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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后,她要做状元夫人沈姝谢承玉 番外

顾意胭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景熹十三年,一场初雪覆盖了整座上京城。天气骤然转寒,宁安侯府的内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虚弱。“姨娘,你都咳出血来了,我这就去叫大夫。”丫鬟云黛匆忙就要离开,倚在榻上的沈姝叫住她,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角被鲜血染得殷红。“不用了,大夫一个时辰前才来过,再把他叫来也没什么用。”沈姝清楚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这些年在侯府受尽冷眼,她早已身心俱疲,后来又拼死生下麒儿,身子就越发的差了。想到麒儿,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难得有了丝光亮。“姨娘,那我去把麒小爷叫来。”云黛打小就跟在沈姝身边,伺候了她大半辈子,自然知道沈姝在想什么。沈姝却依旧摇摇头,“麒儿好不容易能去兵部上任,正是他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可是姨娘你这...

主角:沈姝谢承玉   更新:2025-05-22 04: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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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姝谢承玉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以后,她要做状元夫人沈姝谢承玉 番外》,由网络作家“顾意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景熹十三年,一场初雪覆盖了整座上京城。天气骤然转寒,宁安侯府的内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虚弱。“姨娘,你都咳出血来了,我这就去叫大夫。”丫鬟云黛匆忙就要离开,倚在榻上的沈姝叫住她,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角被鲜血染得殷红。“不用了,大夫一个时辰前才来过,再把他叫来也没什么用。”沈姝清楚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这些年在侯府受尽冷眼,她早已身心俱疲,后来又拼死生下麒儿,身子就越发的差了。想到麒儿,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难得有了丝光亮。“姨娘,那我去把麒小爷叫来。”云黛打小就跟在沈姝身边,伺候了她大半辈子,自然知道沈姝在想什么。沈姝却依旧摇摇头,“麒儿好不容易能去兵部上任,正是他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可是姨娘你这...

《重生以后,她要做状元夫人沈姝谢承玉 番外》精彩片段


景熹十三年,一场初雪覆盖了整座上京城。

天气骤然转寒,宁安侯府的内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虚弱。

“姨娘,你都咳出血来了,我这就去叫大夫。”

丫鬟云黛匆忙就要离开,倚在榻上的沈姝叫住她,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角被鲜血染得殷红。

“不用了,大夫一个时辰前才来过,再把他叫来也没什么用。”

沈姝清楚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这些年在侯府受尽冷眼,她早已身心俱疲,后来又拼死生下麒儿,身子就越发的差了。

想到麒儿,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难得有了丝光亮。

“姨娘,那我去把麒小爷叫来。”云黛打小就跟在沈姝身边,伺候了她大半辈子,自然知道沈姝在想什么。

沈姝却依旧摇摇头,“麒儿好不容易能去兵部上任,正是他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可是姨娘你这身子……”云黛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要不我去叫侯爷回来,他就算再怎么不喜姨娘,现下姨娘的身子都这样了,他总不能全然将你置之不顾吧。”

叫谢承玉回来?他会愿意回来吗?

他已经在外面那个女人那里住了一月有余了。

听闻再过一些时日,他就要娶那个女人进府,做正夫人。

她这个不受宠的小妾,此后在侯府便再无容身之地。

思及此,她心中的郁结愈发的深,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云黛忙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突然,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云黛面色一喜:“定是侯爷回来了!”

沈姝望向门口,就见谢麒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麒,麒小爷……”云黛有些失望。

来的人不是宁安侯谢承玉,而是他与沈姝的儿子谢麒。

沈姝面上却露出笑意,“麒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闻姨娘身子不适,特意告了假。”谢麒语气冷冷淡淡,他将乌黑的药汁端到沈姝面前,“姨娘,把药喝了。”

沈姝虽不爱喝这苦苦的药,但儿子喂的,她自是要喝的。

“姨娘身子不打紧,你莫要因这些小事,误了公事。”沈姝说着,端起药来,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因汤药很苦,她喝得有些痛苦。

见状,谢麒冷笑了声。

“姨娘,您这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的争宠把戏还没演够吗?”

“你说什么?”沈姝有些诧异。

谢麒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他蹙着眉,语气有些重:“父亲的心既不在你身上,姨娘就不要再作了,强求来的感情又有何用。”

沈姝怔怔地看着他。

谢麒那副不悦的模样,竟缓缓地与谢承玉重合,要不说是父子俩呢,连厌恶她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原来麒儿也认为我是在装病?”沈姝自嘲一笑。

“难道不是吗?”谢麒实在是看腻了沈姝耍的这些心机手段。

自打他记事时起,沈姝就总是用不同的借口装病,时而心口疼,时而头疼手疼脚疼,为的就是让父亲怜惜。

可父亲的心压根不在她身上,她做得再多,也只会惹来父亲更深的厌恶。

听闻不久后,父亲就要娶那位高门贵女进府。

届时再诞下侯府唯一的嫡子,他这位庶长子的地位只会愈发尴尬。而他的生母沈姝,更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沈姝还整日作妖,只会让他们母子俩在侯府的日子更加艰难。

听到谢麒的这番话,沈姝陷入了沉默。

自她十六岁嫁进侯府给谢承玉做妾,这二十年来,她把所有哄男人的心机手段都用在了他身上,却还是无法得到他的心。

也难怪她的儿子也瞧不起她。

她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属实不值得同情。

怪就怪她自己,非要算计谢承玉,使尽手段嫁进侯府,却只能做个不受宠的小妾,如今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麒小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姨娘,姨娘她是真的身子不适……”云黛想为沈姝辩解,沈姝打断了她,“好了,云黛,别说了……”

她身子虚弱,已经没有力气再同谢麒解释。

她知道自己过去做了很多蠢事,才会如今她真的生病了,不仅谢承玉不信,就连她的亲儿子谢麒也不信。

沈姝心头苦闷,一口血涌上喉头,她强忍着,对谢麒道:“既然你不信我,那你就走吧。”

闻言,谢麒转身就走。

走时没有一丝留念。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姝那一口血终是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姨娘!”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丝绸软被,云黛赶忙冲上前去,只是为时已晚,沈姝纤细的身子往下倒去,她闭上眼睛,再也不省人事。

……

“麒小爷,麒小爷,姨娘她不行了……”云黛跑出去追上还未走远的谢麒,“您快回去看看姨娘最后一眼……”

谢麒不耐烦地甩开云黛的手,“都说了让姨娘不要再装病博取同情了,我还有公务在身……”

话音未落,云黛就朝着谢麒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麒小爷,我没有骗您,我若是骗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麒不信,然而看云黛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还是蹙了蹙眉,转身回了内宅。

“姨娘……”

谢麒走进房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床榻上,沈姝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身子已经冰冷,不知走了多久。

谢麒颤抖的手抚上她的眉间,又猛地抽回了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姨,姨娘,你是在骗我,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又在骗我,是不是……”

谢麒瘫坐在地上,然而沈姝再也不能回应他。

……

阴森恐怖的诏狱里,四处充斥着犯人的哀嚎,血腥味重得让人呼吸都难以承受。

啪!

一道道鞭子的响声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冰冷得宛如地狱恶鬼的声音在狱中响起。

“说,这次的科举舞弊案,是受谁指使的。”

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长身玉立,银灰色祥云纹样的腰封紧紧扣住劲瘦的腰身,浑身气势凌人。

他生得眉目清朗,俊美异常,只是一双凤眸却阴沉可怖,令人不敢直视。

被审问的犯人是根硬骨头,不管打得多狠,始终都不肯供出幕后主谋,甚至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谢承玉,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我就咒你这辈子、下下辈子都妻离子散,痛失所爱!一生不得志!”

“骂,继续骂。”

谢承玉审累了,将手中的鞭子递给下属。“好好审,审不出来不许停。”

说罢,他从腰间拿出一方绣了莲花的洁净帕子,仔细擦了擦被血污脏了的手。

旋即轻声嗤笑。

“妻离子散?痛失所爱?我谢承玉这一生都未曾娶妻,府中也不过只有一房小妾,何来的妻离一说,至于痛失所爱,更是无稽之谈。你们这些酸腐文人,下次要咒我,咒点别的。”

话落,他将手中的帕子随意一丢,像是在丢弃一件弃若敝履的玩意。

未几,随从青璧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何事?”谢承玉不紧不慢。

“沈姨娘她……她感染风寒……”

“又来。”谢承玉头疼地拧了拧眉,他都躲在都察院一个月没回去了,怎还躲不过府中那整日作妖的沈姨娘?

