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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前途关我何事?姐只想逍遥一生后续+完结

冬月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祖母,您素来最疼孙女了。您忍心看着孙女嫁给路明那个破落户,一辈子穷困潦倒,吃苦受罪吗?”宣平侯府,太夫人闵乔氏居住的松鹤堂中,侯府大小姐闵悦希正苦苦哀求着太夫人:“祖母,孙女求您了,您就帮孙女退了这门亲事吧!”“母亲,您就心疼心疼希儿,答应了吧!”闵悦希的母亲,宣平侯夫人吴氏也在一旁劝说道:“咱们家是百年侯府,那路家如今不过是个破落户,连个官身都没有!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希儿嫁过去,岂不被人笑话?”太夫人闵乔氏淡淡的看了侯夫人吴氏一眼,心中却是冷笑。嫁过去会被人笑话?放屁!退婚才会被人笑话!十多年前,宣平侯府遭遇祸事,面临削爵的危机。老侯爷舔着脸攀上了当时炙手可热的路阁老,上门求着跟人家路阁老的大孙子路明定了娃娃亲。两家联姻后,路阁...

主角:闵乔氏路明   更新:2025-05-23 23: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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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闵乔氏路明的其他类型小说《侯府前途关我何事?姐只想逍遥一生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冬月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祖母,您素来最疼孙女了。您忍心看着孙女嫁给路明那个破落户,一辈子穷困潦倒,吃苦受罪吗?”宣平侯府,太夫人闵乔氏居住的松鹤堂中,侯府大小姐闵悦希正苦苦哀求着太夫人:“祖母,孙女求您了,您就帮孙女退了这门亲事吧!”“母亲,您就心疼心疼希儿,答应了吧!”闵悦希的母亲,宣平侯夫人吴氏也在一旁劝说道:“咱们家是百年侯府,那路家如今不过是个破落户,连个官身都没有!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希儿嫁过去,岂不被人笑话?”太夫人闵乔氏淡淡的看了侯夫人吴氏一眼,心中却是冷笑。嫁过去会被人笑话?放屁!退婚才会被人笑话!十多年前,宣平侯府遭遇祸事,面临削爵的危机。老侯爷舔着脸攀上了当时炙手可热的路阁老,上门求着跟人家路阁老的大孙子路明定了娃娃亲。两家联姻后,路阁...

《侯府前途关我何事?姐只想逍遥一生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祖母,您素来最疼孙女了。您忍心看着孙女嫁给路明那个破落户,一辈子穷困潦倒,吃苦受罪吗?”

宣平侯府,太夫人闵乔氏居住的松鹤堂中,侯府大小姐闵悦希正苦苦哀求着太夫人:“祖母,孙女求您了,您就帮孙女退了这门亲事吧!”

“母亲,您就心疼心疼希儿,答应了吧!”

闵悦希的母亲,宣平侯夫人吴氏也在一旁劝说道:“咱们家是百年侯府,那路家如今不过是个破落户,连个官身都没有!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希儿嫁过去,岂不被人笑话?”

太夫人闵乔氏淡淡的看了侯夫人吴氏一眼,心中却是冷笑。

嫁过去会被人笑话?

放屁!

退婚才会被人笑话!

十多年前,宣平侯府遭遇祸事,面临削爵的危机。

老侯爷舔着脸攀上了当时炙手可热的路阁老,上门求着跟人家路阁老的大孙子路明定了娃娃亲。

两家联姻后,路阁老也不负所托,出面转圜,帮助侯府逃过一劫。

可也正是因为侯府的事,路阁老惹了先皇不快。

事后没过多久,路阁老就被迫告老还乡了。

返乡后,没两年路阁老便抑郁而终。

路阁老是个能干人,可他的几个儿子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路阁老死后,路家就分崩离析,彻底落魄了。

时过境迁,先皇病天,新皇上位,宣平侯府重新得到了重用,现在声名显赫,风光无限。

反观路家,却是已经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现在,路家的大孙子路明十七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今日上门提及两家的亲事。

可偏偏闵悦希却嫌弃路家落魄,配不上她,想要退亲!

目光短浅的吴氏非但不阻拦,反而助纣为虐,纵容女儿任性胡闹。

可她就不想想,侯府若是真的退了这门亲事,别人会怎么看他们宣平侯府?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以后闵悦希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呵,做梦还差不多!

闵乔氏一眼就看出了退亲对侯府名声的损害,也看出了退亲对闵悦希来说,并非好事。

所以,上辈子的她,竭力阻拦,最后更是搬出了老侯爷的牌位,这才压下了退亲的事。

后来,她又强迫闵悦希嫁给了路明。

作为补偿,她将自己半数的身家拿给闵悦希做了嫁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这桩亲事,宣平侯府在京城博得了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美名,更是被当今圣上高看一眼,侯府也愈发得到重用。

而路明也在来年的会试中夺魁,殿试更是被圣上钦点为状元。

之后,路明的仕途便像是开了挂一般,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和他祖父路老爷子一样,官拜一品。

而因为闵家的不离不弃,路明对闵悦希也是敬爱有加,有求必应,一辈子都没有纳妾。

然而,诰命加身,风光无限,生活幸福美满的闵悦希,却始终对当初的迫嫁之事耿耿于怀,对她这个祖母更是恨入骨髓。

处处败坏她的名声不说,后来还联合侯府的其他人,给她下了慢性毒药。最后更是在她的病床前活活气死了她!

重生一次,闵乔氏决定摆烂了!

想退亲?

那便退!

这一次,她绝不插手!

她倒要看看,和路明退亲之后,闵悦希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侯府又能落下个什么好名声!

就在闵乔氏思绪翻飞之际,闵悦希见她始终沉着脸不说话,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不顾形象的哭求道:

“呜呜呜,祖母,我不要嫁给路明!我死也不嫁路明!祖母,求求您了,您就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

吴氏心疼得红了眼眶,苦苦哀求道:“母亲,您就帮希儿退了这门亲事吧!儿媳也给您跪下了!”

说话间,吴氏也跪在了地上。

闵乔氏见状,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些事,上辈子也发生过。

可她上辈子是怎么做的呢?

果断拒绝!严肃呵斥!最后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们母女一通!

骂她们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不顾大局,败坏侯府名声……

或许,她们母女对自己的恨,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的吧。

这一次,闵乔氏没有呵斥,也没有拒绝,反而责备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管事嬷嬷方杏,吩咐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侯夫人扶起来!”

方嬷嬷连忙上前扶人。

吴氏也没拒绝,顺势便站了起来,“多谢母亲。希儿退亲的事……”

闵乔氏抬手打断了吴氏的话,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此事,乃是老侯爷亲自定下的。我说了不算。”

“祖母!”

“母亲!”

母女二人情绪激动,以为闵乔氏要拒绝。

闵乔氏却是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想要退亲,须得侯爷同意才行。”

“祖母,您说真的吗?只要我父亲同意,您就答应退亲?”闵悦希惊喜的仰起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这是自然。”闵乔氏笑了笑,“现在你父亲才是侯府的当家人。侯府的事,自然也是他说了算。”

让她的好大儿宣平候闵荣出头退亲,等将来路明飞黄腾达了,这母女俩后悔的时候,也赖不着她!

吴氏也是满脸喜色,语气笃定的说道:“侯爷一定会答应的!”

“太好了!”闵悦希欢呼着扑进闵乔氏怀里,“祖母,您真好!希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闵乔氏心中不屑,面上却是笑容和煦的说道:“等你孝顺,我是不指望了。我只盼着你将来别怨恨我才好。”

“不会的!祖母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怨恨祖母呢?”

说着,还亲昵的在闵乔氏怀里蹭了蹭。

看到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大孙女,又想到上辈子站在自己的病床前,居高临下,满眼怨毒,言词诛心的闵悦希,闵乔氏心里膈应得不行。

“行了,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也没一点端庄娴静的样子。”

闵乔氏抬手将人推了推,“还不去你娘旁边坐好?”

