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秋花沈战梧的武侠仙侠小说《替嫁绝嗣长官?好孕娇娇一胎三宝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李秋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80年,小龙湾村。“小雉!娘给你跪下好不好?”“算娘求你了,就替你姐姐嫁给沈战梧吧!他即便残疾了,也还是个军人,你嫁过去,日子不会差,以后你姐姐也会帮衬你,不会让你吃苦的。”李秋花声泪俱下的模样,仿佛阮青雉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她就敢当场撞死。替嫁?沈战梧?残疾?什么跟什么啊?她不是死了么?怎么地狱里也有包办婚姻的?阮青雉眉头紧锁,从眩晕中挣扎出来,愣神地看着屋子里崭新又特有年代感的家具,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穿越了!!从堂堂一名中医泰斗兼全能特工穿到了一个八十年代刚刚跳河自杀的小村姑身上!原身与她同名同姓。也叫阮青雉。原身的记忆里李秋花带着女儿嫁给丧偶的阮志国,成为她的继母。半年前,她给上高三的女儿说了一个亲。男方是槐树...
《替嫁绝嗣长官?好孕娇娇一胎三宝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1980年,小龙湾村。
“小雉!娘给你跪下好不好?”
“算娘求你了,就替你姐姐嫁给沈战梧吧!他即便残疾了,也还是个军人,你嫁过去,日子不会差,以后你姐姐也会帮衬你,不会让你吃苦的。”
李秋花声泪俱下的模样,仿佛阮青雉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她就敢当场撞死。
替嫁?沈战梧?残疾?
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是死了么?
怎么地狱里也有包办婚姻的?
阮青雉眉头紧锁,从眩晕中挣扎出来,愣神地看着屋子里崭新又特有年代感的家具,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是真的穿越了!!
从堂堂一名中医泰斗兼全能特工穿到了一个八十年代刚刚跳河自杀的小村姑身上!
原身与她同名同姓。
也叫阮青雉。
原身的记忆里李秋花带着女儿嫁给丧偶的阮志国,成为她的继母。
半年前,她给上高三的女儿说了一个亲。
男方是槐树村的,目前在盛阳市参军,年龄有点大,已经二十八了。
但对方给的彩礼多。
足足有五百块!
李秋花见钱眼开,等不及男方回来见面,就收了钱订了婚。
谁成想,盼了大半年,人没盼来,却盼来了沈战梧受伤残疾的消息。
听说一条腿没了。
沈家连夜过来让阮苗苗两天内过去随军结婚。
这下阮苗苗傻眼了,立刻哭着喊着要退婚,她宁可绝食死了,也绝不嫁给一个残疾人。
李秋花也不想女儿跳火坑。
可彩礼已经给儿子盖房子买家具了。
家里现在没钱了…
最后,她把主意打在继女身上,让她替女儿嫁给沈战梧。
这些年原身本就过得凄惨,与其逼她嫁给残废,还不如让她一死了之。
一大早原身就跳了河。
幸好被一个放羊的大爷看到救了下来。
再睁眼,就是穿过来的自己。
阮青雉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臂,直接拒绝:“我不嫁。”
“阮青雉!!”
阮家小儿子冲出来讥讽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姐不想要这门亲事,就凭你也配找个军人结婚?没有镜子总有尿吧,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劝你见好就收,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青雉睨了‘耀祖少爷’几眼。
发现他和阮志国长相一样,都是小眼睛,酒糟鼻。
今年刚满十四岁,正是变声期的时候,嗓子沙哑又尖锐,难听死了。
阮青雉一脸厌恶地掏掏耳朵。
然后!
猛地抬脚踹过去!!
我让你叭叭!
我他妈踹死你!
阮青雉几乎用尽了全力,这一脚正好蹬在少年单薄的胸口上。
他这口气差点没了!
少年捂着剧痛的胸口靠在娘的怀里,恶狠狠地骂道:“小贱人,你他妈有病啊!”
阮青雉双手叉腰,朝他呸了一口:“我呸!你妈才有病呢!”
“你是个什么东西?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子真当自己是家里的老子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今天你敢跟我没大没小的,明天你就敢剁了咱爸!”
话音微顿,少女的视线冷冷扫过他们,继续道:“我说不嫁就不嫁,我敢跳一次河就敢跳第二次!跳之前,我还要让全村人知道,是你们逼死我的!你们一辈子别想抬!头!做!人!”
阮苗苗站在一旁,突然朝她歇斯底里地吼:“好!不用你嫁!这河也不用你跳!我来跳行了吧!”
她眼睛通红,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阮青雉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半躺着,挑眉催促:“要跳就快点嘛,磨蹭什么呢?阮志国不是你亲爹,李秋花是你亲妈吧,你真忍心看她跪下来求我吗?”