“回去告诉沈姝,身子不适就请大夫过来看看,还是好不了,就多喝热水。”

青璧脸色有些难看:“大人,府中传来消息,沈姨娘她感染风寒,病重不治,去,去了……”

谢承玉揉着眉心的手一顿,阴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变化。

须臾,他才哑着声道:“回府。”


沈姝重生了。

一醒来,她就重回到十六岁那年,看着铜镜里那个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的美人儿,她愣了愣神。

镜中的自己发丝青黑如瀑,清凌凌的杏眼明亮有神,一张瓜子小脸娇俏又精致,是少女独有的天真可人。

在侯府磋磨半生,她早已忘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乍然一见,还有些不习惯。

“我们家小姐就是好看,今日宫里的赏花宴,小姐定能惊艳众人。”云黛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夸赞。

宫里头的赏花宴?

沈姝笑了笑,竟是回到了这个时候。

这时的她,还未生起要勾引谢承玉的心思,也未曾与他有什么交集。

前世她与谢承玉的那段孽缘,让她重来一次,敬谢不敏。

这一世,她只想离谢承玉远远的。

不要再做什么侯府的小妾了。

看着云黛将一支缠丝鎏金发钗插在自己的发髻上,她出声阻止:“云黛,换一支朴素的发钗。”

“为何?”云黛不解。“这支发钗是老夫人赏的,小姐您不是喜欢得紧吗?”

她家小姐在府里不受宠,每月除了房中的十两月银外,手里没有多余的银钱,库房里更是连几件像样的珠宝首饰都没有。

今日太后邀各大世家贵女前去宫中赏花,小姐身为庶女,也在受邀当中。

刚听得消息时可是兴奋得紧,誓要好好打扮一番,出出风头。

毕竟她家小姐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平日又难得出席这样的场合,云黛不解,为何小姐突然又要作朴素打扮?

沈姝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前世,她着了二房的道,在这赏花宴上打扮得十分昳丽,她容貌出众,这般打扮自然是惹眼至极。

太后很是欢喜,赏了她不少好物件。

本以为是好事,后来她才知那天的赏花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名为赏御花园的荷花,实则是赏他们这些贵女的花。

太后最宠爱的英王年近三十还未娶妻,外人只道英王眼光高,其实是他有别的癖好。

他不喜女色,性情暴戾,院中养着无数的男宠,所以府中才迟迟未娶正妻。

只是这等秘辛外人并不知,前世二房的温姨娘有认识的人在英王府当差,这才知晓了这等事。

温姨娘素来与沈姝的生母叶姨娘不对付,便把歪心思打到了沈姝身上。

她打听到太后喜欢容貌昳丽,气质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拿了些珠宝首饰华贵衣裳,以老夫人的名义送到了三房沈姝的院子里。

沈姝不疑有他,欢喜地穿了去,那日回去后,英王府便让人来府上提亲。

能嫁入王府,对沈姝这样的庶女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本是该欢喜的,坏就坏在她偷听到温姨娘和她的女儿沈玥说起此事,这才知英王原来私下里竟是个性子残暴有断袖之癖的人。

沈姝自然不愿嫁,但婚姻嫁娶之事由不得她。

为了不嫁入英王府,她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谢承玉身上。

谢承玉是宁安侯世子,母亲是长公主,家世显赫,又在都察院当差,可谓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

也只有这样的人,能敢和英王抢女人。

加之他又生得十分俊朗,无数京中贵女心仪,沈姝左右觉得自己不吃亏。

所以她想尽办法勾引算计谢承玉,在谢承玉的冠礼上,她不惜对他下药,逼他毁了自己的清白。

又设计当众让人撞见,她本以为万无一失,自己能如愿嫁入侯府,可没想到,谢承玉这人此生最恨别人算计他。

她想嫁他,他偏不让她如愿。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说,他愿意纳沈姝为妾。

沈姝傻眼了。

她虽是庶女出身,可若是寻个小户人家,也是能当个正头娘子的,可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侯府主母没捞着,只能做个小妾。

还是不受宠的小妾。

之后那短短的余生里,她无数次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谢承玉。

这男人是狼,手段阴险狠毒,睚眦必报。

她不该招惹他的。

如今重来一次,她自是不愿再重蹈覆辙。

只要今日她没被太后看上,便不会为了摆脱英王而去勾引谢承玉,她和谢承玉这一世的孽缘便也能尽了。

至于那算计她的二房,沈姝阴狠一笑。

都算计到她头上了,她怎么能不好好还回去,她的好二姐!

……

府门外。

沈姝正要上马车,就被人叫住。

“三妹妹。”

是沈玥。

因着都是庶女的缘故,虽姨娘们不对付,但平日在府中沈姝与沈玥关系还算不错,也正因为如此,前世她对她才没有设防。

如今再见沈玥,沈姝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二姐姐。”

“既是都要去宫中,不如我们一道。”

沈玥正说着,另一边,沈府的嫡长女沈芸及次女沈落也走了过来。

她们看了眼沈姝二人,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屑。

沈芸冷冷道:“一会儿去了宫中,你们俩给我机灵点,莫要做出丢了我们沈家面子的事。”

说罢,也不等她们是何反应,便带着沈落转身上了另一驾马车。

“三妹妹,大姐姐向来这样,你别放在心上。”沈玥假意安抚,语气里却是显而易见的挑拨。

前世她便是如此,表面与沈姝一道,私下里却跟大房的嫡女们走得近。

还不忘来回挑拨,让沈姝在府中的处境越发的如履薄冰。

沈姝唇角弯了弯,“大姐姐说得没错,我又怎会生气,二姐姐莫要以小人之心揣测我。”

沈玥愣了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想解释,沈姝已经不搭理她,也转身上了马车,沈玥连忙厚脸皮地挤了上去。

同时心里也纳闷,平日里只要她稍微一挑拨,沈姝就会气得跳脚,今日怎这般淡然?

马车上,沈玥回过神来,当看到穿着一身素雅的沈姝时,她不由蹙了蹙眉:“三妹妹,你今日怎做这番打扮?”

“二姐姐,可是有不妥?”沈姝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看着沈玥,装作不解的样子。

沈玥:“当然不妥,今日可是进宫,你怎么穿得一身素色。”

沈姝身着牙白素色云锦襦裙,头面也只戴了一支淡雅的珠钗,衬得一张小脸俏生生的,虽不昳丽,却仍难掩美貌。

沈玥有些暗恨。

都是庶女出身,怎么沈姝就生得这般貌美,果然随了她那教坊司出身的娘。

都是惯会勾人的狐狸精!


沈玥掩去心中的不快,继续装作为她担忧道:“我们都是庶女,向来在府中讨生活不易,这次难得进宫,可是我们的大好机缘,但凡在太后面前露个脸,以后还愁不能觅得一个好夫婿?可你今日穿成这样,还怎么讨太后欢喜?”

沈姝一脸天真无辜。

“可是二姐姐,你穿得也很素雅啊。”

沈玥被她的话噎住。

这草包美人,今日怎么变得机灵了。

“二姐姐不喜奢华,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玥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干什么,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要是能得太后喜欢,我也欢喜。”

“姝儿先谢过二姐姐了,只是姝儿已经穿成这样了,也不好再回府……”沈姝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沈玥忙安慰她:“你别担心,我还知太后娘娘喜欢《春江月》这首曲子,一会儿只要你在太后面前弹奏此曲,必能引得太后注意。”

沈姝心中暗笑。

春江月,前世她也是听了沈玥的话,在太后跟前弹奏了它,果然深得太后喜欢,一时间她在赏花宴上风头无二。

今生沈玥还想用这一招,让她去博得太后喜欢,好让她嫁给英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二姐姐对姝儿真好,连太后的喜好都能告诉姝儿,若是日后姝儿在太后面前得了脸,定不忘二姐姐的恩情。”