闵悦希吐了吐小舌头,起身走到吴氏身边坐下。

闵乔氏这才转眸看向吴氏,“和路家的亲事,到底是老侯爷亲自定下的。现在要退亲,我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这事,我就不掺和了。你们两口子看着办就好。”


“哎,母亲放心。我和侯爷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得到闵乔氏的准话,吴氏眼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现在,侯府是你们两口子当家,也别什么事都推给我。”

闵乔氏继续说道:“尤其是你,吴氏,你现在是侯夫人了,你才是侯府的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也该拿出些担当来才是。别什么事都来寻我拿主意。”

“我现在老了,也是时候享几天清福了!”

此话一出,吴氏眼底的笑意瞬间被震惊取代。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闵乔氏,“母亲此话何意?”

她从嫁进侯府到现在,整整十七年,侯府里的大情小事从来都是闵乔氏说了算。

即便她现在成了侯夫人,成了侯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名义上也接管了侯府中馈。

可闵乔氏却从未真正放过权,侯府实际上说了算的,还是闵乔氏。

这会儿听到闵乔氏亲口说出类似于放权的话,吴氏不震惊才奇怪。

一旁的闵悦希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以后,侯府的事我就不管了。”

闵乔氏也没心思和这对母女废话,干脆利落的说道:“回头我让方嬷嬷去各处知会一声,让那些管事有事都去寻你。以后,我就不插手侯府的事情了。”

吴氏又惊又喜,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还是闵悦希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将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多谢母亲信任!”

吴氏神情激动,语气高亢,眼眶也红了,眼泪珠子都跟着落了下来。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会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将侯府打理妥当。绝不让母亲再为琐事烦心。”

看着情绪激动,满眼感激的吴氏,闵乔氏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志大才疏,说的就是吴氏。

上辈子,她始终没有放手侯府的权利,不是因为她贪恋权势。

而是因为,通过多年的考察,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吴氏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侯府女主人!以吴氏的见识和品行,能力和手段,也根本不足以掌控侯府!

若是真的将侯府交到吴氏手上,只怕不出几年,侯府就会变得一团糟!

上辈子,为了侯府的安稳,为了让三个儿子没有后顾之忧,专心仕途前程,她劳心费力、不辞辛苦的统管着侯府的大小事务。

可换来的却是吴氏对她的怨恨。

上辈子,给她下毒的人里面也有吴氏!

在她的病床前,奚落她、讽刺她的人里面,也有吴氏!

而吴氏,为的便是这侯府的管家权!

既然吴氏想要,那她给她就是!

至于侯府会不会变得一团糟?

呵!与她何干?

她只要管好自己的松鹤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行了,事情都说清楚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闵乔氏开始不耐烦的打发人了。

听到闵乔氏赶人的话,母女俩非但没气恼,反而笑呵呵的站起身,恭声告退离开。

出了松鹤堂的院门,吴氏就将笑容收了收,满脸疑惑的问闵悦希:“希儿,你有没有觉得你祖母今天怪怪的?”

闵悦希想了想,点点头道:“是有点奇怪。祖母今天太好说话了!”

“我还以为退亲的事,祖母不会答应呢。没想到,祖母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吴氏微微蹙了蹙眉,附和道:“就是说啊。依照你祖母的性子,退亲这事怕是千难万难的。”

“我都做好了准备,等她拒绝了,回头就让你父亲来求她。若是你父亲来求都不管用,我都准备让你假装寻短见了。”

“没想到,我这些准备都没用上。她就同意了!当真是让人费解!”

闵悦希深以为然,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闵乔氏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

想不通,便也不再多想。闵悦希又重新欢喜起来。

“哎呀,这不是好事吗?反正我和路家的亲事可以退了!母亲也能如愿拿到侯府的管家权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得对!”

吴氏也重新换上了笑脸,“不管你祖母为何转性,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母女俩高高兴兴的走了。

松鹤堂中,闵乔氏却是瞬间收起了笑容,开始闭目养神。

她重生了。

就重生在刚刚听说,路明找来侯府,还没进门,就被吴氏母女派人赶走的事,正兀自发火的时候。

然后,吴氏母女就来求她退亲了。

上辈子,为了侯府的名声,为了儿孙的前途和将来,她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可换来的却是儿孙们的怨恨和仇视,背叛和伤害!

他们联合一气,收买她身边的下人,谋算她的钱财,架空她的权利,甚至给她下毒,让她一无所有,病痛缠身。

更是在她垂死病中时,羞辱她,刺激她,活活气死了她!

重生归来,她决定摆烂了!

儿孙要作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只要她自己活得开心快活就好!

至于说侯府的名声?儿孙的将来?那关她什么事?

这辈子,她只想做个万事不管、随心所欲的逍遥老祖宗!

心里有了决定,她便不再犹豫。

睁开眼,吩咐方嬷嬷道:“阿杏,你去各处知会一声,就说我以后不管事了。让她们有事都去找吴氏。”

闻言,方嬷嬷一惊,连忙急道:“太夫人,您怎么能将管家权交给侯夫人呢?”

犹豫了一下,方嬷嬷还是说道:“这话,老奴本不该说的,可侯夫人实在不是个能担事的人啊!”

“将侯府交给侯夫人,太夫人就不怕侯府变得一团糟?”

“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得太夫人出面收拾烂摊子!与其如此,还不如太夫人自己管着呢。”

侯夫人吴氏进门的时候,正是宣平侯府风雨飘摇的时候。

那时候,门当户对的人家根本就不乐意将女儿嫁到前途未卜的宣平侯府。

于是,闵荣的亲事只能往低了寻。

可即便往低了寻,好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推入火坑。

可想而知,在那个时候还愿意将女儿嫁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好姑娘?

做梦还差不多!

于是,出身五品工部主事家,容貌、才干、人品、学识皆平平无奇的吴氏,就这样捡漏似的嫁进了侯府。

谁能想到,三年后,宣平侯府攀上路阁老,奇迹般的逃过一劫。

现如今,更是重拾往日风光,坐稳了一等勋贵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吴氏的平庸无能就暴露了出来。

出身和教养注定了吴氏没有掌控侯府,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的本事。

也正是因为看清了吴氏的本质,闵乔氏这些年才一直没有放权。

这些事,方嬷嬷一直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不明白闵乔氏现在为何又突然放权给吴氏。


“无妨。侯府迟早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是好是歹,都是他们的事。我总不能替他们操心一辈子吧?”

闵乔氏拉住方嬷嬷的手,拍了拍,安抚道:“我现在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得多了,他们也未必领我的情。”

方嬷嬷叹了口气,情绪也有些低落,“太夫人说的是。现在府里就有不少人背地里编排太夫人。说太夫人太过强势,霸着侯府的管家权,迟迟不愿交出来。”

闵乔氏不以为意。

上辈子这些流言也出现过。

只不过,上辈子流言在传到她耳中之后,她就用雷霆手段,将最开始传谣的人找了出来,当众杖毙。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乱说话了。

但她知道,那人也不过是被人指使的。

至于指使的人,不用说,绝对是吴氏。当然,里面也有她亲儿子闵荣的手笔。

上辈子,为了将侯府牢牢掌控在手里,她行事强硬,手段狠辣,从不轻易给下人留情面。

所以,后来这些下人也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可现在,她不在乎了。

什么管家权,什么流言蜚语,她统统都不在乎!

“随他们说去吧。我既然已经放权了,这些流言以后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我就是心疼太夫人。”方嬷嬷真心替闵乔氏感到委屈。

“行了。我都不觉得委屈,你替我委屈什么?”

闵乔氏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以后不管事了,我就可以吃喝玩乐,安享富贵了。岂不是好事?”

