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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祸水:贵女三嫁 番外

荼蘼之路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平静地度过了月余,在韩肃以为已经压抑住自己欲念之时,一份请帖打破了这份宁静。凌云堂,韩立奉上请帖,愤怒道:“家主,这陆大人也太不把我们韩家庄放在眼里了,向来,连太守大人都要亲自上门拜访,他区区一个县令,刚上任就想摆架子耍威风,也不打听打听,这长青谁说了算!”大梁和前朝不同,并无打压商人之举。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推翻前朝暴政率民起义,危急存亡之际,一位徽商将家中的钱粮悉数捐出,这才扭转了战局,使得太祖在与前朝最后一战中夺得大宝。太祖登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当年的那位徽商为侯,食邑万户,更是诏令不得打压抑制商户。从此以后,商户在大梁便有了一席之地。韩肃的太祖父便是借这一契机,建立了屹立百年而不倒的韩家商号。现如今,在韩肃的经营下,韩家商号遍布...

主角:韩肃苏婉宁   更新:2025-05-24 03: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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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肃苏婉宁的其他类型小说《红颜祸水:贵女三嫁 番外》,由网络作家“荼蘼之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平静地度过了月余,在韩肃以为已经压抑住自己欲念之时,一份请帖打破了这份宁静。凌云堂,韩立奉上请帖,愤怒道:“家主,这陆大人也太不把我们韩家庄放在眼里了,向来,连太守大人都要亲自上门拜访,他区区一个县令,刚上任就想摆架子耍威风,也不打听打听,这长青谁说了算!”大梁和前朝不同,并无打压商人之举。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推翻前朝暴政率民起义,危急存亡之际,一位徽商将家中的钱粮悉数捐出,这才扭转了战局,使得太祖在与前朝最后一战中夺得大宝。太祖登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当年的那位徽商为侯,食邑万户,更是诏令不得打压抑制商户。从此以后,商户在大梁便有了一席之地。韩肃的太祖父便是借这一契机,建立了屹立百年而不倒的韩家商号。现如今,在韩肃的经营下,韩家商号遍布...

《红颜祸水:贵女三嫁 番外》精彩片段


平静地度过了月余,在韩肃以为已经压抑住自己欲念之时,一份请帖打破了这份宁静。

凌云堂,韩立奉上请帖,愤怒道:“家主,这陆大人也太不把我们韩家庄放在眼里了,向来,连太守大人都要亲自上门拜访,他区区一个县令,刚上任就想摆架子耍威风,也不打听打听,这长青谁说了算!”

大梁和前朝不同,并无打压商人之举。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推翻前朝暴政率民起义,危急存亡之际,一位徽商将家中的钱粮悉数捐出,这才扭转了战局,使得太祖在与前朝最后一战中夺得大宝。

太祖登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当年的那位徽商为侯,食邑万户,更是诏令不得打压抑制商户。

从此以后,商户在大梁便有了一席之地。

韩肃的太祖父便是借这一契机,建立了屹立百年而不倒的韩家商号。

现如今,在韩肃的经营下,韩家商号遍布天下,在滨州甚至整个齐鲁之地,韩家都是首屈一指的豪强,若说富可敌国也毫不夸张。

韩肃盯着手里的请帖,若有所思,“陆大人的请帖都送了哪些人?”

“家主,老奴已经打听过了,除了咱们韩家,还有城西秦家、城南岳家、城北王家。”一收到请帖,韩立便立马派人去打听了。

韩肃把帖子往案桌一扔,起身走到窗边,语气不屑:“不过是新官上任想立威罢了。这陆大人和前面几位蠢货可不同,他上任不过月余,便连破两宗奇案,春风得意,如今贤名已立,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把刀尖转向咱们这些地方豪强了。”

“家主,那我现在就去回了陆大人!”家主向来心高气傲,这种有辱威名的宴席怎么会去赴呢?

“吩咐下去,三日后巳时前往府衙赴宴。”韩肃明知这样做会辱没整个韩家的威望,但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撺掇着他,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韩立:“……”

这一个月以来,韩肃每日都在拼命压抑自己,白日忙碌倒还好,一到夜晚沉寂下来,那娇媚动人的人儿便会在他脑海里不停浮现,就连做梦,都是在和她纠缠不休……

韩肃一遍遍地劝诫自己,她已嫁人为妻,不应该心存妄念。

虽然自己平日行事是有些极端狠厉,不把那些酸臭礼教放在眼里,但韩肃也有自己的底线,那等夺人之妻的下作事,他万万做不出。

赴宴之期一闪而至。

韩肃从来不会把心思放在穿着打扮上,这些琐事他向来都是交给韩立打理,可今日,破天荒的,他竟想精心装扮一番。

韩肃本就生得比一般男子高大魁梧,一身玄色圆领劲装更衬其英武不凡。

苍劲乌黑的发丝被赤金发冠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麦色的肌肤彰显着阳刚之气,线条冷硬的俊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令人望而生畏。

到了县衙门口,韩肃心中划过一丝期待。

他进去的时候,其他三家家主已到,陆明修也已等待多时。

“能够邀请到韩庄主,真是陆某之幸。”这长青向来以韩肃为尊,县令一职,与之相比形同虚设,这是陆明修所不能忍受的,本朝虽然鼓励商业,但也不能让他们凌驾于权威之上,士农工商,这地位可不能颠倒。

韩肃怎会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他不怒反笑:“陆大人这么说,实在折煞在下了,能得陆大人相邀,才是韩某三生有幸。”

闻言,其他几位商户面上皆是骇然之色,这韩庄主何时这么好脾气了,这还是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活阎王吗?

韩立也是一头雾水,主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韩肃觉得自己之前有点高看这个白面书生了,虽有勇有谋、才华斐然,但太急功近利,上任不过短短月余便想掌控整个长青,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那就入座吧,陆某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家乡小菜,几位尝尝看,是否可口。”说罢,陆明修带领几人来到偏厅,红木圆桌已摆上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品。

待几人坐罢,陆明修举起酒杯,含笑道:“陆某初到贵宝地,以后仰仗诸位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一杯陆某先干为敬,诸位请随意。”

县太爷敬酒,多少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除了韩肃,其他三人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们不想得罪韩肃,可他们也不愿得罪县太爷,他们可不像韩肃有靠山可依。

看着其他人一派阿谀奉承,只有韩肃还是一动不动,陆明修故作失落:“怎么?陆某的酒便这般难以下口?也是,陆某两袖清风,比不得韩庄主家财万贯,美酒佳肴对韩庄主而言更如同家常便饭。只是,陆某这酒虽薄,却是拙荆亲手所酿,陆某平日视若珍宝舍不得独饮,今日特地拿出来与诸位共享以示诚意,只可惜还是入不了韩大庄主的眼。”

这酒是她亲手所酿?韩肃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他缓缓端起酒杯送至口中,慢慢品尝,舍不得下咽,酒中除了淡淡的海棠香气,似乎还夹着其他芬芳,韩肃隐约觉得这是她身上所特有的香味,“入口甘醇,口齿留香,好酒,尊夫人好手艺。”

“此酒名为海棠春,烈酒伤身,陆某便只用此等薄酒招待诸位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见韩肃一饮而尽,陆明修眼中划过些许得意。

酒过三巡,除了韩肃,其他人都已染了醉意,这酒虽然入口甘甜,可后劲却不小。

特别是陆明修,两颊通红,一双眼睛迷离不清,他酒量向来不算很好。

见状,韩肃借口更衣,想出去透透气。

府衙前后两院之间只隔着一处小花园,家丁衙役大多戍守在前院,今日府衙设宴,婢女又多在前厅忙碌,所以韩肃沿着游廊过来,一路上都没见到任何人。

游廊尽头是一处拱门,韩肃在门前停下,跨过这道拱门就是府衙花园,只身来到这里已属失礼。

韩肃沉思了半刻,转身决定离开,就在此时,花园却突然传来一声娇嗔。

韩肃仿佛被什么牵动了一般,走上前一看,便再难移开视线。

不算宽敞的花园,墙角边一棵桃树婀娜矗立,枝头上的花苞已经绽放,露出娇嫩的黄蕊。

桃树下,有一女子,及腰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内着淡粉齐胸纱裙,外罩鹅黄苏绣月季开襟锦衣,薄软的衣裙紧紧包裹着曼妙玲珑的娇躯,尽显娇俏灵动。

她微微踮着脚尖,娇躯向前微倾,一双如青葱般的玉手将桃枝拉近鼻间轻嗅。

明明最简单不过的举止,可在她做来确有股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因为她的举止,过于饱满的双峰、纤细柔软的腰肢、圆润挺翘的臀瓣皆展露无遗,如山峦般连绵起伏。

宽大的衣袖也随着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两截如藕般幼滑柔润的玉臂,白得刺眼,韩肃顿时气血上涌。

忽的一阵清风拂过,枝干上的花朵纷纷飘落,落在她乌黑如云的青丝上、单薄的肩上……

或许是眼前的画面太过魅惑,让韩肃忘了世俗,鬼使神差地移步到她身后,稍稍抬手,在她头顶折下一枝桃枝,然后递到她身前。

苏婉宁以为是陆明修,她连忙转身,正欲开口,瞬时,如花般的笑靥僵住,吓得她连退了好几步,惊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一回头,一个高大壮硕、相貌凶狠的陌生男子突现眼前,目光还如此炽热,换谁都会吓一跳,更何况苏婉宁这种娇滴滴没见过什么风浪的后宅妇人。

也不知怎的,长青县连日来都是大雨滂沱,陆明修又公务繁忙只有晚上能见到,苏婉宁已经在后院闷了大半个月了,只能看些杂书做些针线活打发晨光,难得今日终于见晴,府衙本就不大,也就只有这处小花园能逛逛。

原本是贴身侍女青鸾陪她在园子里赏花,虽已暮春,可风还是透着凉意,她身子向来娇弱,青鸾怕她着凉,便回去拿披风了。

“夫人莫慌,在下韩家庄庄主韩肃,今日承蒙陆大人相邀,方才饮酒过多,所以出来醒醒酒,未曾想迷了路,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多多包容。”轻声细语,圆润软糯,如黄鹂娇啼,这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撩人心弦。

看着她因为惊吓过度而由粉转白的小脸,韩肃忍不住的懊恼,可眼睛对上她那因为激动而波涛汹涌的险峰时,韩肃眸色暗了暗……

上次遥遥一见,韩肃便已深知她的美貌,可如今细细打量,竟是说不出的柔情绰态,道不尽的妩媚风流。

闻言,苏婉宁瞳孔骤缩,像是见了鬼一般,脱口而出:“你是韩肃?”

“夫人识得我?”这让韩肃很是意外,却也激动不已。

苏婉宁虽然没见过韩肃本人,可他的大名却如雷贯耳,原因无他,皆来自陆明修的抱怨。

陆明修口中的韩肃目无王法狂妄自大,杀人放火冷漠凶残。

起初,苏婉宁还带着一丝怀疑,如今见到本人却是深信不疑了,光是看长相就知道他不是好相与的。

眼前的男人身躯太过于高大粗犷,她平视过去也就只能看到他那健壮喷张的胸膛。皮肤黝黑,五官冷硬,特别是他那双如鹰隼般深邃的眼眸,太过锋利,只一眼,苏婉宁便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韩肃这样的男子,便说他是强盗劫匪,苏婉宁也是相信的,她自小生长在姑苏,见过的男子大多都是文雅清秀谦逊有礼,像韩肃这般的,她生平第一次见。

“不……不识,庄主……请自便,妾身告退……”苏婉宁怕得要死,丢下这一句,便提着裙子跑了。

“夫人……”韩肃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倩影,很是不解,他长得很吓人吗?

韩肃觉得如果之前的惊鸿一瞥只是心动,那么如今便是彻底沦陷了……

在这之前,韩肃还能骗骗自己,他只是没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才会魂牵梦萦,可方才再见他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比自己预想的可怕得多,他想得到她,很想!