沈姝言语中十分感激。

沈玥心中暗骂了声蠢货,面上依然是一副姐姐妹妹的亲密样儿。

……

马车缓缓来到宫门,沈姝在云黛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宁寿宫的宫人早已等候在此。

此时除了沈家的四个女儿外,其他贵女们也一一到了。

当中最为尊贵的便是丞相府的嫡长女顾清欢,不少贵女们都围着她奉承,就连沈芸沈落他们也在其中。

至于像沈姝这样的庶女,是不够资格去到她跟前的。

沈姝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紫衣少女。

顾清欢。

她依旧如前世那般高傲,眼里除了谢承玉外,容不下别的人。

前世,顾清欢与谢承玉青梅竹马,他待她冷漠,待顾清欢却是温柔至极。

因此她没少吃顾清欢的醋。

后来她会生那场重病,也是因为顾清欢在谢承玉一个多月不曾回侯府时,来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将谢承玉的贴身衣物都带走,只说是谢承玉要在他们丞相府小住段时日,反正过不久,谢承玉就要娶她进府当正妻了,便不用拘这些小节。

她被气得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上辈子,是她输给了顾清欢。

这辈子,她既已不打算再与谢承玉有任何瓜葛,那顾清欢怎样,都与她无关了。

沈姝收回视线,不再看顾清欢。

“姑娘们,请随老奴来。”李公公说罢,便领着一众女眷步入宫里。

看着眼前庄严奢华的皇宫,不少头一次进宫的女眷们都有些畏畏缩缩,眼神飘忽不定。

沈玥更是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帕子,她扭头看了沈姝一眼,本以为会和她一样忐忑的沈姝,这会儿竟十分的泰然自若。

沈玥有些意外。

对旁人来说,她沈姝是第一次进宫。

然而对重活一世的她而言,上一世她虽为妾,但到她死之前,谢承玉都迟迟未娶正妻,所以宫中一些需要女眷出席的场合,长公主都会带她一同前去,因此她对宫中的规矩礼仪十分熟稔,自然也不会觉得畏惧。

一旁的李公公悄悄打量着这些贵女,眸光在落到沈姝身上时,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像顾清欢这样的高门嫡女,没少来宫里走动,自然不会有畏惧之色。

可沈家这位庶出三小姐,头一回来宫里,竟也表现得这般得体,真是让人意外。瞧她身边那位同样庶出的二小姐,表现就比她差多了。

宁寿宫。

英王平白被叫进宫里,陪太后饮茶聊天就是半日,想着昨日纳入府中的男妾,他实在心痒难耐,有些坐不住,便要找借口离开。

“母后,儿臣还有要事在身……”

“站住。”太后放下茶盏,冷冷看了他一眼。

“逸儿,别以为母后不知你要去做什么事,今日你既来了宫中,不挑个合心意的女子娶回去当主母,就别想离开。”

英王头疼不已:“母后,我不喜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荒唐!”太后震怒,“你乃皇室子孙,年近三十,府中连个能为王府开枝散叶的女人都没有,你对得起先祖们?!”

英王自知理亏,只好答应下来。

反正就是娶个女的回去,生个娃,也碍不着他什么事,还能继续光明正大地玩男人,左右他都不亏。

正说着,李公公就带着一众女眷们走了进来。

“臣女拜见太后。”

女眷们跟着顾清欢一道行礼。

沈姝行过礼后,看了眼身旁的沈玥,她似是十分紧张,额头上浸满了汗水,行礼时竟然还出了错,当众摔倒在地。

“噗嗤。”顾清欢最先笑出了声,紧跟着别的贵女们也一起笑了起来。

沈芸沈落见状,撇过头去,只想不认识沈玥。

沈玥倒在地上,脸涨得通红。

太后见状,冲着沈玥摇了摇头,问身旁的李公公道:“这是哪家的女子?”

“回太后,这是工部侍郎沈丘家的庶女沈玥。”

“沈玥。”太后念着这个名字。

只是第一眼,对沈玥的印象分就大大降低。

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的沈姝,并未跟着一起嘲笑,她在心底感叹了句二姐姐好手段。

和前世一样,沈玥在太后面前出了丑,之后不管怎么表现,太后都对她不喜,自然也不会想着要把她嫁给英王。

而她沈姝则大出风头,有了沈玥的对比,她不嫁英王,谁嫁?

然而这一世,她沈玥休想再算计到她头上。

太后的视线在一众女眷身上打量了番,除了沈玥让她心生不喜外,其他各个都是容色出众的美人儿。

只是却并没有一眼能让她觉得脱颖而出的。

那顾清欢出众虽出众,可却是她不能碰的,丞相府的嫡女怎能嫁给英王这个有断袖之癖的,那岂不是糟蹋了?

太后虽宠爱英王,但也知道她这个儿子属实令人糟心。

所以这次赏花宴,她才会把那些庶女们也叫上,毕竟平时有好事是轮不到庶女的。

这一世沈姝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打扮,便没有入太后的眼。

看到太后的神色在她身上并未停留太久,她暗暗松了口气。

后面只要她继续藏拙,便能躲过去了。

“好了,哀家今日是叫你们来赏花的,就别在这干杵着了,随哀家一同摆驾御花园罢。”

“是,太后娘娘。”

众人又再次行礼,随着太后一同来到御花园。

炎炎夏日,荷花已经盛开,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艳丽的荷花为森严沉寂的后宫增添了一抹俏丽之色,美不胜收。

女眷们赏着花,太后则和英王坐在亭台中,欣赏着这些赏花的女子。

“逸儿,可有看上的?”太后问道。

英王兴趣缺缺:“母后喜欢就好。”

太后看了又看,当真是挑花了眼。

她叫来李公公,“小李子,你可有觉着不错的?”

李公公看了眼沈姝,道:“这沈家三小姐沈姝,倒是个不错的。”


“哦?”太后挑眉。

见那沈姝一身素色,妆容淡雅,美是美,却有些寡淡无味,但小李子是她的心腹,他既觉着不错,那必是有些过人之处。

太后附在李公公耳旁吩咐了几句,未几,那些个四处赏花的女眷们就又被叫到了太后跟前。

“今日雅兴,不若哪位小姐为哀家弹奏一曲,听得哀家尽兴了,重重有赏。”太后说着,目光落在了沈姝身上。

沈姝心中一咯噔。

这一世她并未引得太后注意,应当不会……

“沈姝,你来弹奏一曲,如何?”

沈姝心中是止不住的震惊和诧异,为何她都这般低调了,太后还是注意到了她?

她心头忐忑,却不敢拂了太后面子。

太后让她弹奏,她便弹。

只要不弹太后喜欢的春江月就行。

沈姝强作镇定,坐在那一架长琴前,纤长的手指扶上琴弦的那一刻,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若她没记错,前世太后最厌恶听那些上阵杀敌激奋人心的曲子,嫌那些曲子煞气太重,每每一听就头疼不已。

她只爱听些情情爱爱咿咿呀呀的曲子。

若是这会儿的沈姝,恐也只会弹奏这些风月的小曲,可现下的她已是重生而来。

前世为了讨得谢承玉的欢心,她特意找了琴师教自己弹奏上阵杀敌的曲子,尤其是那首谢承玉最爱的《入阵曲》,她弹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只是可惜谢承玉对她实在太过厌恶,连听她弹完一首曲子的时间都不给。

这曲子弹得再好也无人知晓。

没曾想,今日要在御花园里弹起。

她闭上眼,十指熟练地在琴弦上飞舞,扣人心弦振奋人心的入阵曲便有如千军万马般,杀入众人的耳朵。

她们原先以为沈姝会弹奏些风花雪月的曲子,可没想弹的竟是这杀伐果断的入阵曲!

大家都十分惊讶。

还弹得这般好!

那顾清欢更是不由得多看沈姝几眼。

太后则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心,这沈姝琴技好是好矣,但怎么弹的是这首曲子!

不远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他一袭玄色长袍,腰间束着祥云纹样的腰封,长发如墨,面容俊朗,眉眼深沉,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在听到这首入阵曲后,他顿下脚步。

眸光扫向那个在亭台上弹奏此曲的女子,微微眯起凤眸。

是她。

沈姝。

“承玉哥哥,你来了。”顾清欢率先发现的他。

她扬起一张笑脸,朝着谢承玉的方向招招手。

听到这一声甜腻的承玉哥哥,沈姝弹奏的手指一顿,有些慌神,错了音。

谢承玉眉心一蹙,又往沈姝看了一眼。

对那冲着自己热情打招呼的顾清欢,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冷淡。

顾清欢有些意外,往日谢承玉对她总是温柔以待,今日怎的好像很是疏离。

太后也瞧见了谢承玉,欢喜道:“承玉来了,那沈家……三,三姑娘先停下罢。”

太后早就被这入阵曲闹得头疼不已,又不好叫人家姑娘刚弹就停下来,现下寻了个机会,赶紧叫她停了,耳边倒是清静多了。

沈姝见太后这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再次松了口气。

太后这会总不会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她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一旁的沈玥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沈姝,你疯了,我不是让你弹奏春江月吗,你怎么弹奏的是入阵曲?”