方嬷嬷想了想,也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说的也是。太夫人以前就最喜欢听戏了。可惜,这些年太夫人一直在为侯府操劳,都没时间好好听几场戏。”

闵乔氏点头,“这些年,我没有松快过,你也跟着我受了不少累。以后,咱们主仆就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过悠闲日子。”

“你回头让人打听一下,看看京城有哪些戏班子。不管有名没名的,都打听清楚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一家的听。”

见闵乔氏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方嬷嬷笑着应声“哎”,语调都高了两分。

方嬷嬷是闵乔氏的陪嫁丫鬟,也是闵乔氏最为信赖的人。

上辈子,闵乔氏众叛亲离的时候,只有方嬷嬷始终站在她身边,坚定不移的护着她。

也正因为如此,方嬷嬷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等她后期因为中毒,身子一天天垮下去,失去对侯府的掌控权之后,方嬷嬷便成了那些人第一个打压针对的对象。

那时候的她,连自己都护不住了,更无力护着方嬷嬷。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嬷嬷被折磨,被羞辱,直至丢掉性命。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落入那样的境地,更不会让方嬷嬷遭受池鱼之殃。

闵乔氏眼睛微眯,意味深长的说道:“权利可以交出去,不过,咱们也不能真成了聋子、瞎子,任人糊弄。”

方嬷嬷点头,心领神会的说道:“太夫人放心,门房、后廊之类消息灵通的地方,我都会安插人手。保证侯府各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漏下。”

“那就好。”闵乔氏笑了笑。

将侯府交给吴氏,乱,是迟早的。

而她想要在这乱七八糟的侯府活得滋润,就必须保证侯府的乱不会波及自己的松鹤堂。

掌握消息,提前预防,才能淡定应对,泰然处之。

方嬷嬷去各处传话了。

闵乔氏则是将松鹤堂的所有人都叫到了跟前。

想要以后的日子顺心,身边伺候的人也要清理清理。

松鹤堂的人员配置是侯府最多的。

有两个管事嬷嬷,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以及数名粗使丫鬟。

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三十多号人。

深冬时节,天寒地冻。

看着站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的一群下人,闵乔氏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已经决定将管家权交给侯夫人了。如此一来,我这松鹤堂便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了。”

这些人里面,有些是专事伺候她生活起居的,有些则是协助她管理整个侯府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随即,有人面露喜色,有人面色凝重。

尽管神色各异,可众人依然没有妄动,更不敢肆意说话。

闵乔氏的厉害,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稍有不慎,轻则受罚,重则丢命。这些人自然不会因为闵乔氏说放权,就掉以轻心。

闵乔氏不在意这些人什么想法,继续说道:“以前协助我管理侯府的人,都站到旁边去。”

三十多号人,瞬间站出来十几个。其中包括另一个姓周的管事嬷嬷。

“周嬷嬷,回头你带着这些人去海棠居。以后你们就听从侯夫人派遣了。”

周嬷嬷神色犹豫,可还是乖乖点头应“是。”

紧接着,闵乔氏又随手点了七八个人出来,多是二三等的丫鬟。

“你们几个回头也跟着周嬷嬷一起去海棠居,让侯夫人给你们重新安排去处。”

在上辈子的时候,这几个后来都被其他各处收买了。

所以不能留。

两拨下来,松鹤堂就只剩下两个一等大丫鬟,和两个三等丫鬟,以及七个粗使丫头了。

刚好十人。

闵乔氏的目光在剩下的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两个一等大丫鬟身上。

一个十九岁,叫绿梧。她准备过完年就配人。

上辈子,绿梧也是二十岁的时候嫁人的。之后便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并没有再回她身边当差。所以,后来也没有背叛她的机会。

这一次,她也不准备改变绿梧的人生轨迹。

另一个十五岁,叫飞絮。模样娇俏,性格活泼,是个讨喜的丫头。

年初的时候,闵乔氏才将她提到了一等的位置上。

上辈子,闵乔氏是真心喜欢这个丫头的。

上辈子的她,虽然大权在握,前呼后拥,可每天都在为侯府的事务烦心,日子过的十分沉闷。

身边伺候的人,除了方嬷嬷之外,又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个个都十分怕她。

只有飞絮,性子活泼,虎里虎气的,在她面前也能有说有笑,轻松自在。

所以,特别的飞絮,也得到了她特别的厚爱。

她破格将她从三等丫鬟提拔到了一等的位置上,近身服侍自己。

然而,她的喜爱也为飞絮招来了算计。

飞絮在被提拔为一等之后不久,吴氏就让她身边管事的儿子吴城制造偶遇,蓄意接近飞絮。

这吴城长相十分英俊,能说会道,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个小管事了,未来可期。

面对吴城的刻意讨好,不谙世事的飞絮几乎很快就沦陷了。

不出半年就跟她提出想要嫁给吴城。

可却被她严肃拒绝了。

之后,飞絮又求过她两次,她依然没有同意。

闵乔氏不让飞絮嫁给吴城,不是她舍不得放人。

而是因为吴城居心叵测,心机深沉,并不适合单纯的飞絮。

更何况,吴城根本就没想过要娶飞絮。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准备娶飞絮的。

他费尽心机勾搭飞絮,为的可不是将飞絮娶回去当黄脸婆。

而是要让飞絮在她身边给吴氏当奸细。

闵乔氏看穿了一切,也将她的猜测告诉了飞絮。

听完她的话,飞絮便再也不提嫁给吴城的事了。

她以为飞絮是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也看清了吴城的险恶用心。

然而,事实却是,从那之后,飞絮始终没有嫁人,一直留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她,然后利用她的信任,悄悄在她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经年累月。

等她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飞絮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的话,也从来没有断了和吴城的往来。

从她再三阻拦她嫁给吴城开始,飞絮就默默的恨上了她。

直到她用最大的恶意诋毁吴城的时候,飞絮对她的恨更是达到了顶点。

在吴城的诱惑和怂恿下,她义无反顾的给她下了毒。

脑海中闪过上辈子的过往,闵乔氏看向飞絮的目光也愈发冰冷。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飞絮缓缓抬眸朝她看来。

闵乔氏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扫视剩余的几人,高声问道:“剩下的人,还有想要离开松鹤堂的吗?想走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走。我绝不为难。”

“过了今天,再想轻易离开,怕是不能够了!”

“给你们三息时间考虑。想离开的就站到那边去,一会儿跟着周嬷嬷她们一起去找侯夫人。”

剩下的六个粗使丫鬟都没什么反应。

“一。”

两个三等的丫鬟互看一眼之后,也没了动静。

“二。”

绿梧也没反应。

“三。”

闵乔氏数到最后一声,飞絮果然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太夫人,奴婢想嫁给吴城。”

她神色急切的说道:“求太夫人成全奴婢!”

上辈子的这个时间点,闵乔氏已经拒绝过飞絮一次。

显然,飞絮并没有死心,也不可能死心。

这一点,闵乔氏上辈子就知道了。

似乎是怕闵乔氏不同意,飞絮恳求的跪在地上,给闵乔氏磕了一个头,再次说道:“太夫人,奴婢和吴城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求太夫人成全我们。”

闵乔氏笑了笑,抬抬手,示意人起来。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成全你便是。”

“多谢太夫人,多谢太夫人!”

飞絮又给闵乔氏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

见飞絮一副喜上眉梢的兴奋表情,闵乔氏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随即,意味深长的说道:“吴城是侯夫人的人,你和吴城的事,还得侯夫人说了才作数。这样吧,你也跟着周嬷嬷一起去海棠院。以后你就是海棠院的人了。”

“多谢太夫人!”飞絮再次道谢。

侯夫人待下人最是宽和了。侯夫人一定会同意她和吴城的亲事的。

闵乔氏不再管飞絮,看向其他人,最后问了一遍:“还有要离开的吗?”

无人应声。

“既然没人要离开了,那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闵乔氏摆摆手让剩下的九个人退下后,这才对周嬷嬷道:“你带着她们去海棠院吧。回头我就让方嬷嬷将你们的卖身契给侯夫人送过去。”

“是。老奴这就带着人过去。”周嬷嬷应声行了一礼。

一群人跟着周嬷嬷浩浩荡荡的离开松鹤堂。

闵乔氏一直站在廊下看着,二十多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回头的。

可见,她多不得人心!

闵乔氏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她只是商户女!当初嫁进侯府的时候,也只是贵妾!并不是侯夫人!