新人成亲翌日,按规矩,儿媳妇要向公婆敬茶。

洞房花烛夜,苏婉宁人比花娇又媚骨天成,陆明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住这般诱惑,两人一碰上,便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以致于第二日的敬茶足足迟了一个多时辰,这让本就不喜苏婉宁的王氏更是怒火中烧。

当初陆明修央求王氏去苏家提亲,王氏本来也是满怀欣慰的,想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个温良贤淑的女子传宗接代了,她也想早点抱上大胖孙子。

依王氏看来,苏婉宁的父亲苏熙虽然英年早逝,但他年纪轻轻便已考中了秀才,这样书香门第的女儿应是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的。

王氏端着无比恭敬的姿态拜访苏家老太太,三两句话下去,便告知了来意。

苏老夫人高兴之余,却也隐隐担忧,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唤孙女来给王氏见一见。

王氏没读过几本书,怕言辞不当惹苏老太太不悦坏了两家的亲事,因此来苏府的路上,王氏准备了一箩筐夸赞苏婉宁的话,可真的见到本人的那一刻,王氏差点没惊掉下巴。

见到苏婉宁后,王氏足足愣了半刻钟,灌了一大杯茶下去才勉强让自己恢复如常。

冷静下来之后,王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王氏冷眼瞧着苏婉宁,心底暗暗唾骂,这哪里是人呐?分明是成了精的狐狸,小小年纪一脸的狐媚,那前凸后翘的身段,还有那对高高耸立似要把衣裳撑破的胸脯,啧啧!这哪有半分未出阁姑娘的模样啊?多少生了孩子的妇人都不及这小妖精的一半!就连她这个年逾四十的妇人看了都脸颊发烫,更别提她那年少气盛的儿子了。

她儿子向来端方持重,定是这小妖精存心勾引,要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求她来苏家提亲,这样专吃男人脊梁骨的妖媚货色要是进了他们陆家的大门,那他儿子的科举仕途还有望吗?

王氏当机立断岔开了话题便急冲冲地回府了。

回到府里,对上儿子期待的眼神,王氏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告诉儿子她死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陆明修哪会罢休,自那日在法华寺遥遥一见,他便当下立誓,这辈子非苏婉宁不娶。

见母亲反对得实在厉害,陆明修便扬言,如若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他就剃了三千烦恼丝到寺里当和尚去。

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百般疼爱万般宠溺,经陆明修这么一威胁,她哪里还敢反对,只是对苏婉宁的恨意更深了。

在王氏不情不愿的操办下,婚事进展还算顺利,虽然心里憋了一口气,但她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等这小蹄子过了门,自己就是小蹄子名正言顺的婆婆了,到时候捏扁搓圆还不是她说了算。

小夫妻俩敬茶之日姗姗来迟,王氏刚想开口责备苏婉宁,但陆明修一心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王氏也不好说什么,她总不能惩罚自己的儿子吧。

正当王氏苦苦找不到错处之时,苏婉宁这边就出现了不妥。

倒不是苏婉宁的过错,但在王氏眼中不管是谁的过错,都是苏婉宁引起的,谁让她长了一张勾人的脸蛋?

陆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陆明修的父亲陆怀义在陆家排行老二。

陆怀义之上还有一个大哥陆怀恩、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陆怀仁、陆怀孝和一个妹妹,他这些兄弟姐妹个个枝繁叶茂子孙满堂。

敬茶之日,各房虽已分家,但因陆明修是同辈中第一个成亲的,所以陆家所有亲眷纷纷到场,座无虚席。

因此,苏婉宁不仅要向王氏夫妇敬茶,还要向族中长辈以及陆明修的堂兄弟敬茶。

其中就有一个,是陆明修大伯的小儿子,名唤陆明嘉的,乍见粉面含春妩媚娇艳的苏婉宁,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当下便面红耳赤,鼻血直流,苏婉宁敬的茶也被他一时不稳打翻在地。

早在苏婉宁进正厅之时,就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样的美貌,就连陆怀恩这些做长辈都看直了眼,更何况那些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终于逮到时机的王氏大发雷霆,呵斥道:“敬茶的时辰晚了也就罢了,才刚进我陆家的门就敢摆谱,你们苏家好家教啊,打扮的妖妖娆娆,做事却毛毛躁躁,你在家时你祖母便是这般教你的?”

王氏这一发威,在座的女眷都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嘴角。

妇人们觉得解气,因为她们清楚地记得方才自见男人和儿子看到这小妖精时是怎么个神魂颠倒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待嫁的姑娘则是幸灾乐祸,因为苏婉宁这一出现直接把她们贬成了脚下泥,小姑娘正是爱攀比的年纪,原本大家都差不多,如今突然来了一位容貌身段各方面都胜过她们千万倍的女子,她们震撼过后自是嫉恨丛生。

看着那张能把男人迷得不知东西南北的小脸,她们心意相通地想毁掉!

苏婉宁何时听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在家时,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顿时便泪如雨下,“母亲,我没有……”

这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一出,在场的男子身子都酥了大半。

见状,陆明修一把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妻护在怀里,对着王氏怒道:“夫妇一体,母亲看似在斥骂新妇,实则是在责怪儿子,新妇是儿子坚决要娶的,母亲既然这般容不下新妇,那儿子就不在这里碍母亲的眼了,儿子这就吩咐下人好好收拾,回头便带着新妇搬出去住。”

王氏一脸不可置信,立马像蔫了的老黄瓜,哪还有方才的盛气凌人,“儿啊,娘不是责怪你,娘只是……”

“那母亲适才尖酸刻薄咄咄逼人是为哪般?新妇才进门,母亲便当众这般羞辱新妇,以后让新妇如何在陆家立足?”他陆明修的妻子谁都不能欺辱,就算是母亲也不能,他这些话可不单单是对母亲说的,也是警告在座的所有人,不管这些人都存了什么念头,最好都打消掉,否则……

陆明修这一举动,无形中又给苏婉宁招致了更多妒忌恨意,在座的妇人,有谁不是被婆婆一路挫磨刁难过来的,当她们被刻薄时,她们的丈夫不是瞎就是聋,别说是为了维护她们顶撞自己的母亲了,便是一字半句的安慰也是没有的。

眼见母子俩闹僵,场面难看,陆怀义只能出来打圆场:“修儿啊,你母亲话虽然难听些,但也是为了你们夫妇好,你们莫要多心,一家人哪会没有磕磕绊绊?总不至于拌了几句嘴就要搬出去吧。”

“二弟、弟妹,这都是嘉哥的不是,这孩子自小被宠坏了,是我这做父亲的管教不严,不干侄媳妇的事。”方才苏婉宁给陆明嘉敬茶时,陆怀恩在边上看得十分真切,哪里是苏婉宁的错,分明是自己的儿子色令智昏失了态,真是把他这个做父亲的脸都丢尽了。

还没等王氏开口,陆怀恩下方邻座的妇人李氏便坐不住了:“老爷,您这话可就岔了,咱们嘉哥自小熟读诗书,最是安分守礼,何时做过出格的事?您可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冤枉了自己的儿子。”

“闭嘴!把孩子教成这样你还有脸说嘴!”陆怀恩睁圆了眼睛怒视李氏,如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早就给这贱人两耳光了,是非不分尖酸泼辣,当年母亲也不知是否猪油蒙了心,非要给他续弦这么个蠢货!

李氏当众被丈夫数落,脸面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再多话,只能狠狠地剜了苏婉宁一眼。

“嘉弟,还不赶快过来向你二哥二嫂陪个礼!”一道低沉醇厚的男音传入苏婉宁的耳朵。

苏婉宁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眼。

苏婉宁记得,刚才她向他敬茶时,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像旁人那般乱瞟乱看,现在又为她说话,苏婉宁心里很是感激。

男人一身松绿圆领竹纹锦袍,就算坐着也能看出其伟岸挺拔,俊朗的面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嘴唇轻轻抿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坚毅沉稳,不怒自威。此人正是陆怀恩与原配嫡妻安氏之子陆明松。

陆明松年长陆明修五岁,兄弟二人自幼感情极好,陆明松待陆明修胜过亲弟,陆明修对这位长兄也是极为敬重爱戴。

陆明嘉是李氏所出,仗着父母的宠爱不拘礼教不畏世俗,让他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冷面兄长。

既然兄长都发话了,陆明嘉不敢不从,他擦了擦鼻血整理好衣着,迅速走到陆明修夫妇面前,耷拉着脑袋恭敬道:“二哥二嫂,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唐突了,还请二哥二嫂原谅。”

大喜的日子,陆明修心中再不悦也只能作罢,“既已知错就安分守己莫要再犯,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修哥……”李氏本来还想为儿子分说几句,可收到继子的一记刀眼后,只能乖乖闭嘴。

和儿子一样,李氏对这位继子可谓又怕又恨,丈夫向来不管事,家中的一应事物全权由继子做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氏只能忍气吞声,等哪一日儿子金榜题名出了头,她再回过头来好好算账。

敲打了陆明嘉,陆明修又回头冷冷地盯着王氏:“父亲母亲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如若没有,儿子就先携新妇回去了,昨夜儿子宿醉,现在头还疼得紧。”

“也没什么了,你们夫妇和和美美的就好,快回去休息吧。”儿子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孝顺有加,如今为了这么个小妖精频频忤逆她,今日更是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扫了她这个做婆婆的威仪。

之前王氏还以为儿子只是贪图新鲜,等娶到手新鲜劲过了了也就甩在一旁了,可经了这一遭,王氏算是知道儿子的态度了,自然也不会再当着儿子面给苏婉宁脸色瞧,来日方长,索性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儿子再厉害也有不得闲的时候,何况现在有人比自己还憎恨苏婉宁。

王氏瞥了李氏一眼,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有人比她还着急呢。


陆明修夫妇前脚刚走,众人也不好再久留,略坐坐也相继离开了,唯独李氏没有回去,说要陪王氏说说体己话,而王氏自是不会拒绝。

陆明修虽然在众人面前维护了苏婉宁,可王氏有句话他还是认同的,妻子太过美艳夺目,日后的打扮还是以简朴为主吧。

作为新妇的苏婉宁,今日的打扮可谓光彩夺目,本就肌肤赛雪,一袭嫣红束腰长裙更是衬得她如同一朵盛开的月季鲜妍娇嫩,让人看了便魂不守舍。

特别是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无论是谁,只要一对上,七魂都会丢了三窍。

想起方才那些男人的眼神,陆明修心中既酸涩又后怕。

两人回到新房后,陆明修先好生地安慰了苏婉宁一番,随后便向她提了自己的要求。

苏婉宁听后虽诧异,但随即想到今日之事,为了不再多生事端,勉为其难答应了。

如今刚到陆家便闹得如此不快,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艰难,婆母不了解她得品性。所以认为她是坏人,但苏婉宁相信,只要她安分守己孝顺婆母,终有一日,婆母会接纳她的。

其实苏婉宁也很苦恼,世人大都以貌取人,相信面相之说,像她这样的,不管德行再端才学再好,谁见了都会嗤一句“狐媚子”。

可她也不想长成这样啊,她也想长成长辈们都喜欢的贤良模样,可容貌是父母所赐,她又改变不了,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那些人都要来责怪她、为难她呢?