“二姐姐,我太慌了,一时间忘了春江月怎么弹。”沈姝委屈地直咬唇,那殷红的嘴唇咬得快要渗出血来。

谢承玉的目光落在那抹殷红上,很快又移开。

沈玥对沈姝恨铁不成钢,今日她本想设计沈姝被太后看上,嫁给英王,然而却处处没有如她的意。

沈芸本来见沈姝被太后点名,有些嫉妒,以为沈姝要入太后的眼了,这会儿看太后对沈姝的琴艺并未表现出赞赏之色来,想来是不太满意的,顿时又放心了。

她轻笑道:“庶女就是庶女,难登大雅之堂。”

“都是姝儿没本事,姐姐们莫要怪罪我了。”沈姝似是被她们说得泫然欲泣,圆圆的杏眼里盛满了泪水。

正在被太后拉着话家常的谢承玉,眸光不由得又落在她身上。

他轻蹙眉心。

又来了。

“承玉,你在看什么呢?”太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见他在看沈姝。

太后凝了凝眉。

这沈姝是庶女出身,若是嫁给英王,虽出身够不上,但因英王不着调,嫁过去也算正正好。

但若是嫁给谢承玉……

太后可就不愿了。

当今的圣上、长公主、以及英王都是太后所出,谢承玉这个孙儿是孙辈里最出色的一个,太后只想为他物色一个拥有高贵出身的世家嫡女,比如顾清欢这样的。

像沈姝这种母亲是教坊司出身的,可配不上她家承玉。

谢承玉收回眸光,淡淡道:“祖母,今日荷花开得正好,不由便多看了几眼。”

“那便好。”

一听是看荷花,太后这才放心了。

只要不是看沈姝就行。

这个沈姝,实在不太讨她欢心,穿得朴素就罢了,还弹那些她最不爱听的曲子,现下又是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好似谁欺负了她似的,果真是庶女出身,小家子气。

她冲身旁的李公公道:“小李子,这回你可是看走眼了。”

李公公再次看了眼沈姝,见她早已没了方才在入宫时那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由疑惑,难道自己真看走眼了?

“沈姝,你这是在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太后随口问了句。

沈姝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战战兢兢道:“回,回太后,没人欺负臣女,臣女只是……只是因为未弹奏好曲子,丢了沈家的脸,臣女的姐姐妹妹们各个都是上京有名的才女,而臣女却……心里一时难受,就忍不住……”

“行了,你弹得不好,哀家又没怪罪你,没必要做出这副小家子气来,倒让人看了笑话。”太后有些不耐。

复又想起了什么,又道:“你说你的姐妹们都是才女,这沈芸在上京确有才女之名,只是其他二位,哀家并未曾听说过啊。”

上钩了。

沈姝敛下眸子,心底勾起一丝笑意。

一旁的沈玥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有所不知,臣女的二姐姐一手好琴技,弹得出神入化,尤其是那首春江月,更是一绝。”

春江月!

这可是太后最爱的曲子啊,一听太后就来了兴致。

“哦?没想到沈二姑娘还会弹春江月啊,不知哀家今日可有幸听听?”

沈玥心里暗道不好。

她狠狠瞪了沈姝一眼,却又不敢拂了太后的意,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太后,是姝儿过于夸赞了,臣女琴技一般,哪有她说的那般好。”

“二姐姐谦虚了。”沈姝继续道:“平日二姐姐就最喜弹奏春江月,如今太后想听,二姐姐可莫要扫了太后的兴致。”


沈玥被沈姝架了上去,上不得也下不得,只能迎着太后期待的目光,坐在长琴前开始弹奏。

她本想随便弹弹,糊弄下太后,可未想沈姝又道:“二姐姐可要好好弹,刚才姝儿已经为沈家丢脸了,若是再来一次,只怕会累及大姐姐的名声。”

拿出沈家女眷的名声来压沈玥,这沈姝,真是有够狡猾的!

沈玥没想到她竟被沈姝这个草包摆了一道!

她今日要是故意弹得不好,人家太后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只怕届时要对沈家女眷发难,若是累及沈家女眷名声,她回了府,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太后发话了:“沈家二丫头,可要好好弹啊,哀家听着呢。”

迫于压力,沈玥不敢乱来。

这一首春江月不说弹得多惊艳,却也是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

太后的神色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悦,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今日这沈玥倒是给她留下了不少的印象。

先是行礼时失态,现在又是弹了一首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的春江月,相比其他贵女,太后还记不住长相,这沈玥甭管好的坏的,起码露脸了。

沈玥心里忐忑不已,她该不会要被太后看上了吧?不要啊!

她才不想嫁给英王那个断袖之癖呢!

一旁的英王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争奇斗艳的女子,心中毫无波澜。

只想快些离开。

沈姝则冷笑一声。

沈玥前世算计她,这一世,她又怎能让她轻松躲过?这英王府,你不想嫁,也得嫁!

真是一场好戏。

谢承玉静静地看着沈姝表演,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玉扳指。

似是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灼人的视线,沈姝回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二人四目相对。

沈姝忙又收回视线,心中有些忐忑。

谢承玉怎在看她?

早在弹琴时,看到谢承玉出现,她的心就已经乱了。

前世她嫁给他为妾,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只能卑微地依靠着他,才能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大周朝风光地活下去。

所以她勾引他、算计他、讨好他、为他争风吃醋,自然也爱过他。

然而她对他的爱,早已在漫长的磋磨中被消耗殆尽。

现在的她,并不爱他。

亦如谢承玉也并不爱她那般。

可到底是前世的夫君,也曾在酒酣耳热过后亲密无间,如今重来一次,与他再次相逢,心底仍是会有波澜。

只是,也就到这了。

今日过后,她与他不会再像前世那般恩怨纠缠。

沈姝神色恢复平静,再看谢承玉的眼神有如在看陌生人一样。

正在静静品茶的谢承玉攥着茶盏的手用力收紧,眸底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承玉哥哥,我们去那边赏花吧。”

顾清欢见谢承玉心不在焉,便以为他是觉着这里人多吵闹,想拉着他去清静些的地方,也好二人独处。

太后闻言,乐见其成。

“承玉,你陪清欢在这御花园四处逛逛,不用守着哀家。”

“不用,我在这挺好的。”谢承玉敛眸,并没有挪步的打算。

顾清欢再次被拒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谢承玉平日里冷淡归冷淡,但那是对别的女子。

他待她,总归与旁人不同。

可今日却好似冷得冰刃一般,把她当成那些普通女子,拒之于千里之外。

而且,她总感觉今日谢承玉的心思在别人身上。

顾清欢拧了拧眉,又觉自己想多了。

谢承玉不近女色,身边就连通房的丫头都没有,又怎会突然对别的女子上心。

见顾清欢有些失落,太后忙打圆场,对着英王道:“逸儿,你带着清欢妹妹去赏赏花,别总在这儿坐着,多去跟这些妹妹们走动走动。”

她还没忘记今日的主角是英王,时刻想着为他寻个贤惠可心的媳妇。

英王不想去,又不敢不听太后的,只能耐着性子起身。

待顾清欢他们走得远了,太后这才笑着摇摇头,“你啊,清欢一个小丫头都主动相邀了,你这样驳她的面子,她心里该多不好受。”

“那又如何?”谢承玉语气冷冷淡淡。

前世,他就是太给沈姝脸了,才会让她蹬鼻子上脸,被她算计了去。

自那以后,他都快对女子有阴影了。

因此不论对谁都是冷冷淡淡,府中也除了沈姝外,未再有别的女人。

至于顾清欢,他从来只当她是妹妹。

若是从前的温柔相待,让她产生了错觉,那也到此为止。

他可不想再来一个像沈姝这般别有用心的女子来算计他。

是了,谢承玉也重生了。

前世,在处理完沈姝的丧事后,他继续回都察院办公。

沈姝已去世,再也没人管他回不回家,管他饿不饿肚子,也没人会费劲心机地揣摩他的喜好,讨他的欢心。

谢承玉觉得甚好。

他本就不需要这些。

沈姝没了便没了。

然而在都察院的那些日子,他却开始日日失眠,每日起来便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审问犯人时都缺了些威慑力。

他还时常做梦,梦里都是沈姝的身影。

只道是沈姝这人阴魂不散,就连死了也不肯放过他,日日缠着他。

日子就这般过着,直到某日,他睡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再次睁眼,他便回到了十九岁这年,他还未与沈姝纠缠之时。

想来是上天也看他可怜,前世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勾引算计,不得不纳她为妾,今生便重来一次,让一切拨回正轨。

太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免担忧。

都到娶亲的年纪了,还对女子这般冷淡,这可如何是好。不由又想起英王的癖好,再想到谢承玉也不近女色,该不会……

看向谢承玉的眼神越发怀疑。

谢承玉拧眉,只觉太后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正想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落水的声音,随即御花园里传来女眷们的尖叫声。

“不好了!沈家姑娘和英王殿下一起掉进池子里了!”