阮苗苗咬唇瞪着炕上的少女,赌气道:“好,如你所愿!”
说完,她转身往外冲。
阮志国和李秋花见状死死拦着。
阮苗苗拼命挣扎,嘴里嚷嚷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李秋花见拦不住闺女,转身爬到阮青雉身边,双膝噗通跪下,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着:“小雉!娘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娘求求你,只要你肯嫁给沈战梧,我把命给你都行!”
阮青雉嗤笑:“净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她坐好,看着女人直接说道:“让我替嫁也行,彩礼必须分我一半!”
李秋花拔高嗓音:“什么?”
“不愿意算了,让你闺女去随军吧。”
阮青雉一骨碌躺下,背过身去。
阮苗苗见她拒绝得干脆,又开始哭起来:“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这辈子没机会孝敬你们了,等下辈子吧!”
听着女儿痛彻心扉的哭声,李秋花打了个哆嗦。
她以后还指望苗苗念完大学,挣了钱孝敬自己呢,可千万不能嫁给一个残废军人。
“只有一百,多了没有!”
李秋花忍着肉疼,伸出一根手指:“你想狮子大开口,那今晚我们一家四口,一人一瓶敌敌畏,陪你一起上黄泉路!”
阮青雉得逞地勾了勾嘴角,转身握住女人的手指,与她达成一致:“成交!只要钱到位,明天一早,我保证坐上火车去随军。”
李秋花咬牙:“好!”
阮青雉笑了下。
她的目的就是替嫁!
因为在这个经济高速发展的八十年代,只有走出去才会有更多的机遇,毕竟除了做特工,她还有一个首富梦等着自己呢!
至于沈战梧……
李秋花托人在大队上开了她和他的结婚证明,已经寄去盛阳市了,她不能半路逃婚。
只能等她到了盛阳说明情况,再离婚。
阮青雉打了个哈欠,翻身躺进被窝,闭起眼懒洋洋地嘟囔:“饭做好了喊我,伺候没腿的人可是个力气活,我得养好身体……”
李秋花没说什么,只是俯身帮继女轻轻掖着被角。
无人注意到她阴狠地眯起眼睛:阮青雉啊阮青雉,好好珍惜今晚来之不易的好眠吧。
希望你以后还能像今天一样睡得踏实。
明天那趟开往盛阳的火车。
就是你苦难的开始。
李秋花掖好被角,转身轻声说:“让小雉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她和丈夫回了西屋。
刚关门,她便问道:“给小雉一百块嫁妆的事,没和你商量就做主了,你没生气吧?”
阮志国摇头:“没,你也是为她好。”
李秋花抱住丈夫的腰,嗓音柔柔地说:“志国,嫁给你真幸福。”
阮志国被女人哄得周身舒坦,但又有些羞赧:“可我没本事,连一百也……”
家里五口人,秋花经常心脏疼,干不了重活。
苗苗上学,青杉还小。
至于小雉那个坏丫头,总是用头晕的借口偷懒,都被他狠狠打过几次,也改变不了她那懒惰的性子。
日子越过越穷。
就在家里捉襟见肘的时候,秋花拿来了沈家的彩礼……
她一直是个好妻子。
阮志国知道。
李秋花从男人怀中仰起头:“我回娘家找大哥借点。”
阮志国有些犹豫:“这……”
李秋花推着丈夫往外走:“好了,别操心了,今天你做饭,小雉身体不好,让她好好休息。”
阮志国嘟囔道:“也就你觉得她身体不好。”
李秋花也不去否认,只说道:“别抱怨了!”
阮志国认命地去了厨房。
她换了身衣服,骑上自行车出门去大哥家借钱。
……
阮青雉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醒来时,刚好赶上阮家吃晚饭。
她一屁股坐在主位,睨眼命令旁边少年:“给我盛饭。”
阮青杉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瞬间沉了脸,扬手用力摔掉筷子:“阮青雉,你他妈敢……”
阮青雉骂得比他快:“你他妈的!”
她不仅骂了,顺手还打了。
抬起一条腿毫不犹豫踹上少年的侧腰,与此同时,捏起面前的瓷碗用力砸在他头上。
啪的一声。
瓷碗瞬间炸开,四处飞溅。
女孩冷冷勾唇,不屑地调侃:“榆木脑袋真没白长,能把碗撞得这么碎!优秀!”
阮青杉:“……”
这他妈是撞么?
他捂着脑袋爬起来,一脚暴躁地踢翻板凳,吼骂道:“臭婊子!你他娘地敢打我?真以为自己要嫁给一个臭当兵的就牛逼了?”
“就算是当兵的又怎样?他现在可是个残废!没了脚又他妈不能人道的残废,不过这样也挺好!婊子配残废!以后你就推他一起去大街上乞讨吧!哈哈哈哈哈!”