苏婉宁从小性子软又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回门之日她虽然已极尽全力去掩饰,可还是被章氏看出了端倪,细问之下才知道原委。

章氏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数年来一个人撑起偌大的苏家,脾气自是刚硬,苏婉宁如同她的眼珠子般宝贝,乍闻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孙女受了这般委屈,章氏哪里还能坐的住,二话不说立马带上奴仆家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陆家兴师问罪。

王氏性子惯是欺软怕硬,一见这阵仗,又加上丈夫冷眼旁观,儿子也只护着苏婉宁,她瞬间就没了底气,只能向章氏赔礼道歉。

经章氏这么一闹,王氏自是不敢再找苏婉宁的麻烦,顶多只能平日请安时给个冷脸讽刺几句。

陆明修新婚三个月后,就在王氏快要认命之时,章氏突然心悸发作,不幸离世了。这对苏婉宁而言无非是天大的噩耗,可对王氏来说却是喜从天降。

王氏认为,苏婉宁敢如此矫揉造作不敬婆母,全都是因为背后有章氏这么个老虔婆撑腰,如今这章氏一死,儿子马上又要进京赶考,她看还有谁能护这小蹄子。

料理好了章氏的后事,陆明修就告别父母娇妻离家进京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婉宁算是受尽了苦楚,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没死在王氏手里。

“姑娘,您想穿哪一件?”青鸾的话音拉回了沉思中的苏婉宁。

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华美精致的衣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抛却那些不美的旧事,巧笑嫣然:“就那套杏粉色团绣月季的流光抹胸纱裙吧。”

流光纱产自西域,质地轻薄柔软,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每年只产七匹极为珍贵,就连皇亲国戚散尽千金也难寻一匹。

苏婉宁的这件流光裙还是备嫁期间章氏千辛万苦耗费万金才寻来的。

章氏除了给苏婉宁置办田地铺面、珠宝首饰等嫁妆以外,还给她准备了婚后要穿的一应衣物。

苏家是开布庄起家的,各种名贵的面料章氏见多了,在挑选衣料之时,章氏总是不满意,总觉得手中的面料太过寻常。

还是偶然之机,章氏听闻皇后千秋节之时今上御赐了一件流光裙,流光溢彩华丽无比,经此,这流光纱名声大噪,顿时在京城掀起一股热潮,后宫的妃嫔及燕京的贵女无不追捧。

章氏闻罢,立即派遣管事伙计前往西域购置,几经周折花费万两黄金才堪得一匹。

章氏得到流光纱后便立刻重金聘请江南最好的裁缝为苏婉宁量体裁衣。

苏婉宁回想自己刚见到流光纱之时,心中的那种震撼和惊艳,简直难以言表。

如今再见这件流光裙,苏婉宁百感交集,祖母护她幼小,可还没等到她的孝敬就辞世了,若祖母泉下有知,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连穿衣打扮都要看人脸色,会何等心痛?

若祖母还在,王氏或许也不敢如此欺辱挫磨她!

“姑娘,好好的怎么竟哭了?”刘嬷嬷刚替苏婉宁挽好发髻,一抬头就看见铜镜里的玉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吓得她连忙掏出丝帕替苏婉宁拭去脸上的泪水。

“嬷嬷,我想祖母了……”苏婉宁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望着刘嬷嬷。

刘嬷嬷一把将苏婉宁的头搂在怀里,眼眶也不自觉地泛了红:“姑娘是因为看到这流光裙就想起老夫人了吧,姑娘别伤心,虽然老夫人和夫人不在了,但还有老奴,天塌下来有老奴替姑娘顶着。”

她家姑娘离了王氏那毒妇,再加上自己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好容易才恢复了未出阁时的圆润丰腴,只是这一病,这肉又掉下去不少。

刘嬷嬷是白氏的奶娘,又跟着白氏嫁到苏家,苏婉宁呱呱落地起就是由她照料起居,又因着自家姑娘的情分,刘嬷嬷对苏婉宁不仅仅只是忠诚,慈爱之心更是与章氏不分上下。

苏婉宁受王氏挫磨时,除了陆明修的袒护,更是刘嬷嬷出谋划策帮她挡了许多磨难。

“姑娘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在青鸾心中,苏婉宁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再生父母,苏婉宁只要有一丁点不高兴,青鸾比她还难过。

青鸾无父无母,自小不知被转卖了几次,六岁时被杂技班子看中买下,班主训练她表演些危险的杂技牟利,十岁那年的一个寒冬夜晚,她因为表演失利被班主打得半死扔在街上。

恰巧苏婉宁跟着章氏乘马车经过,见到奄奄一息的青鸾,苏婉宁哭着求章氏把青鸾带回苏府。

从此青鸾就成了苏婉宁的贴身侍女,不用再如浮萍般漂泊无依。

青鸾名为苏婉宁的侍女,可苏婉宁待她却如亲姐妹一般,平常的吃穿用度比苏婉宁差不了多少。

在苏家滋养的这些年,青鸾出落的得越发高挑标致。

苏婉宁本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可青鸾这么一嚎,她的眼泪又如决了堤般。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跟两只小花猫似的,青鸾,别招惹姑娘了,快去换盆温水来给姑娘擦擦脸,别让姑爷等急了。”刘嬷嬷一边安抚着苏婉宁,一边还要腾出手来替青鸾擦眼泪泪,忙得不可开交。

“好,我这就去,那姑娘你可别再哭了。”青鸾点点头,胡乱抹了把眼泪,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姑娘,抬起头来让老奴看看眼睛有没有肿。”刘嬷嬷着急地抬起苏婉宁的下巴,瞧了瞧,赞叹道:“姑娘这一哭,反而变得更水灵了。”

苏婉宁闻言望向铜镜,不由得怔了怔,镜子里的人儿小脸饱满白腻,一双清澈的眼眸水光盈盈,如蝶翼般微微翕动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双颊粉嫩鼻尖泛红,可怜又勾人。

说是上妆,可苏婉宁的肌肤欺霜赛雪,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只需轻扫蛾眉,抹点唇脂即可。

忙了半个多时辰,主仆三人才姗姗来迟。

陆明修站在马车旁等候,听到动静,徐徐回首。

纵使日夜相对,陆明修也难掩痴迷之色。

一袭杏粉色的迤逦纱裙她将曼妙的娇躯勾勒得极其惹眼,日光照耀下,纱裙粼光浮动,衣袂飘飘,她仿佛要化身仙子随风而去……

白嫩的小脸只是略施粉黛便艳丽逼人,眉目如画,气质如兰。

陆明修怔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马夫和小厮,果不出所料。

这几人目光呆滞,鼻血如瀑,陆明修愤怒之余又暗暗后悔,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让她打扮得如此娇美。

陆明修大步上前,牢牢将她笼罩住,阻挡那些淫邪腌臜的目光,“怎么没戴面纱,刘嬷嬷,快去取!”

“夫君,对不起,我忘了……”苏婉宁其实不是忘记,而是她压根就没觉得需要戴这个东西,但她怕陆明修生气所以没敢说实话。

本朝对女子并不苛刻,除了科考,女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例如上学堂、经商等等,先帝那一朝还出了位女将军。

因此,出门游玩踏青这种小事并无不妥,更无需遮面。

苏婉宁在家时章氏从未在这上面约束过她,嫁到陆家后也没有机会出门,久而久之也就疏忽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外面人多嘴杂,注意一点总是没错。”陆明修承认自己小心眼,如果妻子长得平庸一点他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每每想起上任那日,陆明修总会暗暗责骂自己太过大意,一时激动,居然忘了让妻子遮挡一二,就这样让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好自己有县太爷的身份压着,旁人才不敢造次。

刘嬷嬷取了面纱来,陆明修亲自为苏婉宁戴上,并且用力地系了一个死结……


马车来到渺烟湖时,已接近正午,自然也就看不见烟雾环绕的美景,不过阳光明媚,清风拂面,另有一番怡人风光。

“大人,湖上的船都被人包了……”小厮沿着岸边问了一遍,都没有找到空船。

“夫君,要不然不坐船了,我们沿着湖边走走也挺好的。”苏婉宁对坐船倒不热衷,这湖又宽又广,水绿莹莹的,她看着就害怕。

“那不行,你身子刚好,可不能累着,况且到了这渺烟湖,要是不乘舟游玩一番,那真是白来了。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看看。”陆明修把苏婉宁扶回马车,就带着两个小厮往岸边停靠的最华丽精美的画舫走去。

陆明修到了画舫前,正欲上前打听,却被小厮告知此船的主人正是韩肃。

韩肃?陆明修心里有些不痛快,要是换了旁人,他还能恩威并施,可韩肃此人软硬不吃,何况他也不屑开口求他。

“陆大人,真巧!”正当陆明修犹豫不决,韩肃从画舫上缓缓下来,好友赵宪过几日就要去东海剿水匪了,韩肃在画舫上为他饯行,赵宪前脚刚离开,韩肃也准备回府,没想到却和陆明修碰上。

陆明修淡淡应道:“韩庄主幸会。”

“陆大人向来勤勉,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此地?”韩肃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明修,语气带些轻讽。

陆明修故作惋惜:“早就听闻渺烟湖风景如画,只是公务繁忙未得一见,今日正好休沐,便带着内子前来游玩。可实在不巧,竟然没有空船了。”

她也来了?韩肃有些意外,陆明修不知道她有多招人吗?居然敢带她出门!

“若陆大人不嫌弃,就将就一下在下的画舫吧。”韩肃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急切。

陆明修没想到韩肃会开口邀请他,而且还那么热切,迟疑道:“那……就叨扰韩庄主了,韩庄主先上船吧,我去把内子带过来。”

面对韩肃突如其来的热情,陆明修虽然心有不安,可朗朗乾坤,谅他韩肃也不敢做什么。

陆明修回到马车,将方才的事告诉苏婉宁。

“韩……韩庄主的画舫?夫君不是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吗?”听到‘韩肃’二字,苏婉宁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她好不容易才从韩肃的惊吓里走出来,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阿宁别怕,青天白日的,这里人又多,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也不敢乱来。”别人怕韩肃,他陆明修可不怕,最好韩肃能露出什么马脚,让他抓住把柄,到时候也好拿捏。

“夫君,阿宁已为人妇,这样去见一个外男,会不会不好?若是到时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可能会累及夫君的官声。”那个噩梦再可怕也终究只是个梦,可两人之前已经见过,万一一会儿韩肃说漏嘴或者故意说出来两人认识,那她就完了,而且韩肃长得那么凶,她不想再见到他。

陆明修仔细检查了下苏婉宁的面纱,并没有不妥,“有我在呢,阿宁不用担心这些,我们快些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那……好吧……”苏婉宁向来拗不过陆明修,她只能祈求一会儿韩肃不要为难她。

苏婉宁忐忑不安地上了画舫,韩肃已经在画舫上层的观景台置了一桌酒菜等他们。

韩肃的目光先是在苏婉宁的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很快移开,转而对陆明修笑道:“上次承蒙陆大人相邀,在县衙品尝到了姑苏的美酒佳肴,今日在下略备薄酒,还请陆大人赏光。”

“却之不恭,那就多谢韩庄主了,韩庄主,这是内子。”陆明修侧过身,向韩肃介绍苏婉宁。

事已至此,苏婉宁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带着轻颤,“见过韩庄主。”

韩肃微微颔首,温和道:“夫人有礼了。”

闻言,韩立惊悚地看着韩肃,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庄主吗?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了吧?

听到韩肃这样说,苏婉宁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对韩肃,她还是很畏惧。

“陆大人请入座吧。”她今天的装扮可真美,既有妇人的端庄妩媚,又有少女的娇俏灵动。只是她看起来瘦了许多了,气若游丝的,是病了吗?还是陆明修没有好好照顾她?韩肃有些心疼,看向陆明修的眼神自然就多了一丝冷意。

既是要用饭,戴着面纱自然不方便,苏婉宁为难地看向陆明修,她不敢擅自做决定。

陆明修虽然心里千万个不乐意,可当着韩肃的面,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小气,所以他故作爽快地上前帮苏婉宁解开了面纱。

面纱落下的瞬间,众人的眼睛都直了。

韩立现在总算知道家主刚才为何这么温柔了,这样一个大美人,哪个男人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呢?

韩肃面上虽表现得波澜不惊,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她还是那么明丽夺目,可那张脸蛋却消瘦了许多。

韩肃记得,那次在府衙花园遇见她,她脸上肉嘟嘟的,跑起来脸都会轻微颤动。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到一月便瘦了这么多?