话落,还未等太后反应过来,就见谢承玉腾地起身,朝着那群女眷们快步走去。

太后回过神来,听到英王也落水了,忙跟上前去。

看到谢承玉和太后都过来了,一众女眷们忙退到一边。

眼神不由偷偷地打量着谢承玉。

方才在亭台上,她们不好意思抬头直视谢承玉,毕竟那样会让人觉得孟浪,现下趁着场面混乱,那些平日里心仪谢承玉的贵女们,忙不迭地偷看他。

这谢小世子,依然这般的丰神俊朗,令人见了心生欢喜。

然而谢承玉却并没有在意她们,他的目光在岸边逡巡一圈,直到看到沈姝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身上滴水未沾时,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沈姝此刻正紧张地看向荷花池,嘴里不住道:“二姐姐,二姐姐你别担心,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那在池子里和英王一道挣扎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二姑娘沈玥。


只见池子里,沈玥不住地挣扎。

她似是水性不好,害怕沉下去,一双手不停地往身边扒拉,然后就扒拉到了与她一同落水的英王身上。

落水的人一旦抓到浮木,就不肯松手。

她手脚并用,整个人都扒在了英王身上,在水里的她浑身湿透,二人这样紧紧贴在一起,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岸上的人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太后也蹙起了眉。

沈芸更是心生不满,心里暗暗觉得沈玥今日倒不如淹死在这御花园,也省得回去丢她们沈家的脸!

沈落慌慌张张地看着沈玥,似是担心害怕二姐姐真的出事。

而沈姝则在岸边哭得梨花带雨,“谁来救救二姐姐,二姐姐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身子却未曾挪动一步。

好一个姐妹情深。

过了许久,在宫人的相救下,二人一起被救上了岸。

沈玥整个人还趴在英王身上,她在水里挣扎,没了力气,自然也没有劲儿松开扒住英王的手。

英王整日养尊处优惯了,猛地落水,也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这一幕,太后面色一沉,吩咐道:“还不快把英王和沈二小姐带去收拾一番。”

“是。”

宫人们动作迅速地带着他们离开了御花园。

其他女眷们低头不敢多言,心里却是把这事儿给仔细琢磨了一圈。

好端端的,这沈二姑娘怎会突然落水?还刚好和英王一块落水,莫不是存了想要嫁入王府的心思,故意来的这一出吧。

毕竟这年头庶女为了上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太后凝了凝眉。

想到沈玥,不由轻笑了声。

看来这位沈家二姑娘,倒是她小瞧了。

先是在行礼的时候失态,那时怕是就已在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后又弹奏春江月,虽弹得一般般,但她听得出来,这是故意不想弹好呢。

种种手段都不过是为了让她对她留下印象。

现下又拉着英王一道落水,大庭广众下把这一切坐实,这英王妃的位置不就手到擒来?

虽说今日是来为英王选媳妇,但这么心机的姑娘,太后不是很想选,可事已至此,今日这事传出去,这沈二不嫁英王都难!

……

宁寿宫里。

沈玥被宫女们带去沐浴,换新的衣裳。

当她一切收拾妥当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到今日这一遭过后,她就不得不嫁给英王,不由得恨恨地捏紧帕子,眼中盛满了怒意。

“沈、姝!”

跟着宫人们准备出宫的沈姝,走在半路上,不由得笑出了声。

沈玥啊沈玥,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方才在御花园赏花时,沈玥见英王过来,故意拉着她去和英王套近乎,想把他们俩推进池子里,让她不得不失了清白好嫁给英王。

可她不知的是,沈姝时刻在防备着她,见她有所动作,就顺势假装要跌倒,从背后将他们二人撞进了池子里。

因人多混乱,没人看见这一幕。

沈玥知是沈姝推她下去的,英王则压根没看见是谁动的手。

事后就算要查起来,也根本不好查。

宫门外,云黛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她家小姐出来,忙迎上去。

“咦,怎么不见二小姐?”她疑惑道。

沈姝笑了笑:“太后娘娘太喜欢她了,要留她在宁寿宫过夜呢。”

“啊?”云黛有些惊讶。

见沈姝一点也不着急,不由道:“怎么让二小姐在太后娘娘面前得了脸,那日后小姐你在府里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沈玥若是得了太后赏识,日后怕是尾巴翘上天。

沈姝笑而不语。

前世,她被太后相中,那可是实打实的喜欢,赏了好些金银首饰给她。

赏花宴上她大出风头,回到府里也是脸上贴金。

可沈玥就不一样了。

她并没有被太后相中,反而还落得了个心机深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名声。

虽同样要嫁给英王,这过程可大不一样,明日等沈玥回府,怕是要被大夫人好生数落一番。

另一驾马车上的沈芸和沈落,脸色都甚是难看。

沈芸气道:“这些庶女真是上不得台面,今日我们沈家都脸都被沈玥丢尽了。”

沈落也跟着点头,“是啊大姐姐,你说今日二姐姐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名声?”

沈芸冷冷抬眉:“她敢!”

……

宫中。

一名小太监悄悄对面前的玄衣男子道:“世子,我亲眼所见,今日在御花园里正是那沈家三小姐将沈二和英王殿下推下池子的。”

“知道了。”

谢承玉点点头,掏出几枚银锭,递给那小太监。

“再去查查今日之事,还有谁看见了。警告他们不准说出去,若是谁敢透露半字,死。”

他眉眼阴沉,眼底尽是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太监没有多问,只道:“是!”

这太监是谢承玉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只听令于谢承玉。

虽不知道为何谢承玉要管沈三小姐的事,但既然吩咐下来了,便去做。

待那太监走后,谢承玉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绸帕子。

帕子上绣着几朵清丽的莲花,正徐徐盛开。

然而帕子的一角却沾了丝丝血迹。

他紧紧攥着这方帕子,眉心越蹙越深。

这是前世,沈姝亲手为他绣的。只是不知为何,重生后,这方帕子也跟着一起出现,明明他记得它早已被他丢弃。

看到这帕子,就好似看到了沈姝。

他将帕子收回怀里。

这沈姝,演技还是同上一世一般拙劣,让人一眼看穿。

还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谢承玉明明可以选择不理会,却还是习惯性地为沈姝收拾起了烂摊子。

想到今日沈姝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与前世大大不一样。

前世,他也是在御花园初次遇到沈姝。

那时她打扮得雍容华贵,璀璨夺目,远远地就看见她身上的金银珠宝在日光的照射下反着光,着实是晃他的眼。

她弹奏一曲春江月,颇得太后欢心,赏了好些物件给她。

那日过后,太后便有意将沈姝许给英王,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姝才会攀附到他身上来。

前世关于英王的种种传言,他也是后来纳了沈姝后才知晓的。

而今日入了太后眼的人却成了沈玥,不仅弹奏春江月,还与英王一道落水,只怕今日过后,那要被许婚嫁给英王的人,便是沈玥了。

谢承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日所发生的事,竟与前世截然不同。

不过唯一让他觉得和前世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的,倒是沈姝对他的心思。

今日沈姝弹奏的入阵曲,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想到前世沈姝为讨他欢心,没少摸清他的喜好,今日初次相见,却也和前世一样,弹的曲子投了他的所好。

难不成沈姝她其实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起了勾引他的心思?