她是在原来的侯夫人死后,才被抬上来的。

她那样的出身,本就容易被人诟病,又是从妾室抬正的,再不使出雷霆手段,如何压服众人?

闵乔氏不知道在廊下站了多久,直到看到方嬷嬷风尘仆仆的进了院门,她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哎哟,我的老祖宗!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在这廊下站着?”

方嬷嬷大老远的就叫了起来。

等她快步上前,见到闵乔氏手里没有暖炉,身上没披斗篷,顿时魂儿都要吓掉了。

“哎哟,您在这儿站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披件斗篷?身边伺候的人呢?都死了吗?”

方嬷嬷吆喝着,就要上来扶人进屋。

可到了近前,才想到自己刚从外头回来,满身的寒气。连忙又后退了两步,催促道:“太夫人,快进屋暖暖。”

闵乔氏笑着上前搭上方嬷嬷的胳膊,拉着人一起进了正堂。

正堂中,暖烘烘的,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方嬷嬷拉着闵乔氏到暖炉旁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奇怪的问道:“伺候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闵乔氏喝了口热茶,又亲自动手倒了一杯,递给方嬷嬷。

方嬷嬷见状,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哎哟,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太夫人给老奴倒茶呢?”

“行了,你也坐下喝吧。”

闵乔氏笑了笑,“以后我不管事了,也不用刻意端着严肃装强势了。”

“以前在家那会儿,我可从来没把你当丫鬟看。以后,我们也当老姐妹处着。少些规矩,我们彼此也自在些。”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方嬷嬷,闵乔氏的话说完,方嬷嬷的眼眶也红了。

闵乔氏拍了拍方嬷嬷的手背,将松鹤堂裁撤人手的事说了一遍。

这才说道:“现在,只剩下几个人了,肯定是不够使的。我的意思是,直接从官伢买几个回来。就不在府里挑人了。”

“这样也好。”

方嬷嬷点头,“太夫人管家几十年,积威甚重,府里的人都怕太夫人。别处挑来的,只怕也是死气沉沉的,倒不如去外头买几个活泼的回来。也叫咱们松鹤堂添添人气。”

“刚刚给你倒杯茶,你就呼天抢地的说使不得。怎么这会子倒是敢拿我取笑了?”

闵乔氏佯装生气的瞪着方嬷嬷。

方嬷嬷也不害怕,笑着道:“咦?不是太夫人让我自在散漫些的吗?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信您满府问问去,看看有谁不怕您的?”

闵乔氏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方嬷嬷,想了一圈,竟然只想到了一个人。

飞絮。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至少,飞絮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畏惧的情绪。

想到飞絮,闵乔氏嘴角就抑制不住的露出一抹嘲讽。

这一次,她成全她了。只是,她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与此同时,海棠院中。

吴氏刚回来不过半个时辰,还没从闵乔氏答应女儿退亲和自己即将掌家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就见到周嬷嬷带着松鹤堂的一群人来了。

刚见到这么多人的时候,吴氏还吓了一跳。

等问清楚了周嬷嬷等人的来意,吴氏顿时喜形于色。

老太太连协助管家的丫鬟婆子都给她送来了,可见是真的要放权给她了!

当然,以后还是要换成自己的人的。

在理顺府中事务之前,这些人还能凑合着用用。

于是,吴氏高高兴兴的让人带着这些人下去安置了。

至于被闵乔氏撵出来的几个丫鬟,吴氏也交给杂务处的管事婆子领走了。看看哪儿缺人,再往哪儿安置。

最后剩下一个飞絮。

吴氏自然是认识飞絮的。

老实说,当她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飞絮的时候,还惊了一跳。

闵乔氏最喜欢的丫鬟就是飞絮!

飞絮这时候不在松鹤堂伺候,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待打发走了其他人,吴氏这才满心疑惑的询问道:“飞絮姑娘,是太夫人有事要吩咐吗?”

“有事派个小丫鬟过来知会一声便是,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啊?”

“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去,太夫人该急着寻你了吧?”

吴氏笑容满面,态度客气,可话语中处处透露着试探。

单纯又恋爱脑的飞絮哪里听得出吴氏话里的意思,只当吴氏是正常的询问。

当即红着脸,将自己求闵乔氏成全自己和吴城的事说了。

“太夫人说了,以后奴婢就是海棠院的人了,奴婢和吴城的亲事都由夫人做主。还请夫人成全我们。”

飞絮羞答答的望着吴氏,满眼期待。

夫人和气宽容,体恤下人,在府里是出了名的。

她一定会成全自己和吴城的!

飞絮心里坚定的如此认为。

然而,原本还客客气气的吴氏,却在听完她的话后,变了脸色。

“飞絮姑娘,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吴氏蹙着眉,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恼火。

“你可是太夫人最喜欢的大丫鬟啊!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吴城,就丢下太夫人,跑海棠院来呢?”

“你满府瞅瞅,谁能像你一样讨太夫人欢心啊?”

“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竟然不知道好好珍惜?”

“太夫人对你那么好,你不想着怎么回报太夫人,竟然为了一个吴城,说背弃太夫人,就背弃太夫人?”

“太夫人这些年对你的好,难道都白费了?”

吴氏话语中满是指责,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得飞絮脸色惨白。

侯夫人说得对,太夫人确实对她很好,她这样离开似乎是不太好。

可是,“夫人,我离开,是太夫人应允的。我和吴城的亲事,也是太夫人亲口答应的。”

飞絮依然坚持。

太夫人对她再好,也管不了她一辈子啊!

太夫人对她再好,她以后也还是要嫁人的。

她才十五岁,按照府里的规矩,她至少要等到二十岁才能嫁人。

到时候,吴城都二十三了,怕是连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这次,好不容易求得太夫人的同意,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吴城呢?

“飞絮你糊涂啊!太夫人同意,你就能弃太夫人于不顾吗?”

吴氏语重心长的劝道:“府里丫鬟的配婚规矩,你不懂吗?等你到了二十岁,自然就能嫁给吴城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你就不想想,太夫人能破例同意你和吴城的亲事,可见太夫人对你有多好?”

“趁着现在还不晚,赶紧回到太夫人身边去吧。”

“你是太夫人的开心果,太夫人身边最是缺不得你了。”

吴氏心里已经烦躁到了极致,能够耐着性子跟飞絮说这么多,还都是因为飞絮回到闵乔氏身边之后,对她还有用。

如果不是因为太夫人只喜欢这么个蠢丫头,而她当初在飞絮身上又花了不少心思,这会儿她都想将人拖出去打一顿了。

小小年纪,满脑子都是嫁人!好好的一等大丫鬟不当,竟然为了个小管事,连太夫人的宠爱都不要了!

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到这会儿,飞絮也看出来了,她和吴城的亲事,吴氏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乐见其成。

她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微颤,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松鹤堂我是回不去了。出来的时候,太夫人就说了,叫我不必再回去了。”

“求夫人成全我和吴城吧。吴城说了,只要太夫人同意,他就娶我。吴城还说,夫人最是和善,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听到飞絮的话,吴氏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气,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只听“啪嚓——”一声脆响,茶杯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茶水溅了飞絮一身。

“夫人……”飞絮惶恐的看着吴氏,眼底心里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为什么夫人不同意她和吴城的亲事?连素来御下严苛的太夫人都同意了,为什么反而是待人宽和的侯夫人不答应?

发泄了一通,吴氏的怒气也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她沉着脸,眼神不善的看着飞絮,“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太夫人那儿去,一心一意要嫁给吴城咯?”

“是。还请夫人成全。”飞絮咬着唇,态度坚决。

吴氏眼神犀利,嘴角挂着讽刺,语气却是一转,“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将吴城叫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听到吴氏松口,飞絮心中一喜,连忙福身行礼道:“多谢夫人!”

吴氏朝身边的大丫鬟翠香使了个眼色,翠香便出门吩咐小丫鬟去叫人。

不多时,吴城就来了。

吴氏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这才询问他的意见道:“吴城,你可愿意此刻和飞絮成亲啊?”