见韩肃没什么反应,陆明修才稍稍放心,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像韩肃这种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妻子的确花容月貌,可韩肃向来目空一切,应该不会对一个妇人动心思。

三人落座后,韩肃让人开动画舫。

精致典雅的画舫在湖面上缓缓行驶,泛起层层涟漪,两岸的景色美不胜收。

苏婉宁又好奇又兴奋,伸着玉颈左顾右视,她小时候顽皮,经常带着青鸾在后院的荷花池划船,可那也只是乌篷船,这么宽敞又平稳的画舫,她还是第一次坐呢。

韩肃和陆明修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一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如发光的宝石般明亮耀目,令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陆明修迅速扫了韩肃一眼,虽然韩肃掩饰得极好,可陆明修还是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艳。

这立马唤起了陆明修的警惕,他轻捏了下苏婉宁放在膝盖上的手,然后夹了块刚端上桌的红烧肉放到苏婉宁碗里,声音有些冷:“夫人多吃点,别辜负了韩庄主的一番美意。”

“是。”苏婉宁下意识地看向陆明修,知道他不高兴了,她也不敢再乱看,只好垂首敛眸,乖乖地吃着他给夹的菜。

韩肃将苏婉宁的委屈看在眼里,心里对陆明修起了些怨怼,“不知这菜可合二位口味?”

“十分美味。”陆明修来到长青后,一直吃不惯当地的菜肴,总觉得过于粗糙,并一直以自己家乡的美食为傲,如今一见韩肃的宴席,才知是自己短视了。

苏婉宁也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她向来爱吃,所以对吃食很有研究。这红烧肉软烂入味,肥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火候掌握得极好,必定出自大师之手。

韩肃看着她鼓囔囔的脸颊,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很是可爱,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既然她喜欢,也不枉费他一番心思了,“这是西域的玫瑰醉,陆大人请。”

陆明修端起白瓷酒杯,看了看红艳芬芳的杯中物,阴阳怪气道:“玫瑰醉?要是陆某没记错,这应该是贡酒吧,这样看来,还是韩庄主有本事,宫廷御酒都能拿来待客。”

“陆大人误会了,在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这酒不过是好友相赠罢了。”这玫瑰醉是赵宪平定巴蜀之乱时今上所赏,两人交情好,所以赵宪送了他两坛。

这酒韩肃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拿出来,完全是看在苏婉宁的面上,陆明修完全是沾了她的光,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想给他下套,“上次在县衙,有幸得尝陆夫人亲手所酿的海棠春,在下觉得只有这西域的玫瑰醉能聊表谢意。陆大人、陆夫人,在下敬二位一杯。”

“内子不会喝酒,还是陆某陪韩庄主喝吧。”苏婉宁醉了之后,十分娇憨魅惑,有时候兴致来了,陆明修还会故意把她灌醉,可这也只是夫妻俩的闺房之乐,陆明修不想也不敢让韩肃看到她的醉态。

其实苏婉宁会喝酒,也爱美酒,方才韩肃在倒酒时,那股甜美清新的酒气瞬间勾起了她的馋虫,不过她酒量不好,一小杯下去就会迷糊,容易做蠢事,现下就算陆明修让她喝,她也会拒绝的,尤其还是在韩肃面前。

“是在下失礼了,夫人别见怪。”韩肃不信她不会喝,刚才他倒酒时,她就像只小馋猫一样期待地盯着酒杯,韩肃也知陆明修自然不会让她喝,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无妨。”苏婉宁笑着摇摇头,无意地看向韩肃,却对上一双炽热幽深的眸子,吓得她赶紧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韩肃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韩肃很是困惑,为什么她这样怕他?上次见面,他一听到自己的名讳吓得转身就跑。今日再见,她始终低着头,方才不经意的对视,也让她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

他长得真的很可怕吗?是,他承认自己相貌是有些粗犷,可也不至于让她怕成这样吧?而且他又没伤害过她。

不过,有陆明修这个小白脸做对比,苏婉宁惧怕他,韩肃也是能理解的。

话又说回来,她已经是陆明修的妻子了,去纠结她是否害怕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肃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可老天真的很会作弄人,每次在他想彻底忘却之时,上苍又把她送到自己跟前。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本是要来赏湖,可因为有韩肃在旁,苏婉宁也不好随意走动,只能安分地坐在席位上看着他们推杯换盏。

酉时三刻,夕阳西下,瑰丽的红霞将湖面映得十分绚烂,犹如一件五彩斑斓的天衣。

是时候该回去了,陆明修告别了韩肃,就携苏婉宁打道回府。

韩肃站在画舫上,一直目送着两人,直到马车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韩叔,从今日起,让县衙里的眼线好好盯着陆明修夫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报备。”

陆明修如何,韩肃没兴趣知道,他只是很担心苏婉宁。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韩立以为,应该是今日他们庄主和陆大人饮酒时看出了什么不妥,才会如此吩咐,所以没有多想。

苏婉宁和陆明修回到府衙时,天已经漆黑。

王氏差了小厮在府衙门口候着,说等一见到俩人就让他们立刻回府不准耽搁。

虽是急迫,可苏婉宁还是回房换了身衣服,她可不敢让王氏看到她这副打扮,省得回头衣服又让王氏毁掉了。

两人回到城西的陆宅时,王氏正黑着脸坐在花厅,两旁的下人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母亲,何事这么匆忙唤我们回府?”陆明修累了一天了,又加上喝了不少酒,有点晕乎,语气自然有些冲。

王氏白了儿子一眼,然后恶毒地瞪着苏婉宁。

“儿媳拜见婆母。”苏婉宁换了一身烟灰色的襦裙,跟在陆明修身后,低着头行礼。

“哟,我可不敢受你苏大小姐的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王氏瞧着苏婉宁,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衣着简单朴素,可还是掩盖不了那妖娆的身段和狐媚的脸蛋。

苏婉宁吓得扑通跪地,“儿媳不敢!”

王氏气得猛拍了下案桌,跳起来指着苏婉宁破口大骂,“不敢?别人家的媳妇,日日晨昏定省伺候公婆,你倒好,只会施展媚术纠缠郎君,好几个月都不回府请安,普天之下,谁家媳妇像你这般托大?”

“母亲这是做什么?儿子公务繁忙,幸得阿宁悉心照顾,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阿宁,哪有半分做长辈的慈爱?”陆明修连忙把苏婉宁扶起来护在身后。

看着儿子又护着苏婉宁,王氏气急败坏,叉着腰对着陆明修吼道:“你是打量我不知道是吗?是她照顾你还是你照顾她?为了她你连公堂都不上了,休假了好些日子。还有今日你休沐,这个小贱人不但不让你回府看望父母,还撺掇着让你带她去渺烟湖,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想去勾搭谁啊?”

“是谁到母亲跟前搬弄是非的?平日都是阿宁照顾儿子,她病了儿子不该照顾她吗?今日是儿子和韩庄主有约才会去渺烟湖,干阿宁什么事?”陆明修向王氏解释完,又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四周的下人,厉声斥道:“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乱嚼舌根污蔑少夫人,本少爷一定拔了他的舌头!”

“好!我辩不过你,那我问你,你和韩庄主有约,带她去做甚?她一个内妇去见外男,合吗?”王氏真不知道这个贱人到底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处处护着她就算了,还带她出去应酬!

陆明修不以为然,冷声道:“阿宁谨慎守礼,又有儿子在旁,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母亲叫我们回来只是为了骂一顿出出气,那现在骂也骂了,气也出了,母亲要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儿子实在是累了。”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懒得和你争,我这次叫你们回来,是为了我们陆家传宗接代的大事。苏氏,你嫁进我们陆家已两载有余,可至今仍一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陆家的香火可不能断送在你这种丧门星手里。所以我挑了两个好姑娘给修儿为妾,一会儿你们回衙门就把人一起带过去吧。”王氏说完,就让钱妈妈把两个女子带入花厅。

苏婉宁定眼望去,不由得一愣,杏眼桃腮、身段丰满,一看就好生养,更难得的是这两人眉眼和身段倒有几分像她,王氏这次是下了一番功夫了。

至今未有身孕一直是苏婉宁最大的心病,虽然也看过不少郎中吃了不少药,可还是没什么动静。

所以王氏这个决定,苏婉宁没有资格去反驳,只能含泪答应,“儿媳全听婆母做主。”

“慢着,母亲在姑苏老家给儿子纳了十几个妾室,可见哪个有孕啊?况且,儿子虽然和阿宁成亲两年有余,可婚后才三个月儿子就进京赶考了,离家大半年,阿宁怎么会这么快就有身孕?”陆明修一看这两人的相貌,还有什么不明白,母亲以为找了两个长得像的就能替代他的阿宁吗?真是异想天开。

听到陆明修又是维护她又是拒绝妾室,苏婉宁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陆明修转过头就看到一双泪光涟涟的眼眸正凝视着他,方才他心里的郁闷也消了一大半,只是不怀好意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性子也太软了,母亲一句话,她就把自己拱手相让,都不知道争一下,罢了罢了,待回去再好好“收拾”她,现下先把母亲打发了再说。

姑苏老家十几个妾室,环肥燕瘦、妖娆清丽,应有尽有,可陆明修一个都没碰过,一来,他不想苏婉宁伤心;二来,有苏婉宁这颗珠玉在前,其他女子在他眼里都是俗物。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母亲给你纳了那么多妾室,是让你摆在屋子里当物件的吗?反正我不管,今日你必须把这两个给我收了然后圆房,要不然,我就闹到县衙里去,说你们忤逆不孝!”说起这事,王氏就生气,哪个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偏偏她儿子一根筋,只迷恋苏婉宁一人!

“母亲尽管去闹,不孝是大罪,轻则丢官,重则流放,这样母亲是不是就开心了?”陆明修真的不明白,他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愚蠢刻薄的母亲,生怕阖家安宁!

“你……儿啊,母亲也只是说说,怎么会害你呢?咱们二房人丁单薄,只有你这一个孩子,若你一直没有子嗣,母亲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啊,你就看在母亲着急抱孙子的份上,就应了为娘这个请求吧。”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王氏掏出手绢,假意地擦了擦她那双没有半点泪珠的吊梢眼。

陆明修知道母亲又开始使苦肉计了,所以也不劝慰,只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陆明修可以无动于衷,可苏婉宁不行,她身为儿媳,虽然十分厌恶王氏,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下,免得落人话柄。

苏婉宁正欲上前安慰王氏,却被陆明修一把拉住,“天色已晚,儿子明日还要办公,就先回去了,至于母亲说咱们二房子嗣单薄,那不如母亲就把这两个女子给父亲做妾室吧,这样儿子也能早日有个弟弟妹妹。”

陆明修这话一出,王氏顿时止住了假嚎,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怒得都说不出话了。

苏婉宁也震惊地看向陆明修。

而旁边的下人个个忍俊不禁,刘嬷嬷和青鸾也努力憋着笑。

陆明修懒得再搭理王氏,也不管下人们私底下会如何议论,他拉着还傻乎乎的苏婉宁就大步离开。

两人走后,王氏连灌了两杯浓茶,钱妈妈又帮着她抚了好一会儿背,这才渐渐气顺。

王氏气消后,立马让钱妈妈把那两个女子发卖了,并且还特地叮嘱要卖得远远的,不能再出现在陆家人面前。

这两个女子虽然远远不及苏婉宁,可和寻常女子相比,还是要出挑许多,王氏可不敢再把她们留在府里,万一哪天自家男人要是看中了收了房,她找谁哭去?何况自家男人也不是个安分的,和儿子一样,专喜欢妖娆做作的狐媚子,当年她好不容易才收拾了那个贱人,王氏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

钱妈妈找来人牙子,将那两个女子发卖了,然后扶着王氏回了房:“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不值当,反正那个是生不出来的,少爷现在宠她,是因为她还年轻,等过个几年人老珠黄了,夫人再多找几个貌美的,不信少爷不心动。”

王氏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修儿不就迷恋她那张勾人的脸蛋嘛,可惜啊,花无百日红,又没有孩子,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从苏婉宁嫁进陆家的第一天起,王氏就命人在她的饮食里下避子药,本来她想直接下绝子药的,可这绝子药太过凶猛,反应很大,容易让人发现,弄不好还会出人命,王氏虽然痛恨苏婉宁抢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也没必要为了她搭上自己的性命。

“钱妈妈,这些都是小事,最让我痛恨的还是修儿为了那个小贱人连自个前程都不顾了,要是那小贱人能无声无息的死了就好了。”王氏想起那件事,就捶胸顿足,恨不得现下就提刀去把苏婉宁砍了。

去年陆明修进京赶考,金榜题名,虽不是前三甲,可名次也不错,加上人又长得丰神俊秀,不少达官贵人想招其为婿,若是换了旁人,恨不得立刻跪地谢恩,陆明修倒好,只要一有人提起这事,不管对方是何身份,统统回绝,并表明自己已有妻室。

陆家只是商贾,在官场上毫无背景,要是无人提携,陆明修的仕途会走得很艰难,果不其然,最后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把他打发了。

起初王氏是不知情的,还是陆明修身边的小厮李冬喝多了酒,不小心说漏了嘴,恰巧被钱妈妈听到了。

钱妈妈一听王氏这话,连忙道:“夫人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您忘了上次少爷发了多大的火了吗?”