翌日。

沈玥从宫中回来,面色极为难看。

还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被大夫人叫了去,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

沈玥昨日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沈家其他还未出嫁的女眷,大夫人江氏对嫡女沈芸沈落十分看重,为她们挑选夫婿更是慎之又慎,却没想竟被沈玥这没脑子的弄得沈家女眷名声受损,自然很是不满。

现下宫里那边还没来消息,也不知沈玥日后会不会嫁进英王府,若是嫁了,也不枉她整这么一出,若是没嫁,那倒真是让外人看沈家的笑话了。

前世,沈姝勾引谢承玉一事,也让沈府蒙羞。

那时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人是她。

而现在就成了沈玥。

说到底也是沈玥自食恶果,若不是她设计沈姝嫁英王,沈姝前世也不会自毁清誉招惹谢承玉,而今生沈玥依然故技重施,沈姝又怎能放过她。

沈玥在祠堂跪的头一夜,就因滴水未进而饿得头脑发昏,差点晕了过去。

温姨娘担心她挺不过去,半夜偷偷给她送吃食过来。

沈玥一边吃,一边眼里闪过恶毒的光,“姨娘,都是沈姝那个贱人害的我,若不是她,我又怎会……”

温姨娘心疼地抚摸着沈玥的发丝,她对这个女儿也是极为看重的,看到女儿不得不嫁给英王那个断袖之癖,心里对沈姝恨得不行。

“叶氏那个老狐狸精,生出了沈姝这个小狐狸精,竟敢算计我的玥儿,你放心,姨娘不会轻饶她的。”

温姨娘暗暗咬牙,心底已然有了主意。

三日后,沈玥从祠堂出来,因跪得太久,又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她本想回房休息,恰好这时,宫里来了消息。

李公公拿着太后的懿旨站在沈家院子里宣读,“沈家二姑娘沈玥,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太后甚是喜欢,特为其指婚,嫁与英王为妾!”

什么?

跪在地上的沈玥接过这道指婚,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要嫁给英王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个王妃,现在居然成了妾室!

沈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玥儿!”温姨娘忙上前扶住她。

经此一遭,沈玥现下在整个沈府都成了笑话般的存在,无数下人在背地里说起此事,都嘲笑不已。

只道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

“小姐,你是没看到二小姐听到指婚时那个脸色,太好笑了。”云黛拿着这事说了一整天,越说越觉得解气。

那个二姑娘之前仗着温姨娘受宠,整日在府中耀武扬威。

对待她家小姐的态度,总是有种隐隐的优越感,明明大家都是庶出,她却总是摆出嫡出的架子,也就她家小姐迟钝,才没有察觉到二姑娘对她的恶意。

沈姝笑了笑,心里却并没有太高兴。

她想到前世,谢承玉当众要纳她为妾时,脸上那抹好似被人打过般的火辣辣的疼。

那种耻辱,以及众人看向她时鄙夷的眼神,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无法忘怀。

如今沈玥也尝到了她前世的痛苦滋味,她轻笑了声,这都是沈玥自找的。

不过她也知她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沈玥和温姨娘怕是不会放过她。

果然,没过几日,温姨娘的报复就来了。

看着本该每月发放到他们锦香院的十两月银,被克扣到只剩五两,云黛气得不行。

“小姐,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虽然他们三房在府中不受待见,但还从未有过克扣月银的行为。

必是那温姨娘从中作梗。

“温姨娘为了讨好大夫人,给她送了不少好物件,大夫人看在这些物件的面子上,克扣我们三房的月银,是他们做得出的事。”沈姝冷冷道。

“那……那怎么办……”云黛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五两银子,光是打点下人都能去了大半,更别提还有叶姨娘每月吃药的钱……”

叶姨娘是沈姝的生母,因常年卧病,每月都需要大量的银钱补身子。

沈姝眼中闪过一道森冷的光,她起身,朝屋外走去。

“云黛,走,跟我去把银子讨回来。”

该他们三房的,一分也别想少!

今日宁安侯夫人长公主殿下来访,大夫人江氏正在府中宴客。

沈姝找来时,被江氏身边的刘嬷嬷拦在外头不让进。

“三姑娘,请留步。”刘嬷嬷微抬下巴,仗着自己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向来不把沈姝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若是前世的沈姝,此刻恐怕早就惶恐地离开。

可现在的她却已是在侯府当了二十多年姨娘的她,在侯府那个地方,没人庇护,不受宠爱,她但凡软弱点,早就被人吃得渣滓都不剩了。

她只能学着自己强大。

如今见到刘嬷嬷在她面前这般嚣张,她冷笑一声,一个狗奴才而已,也敢挡她的道?

“这个月我三房月银减了一半,无论如何我都找大夫人得问个清楚,刘嬷嬷,你让开。”

“大夫人有贵客款待,容不得你在这放肆。”刘嬷嬷寸步不让。

沈姝看了云黛一眼,冷冷下令:“云黛,请刘嬷嬷到一边去。”

“是!”云黛一口应下来,随即伸手就要把刘嬷嬷推开。

刘嬷嬷脸色一变,怒道:“大胆!我乃大夫人的人,三姑娘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我家姑娘是府里正经的主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云黛叉着腰回怼。

她早就看刘嬷嬷不顺眼了,平日里顾及沈姝,不敢妄动,今日沈姝都亲自发话了,身为沈姝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自然要为主子分忧。

沈姝赞赏地看了云黛一眼。

好丫头,没白疼她。

见沈姝不仅没被自己吓退,反而连她身边的小丫鬟都敢对她不敬,刘嬷嬷愈发的怒了。

“没规没矩的丫头,今天就让我刘嬷嬷来教训教训你,告诉你这府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说罢,她抬手就要往云黛脸上扇去。

动作太快,云黛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打,沈姝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刘嬷嬷的手腕,手上的力道不大不小,却让刘嬷嬷无法挣脱。

刘嬷嬷脸色难看极了。

她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除了老爷老夫人和大房的人之外,其他几房的庶子庶女奴才丫鬟们见了她,都是恭敬有加,她还从未被一个庶女这样对待过。

她涨红着脸道:“三姑娘,你若再不放开,等大夫人知道了,有你好看!”

“是吗?”

沈姝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那抹狠厉的颜色,却让刘嬷嬷悚然一惊。

沈姝素来唯唯诺诺,什么时候气势变得这般咄咄逼人?


“你刚才说,要教我谁才是沈府真正的主人,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说罢,沈姝用力拧着刘嬷嬷的手腕,直到刘嬷嬷吃痛到脸色扭曲,嘴里嗷嗷叫,这才松开了手。

然而下一瞬,沈姝却突然往自己的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却不偏不倚地让自己那张白嫩的小脸留下了红痕。

不止刘嬷嬷,云黛也看呆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干嘛打自己啊?

未几,就见沈姝娇弱地倒在地上,她捂着脸,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平日你在府中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今日却连主子都打,是,我只是沈府一个小小庶女,但也不是任你这般欺辱的……”

一边说着,一边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落,本就是个娇软无依的美人儿,这般哭起来,更是惹人怜惜。

刘嬷嬷不知沈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有些不满道:“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方才又没碰……”

“到你”二字还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沈府就是这般管教下人的?”

只见一个穿着黛青缕金团花锦绣芙蓉裳,梳着凤髻,头戴点翠云形玛瑙凤形钗,气质雍容华贵,神情不怒自威的贵妇人走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大夫人江氏,以及嫡女沈芸。

江氏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忙上前道:“刘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贵妇人紧蹙着秀眉,眼神冰冷如实质,“一个小小的嬷嬷,竟敢随意打骂府中的小姐,真是成何体统!”

江氏身子一颤,看向刘嬷嬷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刘嬷嬷自知不好,吓得忙跪了下来,“夫人,我没有打骂三姑娘啊,是三姑娘她自己打的自己……”

沈姝闻言,眼泪落得更凶。

“刘嬷嬷,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一旁的云黛会意,也忙扑到沈姝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你受委屈了,平日里刘嬷嬷就是这般对你,今日当着夫人的面,自是越发的嚣张,我们家苦命的小姐啊,就因为是庶女出身,就要被人这般对待……”

听着这话,贵妇人的脸色越发的差了。

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安侯夫人长公主殿下!