“我不愿意。”吴城果断拒绝。

进门之前,翠香就将事情简单的跟他说了一遍,又将吴氏的态度也一并说了。

此刻,吴城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回话。

他话音刚落,飞絮就满眼震惊的看着他,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不同意?你不想娶我?……你明明说,只要太夫人同意我们的亲事,你就娶我的啊?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飞絮飞絮,你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

吴城连忙安抚道:“你现在还年轻,还不是成亲的年纪。我虽然想要娶你,可也不能违背侯府的规矩啊!”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有夫人栽培,我以后肯定是要当管家的人,怎么能自己带头破坏侯府的规矩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太夫人身边去伺候。等过几年,你满二十了,我们再成亲。你看如何?”

“真的吗?”飞絮擦了擦泪,满眼爱恋的看着吴城,“可是你都十八岁了,再过几年,你都二十多了,你会等我吗?”

“当然!”吴城毫不犹豫的承诺道:“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别说五年后,我才二十三岁,你就是让我等到三十岁,四十岁,我也一定会等你的!”

听完这话,飞絮惨白的脸上瞬间飞满了红霞,望着吴城的双眸中写满了赤果果的爱意。

她擦干净眼泪,重新挂上笑脸,乖乖巧巧的说:“那我,都听你的。”

听到这话,吴氏难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她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对飞絮说道:“刚刚冲你发火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为太夫人痛心,这才控制不住脾气,朝你发火的。”

飞絮摇摇头,“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太夫人对我的好。夫人这是替太夫人抱屈。我不怪夫人的。”

“那就好。”吴氏笑了笑,责备的瞪着吴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飞絮回松鹤堂去?”

“是。我这就送飞絮回去。”

吴城和吴氏交换了一个眼色,连忙领着飞絮出了门。


从海棠院回松鹤堂的路上,吴城又好言好语的安抚了一阵飞絮,让飞絮彻底打消了疑虑,也坚定了飞絮回到闵乔氏身边安心伺候,等着五年后吴城娶她的信念。

然而,两人回到松鹤堂的时候,等待两人的却是紧闭的大门。

原先看门的小丫头被闵乔氏赶走了,现在松鹤堂人手紧缺。

方嬷嬷和闵乔氏商量了一阵,闵乔氏不想从别的地方挪人过来应急,便直接下令将院门给锁了。

有事再去应门。等过两天买了人回来就好了。

两人在门外敲了好半晌的门,才有个小丫鬟来应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门一开,飞絮责备的瞪了那小丫鬟一眼,抬脚就要往里进。

谁知,小丫鬟却把着门不放行。

“飞絮姐姐,你暂时不能进去。等我先去禀报太夫人,太夫人应允了,我再来叫你。烦请你先在门口等等。”

“你说什么!?”飞絮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你就不认识我是谁了吗?我是飞絮!我可是太夫人最喜欢的丫鬟!你竟然拦着不让我进门?”

小丫鬟也很为难,可还是坚持道:“飞絮姐姐,这是方嬷嬷亲口吩咐的,嬷嬷说了谁来也不准放行,除非征得太夫人的同意。”

飞絮还想争辩,一旁的吴城却是拿眼神制止了她。

“那就劳烦这位小姐姐进去通报一声了,就说外院吴城封侯夫人的命令将飞絮姑娘给太夫人送回来。”

小丫鬟看了吴城一眼,点头道:“那你们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通禀。”

小丫鬟转身往正屋去。

“我刚刚在路上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小丫鬟一离开,吴城就压低了声音告诫飞絮,“你之前离开,肯定伤了太夫人的心了。”

“现在回来,你得放低姿态,求得太夫人的原谅,重新讨得太夫人的欢心,以后你在松鹤堂的日子才会好过!”

飞絮噘着嘴,声音闷闷的说:“我知道了。我刚刚就是太生气了!我才离开多久啊,一个没名没姓的小丫头就敢把我拦在门外!”

“还不是怪你一意孤行?你之前要是没求着离开松鹤堂,现在能被拦在门外吗?”

吴城没好气的责备了一句,眼见着飞絮脸色不好看,吴城连忙又转换了语气,安抚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飞絮瞪了吴城一眼,脸上飞上红霞。刚生出来的些许不忿,也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两人说话间,小丫鬟去而复返,身边还多出来一个人。

方嬷嬷。

见到方嬷嬷,飞絮不敢拿乔,连忙恭敬的叫了一声:“方嬷嬷。”

吴城也跟着叫了一声:“方嬷嬷。”

方嬷嬷站在门内,神色淡淡的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了?”

“方嬷嬷,我是奉侯夫人的命令,送飞絮姑娘回来的。”

吴城客客气气的回答道:“侯夫人知道太夫人身边离不开飞絮姑娘,所以赶忙让我将人给太夫人送回来。”

方嬷嬷冷冷的瞥了吴城一眼,没说话。

飞絮也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方嬷嬷,我知道错了。麻烦你跟太夫人说一声,我还想回来伺候她老人家!以后,我一定……”

“不用了。”

飞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嬷嬷打断了,“太夫人说了,从松鹤堂出去的下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松鹤堂伺候了!”

“飞絮姑娘离开的时候,太夫人就说了,以后你就不是松鹤堂的人了,而是海棠院的人。所以,请你回海棠院去吧。松鹤堂不收!”

“不,不可能!太夫人最喜欢我了,怎么可能不要我?”

飞絮不敢置信的瞪着方嬷嬷,眼中渐渐盛满了怒气,“是不是你曲解太夫人的意思?刻意难为我?”

“还是说,你在太夫人耳边说了什么?故意让太夫人厌弃了我?”

“我不相信,太夫人会对我这么绝情!”

方嬷嬷撇撇嘴,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稀罕宝贝啊?

“太夫人说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离开了,就没有再回来的必要。松鹤堂也不是酒馆茶楼,岂是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的地方?”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芳儿,关门。”

话音落,方嬷嬷转身就进去了。

芳儿也不敢迟疑,连忙将门关上。

留下满脸震惊的吴城,和一脸不敢置信,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飞絮。

看着飞絮失魂落魄的模样,吴城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不是说飞絮是太夫人这几十年里最喜欢的丫鬟吗?

太夫人怎么会这么绝情?

最喜欢的贴身大丫鬟,说不要就不要了!?

呵!看来太夫人对飞絮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城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太夫人不要我了!太夫人不要我了!”

飞絮好半晌才醒过神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吴城,“我现在只有你了,城哥!你不会也不要我吧?”

吴城很想说,太夫人都不要你了,我还要你干嘛?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们先回去找侯夫人拿主意吧。”

“嗯,好,我们回去找侯夫人。”

飞絮眼睛又亮了起来,“太夫人说我以后就是海棠院的人了。那我回不了松鹤堂,还可以待在侯夫人身边伺候啊!以后我们见面岂不是更方便?”

吴城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抬脚就往海棠院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飞絮这么蠢?

搞得他现在恨不能离飞絮这个蠢货八丈远!生怕飞絮的愚蠢会传给自己。

“城哥,你等等我啊。”

见吴城走远,飞絮连忙跟了上去,

“人走了?”

方嬷嬷回到屋里,闵乔氏就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走了。”方嬷嬷应了一声,疑惑道:“你不是很喜欢那个丫头吗?怎么这次这么绝情?”

闵乔氏讽刺的笑了笑,低声呢喃道:“我这点绝情哪及那丫头的万一?”

上辈子,她明明是为了那丫头好,可那丫头却整整给她下了十年的毒!

慢性毒药,从一月一次,到一天一次,经年累月,从未间断!

直到她毒入五脏,药石无罔,那丫头的狠毒和绝情才被暴露出来!