王氏心中一惊,那一次,修儿差点没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看着王氏失魂落魄,钱妈妈计上心头,讨好道:“夫人别急,奴婢有一个法子,既能让少爷彻底厌恶了少夫人,又不用脏夫人的手。”

王氏一听,两眼发光,立时来了兴致,“什么法子?你快些说来。”

钱妈妈扫了一眼门户,凑到王氏耳边……

王氏听了有些犹豫了,“这法子倒是不错,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对修儿的名声也不大好吧,况且以修儿对那个贱人的情意,万一修儿太过伤心一蹶不振又该如何?”

“夫人多虑了,都说女子善妒,殊不知这男子的心眼更小,少爷之所以偏袒少夫人,皆因少夫人花容月貌,可若少夫人要是成了残花败柳又毁了容貌,老奴不信少爷还能对她视若珍宝,届时我们再给少爷找个身家清白的好姑娘,不愁少爷不动心。难道,老夫人想看少夫人独占少爷而让陆家绝后吗?”见王氏迟迟不肯点头,钱妈妈只能再下一剂猛药。

最后这句话算是戳到王氏的痛处了,她当机立断,恶狠狠说道:“呸!那贱人休想误了我们陆家!钱妈妈,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给我办好!”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钱妈妈心中暗自得意,只要夫人点头,那她侄女的前程和她的荣华富贵不就有着落了。

“对了,老爷呢?”王氏今天光忙儿子的事了。

钱妈妈打量着王氏的脸色,慢吞吞道:“老爷傍晚还没用饭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王氏一听,整张脸阴沉得可怕,自嘲道:“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来我屋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

“其实,老爷心里也是有夫人您的。”钱妈妈是从王家陪嫁过来的,王氏和陆怀义的事,她自然一清二楚,她也只能这般安慰王氏了。

“心里有我?钱妈妈你就别骗我了,当初他娶我也是被逼无奈,这些年对我就像对仇人一般,修儿也是因为他喝醉了才有的,要不是我儿出息,他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凭什么同样是女人,苏婉宁那个贱人就能得到夫君全心全意的爱,而我却要受这么多的冷待和无视?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呐!”王氏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苏婉宁彻底消失,这样她孝顺的儿子又能回来了。

苏婉宁这边,两人一回到府衙,陆明修就把她往房里拽。

“夫君,你弄疼我了……”苏婉宁被陆明修甩在拔步床上,后背传来一阵阵疼,虽然床上垫着厚厚的被褥,可陆明修喝了酒,手上没轻没重的。

陆明修踢掉鞋袜,双手撑在苏婉宁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问你,方才母亲要给我纳妾,你为什么一口就答应了。”

今日在画舫上,韩肃看苏婉宁的眼神,就让陆明修不安,又加上方才陆宅那一出,陆明修现在是一肚子火。

“我不敢不答应啊,我一直都没有身孕……”苏婉宁泪眼婆娑地望着陆明修,心里委屈死了,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如果不答应,那么王氏又要给她加一个善妒的罪名。

她一落泪,陆明修就慌了,连忙坐起身将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只是方才我见你答应的那么爽快,心里就不舒服。”

当初娶她的时候,陆明修也没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亲后,母亲给他塞了那么多妾室,她不哭也不闹,后来他金榜题名快马加鞭赶回来,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和离,有时候陆明修自己都不确定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的,可是婆母……”刚嫁到陆家的时候,苏婉宁以为只要她孝敬王氏,王氏就会慢慢接纳她,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王氏是打心底里厌恶她,甚至想要她的命。

苏婉宁心里怎么会没有陆明修呢?他对她那么好,处处维护她、体贴她。可王氏实在太可怕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她只想好好活着,自从知道王氏想要她的命之后,苏婉宁就一直想和陆明修和离,虽然心痛,但总比丢了性命强。

陆明修拨开她被泪水打湿而黏在脸上的秀发,柔声道:“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也不要因为母亲而讨厌我,好不好?”

“夫君,都是我不好,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也是我误了你的前程,我们还是……和离吧。”苏婉宁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平静而坚定地望着陆明修。

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包袱,不仅不能为他生儿育女,还耽误了他的前程,如果没有她,他早就是京城高官的乘龙快婿了。

闻言,陆明修如同冲出牢笼的野兽,额头青筋暴起,双目猩红,他一手掌控着苏婉宁的后脑勺,一手捏着她柔嫩的下颌,恶狠狠地说道:“你说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你就只能是我陆明修的妻子,我死都不会和你和离。我不在乎孩子,也不在乎前程,我只在乎你。”

苏婉宁知道陆明修不会听的,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她闭上双眼,任由泪水流下。

这一举动深深刺激到了陆明修,他今日本就心烦意乱,现在苏婉宁又如此对他,陆明修再也忍不住,他借着酒意狠狠地压了上去,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苏婉宁自是激烈反抗,可她哪里是陆明修的对手,陆明修虽然看起来瘦弱,可力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夜,月色明丽,屋内的拔步床直到寅时才停止响动。

第二日,苏婉宁醒来已经午时了,陆明修早已离开。

苏婉宁动了动想起身,才发现身子像要散架一般,又酸又痛,再低头一看,嫩白细润的肌肤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苏婉宁不由得想起了昨晚……

二人成婚以来,陆明修一直要的很勤,除了来月事和她生病的日子,几乎夜夜如此。可每一次,陆明修都很体贴她,只要她不舒服就会停下,从不强迫她。

但是昨晚,陆明修仿佛变了一个人,不管她怎样求他,他都无动于衷。

苏婉宁正出神,肚子却传来咕咕的叫声,她被折腾了一晚上,实在饿了。

刘嬷嬷和青鸾听到动静急忙上前服侍。

“姑娘,你醒了,老奴备了热水……呀!姑娘你的身子怎么成这样了?”刘嬷嬷一挑开纱帘,就见苏婉宁坐在床上,被子滑到胸前,玉颈、香肩、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本来也不是很严重,只是苏婉宁的肌肤太白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嬷嬷,我没事,沐浴吧。”她身上实在黏腻得难受。

“好好好,青鸾,你去取些消肿祛瘀的药膏过来。”刘嬷嬷给苏婉宁披上一件外衫,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

苏婉宁的一双玉腿实在颤得厉害,只能靠在刘嬷嬷身上,小心地向净房挪动,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仿佛回到了新婚第二日。

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温热的水没过苏婉宁的身子,缓解了不少酸痛,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姑娘,昨夜你和姑爷吵架了吗?”昨夜一回到府衙,姑爷就将她们姑娘扯进了房门,并且严声斥退了所有下人。刘嬷嬷担心得一夜未眠,她家姑娘性子那么软,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果不其然,是被欺负了,而且欺负得这么惨。

刘嬷嬷看着苏婉宁这一身痕迹,心疼得红了眼眶。

“嗯……”苏婉宁疲倦地靠在浴桶边,无力地点了点头。

刘嬷嬷也猜到了,若非如此,姑爷怎么下手这么没有分寸,“姑娘可是为了那两个妾室的事?姑爷一直对姑娘这么好,如果是为了这事和姑爷争执,实在不值当。今早姑爷一起来,就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处置了小翠和从小跟在姑爷身边的小厮李冬,每人各打四十大板,然后发卖了,姑爷说以后谁要是再到夫人那边乱嚼舌根,同此下场。”

“什么?”苏婉宁有些吃惊,这小翠就算了,本就是王氏安排过来的,但这李冬可是陆明修用惯的人,打小就在陆明修身边伺候,如今为了她,竟然也舍弃了……

上了药,用了午饭,苏婉宁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都这个点了,要是换作平时,陆明修早就回来了,看来他还在生她的气。

陆明修不来,苏婉宁也轻松自在些,昨晚两人闹得那般不愉快,现在见面,难免尴尬。

苏婉宁想着想着,竟沉沉地睡了过去,她昨晚实在累坏了。

陆明修忍了一上午,见她还是没来找自己,便等不及回了房。

一进屋,就看到一幅美人春睡图,陆明修笑着摇摇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小没良心。

他为她的事忙前忙后,她倒好,不仅要跟他和离,现在还睡得这般香甜,陆明修不知道该说她心宽还是没心没肺。

“醒了?”陆明修没有叫醒苏婉宁,只是坐在榻边等她醒来。

苏婉宁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问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陆明修语气有些无奈,她真是好睡。

苏婉宁连忙坐起,歉疚道:“夫君,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好睡,哪里舍得?还在生气?”陆明修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柔声问道。

苏婉宁摇摇头,径自下了榻走到窗前坐下,悠悠说道:“夫君,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可以吗?”

陆明修心中划过一丝不安,“阿宁想谈什么?”

陆明修虽然在笑着,语气也很和缓,可苏婉宁却觉得后背发凉,思忖再三,苏婉宁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夫君,我想了很久,自从我嫁到陆家,陆家便家宅不宁,婆母厌恶我,夫君你为了维护我,与婆母的关系日益恶化,我不想你为了我背负不孝的罪名,而我……也甚是疲惫。如果夫君不肯和离,那么阿宁便自请下堂离去……”


陆明修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站起身走到苏婉宁面前蹲下,拉起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上一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说和离。今早我已经处置了李冬和小翠,以后每月休沐,我一个人回府给父亲母亲请安即可,阿宁不用再回去受气,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苏婉宁震惊地看向陆明修,才发现他双眼通红,她内心有些不忍,但还是抽回自己的手,长痛不如短痛,“以婆母的性子,如果夫君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以后阿宁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与其如此,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届时,夫君再娶一位婆母喜欢的姑娘,与她生儿育女……”

“阿宁真是贤惠,处处都想得那么周到!那我呢?我的心意呢?我的心意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我都说过了,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替你解决,你怎么就不相信我?还是你心里有了别的男人,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我和离?”陆明修越说越癫狂,双手仿佛要把苏婉宁的肩膀捏碎。

“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你放开我!好痛……放开……”苏婉宁身子本就酸软,他这一使劲,她觉得要去见阎王了。

陆明修:“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永远不和离!”

苏婉宁没有答应,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永远不明白她的痛苦与委屈。

要是换成平日苏婉宁早就求饶了,这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气性,居然不想低头。

二人成婚多日,陆明修从未见过苏婉宁这一面,她向来都是温柔乖巧,逆来顺受,何时这般倔强?

陆明修没辙,只能收回自己颤抖的手,静静地凝视着苏婉宁。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气氛胶着,还好刘嬷嬷进来回话才打破了这僵局,“姑爷,老家大房的大少爷来了,现下正在前厅候着呢。”

“大哥来了?我这就过去,刘嬷嬷,你现在马上去吩咐厨房做几样好菜,一会儿我要和大哥多喝几杯。”陆明修一扫之前的阴霾,兴高采烈地说道。

刘嬷嬷出去后,陆明修仿佛忘了之前的事,对苏婉宁笑道:“阿宁,我先去见大哥,你收拾一下,大哥远道而来,晚上我们一起用饭。”

既如此,苏婉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让陆明松这个外人看笑话。

陆明修走后,苏婉宁褪去衣物坐到铜镜前,果然,肩膀上又多了几个手指印……

前厅。

“大哥,你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差人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看着陆明松,陆明修仿佛看到了救星。

陆明修如此热络,让陆明松有些不解,“来这边谈笔生意,顺道来看看你们。在长青这些日子还适应吗?”