“大胆刘嬷嬷,竟敢在长公主面前满嘴胡言,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江氏冲着刘嬷嬷使眼色。

她当然也看出了长公主的不满,虽有心护刘嬷嬷,但表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要为沈姝主持公道的样子。

刘嬷嬷回过神来,连忙向长公主不住磕头:“长公主殿下,老奴所言全部属实,是三姑娘有意诬陷老奴,还请长公主殿下为老奴做主啊!”

长公主眼神冷漠地看向刘嬷嬷,“三姑娘虽是庶出,却也是府中的正经主子,你倒是说说看,她为何要诬陷你一个奴仆?”

方才她走过来时,分明就看见这恶仆对沈三姑娘又打又骂,现下竟还想狡辩。

长公主年幼时在宫中陪母后住过一段时日的冷宫,受尽了人间冷暖,对这种恶仆最是厌恶痛恨,今日看到沈姝这般娇弱的美人儿,竟因庶女出身,就被府中奴仆打骂,不免心生怜惜。

沈姝就是深知长公主痛恨这个,才故意这般做局,引刘嬷嬷上钩。

前世,也是在今日,长公主来沈府做客。

只是名义上是做客,背地里却是来相看沈芸的。长公主为了谢承玉的婚事,愁碎了心,京城里大大小小官宦人家的嫡女,她都去相看过。

沈芸的才情闻名上京,长公主慕名而来。

沈姝记得前世长公主对沈芸挺满意的,后来还邀沈芸去侯府做客,为掩人耳目,还顺带捎上了沈姝沈落沈玥几人。

也就是趁着那次进侯府,沈姝使劲浑身解数勾引算计谢承玉,终是自毁清誉嫁进了侯府,成了谢承玉的妾室。

如今这一世,沈姝已不可能再做谢承玉的小妾,却还是要利用长公主一番。

今日有长公主在,江氏无论如何都不能坐实了沈府任由恶仆欺辱庶女的罪名。

不然沈芸嫁进侯府就无望了。

沈姝低头轻笑了声,随即虚弱地站起身来,朝着长公主福了福身。

“拜见长公主殿下,还请殿下为姝儿做主。”

说罢,她扬起苍白的小脸,眼中秋水泠泠,如风中的小白花般,看上去好不惹人怜爱。

刘嬷嬷这才知沈姝打的什么好算盘,她心里暗骂一声,沈姝这小贱蹄子,竟敢算计她!

但她已着了沈姝的道,此时骑虎难下,只能不住地冲着长公主磕头。

“长公主殿下,奴才是冤枉的,我也不知为何三姑娘要这般诬陷老奴,还请长公主殿下明察!”

长公主对刘嬷嬷的求饶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沈姝道:“三姑娘,你受了何委屈,尽管说,本宫替你做主。”

早就听闻沈家这位三姑娘,长相昳丽娇美,是难得的美人儿。

今日一见,果然可人。

长公主颇为欣赏地打量着沈姝。

一旁的沈芸见了,眼中不免暗恨。

今日长公主是来相看她的,却没想竟让沈姝搅了局。

为了让长公主的注意重回自己身上,沈芸开口道:“是啊三妹妹,难得今日长公主殿下在此,你有何委屈尽管说,若事情属实,不用长公主殿下开口,我也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言语间,尽显沈府嫡女的深明大义。

长公主对沈芸的这番话也是满意地点点头,是个识大体的。

沈姝没兴趣同沈芸争长公主的宠爱,毕竟这一世她又不给谢承玉做妾了,她只想利用长公主,达到要回被克扣的月银的目的。

于是她开口道:“回长公主殿下,今日本是府中发放月银的日子,我们三房每月的月银是十两银钱,可不知怎的,今日发放到三房的月银竟只有五两,我本想向大夫人问个明白,却没想被这恶仆挡在了外面,不仅不让我去见大夫人,还各种欺辱我们主仆二人。”

“刘嬷嬷,你可有要解释的?”长公主问。

刘嬷嬷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毕竟她拦着沈姝不让她进去,并欺辱她们主仆二人是事实。

随即,长公主看向江氏:“这虽是沈府的家事,我不该管,但贵府三姑娘与我有缘,今日既让我撞见了,那我就管上一管,沈夫人,这好端端的,为何克扣三姑娘房里的月银?”

江氏拿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被长公主当面撞见府里这些腌臜事,她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江氏心道都怪温姨娘那小贱蹄子,仅拿几匹留花阁上好的浣花锦料子收买她,就让她克扣沈姝房里的月钱。

沈姝也是个贱的,她是主母,看她不顺眼克扣她房里的银钱怎么了?

还兴师动众到闹到了长公主头上。

江氏出身寒微,当年在沈丘未发迹之时与他成亲,后沈丘一路官拜工部侍郎,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那眼皮子却始终浅了。

温姨娘出生江南商贾富家,出手阔绰,随便拿几样奢靡之物献给江氏,就能讨得她欢心。

江氏在心里将这二人都痛骂了一遍,随即恶狠狠地看向刘嬷嬷道:“刘嬷嬷,你这个刁奴,定是你私下昧了三房的月银!你该当何罪!”

刘嬷嬷闻言,顿时脸色煞白。

“奴,奴才没有啊……大夫人您明察……”

江氏却继续训斥道:“还不敢承认,来人,拖下去,将她大打三十大板!看这刁奴承不承认!”

刘嬷嬷是江氏的心腹,今日这锅只能由刘嬷嬷来背。

打三十大板虽然痛,但事后她会为刘嬷嬷请大夫看伤,再好生休养休养,不会有什么大碍。

更何况府中家丁都是她的人,打板子的时候放点水,也不会怎么样。

刘嬷嬷心知今日自己这三十大板怕是逃不掉了,只能低声应了下来。

“老,老奴知错……”

“至于三房的银钱,少了的我都会如数补上。”当着长公主的面,大夫人只能咽下这口气。“沈姝,你可满意?”

眼见家丁们就要上来将刘嬷嬷拖下去,突然,沈姝出声:“且慢!”

只是打三十大板?这未免也太轻饶刘嬷嬷了。

沈姝今日就要杀鸡儆猴,让府里的人知道三房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这个处理,姝儿不满意!”她走至刘嬷嬷身前,冷冷瞥了她一眼:“一个小小刁奴,就敢昧掉府中主子的银钱,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刁奴,除了打三十大板外,还应当赶出沈府才是!至于补上银钱,这本就是我三房的银钱,补上不是应当应分的事吗?”

见沈姝不肯轻易放过她,还要将她赶出府,刘嬷嬷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忙继续跪地求饶。

“不要啊大夫人,您不能把老奴赶出沈府……老奴年事已高,离了沈府老奴还怎么活啊!”

刘嬷嬷一家子可都在沈府为奴呢,都是仰仗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才能让一家子在府中过得如鱼得水。

如若她被赶了出去,还是因昧主子银钱的缘故被赶出,她都不敢想她的家人在府中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江氏也皱紧了眉头,这个沈姝,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还是说,大夫人有意偏袒这个刁奴?”沈姝戏谑地看了江氏一眼。

“怎,怎么会,那就依三姑娘所言,将刘嬷嬷撵出府去,日后永不再用。”江氏咬着牙道。

如若不是今日长公主在此,她又怎会让沈姝得逞!

江氏心里憋得慌。

长公主点了点头,“那今日本宫就在此做个见证,此等刁奴,沈府日后不得再任用。”

这话彻底绝了江氏日后再把刘嬷嬷召回府的打算。

闻言,刘嬷嬷彻底瘫坐在地,被人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刘嬷嬷的惨叫和求饶声,江氏听得脸色难看至极。

长公主则赞许地看向沈姝,这沈府的庶女倒是教得不错,处理事情来有条不紊,不卑不亢,很有大家风范。

想来嫡女应该会更出色才是。

“好了,倒也不必为了一个恶仆毁了好心情。”长公主笑了笑,对沈姝道:“我们正要去后花园赏花,沈三姑娘不如陪本宫一道?”

“长公主殿下相邀,是姝儿的福气。”沈姝福了福身。

沈芸看到长公主竟然约沈姝一道赏花,眼中暗含嫉妒之色。

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该不会要入长公主的眼了吧?