“你说什么?”方嬷嬷没听清。

“没什么。走了就好。”闵乔氏又叮嘱道:“你再跟底下人交代一声,以后那丫头要是再找回来,不必禀报,直接撵走了事。”

离开了松鹤堂,离开了她的宠爱,飞絮就失去了她的价值。结局不难预料。

闵乔氏也没再将心思放在飞絮身上。

她现在要做的是,买几个得用的人回来,填补松鹤堂的空缺。

然后盘点一下自己的身家,开始享受人生。


晚上,宣平候闵荣回府后,从吴氏那儿得知闵乔氏不仅同意了闵悦希退亲的事,还干脆利落的将侯府的管家权一起交给了吴氏。

对于这些,闵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他又忍不住担心,这是不是闵乔氏对他的试探?

于是,用过晚膳之后,他就独自来了松鹤堂。

他过来的时候,闵乔氏正和方嬷嬷一起坐在暖阁里写东西。

“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进了门,闵荣就笑着走上前来,“母亲和方嬷嬷这是在写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方嬷嬷连忙站起身给闵荣行了一礼。

“侯爷快坐,老奴给您泡茶去。”说着就出了门。

“坐吧。”

见到亲儿子来,闵乔氏一点都不觉得欢喜,反而满心的厌恶。

这个人,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儿子!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

然而,上辈子,伤她最深的人,也是他!

作为宣平候,闵荣才是侯府真正的话事人!

没有他的允许,谁能,谁敢,给她下毒?

没有他的纵容,谁能,谁敢,让她从高高在上的超一品太夫人,变成任人欺凌,任人羞辱的脚下泥?

她是他的亲娘啊!

他却任由那些人将她推上绝路,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

闵乔氏连头都没抬一下,干巴巴的问道:“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闵荣似乎是感觉到了闵乔氏语气中的不耐烦,心中一凛,连忙收起散漫的态度,小心翼翼的说道:“儿子听吴氏说了白天的事情,怕母亲心里难过。”

“我难过什么?”闵乔氏斜了闵荣一眼,不解的问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啊?”

闵荣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母亲为了侯府辛苦操持几十年。如今,侯府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一些,吴氏就从母亲手里把权利抢了过去。实在是忤逆不孝之举。

“儿子听说后,十分恼火。来之前已经将她训斥了一通。回头我就让她将母亲的人送回来。”

“以后,还是母亲管家吧。”

闵乔氏默默地听他说完,这才轻笑一声,开始阴阳怪气的揭他脸皮。

“行了,你就别来试探我了。也别把什么过错都推到吴氏头上。”

“你不是早就想让我把侯府的权利交给吴氏吗?”

“这回,我放手了,你又何苦来装腔作势?”

“母亲,我没有……”闵荣还想分辩。

闵乔氏却是不给他机会,“行了,你也别解释了。反正这些年,我管家也管够了。正好,你和吴氏想接手,你们拿去就是。我还省得轻松呢!”

“母亲,我不是……”

“好了,别说了。事情就这样定了。”

闵乔氏半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闵荣,就把事情给敲定了。

“以后,侯府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们两口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撑起侯府这片天,想来也不难。”

闵荣的话接连被闵乔氏堵了回去,他虽然有些恼火,可听到闵乔氏决绝的话,他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起来。

他知道,闵乔氏这些年将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劳苦功高。

可是,闵乔氏偏偏又将侯府管理得太好了,让他想要做点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这次,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闵乔氏已经亲口说了要将权利交给吴氏,那他就不会让侯府的权利再次回到闵乔氏手里。

闵荣心里乐开了花,可面上却是一副颓然又坚定之色。

“母亲受累了。以后儿子会帮着吴氏管好侯府的。”

“嗯。”闵乔氏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吧?现在说清楚了,没事就回去吧。我和方嬷嬷还有事情要忙呢。”

闵乔氏开始不耐烦的赶人。

闵荣还有事没说完,走,是不可能走的。

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母亲,希儿和路家的亲事,真的要退吗?”

闵乔氏放下手中的笔,第一次抬眸正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闵荣。

三十岁出头的闵荣,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模样和死去的老侯爷十分相似。

只可惜,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她能以商户女嫁进侯府为贵妾,又能以妾室的身份被扶正,她的亲儿子还能越过原配嫡妻的儿子,被请封世子,最后承爵……这些都多亏了老侯爷果敢坚毅、雷厉风行的性格!

老侯爷一生光明磊落,便是利用,便是有所图谋,也都摆在明处。

好比,当初为了让侯府摆脱困境,他放下脸面求到路阁老头上,更是利用联姻,达成目的。

又好比,当初老侯爷娶她这个商户女进门,不过是因为侯府陷入危机,需要一大笔钱填补窟窿。于是,她带着五十万两的嫁妆,被抬进了门。

这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可是,闵荣的性格和老侯爷却恰恰相反。

什么事都喜欢躲在背后!

好比,他明明想要从她手里将侯府的管家权接过去,结果却怂恿吴氏出头。

好比此刻,他明明想退亲,却又不想出面,想将难题丢给她去解决!

既不希望她掌管侯府的权力,却又希望她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出来给他解决麻烦!

又好比,上辈子,她众叛亲离,被众人联手毒害,明明离不开闵荣的纵容和推波助澜,可偏偏到她死的那一刻,闵荣都依然置身事外。

所以,自私和阴险才是她这个亲儿子的真面目!

想要不被他套路,不被他坑害利用,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来直往。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耍什么心机,统统不闻不问,直接拒绝就好!

“亲事是你父亲在世时定下的。现在你才是侯府的主人。退不退亲,应该你说了算。”闵乔氏可不想背锅。

闵荣面色为难道:“此事,我听母亲的。还是由母亲做主吧。”

闵乔氏嗤笑一声,目光直直的落在闵荣身上,她语气生硬的问道:“你就说,这门亲事你想不想退?”

闵荣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以侯府现在的声望和权势,完全可以给希儿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这么说,你是有人选了?”闵乔氏试探问道。

“是。工部孙尚书跟我提到过他的小孙子,言语中曾透露出想要与我们侯府联姻的意思。”

闵荣语气中透露出满意来,“我私下里也查过那孩子,人品相貌都不差。十六岁,和希儿年纪相当。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闵乔氏冷笑道:“你这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还说什么让我做主?”

闵荣面露尴尬。

总觉得今天的闵乔氏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虽然闵乔氏以前也很严厉,可说话做事时刻掌控着分寸,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阴阳怪气,让人下不来台。

“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让我出面退亲吗?”闵乔氏似笑非笑的看着闵荣。

目的被看穿,闵荣尴尬不已,可还是强作镇定道:“这亲事到底是父亲定下的。我这个做儿子的出面退亲,传出去不好听。”

“我呸!你怕自己名声不好听,就想让我替你背锅?”

闵乔氏面色冰寒,语气果断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亲事,你们爱退不退!反正我不管!”

“想让我出面,那是做梦!”


“母亲怎能如此说话?”

闵荣心中大骇,惶恐辩解道:“我们是一家人啊!您是儿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儿子依赖您,仰仗您,不是应有之义吗?何来背锅一说?”

闵乔氏冷冷的看着闵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可很显然闵荣并不打算放弃。还想用母子亲情绑架她?

似乎是看到了闵乔氏眼底的冷漠,闵荣眸光一沉,神色悲戚道:“母亲如此决绝,对儿子如此不留情面……

“我知道,从小到大,在母亲心里,三弟才是您的儿子!我不过是您和王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即便我才是您的亲儿子,即便我才是侯爷,可您的心依然偏着三弟!

“在您心里,我始终比不上王夫人对您的恩情,比不上王夫人对您的临终嘱托!

“我知道,您感激王夫人让您嫁进侯府,感激王夫人让父亲在她死后将您扶正。也愧疚于父亲越过三弟,让我当了世子,有负王夫人的嘱托。所以,您处处偏帮三弟。这些我都认了。

“可您终究是我的亲娘啊!在我需要您的时候,您就不能为我着想?站出来帮帮我吗?”