“有劳大哥挂心,一切都好。”陆明修笑容有些苦涩。

“方才我先去陆宅看望了二叔二婶……”王氏的为人,陆明松本就不想上门,但要顾及陆怀义和陆明修,陆明松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果不其然,他才坐下茶都没送到嘴边,就听了王氏好一通抱怨和咒骂,所以他也没多待。

还好他知道陆明修和苏婉宁的为人,这要换了旁人,这对小夫妻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陆明松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母亲。

陆明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让大哥见笑了……”

“刚才我也劝过二叔二婶回姑苏老家,二叔倒是很想回去,只是二婶……”他们陆家的女人,除了他已过世的母亲和苏婉宁,没有一个是心地纯良的。

“大哥真是费心了,只是我母亲的性子……好了,我们兄弟难得一见,说点开心的,老家怎么样了,大伯身子可康健……”虽然两人自幼亲密,但这后院之事,陆明修也不想多言。

他不愿说,陆明松也不勉强,“家里一切安好,嘉弟上个月也进京赶考了。”

闻言,陆明修问道:“大哥觉得,三弟可有高中的把握。”

“嘉弟虽然不够稳重,但他在学问上还是很用功的,他进京之前,父亲曾带他拜访过陈学究,陈学究看了嘉弟的文章,说他高中有望。”陆明松向来不苟言笑,此时嘴角却微微勾起,心情显然大好。

“那就好,等三弟高中入仕,我也不会孤立无援了。”不知怎的,陆明修又想起了韩肃。

“怎么?长青有人为难你?”刚进城门口,陆明松耳中便塞了不少闲话,有的说陆明修爱民如子破案如神,也有的说陆明修不知死活敢得罪豪强。

陆明修如实答道:“有一人,棘手得很。”

陆明松眉头紧锁,问道:“韩肃?”

陆明修惊道:“大哥也知道此人?”

陆明松警惕道:“我在滨州、长青都有生意,和他打过两次交道,此人城府极深,手段狠辣,背景又极其复杂,不是好相交的。二弟初到长青,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妥当。”

陆明修疑惑道:“背景复杂?”

陆明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幽幽说道:“韩肃富可敌国,与他有牵扯的官员不在少数,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唯独一人最为关键。”

陆明修问:“谁?”

陆明松:“镇国大将军——赵宪!”

陆明修感到诧异,他只知道地方官员对韩肃极为笼络,却不知道他和皇亲国戚也有勾连,“赵宪?可是当今皇后的内侄,那位十五岁便击溃北狄的少年将军?”

“正是!此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深受圣上的宠爱,不足而立之年便已被册为镇国将军。他为人正派不喜结党营私,却与韩肃私交甚好。因此,韩肃不可小觑,更不能与之交恶。”他说了这么多,希望陆明修能听进去,如果得罪了韩肃,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大哥的心思,可总是有些不甘心。”再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而韩肃只不过是一介商贾,让他向韩肃俯首称臣,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再怎么心有不甘,也要为家人想想,若你出事,弟妹该如何?”陆明松知道陆明修在意苏婉宁胜过一切。

闻言,陆明修默了良久,认命道:“……大哥放心,为了阿宁也为了你们,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陆明松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了,弟妹近来可好?”

“还好,她去厨房准备酒菜了,一会儿我陪大哥好好喝几杯。”提及苏婉宁,陆明修顿感无力。

陆明修由衷道:“大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羡慕我?你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又娶了心上人,人生四大幸事你占了其二,应当是我羡慕你才是。”这句话陆明松是发自肺腑的,他真的很羡慕他的二弟,很羡慕!

“话说回来,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嫂子?”陆明修不明白自己都已成亲两载,为何大哥还迟迟没有动静,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大哥的眼。

“妻子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总要找个合心的才行,否则岂不度日如年。”说着,陆明松脑海里又浮现那张如花朵般明媚的娇容。

“正是此理!”所以,他至死也不会放开苏婉宁的手。

兄弟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神思里,苏婉宁的到来才打破了这一宁静。

“大哥。”苏婉宁低着头向陆明松打了声招呼。

“弟妹别来无恙?”陆明松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随意些。

苏婉宁轻笑道:“我一切都好,伯父伯母身体可好?”

陆明松:“都好。”

寒暄了几句,苏婉宁便退到陆明修身边,轻声道:“夫君,酒菜都准备好了。”

苏婉宁本想打个招呼就回房,可陆明修却说陆明松难得来,让她也作陪,别的人或许她可以推辞,但陆明松不同,他救过她的命。

几杯酒下肚,陆明修酒意上头,便开始胡言乱语:“大哥,你给我评评理。”

“何事?”陆明松双颊绯红,显然也有些醉了,但碍于苏婉宁在场,他的坐姿还算端正。

“因为母亲,阿宁便要与我和离,可我有什么错呢,大哥,你帮我劝劝她……”陆明修声音哽咽,委屈得像个挨了训的孩子。

陆明松:……

闻言,苏婉宁吓得眉心直跳,尴尬地看向陆明松,慌乱道:“大哥,夫君他喝醉了,说的是醉话,你千万别当真啊……”

“我没有说醉话,你就是要与我和离……”陆明修无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苏婉宁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弟,不要胡闹!”陆明松自然看得见苏婉宁的窘迫,当下便厉声呵斥陆明修。

可没曾想陆明修还是不依不饶,“我没有胡闹,除非你让阿宁别与我和离……”

陆明松是真的没见过陆明修这副德行,他记得之前他醉酒不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不和离,夫君,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吧……”苏婉宁真是怕极了,再待下去,她真不知道陆明修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大哥,真是对不住,厢房已经准备好了,大哥先去休息吧。明日我和夫君再向大哥赔罪……”苏婉宁仓皇地说了几句便搀着陆明修往外走。

“好,那你们先回去吧。”陆明松看着她吃力的样子,本想上前帮忙,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否则不知道又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他自己倒无碍,就怕她又被连累。

回到房里,苏婉宁扶着陆明修躺下,刚想帮他脱鞋,却被陆明修一把搂进怀里,“阿宁……”

苏婉宁抬头望去,只见陆明修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你装醉!”苏婉宁生气地捶打着陆明修。

陆明修反握住苏婉宁雪腕,得意道:“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不和离了,有大哥作证。”

“你也不怕大哥看笑话!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哪像个县老爷!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大哥?”苏婉宁恨不得咬死他算了。

陆明修额头抵着苏婉宁的,柔声道:“只要你答应不和离,怎样都好。阿宁,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嗯……”他如此低身下气,苏婉宁只好打消和离的念头,虽然王氏恶毒,可陆明修对她确实是情深意重,以后的日子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明修坏笑道:“好,那我们就说定了,以后谁再敢提和离,就得受惩罚。”

“什么惩罚?”

陆明修凑近苏婉宁耳边落下几句蜜语,苏婉宁听了顿时脸若红霞,嗔骂道:“你无耻……”


已至亥时,韩家庄却还灯火通明。

“家主,这是县衙的密报以及陆大人家宅内事的详细记录。”韩立将书信奉上。

韩肃看完密信,满脸愠色,“嘭”地一声将紫檀案桌劈成两半,桌上的物件落了一地。

“家主,出什么事了?”已经多少年韩立都没见过家主这般动怒了。

“无事。”韩肃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

韩立边观察韩肃的脸色边小心翼翼道:“家主,有这么一件事,老奴不知是否重要。”

“何事?”

“昨日陆大人将贴身小厮李冬发卖后,陆老夫人的陪房钱氏却偷偷将这个李冬买下,不知有何用意。”

韩肃蹙着眉头,问道:“这个李冬现在何处?”

韩立:“钱氏将李冬安置在城郊的飞云观,还专门派人看守。”

“如此鬼祟,定有阴谋,多派几个人盯着,在陆府也放几个人,牢牢盯住王氏!吩咐下去,以后只要关于陆大人,事无巨细都要上报。”根据他刚才看到的密函,韩肃隐约觉得此事必和苏婉宁有关,他不敢大意。

“……是。”韩立实在不解,家主要对付陆大人,只要在政事上抓到他的错处即可,为什么还要打听人家后宅之事呢?

翌日清晨,县衙。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弟妹好端端地要和离?”陆明修一早便来向陆明松赔罪,陆明松也不和他扯那些虚的,直接开门见山。

陆明修面露愧色,“还不是因为我母亲,以后我尽量让她们不见面便是,好在阿宁已经答应不和离了,此事还要多谢大哥。”

“二弟,弟妹向来脸皮薄,以后你万不可再像昨日那般言行无状,万一传出风言风语,你让弟妹该如何自处?”想起昨日,陆明松真是怒气填胸。

陆明修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正色道:“大哥放心吧,我以后我不会了,我也只是太害怕失去阿宁了,她对大哥十分敬重,有大哥在,阿宁才答应不和离。”

如此,陆明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们夫妻和和气气的最好。

“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回姑苏?”陆明修问。

“我在这边还有未尽之事,何况二叔寿辰要到了,等为二叔贺寿之后再启程也不迟。”姑苏那边千头万绪,但这里的牵挂让陆明松不舍得太快离开。

“那大哥这几日便住在县衙吧。”陆明修知道,有母亲在,陆明松是不会去陆府借住的。

陆明松连忙拒绝:“不必,我已经订好了云安街上的福来客栈,二弟要办公,后院又有弟妹,我不便在此久住,二弟若有事就去客栈找我。”经昨日那一遭,若与苏婉宁再见,只会令她难堪。

陆明修:“也好!”

送走了陆明松,陆明修先去办公,昨晚又是一夜春风,他想让苏婉宁多睡一会儿。

两人和好后,终日蜜里调油,陆明修不再顾及其他,白日忙完了事务,他会给苏婉宁描眉簪花、会带苏婉宁去长青最好的酒楼品尝美食,夜间还会带她去逛夜市……

日子过得舒心,苏婉宁心中的芥蒂也消了一大半,“夫君,公爹的寿辰就要到了,我们要送什么贺礼?”

陆明修给她夹了一块豆沙糕,温声道:“阿宁不用操心这些,寿礼我已备好,待父亲寿辰那日,你随我去祝寿即可。”

“也好。”往年王氏夫妇的寿礼都是她帮忙操持,事事尽心却还要被王氏嫌弃辱骂,何苦来哉。

用完了早点,陆明修端起茶漱口,歉疚道:“这两日堤坝快要竣工了,我一会儿要去巡视工程,今日恐怕不能陪你了。”

每年夏季,长青都会发大水,所以每年汛期之前,长青历任县令都要加固堤坝、挖开渠道引流洪水,以免农田损毁、百姓遭殃。

苏婉宁浅笑道:“夫君放心去吧,有刘嬷嬷和青鸾陪我呢。”

陆明修嘴角噙着笑,戏谑道:“我们家阿宁就是识大体,为夫真是好福气。”

“你又取笑我。”听了这话,苏婉宁白嫩的脸蛋瞬间浮起两朵红云,刘嬷嬷和青鸾都在呢,他也不知道注意点。

刘嬷嬷和青鸾却习以为常,比这更过分的场面她们都见过……

陆明修出门后,苏婉宁闲来无事,便坐在陆明修为她特意搭的秋千上吃果子、看话本。

“姑娘,钱妈妈来了。”刘嬷嬷担忧地看着苏婉宁。

苏婉宁抬眸一看,钱妈妈正向这边走来,气势冲冲,苏婉宁的笑容一下就止住了,“钱妈妈亲自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老奴也不想叨扰少夫人的清静,只是少夫人好记性,却忘了老爷的寿辰快要到了,夫人没法子,只好差老奴亲自来请少夫人。”钱妈妈直勾勾地盯着苏婉宁,几日不见,这苏氏又娇媚不少,这样的美貌实在太刺眼了,要是不毁掉,她侄女哪有出头之日。

苏婉宁听罢,垂眸继续翻阅手中的话本,“夫君方才说了,等到公爹寿辰那日去贺寿即可。”

见苏婉宁这态度,钱妈妈怒气沸腾,可表面还得维持着笑容,皮笑肉不笑,因此她的笑容格外狰狞,“话可不能这么说,少爷心疼少夫人,少夫人也要为少爷多多着想才是。若是让外人知道少夫人不敬公婆,那也会影响少爷的官声乃至前途,这个罪名少夫人可承担不起。”

“你这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姑娘何时不敬公婆了,分明是你家夫人为老不尊为母不慈,普天之下都没见过这么歹毒心狠的婆婆。”姑娘性子好面皮薄,刘嬷嬷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家姑娘被欺负。

“哦哟,你们苏家真是好教养,少夫人,夫人可是你的婆母啊,岂能让这老贱妇如此辱骂!如果少夫人不教训她,那只好老奴亲自代劳了。”钱妈妈说着手掌便要朝刘嬷嬷挥去。

苏婉宁一把将刘嬷嬷护在身后,冷声道:“钱妈妈,说话便说话,何必动手?如果钱妈妈真想动手,那就让我代嬷嬷受过。”

“老奴不敢……”钱妈妈讪讪地把手收回来,她又不傻,今天她要是敢在县衙动苏氏一个手指头,少爷还不宰了她!