沈芸想到沈玥那日在宫中勾引英王的画面,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沈姝该不会跟沈芸一样,也想做出那等攀龙附凤的事来?

如若她敢,她必不会放过她!

沈姝却没有注意到沈芸在想什么。

她只是想到前世,她不惜自毁清白算计谢承玉,嫁入侯府为妾,引得长公主对她很是不满。

后来她花了很多心思,费力讨好长公主,又生下了谢麒这个侯府唯一的长孙,这才使得长公主对她态度缓和。

今生她还未做什么,长公主就已待她和颜悦色,不由有些心绪复杂。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长公主才离开沈府。

待长公主一走,一直表现得温婉贤淑的沈芸,突然就变了脸色。

一想到刚才在后花园里,长公主时不时地被沈姝说的话逗笑,注意全放在沈姝身上,倒把她给忽略了的样子,沈芸就气得浑身发抖。

她恶狠狠地看向沈姝,语气阴冷道:“沈姝,你好大的胆子!”

沈姝知沈芸在介意什么,但是她方才都未使出前世讨好长公主的一成功力,长公主就是要同她说话,这又能怪谁?

沈姝心中也是很无奈。

“大姐姐你放心,我只是一介庶女,就算长公主再怎么喜欢我,也不会生出让我嫁给世子的想法的。”

“你心里清楚就好!”沈芸并未因沈姝这般说,而相信她。

毕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

“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嫁入侯府,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这样的人?”沈姝有些被气笑。“我什么样的人?”

“惺惺作态,诡计多端,别以为从你那个教坊司出身的娘那里学了些狐媚手段,就能让所有人都为你倾倒,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

闻言,沈姝脸色一变。

她最讨厌别人提及她娘亲的出身。

沈姝语气冷冷道:“大姐姐,我无意与你争,但你若是惹怒了我,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心愿落空的滋味。”

“你……你放肆!”沈芸气极。

“还有,大姐姐,你说若是长公主殿下知道大姐姐其实早已有婚约在身,你说,她还会让你嫁入侯府吗?”沈姝凑到沈芸耳边,悄声说道。


沈姝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沈芸的脸色顿时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姝。

怎、怎么会?

她怎会知道自己……

她想抓着沈姝问个明白,然而沈姝早已抽身离开。

一回到锦香院,叶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春桃就进来道:“小姐,姨娘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沈姝颔首,对于叶姨娘找她一事,并不感到意外。

走进叶姨娘房里,刚一进去,就听到叶姨娘冷漠的声音。

“跪下。”

沈姝没有动。

叶姨娘转过身来,一张清冷姣好的面容上盛满了不悦。

“我让你跪下,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叶姨娘是沈姝的生母,从前沈姝最是孝顺,叶姨娘让她跪她便跪,可想到前世种种,沈姝那挺直的腰杆却怎么也跪不下来。

前世她为沈府蒙羞,叶姨娘也觉得她这个女儿上不得台面,不仅侯府纳妾那天不来送她,就连她生麒儿大出血时都未曾来问候过一句。

她知她在姨娘心里从来就没有份量,这份母女情早在前世就已消耗完了。

可即便如此,她的内心也还是对叶姨娘无法释怀。

“我又没做错事,为何要跪?”沈姝梗着脖子,语气强硬。

叶姨娘被气笑了,“沈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原来是为了沈玥兴师问罪来了。

沈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虽未承认,但到底是母女连心,叶姨娘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越发肯定就是沈姝做的了。

她恨恨道:“我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去争,不要去争,你怎么就是不听?!”

得知沈姝今日为了被克扣的五两月银,跑去找大夫人质问,叶姨娘就恨得不行,再加上沈玥的事,叶姨娘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个不省心的。

“如若我不去争,那今日被指婚嫁给英王的人,就是我!”沈姝静静地看着叶姨娘,语气里有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渴求。

然而叶姨娘只是道:“嫁给英王有什么不好,你一个庶女,能嫁进英王府是你的福气!”

“福气?”沈姝觉得好笑,“姨娘,你知道英王是个什么人吗,他有断袖之癖!难道你忍心让我下半辈子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

听到英王的秘辛,叶姨娘神色明显地怔了怔。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眼眸里有过一丝挣扎,须臾她狠心道:“那也是你的命!这是你欠沈家的!”

听到这话,沈姝心里对叶姨娘最后一丝渴望也没了。

这就是她的生母。

她的语气凉薄至极,“不,姨娘你错了,我不欠沈家的,欠沈家的人是你自己。”

当年叶姨娘在未出阁前也是官宦小姐出身,却因家中获罪,沦落教坊司。

沈家同叶家先前有婚约,念及旧情,便向圣上求情,将叶姨娘赎出了教坊司。

也正因如此,叶姨娘对沈家一直都是感恩讨好的态度,她感激沈丘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嫁给沈丘后,她拼命讨好沈丘,讨好老夫人。

对大夫人、温姨娘的欺辱更是听之受之,就连女儿被欺负了,也只是叫她隐忍。

沈姝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忍够了。她的生母不为自己的前程盘算,她还不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

姨娘欠她爹的,她又不欠,姨娘的债凭什么让她来还!

“姨娘,我不像你那么窝囊,窝囊到连温姨娘害死了你的儿子,你都不敢去报复。”

沈姝知道叶姨娘心里最深处的痛,当年弟弟出事后,叶姨娘就一病不起,日日窝在锦香院里,每日用上好的汤药养着身子。

果然此话一出,叶姨娘那一贯冷静的面容就露出一抹厉色。

“住嘴!”叶姨娘抓起放在一旁的鞭子,就往沈姝身上抽去。

她虽这些年身子孱弱,可在教训沈姝这件事上,力道却依然从未减过半分。

沈姝猝不及防,一下没躲过,细嫩的背部被抽得皮开肉绽。

“你弟弟的死是意外,你休要再胡说八道!”

话落,叶姨娘又是一鞭子抽来。

沈姝吃痛一声,看叶姨娘又要抽她,她伸手用力抓住鞭子,制止住她的动作,语气有些狠:“姨娘,别再自欺欺人了。”

叶姨娘气到红眼,她咳着声道:“沈姝,你这个不孝女,我真是后悔生了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沈姝心下一片寒凉,心里的痛比这身上的痛还要来得厉害。

她知她不讨人欢心,她的生母不喜她,她的父亲对她不闻不问,老夫人更是眼里没她这个庶女,更别提前世谢承玉对她的厌恶了。

她这一生就是讨人嫌,但那又如何?她可以自己爱自己。

她看向叶姨娘,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姨娘,你是我的生母,今日这一鞭,我不与你计较,就当是还了生育之恩,可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再任你这般欺我!”

话落,她甩开鞭子,转身离开了房中。

叶姨娘看着她的背影,悻悻地站在那。

她总觉得今日这个忤逆她的沈姝,和从前乖顺的她相比,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夜里。

云黛心疼地给沈姝上着药,语气里是对叶姨娘的不满,“姨娘她怎么能对您下这个狠手,明明小姐您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叶姨娘这些年对小姐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竟还为了二姑娘的事与小姐置气。

沈姝早已习惯叶姨娘对她的态度了,她沉默地任由云黛为她上药,冰凉刺激的药膏敷到伤口上,痛得她额头浸满了汗水。

但她仍忍着一声不吭。

半晌,她幽幽道:“云黛,我要离开沈家。”

她在沈家爹不疼娘不爱,她若不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迟早有天会被他们逼着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

若是再像前世一样嫁给人做妾,那她岂不是白白重生了?

“小姐,你打算怎么做?”云黛没有什么想法,小姐想做什么,她支持就是了。

沈姝知道,作为一个闺阁女子,想要离开沈家,除了嫁人外别无他法。

但起码,她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嫁的人。

蓦地,沈姝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站在树下,迎着微风长身玉立,他嘴角噙着笑,看向她的眼神温润如玉。

她心尖一颤,明亮的眸子里好似想起了从前,透着一抹怀念。

如若是嫁给他,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喃喃道:“那个人,应该也快要到上京了。”

云黛不解:“何人?”

“你的……未来姑爷。”沈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美得勾魂摄魄。

这一世,她不要再给谢承玉做妾,她要当就当风风光光的正头娘子!

她要嫁一个爱她护她待她好的人,让那些盼着她不好的人看看,她的日子过得有多招人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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