闵乔氏似笑非笑的看着闵荣。

闵荣有一点没说错,当初若不是因为乔家是挂靠在王家名下的商贾,作为江南的商贾之女,闵乔氏根本没机会越过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商贾,嫁进侯府。

若不是原配侯夫人王氏的帮扶,闵乔氏也不能越过老侯夫人扶持的林姨娘,抢先一步生下长子闵荣。

而且,因为王氏身体不好,又一直未能有孕,闵乔氏进门后,王氏就将管家权交给了闵乔氏,自己则是专心调理身体,直到十多年后才生下嫡子,也就是排行老三的闵辉。

可惜,生下老三之后,王氏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子也彻底垮了。不出两年就去了。

临终前,王氏当着众人的面,恳求侯爷在她死后,将闵乔氏扶正。随后又将老三闵辉托付给了她。

可闵乔氏被扶正后,不出一年,侯爷就为她生下的长子闵荣请封了世子。

上辈子,因为这些事,闵乔氏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王氏,愧对老三闵辉,所以事事偏帮着闵辉。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闵荣怨她,闵辉也恨她!

最后出现在她的病床前指责她,羞辱她,折磨她的人里面,也有闵辉!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欠王氏的,该还的上辈子也还完了。

这辈子,她不会再因为那些亏欠,优待和纵容老三了。

心里有了决定,面对闵荣声情并茂的一大通指控,闵乔氏也丝毫不为所动。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出面退亲吗?”

闵乔氏面露冷笑,语气依然决绝,“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侯府的任何事!你的,你妻子儿女的,老二的,老三的,我统统不会管!”

“你们爱怎样都随你们!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老封君!”

“如果这都不能满足我,我大不了还有一死!”

闵乔氏戏谑道:“就是不知道等给我守孝三年之后,你们现在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也不知道,到时候圣上还会不会继续重用你们。”

“母,母亲……”闵荣直接跪了,“您何苦要说这种话来刺儿子的心啊?儿子依着您便是!”

“您不想再管侯府,儿子让吴氏管着便是。”

“您不想出面给希儿退亲,儿子自己去办便是。”

“儿子只求您长命百岁的活着。”

这次,闵荣是真的怕了。

他没想到,闵乔氏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今天的闵乔氏太奇怪了!

他完全猜不透闵乔氏的心思!

以前,他几乎毫不费力就能知道闵乔氏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因为,以前的闵乔氏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宣平侯府!

她所做的一切,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好!即便在某些事上偏着老三,也会有个度。

只要按照她的思路去想,就不难猜出她会怎么做。

可今天的闵乔氏,他根本就猜不透!

退亲对侯府的名声不好。照理说,闵乔氏不该同意的。可她同意了!

将中馈交给吴氏,对侯府也非好事。可闵乔氏还是同意了!

还有退亲的事,他代表的是侯府,他出面对侯府的伤害最大。照理说,闵乔氏应该代替他,背下这个坏名声的。可是,她拒绝了!

甚至,在明知道现在是侯府得到圣上重用的关键时候,闵乔氏竟然还能说出以死相逼,毁掉侯府前程的话!

这简直不可思议!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下一刻闵乔氏会不会真的上吊自戕了。

“想让我长命百岁的活着,你就管好侯府,别让我烦心。”

闵乔氏毫不留情的冷声赶人,“走吧,没事别来烦我。”

“是。母亲早些歇息,保重身体。儿子告退了。”

闵荣失魂落魄的出了松鹤堂。

方嬷嬷端着热茶进了暖阁,一脸复杂的看着闵乔氏,“太夫人,您对侯爷说的话,未免太过绝情了些。”

她刚刚在屋外都听到了。

闵乔氏苦笑了一下,“阿杏,你不懂。”

闵荣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把话说得狠绝一些,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而且,她觉得,就算她已经把话说得这样狠绝了,闵荣也不会让她消停的安享晚年的。

“一会儿,夜半时分你去找人给我请大夫,动静给我闹大点,最好是闹得附近的几家都知道我生病不好了。”

她必须要未雨绸缪。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还有,明儿一早就递牌子进宫,给我请个太医回来。总之一句话,把我生病的事闹大,越大越好。”

“太夫人,您这是……”方嬷嬷心中不解。

“以后你就知道了。”闵乔氏也没多解释。

方嬷嬷虽然疑惑,却还是郑重的答应下来。

***

从松鹤堂出来的时候,闵荣眉头紧蹙,脸色阴晴难定。

今天的闵乔氏好陌生!

言词激烈,话语决绝,冷嘲热讽,不留情面!

关键是闵乔氏今天的话里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对侯府,对他,对未来……毫不在意的态度,着实令他心惊!

以前的闵乔氏,凡事种种都以侯府为先,时时刻刻都在为侯府计将来,谋长远。

而今天,他却在闵乔氏的话语中听出了漠然。

他有种直觉,闵乔氏这次是真的不想再管侯府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闵乔氏,一夕之间态度大变?


闵荣心情复杂的回到海棠院。

刚进门,吴氏就一脸急切的迎了上来,“老太太怎么说?她答应帮希儿退亲了吗?”

刚说了两句话,见闵荣脸色不大好,吴氏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问道:“难道她反悔了?不想给希儿退亲了?还是说,她不想将管家权交出来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白天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反悔了?”

“哼,我看她就是舍不得侯府的权力!”

“她掌管侯府三十多年也该够了吧?怎么到现在还舍不得不撒手?”

“侯爷,这事你不能不管啊……”

闵荣本就是多思多想的性格,从松鹤堂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琢磨闵乔氏今天的怪异举动,究竟所为何来。

此刻见到吴氏这下意识的反应,他突然就明悟了。

一定是吴氏白天的时候在闵乔氏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彻底惹怒了闵乔氏。

否则,闵乔氏也不会丝毫面子都不给他留。

他眸光阴沉的盯着吴氏,吓得吴氏慢慢住了嘴。

“侯,侯爷,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怪吓人的!

“老太太为侯府辛苦操劳半辈子,就换来你如此诋毁?”

闵荣怒声训斥道:“老太太再不好,她也是我亲娘!没有她,就没有我!以后,你对她尊重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吴氏莫名其妙的看着闵荣,“我对老太太还不够尊重?你满京城问问,谁家的儿媳妇能像我一样,嫁进门十多年,还沾不到管家权的?

“咱们若是小门小户的,没家可管,或者说我是小儿媳妇,不需要管家也就罢了。可咱们这是侯府!我可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

“我这侯夫人都当了快十年了,结果呢?满府的下人,还是只认太夫人,不认我这个侯夫人!

“你还说我不尊重她,我冤不冤呐我?”

吴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心里更是对闵乔氏恨得咬牙切齿。

不用说,绝对是闵乔氏后悔交出管家权了,所以才在闵荣面前说了什么。

“说到底,不就是老太太想把管家权收回去吗?我还给她就是了!她用得着这样编排我的不是吗?”

说到最后,吴氏终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闵荣眉头紧蹙,知道吴氏没说假话。

既然吴氏没有对老太太不敬,那老太太今天的异常所为何来?

“行了!老太太没有要收回管家权的意思。”

闵荣心情烦躁的说道:“希儿退亲的事,老太太也没有反悔。不过,这事老太太不准备出面,我也不能出面……”

吴氏愣了一下,这才擦了擦眼泪,惊喜的看着闵荣:“你说真的?老太太没反悔?”

“没有。”

“那你刚刚那态度……”吴氏嗔怪的瞪着闵荣。

闵荣解释了一句,“老太太今天太反常了,我以为是你做了什么。”

“老太太今天确实有点反常。”

吴氏也点了点头,回忆起白天面对闵乔氏时的怪异感觉,“我和希儿几乎没怎么求她,她就同意退亲的事了。还有管家权的事,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闵荣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吴氏,见她所言非虚,心中疑惑更甚,“那就奇怪了。”

“可不是奇了怪了。”吴氏也深以为然,“老太太就跟突然转了性似的。以前把权力把得多紧啊。今儿个倒好,她突然就主动撒手了。搞得我也是一头雾水。”

闵荣沉默了一会儿,“这事以后再慢慢探究吧。总归不是坏事。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希儿和路家的亲事退了。”

“侯爷说的是。”吴氏笑着附和。

“这事,我就不出面了,你去办。”闵荣叮嘱道:“把事情办得漂亮些,别叫人说出闲话来。”

吴氏笑着答应:“我明白,侯爷放心。”

“行了,我去柳氏那儿了。”

说完,起身去了柳姨娘那儿。

看着闵荣出门,吴氏脸色沉了沉,可想到管家权和女儿退亲的事,随即又高兴起来。

***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的时候,站在廊下吹了风的缘故,等到半夜的时候,不等闵乔氏装病,她就真的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人事不知。

昏昏沉沉间,一会儿是上辈子众叛亲离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耳边传来的方嬷嬷焦急呼喊的声音,间或还有一些别的人的说话声。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见到她醒来,方嬷嬷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太夫人,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方嬷嬷伸手扶她坐起来,见她看了一眼桌子那边,连忙会意,过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喝了水,喉咙的干涩得到了缓解,闵乔氏这才问道:“我这是真的病了?”

