你喜欢女子,我给你安排,但别去招惹闻笙,小心你爹回来打断你的腿。”

“招惹了那么多人,也没见我爹真打断我的腿啊,吓唬谁呢。”南浔揉了揉耳朵,小声地嘟囔。


“那是因为你招惹的那么多人中,没有一个是丞相之女。阿浔,你该懂的,无论是圣上还是朝中大臣,太尉府与丞相府不相往来,甚是于针锋相对,才是大家最想看到的。”

也是,最能制衡于朝堂平衡的。

南浔默了默“我知道了。”

南轻轻叹一声“走吧,还是带你去看看。”

几乎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南轻还是希望南浔在她所能护着的范围内,活得肆意一些。

“耶!姑母你真好!”

“油嘴滑舌的,少给我惹些祸比什么都强。”

南浔嘿嘿一笑,搀扶着南轻出门,摆驾漪澜殿。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母后。”

宫人通报不过片刻,院内便站满了人。

南浔是一眼都不舍得分给男席那边,直勾勾地盯着女席这边外出的人。

世家贵女,自然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美人。

只是,似乎没有看到过于惊艳的,能担得起倾城之貌的绝色美人。

她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这些酸文人,果真喜欢违背事实,夸大描述,哪有什么神女下凡。

这般想着,余光就瞥到齐栀身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正抬眸看着自己。

南浔向她看去,只见那女子肌肤胜雪,虽身着老气的豆灰色长裙又顶着并不惊艳的妆造,但美目流盼间,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之气。

虽只对视了一瞬,但那清冷的眸子中流露出的神情,竟是看得南浔心口一痛。

她不愿这女子不开心。

此念头涌上心头,南浔微微蹙眉,宋沂的女人,开不开心关她什么事?

闻笙从见到南浔那一刻开始,心思便在她身上,但又顾虑着昨日里刚惹了这人不快,于是在看到南浔投过的视线时,下意识地闪躲开来。

但心里又实在想她的紧,几个喘息间再去看时,就看到南浔看着她,不悦地蹙着眉。

她心口微酸,轻咬唇肉,再次避开了南浔的视线。

几个来回间,南浔却是不爽,几个意思?

不愿意看她?

南轻是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小崽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瞧。

有时,她真不想承认南浔是南家人。

她收回视线,端着皇后的仪态,免了众人的礼,笑道“栀儿,生辰吉乐。”

话落间,南轻的贴身嬷嬷海棠,已命人抬了两箱子礼进来,金灿灿的珠宝摆满了箱子,在世家贵女与郎君面前,给足了齐栀的面子。

“谢谢母后。”齐栀上前谢恩,忙要迎南轻入殿。

南轻自觉不是令人扫兴的长辈,并未入殿,便率着一众随从离去。

她借着离去的这个空档,细细地看了眼闻笙,同为女人,她怎会看不出她妆容下的颜色。

她眸中略带赞赏,不愧是素有倾城之色的闻家女。

随后,又给了南浔一个警告般的眼神,别想着闯祸。

不过也是多余,闻笙那性子,大抵不会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们家这个幼稚鬼。

送走了皇后,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便是南轻只是来祝贺,并未摆什么架子,但那似乎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的压迫感可不容小觑,不愧是太尉府的人。

理是这么个理,但也不是所有太尉府的人都自带威严,也可能是一人人想躲的纨绔。

就比如,还站在这院里的南浔。

“阿浔,许久未见,近来可还好?”三皇子齐晏率先出声,晦暗地的眸子深不见底。

紧接着,四皇子齐衍又道“可不,咱兄弟几人许久没有共饮一杯了,今日可赶巧了。”

南轻为后宫之主,却并无子嗣,而她背靠的太尉府也只南浔一个继承人。

如此这般,几位皇子便是如何在旁人面前自视甚高,也会在南家人面前,兄友弟恭,温和有礼。

南浔舔了舔唇角,看着始终垂着头不看她的闻笙“还行,但这有酒,没有美人给喂,可没什么意思。”