“少夫人,夫人也不是想为难你,这不,老爷寿辰要到了,夫人想给老爷做身新衣赏,希望少夫人能陪同去选料子罢了。”万事俱备,要是不把苏氏带出门,那她这些日子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苏婉宁想了想,应道:“我先去换身衣服,劳烦妈妈稍等片刻。”只是买料子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苏婉宁收拾妥当正欲出门,钱妈妈却突然开口:“少夫人随老奴去就好了,刘嬷嬷和青鸾就不用跟去了,人多太扎眼了,夫人也会不高兴的。”

“刘嬷嬷,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去忙别的事吧。”钱妈妈都把王氏搬出来了,苏婉宁也不好多说,青鸾和刘嬷嬷不去也好,省得让她们跟着受气。

苏婉宁走后,刘嬷嬷坐立不安,“我实在放心不下姑娘,青鸾,你在府里守着,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姑爷。”

“嬷嬷,我和你一起去。”青鸾也很担心苏婉宁。

“也好,你偷偷跟着姑娘的马车,要是姑娘受了欺负,你会拳脚功夫也能护个一二。”刘嬷嬷叮嘱完,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马车上。

“钱妈妈,你不是说婆母在绸缎庄等着吗?这好像不是去绸缎庄的路吧。”之前陆明修带苏婉宁去过绸缎庄,所以她知道路。

钱妈妈眼神闪躲,打哈哈道:“接近晌午了,夫人还没用饭呢,少夫人先去陪夫人用午饭吧。”

“那……好吧。”苏婉宁心存犹疑,这王氏也太反常了吧。

青鸾这边,她一直跟着苏婉宁的马车,但渐渐地她发现马车并没有往绸缎庄走,她本想再跟近一点,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小乞丐缠着她要银子,她好不容易才脱身,却发现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正当青鸾不知所措,一回头却遇到了陆明松,“大少爷……”

看到青鸾,陆明松也很诧异,“青鸾?你不在府衙伺候你们家夫人跑出来做什么?何事如此惊慌?”

“大少爷,我找不到我家姑娘了……”青鸾急得都快哭了,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明松。

陆明松听罢只觉得事情不妙,他立刻吩咐随从四处去找,自己则带着青鸾一起寻人,青鸾一个姑娘家,陆明松怕她会遇到危险,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苏婉宁肯定会很伤心的。

马车七拐八拐在一处破庙前停下,这里荒无人烟,只有乌鸦在枝头乱叫,令人头皮发麻……

“少夫人,我们到了,下车吧。”钱妈妈笑着率先下了马车。

苏婉宁掀开帘子一看,这里破败不堪,而刚才为她们驾车的马夫也不见了踪影,她心下一惊,警醒道:“钱妈妈,我要回县衙,我不去了!”

“那可由不得你!”钱妈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猛地上前,作势就要把苏婉宁从马车上扯下来。

钱妈妈是粗使婢女出身,后来得来抬举才到王氏身边伺候,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但力气还是大得吓人。

苏婉宁哪里是钱妈妈的对手,不过几下就被她拖下马车,狠狠地摔在地上。

“救命啊……”苏婉宁顾不得疼痛,她现在只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少夫人还是省些力气吧,这个地方很偏僻,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一道熟悉的男音传入苏婉宁耳中,她抬头一看,大惊失色,“李……李冬?你怎么会在这?”

李冬目露凶光,怨恨道:“都是托少夫人的鸿福,否则小的也落不到这般田地。”

发卖李冬后,陆明修告诉苏婉宁,早在两人成亲之时,李冬就被王氏收买了,王氏平时抠门苛刻,却对李冬十分大方,陆明修大致查了下,足足五百两,这还只是银票……

“李冬,这其中应该有误会,只要你现在回头,我会帮你向少爷求情,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现下李冬情绪激动,苏婉宁不敢刺激他,先说几句软话把人稳住再说。

“钱妈妈,婆母呢?我要见婆母!你把我诓骗至此,若是让婆母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王氏是讨厌她,也在她生病时不让就医,但也不敢把她诓骗到此处杀害,这可是大罪!


“你今日是见不到夫人了,因为,这正是夫人授意,要不然我一个下人怎敢如此,少夫人,得罪了……”钱妈妈趁苏婉宁不备,将手中的帕子往其脸上一甩,帕子里的白色粉末瞬间进了苏婉宁的口鼻……

苏婉宁立时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在还尚存一丝理智。

趁还未完全过去晕,苏婉宁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想逃跑……

李冬见状,大步上前把人控制在怀里,淫笑道:“少夫人,你别白费力气了,今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少夫人,你长得可真美啊,要是能和你好上一回,小的就算是立马死了也甘心了……”

这件事李冬本来是不敢应的,可是当听到能够和苏婉宁欢好时,他什么后果都顾不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不要……”眼看着李冬恶臭的嘴就要贴上来,苏婉宁绝望地闭上双眼,无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只脚,重重地踹在李冬胸膛上,将李冬踹飞足足三丈远。

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苏婉宁牢牢接住。

苏婉宁仰头望去,恰好对上韩肃深邃的眼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苏婉宁竟从韩肃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韩肃胸口的衣料,噙着泪苦苦哀求:“韩庄主,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看到韩肃,不知为何苏婉宁却感到很安心,她知道她得救了……

“夫人别怕,我在这里,别怕……”韩肃二话不说将人搂入怀中,他失而复得般端视怀中的人儿。

她小脸苍白,无助的双眸蓄满泪水,长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柔润的粉唇不安地颤动着,好不可怜!

韩肃既心疼又自责,自己今日就不应该去巡什么庄子,还好有惊无险赶上了,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蜷缩在地吐血不止的李冬,钱妈妈恐慌万分,撒了腿就想跑,可韩肃哪会轻易放过她。

韩肃单掌环着苏婉宁的细腰,左脚往地面用力一跺一踢,原本躺在地上的木桩瞬间被弹起,稳稳地打在钱妈妈的双膝上,痛得她直直跪地,嗷嗷乱叫。

韩肃用尽了全力,钱妈妈这双腿算是废了。

“韩叔,将这两人绑了带到县衙,我先送陆夫人回去。”韩肃吩咐完,将已经昏迷的苏婉宁抱上马车,又替她号了脉,这才放心驾车向县衙驶去。

韩立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还是他们庄主吗?这样温柔的眼神,韩立可从未见到过。

从方才家主在庄子上收到密报匆匆赶来,再到现在出手相助并亲自驾车送人回去,韩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他们庄主这段日子盯着陆大人只是个幌子啊,回过味来的韩立惶惶不安,他们庄主怎么能这样呢?这天下美人多的是,怎么就看上陆夫人了呢?

不行!为了庄主以及整个韩家庄的名声,他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规劝家主!

这边,韩肃驾着马车刚到城门口,恰好碰上了正策马往回赶的陆明修。

“陆大人留步。”韩肃从马车上跃身而下,将陆明修叫住。

陆明修听到声音,猛地拉住缰绳,扭头一看,只见韩肃立在一辆马车旁,“韩庄主有何事?”

他现在心急如焚,没有功夫和韩肃周旋。

“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韩肃语气冰冷,对陆明修的怨怼又深了几分,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父母官!

陆明修依言下马,大步走到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心中大惊。

还没等陆明修开口询问,韩肃率先说道:“她没事,只是中了迷药。”

“迷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明修又急又怒,刚才他还没巡视完堤坝,刘嬷嬷就派小厮来说苏婉宁被母亲叫走了,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看到苏婉宁躺在韩肃的马车上。

面对陆明修的质问,韩肃不怒反笑,讥讽道:“陆大人去问问令慈不就知道了。”

“我母亲?”看来又是母亲做的恶事,陆明修脸面有些挂不住。

“陆大人,我建议你还是开堂审理,犯人我替你送去县衙了。”韩肃已经想好,如果陆明修敢徇私让苏婉宁委曲求全,那他不介意送他和他那恶毒的母亲去见阎王。

陆明修惊道:“犯人?”

“我今日巡庄子回来,经过城郊一座破庙,正巧碰见两个恶徒想对夫人施暴,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俩人一个是令慈的陪房,另一个是前不久陆大人发卖的贴身小厮李冬。”韩肃本不想解释,但以陆明修的小肚鸡肠,韩肃怕他会误会苏婉宁。

苏婉宁已经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果再被自己枕边人误解,韩肃怕她会做傻事。

陆明修越听越心惊,他大步上前,对着韩肃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道:“多谢韩庄主出手相助,韩庄主的大恩大德,陆某永世难忘,以后韩庄主要是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算上苍眷顾,让他的阿宁遇到了韩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之前陆明修在他面前是何等清高,如今为了苏婉宁居然能如此低声下气,韩肃这下对陆明修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陆大人快上马车吧,我来驾车。”为了苏婉宁的名声,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细算时辰,她应该快醒了,等她醒来看到陆明修应该会安心些。

陆明修复杂地看了韩肃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内,陆明修将苏婉宁牢牢抱在怀里,看着她小脸上未干的泪痕,陆明修心都要碎了,她那么娇弱那么胆小,当时肯定很害怕很无助……

苏婉宁悠悠转醒,她秀眉轻蹙,只觉得头很晕浑身很痛,她好似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查看自己的衣裙,见衣裙完好没有脏污,苏婉宁才稍稍安心。

“阿宁你醒了……”陆明修关切道。

看到陆明修的脸,苏婉宁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爆发出来了,她扑进陆明修怀里,紧紧搂住陆明修的脖子,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阿宁别怕……”陆明修轻轻拍着苏婉宁后背。

哭了好一会儿,苏婉宁感到有些累了,便静静地缩在陆明修怀里,一言不发。

陆明修内心焦躁,却也不好开口询问。

只隔着一道帘子,里面两人的动静,韩肃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有些酸涩。

马车到了县衙,陆明松、刘嬷嬷和青鸾已经伸长了脖子在县衙大门等候。

韩立也把钱妈妈和李冬带到了县衙,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为了防止他俩瞎嚷嚷,嘴里还被韩立塞了好大一块布。

陆明修忽略众人的疑惑,抱着苏婉宁直接回了后院。

好生安抚了苏婉宁一番,又吩咐刘嬷嬷去熬了安神汤,陆明修才匆匆赶往公堂。

到了公堂,陆明修发现韩肃主仆俩并没有离开,他虽不解但默认了,韩肃是当事人也是证人,他能留下自然再好不过了。

陆明修没有马上审钱妈妈和李冬,而是先让衙役去传陆怀义和王氏。

陆明松不明所以,拉着陆明修到一旁问道:“弟妹如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肃怎么会驾马车送你们回来?”