“可不是病了?”方嬷嬷抹了抹眼泪,神情复杂的说:“您以后可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说装病,结果竟然真的病了。可见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闵乔氏也不接话,转移话题道:“我这是躺了几天啊?”

“三天。”

“这么久?”闵乔氏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不是嘛。这几天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好几回了。侯爷和二爷、三爷也都告了假,留在府里,等着您醒过来呢。”

“呵,他们这是怕给我守孝,耽误他们的前程呢。”闵乔氏倚在床头,满脸不屑。

“太夫人,您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嘛?”

方嬷嬷责备的瞪了闵乔氏一眼,“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得长命百岁的活着!”

“对,我还没有好好听上几场戏,尝尝各色美食,看看各地风光呢,怎么能轻言生死呢?”

闵乔氏笑着安抚方嬷嬷,顺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她还没看到上辈子让她去死的这些“孝子贤孙”在离了她的“多管闲事”之后,会落得个什么结局,她确实不该轻易说死。

“这才是呢。”方嬷嬷笑着说:“这几天三位爷都为您担心不已。这会儿您醒了,我得派人去通知一声。”

也不等闵乔氏回应,方嬷嬷连忙吩咐人去各处传话,又让绿梧去给闵乔氏端易消化的米粥和鸡汤之类的吃食来。

不多时,三房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先来的是离松鹤堂最近的老三闵辉。


一进门,闵辉就跪在床边,紧紧的抱住了闵乔氏,声泪俱下。

“母亲,您终于醒了!孩儿还以为您要丢下孩儿一个人呢!母亲!您吓死孩儿了!”

闵辉,排行老三,是原配王氏生下的嫡子。王氏死后,闵辉就一直养在她的膝下。

那时候,闵辉才两岁。

而老大闵荣那时候已经十四岁了,一直跟在老侯爷身边教养,与她并不亲近。

所以,她将满腔的母爱都给了闵辉。

只可惜,上辈子的事实已经证明,闵辉对她只有恨!

眼前的担忧、依恋、亲近不过是他刻意伪装的虚情假意。

“你勒疼我了。”

闵乔氏蹙着眉,语气淡漠的说道:“快松开。”

闵辉连忙松开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母亲,您没事吧?对不起,孩儿见到您醒过来,太激动了,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您别生气。”

闵辉眼眶红红的,神色十分懊悔,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经历,闵乔氏或许就真的心软了。

“行了,都是及冠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的。”

闵乔氏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没事了,人你也看到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闵辉一愣,闵乔氏这是在赶人?

闵乔氏确实是在赶人,不过不等她再说什么,方嬷嬷就笑着帮她找补道:“三爷,太夫人的意思是,让您以圣上的差事为重。之前我跟太夫人说您这些日子都告假在家侍疾,太夫人这是在替您着急呢。”

“是这样吗?”闵辉恍然,总觉得闵乔氏的态度不像是那么回事。

去看闵乔氏,闵乔氏却并没有驳斥方嬷嬷的话。

闵乔氏现在一点也不想应付闵辉。

之前她连闵荣都懒得应付,这会儿又怎么会想应付闵辉?

不过,方嬷嬷既然替她找补了,她也不好驳了方嬷嬷的面子。就这么着吧。

“可不是这样?”方嬷嬷继续说道:“三爷您还不了解太夫人吗?太夫人最在乎的就是侯府了,三位爷的前程可不就是最最要紧的事?”

“嬷嬷说的对。”闵辉被说服了。

他转头一脸儒慕的看着闵乔氏,柔声道:“母亲好好养身子,孩儿这就回去好好当差。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去吧。”闵乔氏点点头,目送着闵辉出门。

等人一走,方嬷嬷就奇怪的看着闵乔氏,“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刚刚怎么对三爷这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多不待见三爷呢。”

“我确实不待见他。”闵乔氏也没隐瞒方嬷嬷。

方嬷嬷诧异的看着闵乔氏,“太夫人,您说什么?”

“阿杏,你相信我吗?”闵乔氏不答反问。

方嬷嬷想也不想便道:“当然。”

闵乔氏沉声道:“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死了。被我的这些儿孙们折磨羞辱而死。闵荣、闵辉、吴氏、闵悦希……他们所有人都恨毒了我。”

“这,这不可能!”方嬷嬷脸上满是震惊与错愕。

她下意识的反驳道:“侯爷可是您的亲儿子,三爷也是您从小养大的,还有大小姐、侯夫人,您待她们都不差,他们怎么可能恨您?又怎么可能会置您于死地?”

等说完了,方嬷嬷才意识到什么,胆战心惊的自我安慰道:“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梦而已。太夫人一定是操劳太过,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闵乔氏拉住方嬷嬷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这次我会护好我们的。”

听到闵乔氏的话,方嬷嬷忽然就笑了。

她长出一口气,语气诙谐道:“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儿。竟然被太夫人一个梦给唬住了。

“不管那梦是真是假,我都会护着太夫人的。”

两人说话间,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两人连忙打住话头,收敛情绪。

很快,闵荣就带着吴氏和三个儿女进来了。

“母亲!您终于醒了!”

“母亲,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祖母!您吓死孙女了!孙女这几天担心得夜不能寐!”

“祖母……”

一群人扑到床边表达着他们的孝心,或嘘寒问暖,或泪眼婆娑,吵得闵乔氏头痛不已。

见闵乔氏皱眉,方嬷嬷连忙笑着开口道:“侯爷,侯夫人,少爷,小姐,太夫人刚醒,还需要静养。”

方嬷嬷话音刚落,大房几人都微微沉了脸。

见状,闵乔氏语气不善的讽刺道:“连方嬷嬷都明白的道理,你们不明白?一来就吵吵嚷嚷的,显得你们多有孝心似的。”

“呵,真有孝心,怎么我醒过来见到的人不是你们?”

说是侍疾,结果一个守在她病床前的人都没有。

呵,这会儿倒是来表孝心了?

呵,还好意思怨恨方嬷嬷打断他们!

呵,哪儿来的脸?

闵乔氏这话是真不留情,顿时说得几人又羞又窘,却又无力反驳。

还是闵荣最快反应过来,一脸讪讪的说道:“母亲,吴氏和孩子们都是太激动了,所以说话才大声了些,吵着您了,您别生气。”

“这几日,吴氏和孩子们虽说不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您,可也是日日都过来看您,并非此刻才来装模作样表孝心的。”

“您这样说他们,他们该伤心了。”

闵乔氏似笑非笑的看着闵荣,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损。说句话都把自己给摘出去了,还把锅都扣自己头上。

她都能想到,处在吴氏和几个孩子的位置,听到闵荣这话,一定都对闵荣感恩戴德,也都会怨她闵乔氏小题大做,心胸狭隘,没有长辈的容人之量。

“正所谓‘上行下效’,孝不孝顺不该看吴氏和孩子们,而该看你这个做人夫君,做人父亲的。”

闵乔氏目光直直的看着闵荣,“你觉得,你孝不孝顺呢?”

闵荣一怔,顿时面红耳赤。

不等他回答,闵乔氏已经不耐烦的摆手:“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儿有人伺候,用不着你们。”

闵荣怔怔的看着闵乔氏,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眼前这人,真的是他的母亲吗?为何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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