孟浪的言辞,吓得院中贵女们瞬间失色。

只有闻笙,看向她时,勾人的媚眼,含嗔似怨。

对上这般眼神,南浔竟略微有些心虚。

又是这怪异的情绪,让她很不爽,她挑衅般地回望,自觉气势上不能输。

齐衍看了眼被吓到的妹妹,眸中的不悦一闪而过,笑道“可,阿浔,入殿来,我这就命人给你安排。”

南浔嗤笑一声,不屑地扫了眼众人的神情,往院里走了几步。

“那么麻烦干嘛,这院中,不是很多美人吗?”

她走了几步,各贵女们便退了几步。

尤其是闻箬,她今日来,是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可不是想找个南浔这般的纨绔。

那她这一生就都毁了。

眼看着南浔要往她这边走了,慌乱中,闻箬心生一计拽着从一旁走来的齐衍,扑腾一声就跪下“南小将军请自重,四皇子救救我!”

齐衍原是担心南浔是冲着齐栀而去的,忙快步上前,想将妹妹护在身后,却没想半路竟莫名让人给拽住了。

南浔一直看着闻笙,全然没把旁的什么人放在眼中,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扑腾,弄懵到了“你谁啊?”

“呵~南浔,人家以为你看上她了呢,人家不愿,我看你啊,也别强人所难了。”宋辞冷笑出声。

一时间,周围议论声起,说什么的都有,多是可怜闻箬的。

众人言语间对南浔的诋毁与嘲讽令闻笙不适,她眉头轻皱,看向跪坐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般的罪魁祸首,心里头一次对这庶妹生出了厌恶。

她不愿南浔陷在这当中,刚要上前一步,便被齐栀拽住。

齐栀冲她摇了摇头。

随着,闻笙就听南浔开口道“你怎么就还跟小时候似得,小嘴一张,巴拉巴拉地全凭你愿意。”

明明是提醒她闻箬碰瓷,结果牙尖嘴利的好像她抢占民女一般。

宋辞耸耸肩,并不怎么在意一旁投来的一众视线“我的嘴,可不我愿意就好。”

南浔被她一噎,嘟囔道“好烦,真是和你那虚伪的哥哥一样讨厌。”

宋辞微微一笑“你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蠢。”


闻笙听着两人熟稔的对话,心口微微发涩,她也从不知,南浔与宋辞,是相识的。

南浔撇撇嘴,自觉说不过她,跨了两步蹲到闻箬面前,仔细地端详着她。

“真丑。”她给出中肯的评价,又道“虽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但,群芳阁里的玩意都比你好看许多,你且放心,你还不配我污了你的名声。”

她讲得认真,逗得一众郎君发笑。

一旁的贵女们虽常居深闺,却也知群芳阁是何种地方,一时间也神色各异。

闻箬原只想趁机抱个大腿,谁知事态竟发展成这样,她被齐衍甩开来,仿若小丑一般被一众人嘲笑着。

如此这般,竟只能求助般地看向闻笙“姐姐...”

姐姐?

南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闻笙,又回头看了看闻箬。

心想这长得也不像啊。

闻笙站在一旁,扫了一眼孤零零地闻箬,仅这一眼,便看得闻箬打了一个冷颤。

那眼神,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闻箬顿时有些怕了,若闻笙也不管她,那今日她可真就丢死脸了,这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姐姐...”

闻笙便是再是心生厌恶,却也顾忌着相府颜面,何况此时还在公主的宴席上。

她抬手示意绿玉将人扶起,朝着南浔行了一礼“妹妹头一次入宫,唐突南小将军了,我代妹妹向小将军赔个不是。”

南浔原就是想找她的麻烦,见她自己凑上来,又怎会轻易放过她“赔不是?那好啊,那今日就由你陪我饮酒吧?”

她起身,满是戏谑地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淡淡,连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的女人。

狂妄的言语让院中一众人神色各异,南浔竟让丞相嫡女如玩意一般陪她饮酒...