韩肃何许人也?那可是名震滨州的一方豪强,怎么会屈身给陆明修当马夫呢?

“上苍保佑,阿宁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至于韩肃,等晚些我再和大哥详谈。”陆明修面如死灰,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事态紧急,才一炷香的时间,衙役就将陆怀义夫妇带来了。

“修哥,这么着急唤我们过来到底什么事啊?”陆怀义对此事一无所知。

“是啊,修儿,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冲冲的?”王氏一进来就已经看见地上的钱氏和李冬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肯定是这两个蠢货被当场捉住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事。

王氏偷瞄了陆明修一眼,正好对上陆明修冰冷的眼神,她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什么事母亲不知道吗?来人呐,将这俩人嘴里的布拿开。”陆明修眼底划过一丝狠绝。

陆怀义扭头瞪着王氏,“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与我有什么干系?我怎么知道……”王氏觉得,只要她死不承认,修儿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布条被抽走,李冬吓得如筛糠一般,连忙磕头,哭喊道:“少爷,少爷我知道错了,但我都是被钱妈妈逼的,我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她说,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将我活活打死……”

“少爷,老奴冤枉啊,老奴只是个下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啊……”还没等李冬说完,钱妈妈便插言喊冤。

“既然你不敢,便如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陆明修目光如炬,容不得半丝谎言。

“是……是……”钱妈妈目光转向王氏,颤颤巍巍,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王氏。

王氏见状,连忙上前甩了钱妈妈一个重重的耳光,怒骂道:“你看我作甚?你个欺上瞒下的刁奴,背着我不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还想让我保你?钱氏,你就认罪吧,不要妄想攀诬他人!修儿虽然是我我的亲生儿子,但也是这长青县的青天大老爷,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我们陆家是不会做的!”

王氏话中的警告意味何其明显,在座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韩肃嗤笑一声,讥讽道:“这贵府的下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无人指使就敢谋害主子,不!不仅仅是主子,这陆少夫人可是官眷!区区一个下人无人撑腰竟敢谋官眷,说出去恐怕连三岁孩童也不会信啊。陆大人,你说是不是?”

“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们陆家的私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王氏骂完便后悔了,眼前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冷气,阴沉得可怕。

“放肆,你个老妖婆居然敢辱骂我家庄主,我韩立向来不打女人,今日,是你自找的。”韩立说着就要上前给王氏一个教训。

韩肃却把他拦下来,想教训王氏,有的是时机和法子,不急这一时,如今他只想看看陆明修到底会如何收拾这残局,“老夫人,在下韩肃,今日恰好路过破庙救了陆夫人,也可以说是这桩阴谋的见证人。”


“你?那真是多谢韩公子救了我家媳妇,有劳了……”原来好事都是被这个男人给破坏了,王氏恨不得上前撕碎韩肃的脸,可她不敢,如果这样她不就不打自招了?

“老夫人不必客气!”看着王氏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韩肃才稍稍感到一丝畅意。

王氏:……

陆明修拿起案桌上的醒木重重一拍,厉声问道:“钱氏,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谋害官眷可是大罪,重者夷三族!”

钱妈妈捂着红肿的脸,惊恐地望了眼堂上的陆明修,又转头祈求般地看向王氏。

可王氏却像个局外人一样,仿佛事不关己,钱妈妈这才明白,原来王氏是想拿她作替罪羊。

她鞍前马后地伺候了王氏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帮自己求情也就罢了,还想把罪责全推她身上,这是要置她全家于死地啊!

“夫人,你好狠的心呐,老奴都是听您的吩咐行事啊,老奴和少夫人无冤无仇,何苦要毁她清白害她性命啊?”谋害官眷这个大罪她可担不了,既然王氏不顾她的死活,钱妈妈自觉也没必要替王氏隐瞒了,保命要紧!

听到钱妈妈那句“毁她清白害她性命”,陆明修气得浑身发抖,“腾”地从椅子上弹起,大步走到堂下,狠狠地踢在李冬的身上、脸上,一下又下……

堂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人上前阻止,师爷本想开口劝诫,却被韩肃飞来的一记刀眼警告,他识相地退下,自然也不敢把这段记录下来。

直到陆明修发泄得差不多了,陆明松才上前劝道:“大人,眼下还是先把案情审清楚。”

陆明松向来克己守礼,要是换成平时,他早就上前拦陆明修了,可这一次,他不但不想阻止陆明修,甚至自己都想动手!

“修儿,娘冤枉啊,都是这个刁奴诬陷娘的,你可千万别听信钱氏的谗言,娘对此事一无所知啊……”王氏敞开了嗓子哀嚎,刚才陆明修的举动实在吓坏她了,之前陆明修也常为了苏氏和她置气,可从来都没有像这一次如此冷漠。

现下,儿子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和仇人一样,陆怀义本来就厌恶她,如果再失去儿子这个倚仗,那么她一定会被逐出陆家的,所以这件事她只能咬死不承认!

“不是你?你还敢说不是你!如果没有你的指使,钱氏为何要这么做?她害了阿宁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陆明修双眼猩红,犹如出了笼的野兽,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生母就好了。

“或许……或许是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或许是她拿了别人的好处……对……就是这样的……”王氏着急撇清关系,却没发现自己语无伦次满是破绽。

“不,少爷,不关老奴的事,老奴好端端地怎么会害少夫人呢,就算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是夫人,夫人一直很厌恶少夫人,夫人说只要毁了少夫人的清白,少夫人一定不会苟活,到时候既能除去少夫人这个眼中钉,又能再给你续弦一位高官家的千金,一举两得……”钱妈妈双腿不能动弹了,只能借臂力蠕动到陆明修脚边。

说完,见陆明修没有什么反应,钱妈妈又道:“还有少夫人一直未有身孕,也是夫人安排的,夫人一直安排人在少夫人的饮食中下避子药,避子药是夫人让姑苏老家的李郎中亲手配的,如果少爷不信,可以派人去细细查问,老奴所说句句属实……”

“这主意明明是你出的,要不是你怂恿,我怎么会如此糊涂……”王氏听到钱妈妈倒打一耙,气得什么都说出来了,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王氏和钱妈妈狗咬狗,众人都被惊得不轻,对王氏,他们都是摇头无语透顶,因为厌恶儿媳妇,竟然不顾子孙后代给儿媳妇下避子药,为了除去儿媳妇,不惜给儿子戴绿帽子,普天之下,应该也就王氏一人了。

“避子药?哈哈哈……避子药?母亲,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普天之下居然会有你这种母亲,你就这么想看着儿子断子绝孙吗?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陆明修绝望到了极点。

他的阿宁最怕吃药了,可为了孩子,她是一碗一碗的苦药往肚子里灌,有时候他不忍让她受这个罪,她还心怀愧疚。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阴谋,而不是她的问题!

“你这贱人,看我不打死你!”陆怀义一直默不作声,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他哪边都不好帮,可听到避子药,事关陆家后嗣,他忍无可忍,一巴掌重重地落在王氏暗黄的脸上。

“你个老东西,不帮我就算了,还敢打我?”王氏也没忍着,上前就和陆怀义扭打成一团。

这个老东西平时冷落刻薄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当着儿子和这么多外人的面打她,同样是为人夫,还是亲父子,差别怎么这么大!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是吗?”陆明修怒喝一声,转身回到堂上宣判,“犯人钱氏、李冬,谋害官眷证据确凿,判决如下:李冬意图污辱官眷,重打五十大板,拔去舌头,施以宫刑,三日后午时菜市口枭首示众;钱氏,意图谋害官眷,削去四肢,拔去舌头,扔到街上行乞,钱氏三族亲属皆流放西南。”

李冬是个孤儿,所以陆明修只能治他本人的罪,可钱妈妈不同,她所有亲属都在陆府为奴,想要集齐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听到这个判决,钱妈妈和李冬眼前一黑,都被吓晕了过去……

陆怀义和王氏也被儿子的狠辣震惊,停下了厮打。

衙役将李冬和钱妈妈拖下去后,陆明修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放在案桌上。

随后,他走到陆怀义和王氏面前,含着泪郑重地给他们鞠了一躬,说道:“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从阿宁进陆家门的第一天起,你就处处刁难她,为了这个家的安宁,她处处容忍,可她的忍让换来了什么呢?换来了避子药,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儿子真的很在乎阿宁,她比我的仕途比我的性命都重要!今日,如果阿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至于子嗣,不管以后阿宁有没有生养,我都不在意,只要她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犯了如此大罪,我身为县官却不能将你绳之以法,我实在愧对大梁的律法和圣上的恩典。回头我会写一份辞呈,待堤坝竣工,我就将辞呈递上去,儿子的话已尽,还请父亲以后管好自己的妻子,别让她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就连韩肃也没想到陆明修会如此决绝,丝毫不留余地,此时此刻,他对陆明修再无半点芥蒂,只剩下满腔敬佩。

“修儿,别冲动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呢?你就算要和你母亲置气那也没必要辞官啊!”一听到陆明修要辞官,陆怀义一时方寸大乱,他们陆家好几代人才出了这么一个走仕途的,虽然现在官小,但以他儿子的能力才学,迟早是要平步青云的。

“当初,儿子以为有官爵傍身,就能护住阿宁,如今想想真是可笑,既然如此,儿子还不如做个平民百姓,日日陪在阿宁身边,这样歹人就没有机会伤她害她了。”还未认识苏婉宁之前,陆明修也想过功名利禄,可对苏婉宁一见倾心后,他只想和她生儿育女相伴到老,为官做宰都是浮云。

可后来架不住王氏天天哭日日闹,陆明修才不得已痛别娇妻进京赶考。

“如果是因为这个,父亲向你保证,从此以后一定会好好看着你母亲,不让她再胡来!”陆怀义推了推王氏的胳膊,让她赶紧表个态。

“是是是,母亲知道错了,母亲以后再也不敢了,母亲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找婉宁的麻烦了,修儿,我们不辞官好不好?”王氏虽然不情愿,但听到陆明修要辞官她也慌了,在她一众兄弟姐妹、闺中密友中,只有她的儿子金榜题名做了官,她现在风头正盛呢,如果儿子辞了官,那以后她的脸往哪里放啊?

“是啊,松哥,你快帮着劝劝,修儿从小最听你的话了。”陆怀义期盼地看向陆明松,希望他能帮忙劝说一二。

陆明松却置若罔闻,淡淡道:“二弟也不是孩子了,他自己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陆明修的性子,陆明松再清楚不过,只要陆明修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这次是触到陆明修的逆鳞了,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闻言,陆怀义气急败坏,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父亲,你的保证要是有用的话,崔氏姨娘又怎会惨死?我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必多言!退堂!”陆明修扔下这一句,便不再理会陆怀义夫妇。

从陆明修记事起,父母就关系冷淡,见了面也是争吵不休,一开始陆明修还有些怨恨父亲,觉得他对母亲不好。

可八岁那年,他顽皮不肯午睡,躲在王氏妆台下想吓吓她,无意间却听到了王氏和钱妈妈的谈话,得知了往事,陆明修觉得,父亲没把王氏休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转身走到韩肃身前,恭敬道:“今日,想必韩庄主也劳累了,韩庄主请回府休息吧,陆某后院还有要事,就麻烦大哥替我送送韩庄主。”

韩肃点头应道:“陆大人请自便。”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陆怀义本还想再劝几句,可听到陆明修的那番话,他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觉得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是被毒虫噬咬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往事又浮现眼前,那个娇美的女人,就那样在他怀里咽了气,那时她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肉……

陆怀义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王氏的手笔,但他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加上王家财大气粗,这些年,他也没能把王氏怎么样,这才让王氏一直横行至今。

陆怀义感到羞愧,他的儿子比他勇敢多了,要是他能有修儿一半,他的燕娘也不用委屈做妾再丢了性命。

他的燕娘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如果她还在,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子孙满堂幸福美满,而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些,陆怀义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迈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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