一众视线一同落在身上的感觉,使闻笙略有不适,她身子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眼前人。

这人,还当真是与上一世初遇时一样的恶劣。

若不是重来一世,她大抵就又要讨厌她了。

这般性子,怎会追到女孩子呢?

想到这,闻笙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却顾虑着周围人多眼杂,隐下思绪,冷道“南小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让你,陪我饮酒,有问题?”南浔抬着下巴,一副要以势欺人的模样。

“南浔你别太过分了,闻姑娘好歹是丞相之女...”

“就是,何况今日还是公主的宴辰,你南家人,便是如此枉顾尊卑的吗?”

闻笙便是已刻意打扮的不出彩,却也依旧难掩淡雅出尘的气质,何况这在场中也不少人之前就见过她。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们,怎忍得心中谪仙般的美人让南浔这样的纨绔羞辱。

但,想要英雄救美之际,却忘了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南辰,后宫之主南轻,哪个不是南家人。

“放肆!这哪有你说话的地!?”齐衍看着冷下脸的南浔,心下大惊。

南浔是何等性子,别说身为皇子的他,就连父皇都纵容其几分,怎容得下旁人这般辱她南家。

此时还在栀儿的宴辰上,且别连累了他二人才好。

说话之人也后知后觉,顿时吓软了腿,但念着对面的一众贵女,还不想太过丢人,这才硬生生地忍着才没跪下。

“还不滚?”齐衍又上前“阿浔,别让无关的人扰了兴趣,走,咱喝酒去,我那还有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呢,一会命人端来给你赔个不是。”

南浔冷笑一声,定在原地,动也未动。

“哪敢让四皇子给赔不是呢?这不明事理的人听了,又要说我南家人无视尊卑了。”

“阿浔说笑了,你我兄弟间提什么尊卑。”

齐衍赔笑一声,南浔却未在言语。

狂妄的行径,看得闻笙微微蹙眉,南浔并非无脑之人,上一世便是她预知南家将倒,一纸和离保了她一人性命。

可又为何,总这般目中无人,四处树敌呢?

南浔看着蹙眉的闻笙,心口发闷,这女人怎地又不高兴了“你可真招人稀罕啊,前有宋沂,后有萧家小郎君。”

说着,她弯下腰来,刻意忽略着心头异样的情绪,不屑道“也没有那么美啊?哪那么吸引人呢?”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得了被心上人说容貌一般,便是惯来清冷的闻笙也是如此。

她知,南浔好色,且只爱好颜色。

想来,今日这般,是没入了她的眼。

闻笙有些委屈,咬唇冷道“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南小将军又何必非拉着我与你一同饮酒呢?”

南浔一愣,恍若间仿佛听到了另一句相似的清冷音色“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又何必将我拽得这样紧。”

她心口微微一痛,刚要问,二人是否曾相识,便又听闻笙说“刚那位萧家郎君倒有一言在理,还望南小将军顾及皇后娘娘颜面...”

“呵~顾及我姑母的颜面?”

一个两个的,都端着虚伪的架子指着她的所作所为。

这宴辰,当真无趣。

她本也不想来的,还不都是因着眼前这个女人,结果,竟和昨日一样白白扫了兴致。

南浔深深地看了闻笙一眼,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我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话落,转身离去,只留闻笙愣在原地,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追上去问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齐晏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未说,仿若置身事外。

他并不在意南浔怎么犯浑,反而他希望南浔更浑一些。

无脑,日后才好控制。

没了南浔,宴辰终于可以平稳进行,可闻笙的心,却好像随着南浔而去了。

她在想,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毕竟,她们还不是上一世的夫妻关系,南浔也还没有爱上她。

这一次,非但没能解释上一次的误会,反而让她更不喜自己了。

而从宫内回来后的南浔,也越想越不甘心。

入不得眼就不能陪她喝酒了?她高兴,她乐意怎么了?还和她说什么顾及皇后娘娘的面子?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就那么没有面子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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