阮青杉似乎骂爽了,舔着下唇咯咯地笑出声。
少年眼中充斥着狠厉,一张脸逐渐扭曲:“阮青雉!我还告诉你,以后这个家都是我做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阮家的人了,你不配吃我家的饭!等你被那个残废打得哭着!喊着!跪下来求着回娘家时,我都不会帮你!最好被那个死残废折磨死才唔唔唔……”
李秋花进来时,正好听见这些话,立刻过去捂住他的嘴。
我的小祖宗呦!
要是因为你这几句话她再不嫁了,那这些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阮青杉晃着脑袋呜呜反抗,还想继续骂。
李秋花推着小儿子进了西屋,下一秒就响起阮青杉暴躁的怒吼:“妈!!那贱人打我!你让她滚!你让她滚啊!”
不知道女人说了什么,屋里安静了。
阮青雉对此并不感兴趣,重新拿了只碗,盛满一碗饭,坐下来心无旁骛地干饭。
阮志国冷眼看她半晌。
最后点了根烟卷放进嘴里,狠狠抽了一口,嗓音阴沉地问:“你都嫁人了,还非要把家闹得鸡飞狗跳才满意?”
下午媳妇借来了钱。
不过这也意味着家里又欠债了,这个黑心肝的贱货,养她这么大,嫁人前还要这么坑家里。
“那我不嫁了。”
“还是让姐姐嫁给那个残废吧!这婚本就是姐姐的,我就不跟她抢了,爸,你觉得这样行吗?”
阮青雉抬眸看向男人,挑眉问道。
阮志国噎住:“……”
让苗苗嫁给沈战梧?
怎么可能!
他还等着继女以后分配了好工作后,给他养老,给青杉攒娶媳妇的彩礼呢!
正在这时,李秋花拎着一件旧外套,笑眯眯地走出来。
她亲昵地拥住女孩,轻声哄道:“小雉啊,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让着弟弟,别跟他计较,更何况,娘为了你,刚才已经狠狠打过他了……”
说着,她翻出缝在衣服里侧的夹层。
然后塞进阮青雉的手里。
女人拍了拍缝好的地方,认真叮嘱道:“小雉,娘把一百块钱缝在这里了,明天坐火车就穿这件,小偷摸不去的。”
阮青雉捏着夹层,消瘦的小脸上情绪淡淡,心里却泛起一阵冷笑。
因为——
这里摸起来根本就不是钱!
而是几张破纸!
阮青雉没有当场拆穿。
只是安静地收好外套,乖乖地感谢:“谢谢妈!”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阮志国,扬着小脸道:“也谢谢爸爸。”
女孩坐得端正,语调轻软,漆黑的睫毛蝶翼一样轻轻撩动,看向男人的杏眸湛亮,乖巧得不像话。
阮志国看着小女儿这模样,心头一滞。
他一直知道小女儿长得漂亮,可她打小不会笑,不会哄人,木讷又呆板,一点都没有继女讨人喜欢。
可刚刚……
看着太乖了!
一双小猫似的眼儿亮晶晶水盈盈,望过来时他心都快化了。
阮志国生平第一次觉得亏欠了女儿。
这么小的年纪嫁去那么远的北方,又嫁给那样一个人……
到底是受了委屈吃了苦。
这种愧疚一直持续到送女儿上火车。
阮志国锁好自行车,去站台的路上,不断叮嘱:“到了盛阳记得给家里写信报个平安,也别耍小性子,女人就得勤快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装病偷懒了知道吗?还有,你记住,老公再好也好不过家里人,我和你娘能纵容你装病,姓沈的可不会,别有了男人就忘了家!”
纵容!?
亏他说得出口。
都这个时候了,还ICU女儿呢!
倘若原身还活着,离开家,会发现外面全是好人吧。
阮青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忽然戏精上身,抿了抿唇,抬手委屈巴巴地解开外套扣子,一边扯开夹层,一边软糯糯地说:“爸爸,对不起,之前是女儿不懂事,明知道家里穷,还让你们借钱给我,现在女儿知道了您的良苦用心,这一百块钱还是拿回去给妈和弟弟买些吃……”
话音猛地顿住!
阮青雉望着手里的东西,一副惊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阮志国就站在旁边,一直垂眼看着她往外掏钱,当那堆白花花纸片翻出来时,他脑袋瞬间懵了,立刻冲上去把女孩身上的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没有…
还是没有!
男人动作顿住,再次看向那堆破纸。
也终于意识到,他的妻子一开始就没把钱缝在夹层里!!
男人神色阴狠地咬紧后槽牙。
然而下一瞬,视线里措不及防闯进小女儿氤氲双眸。
他怔了怔…
犹豫再三,还是把身上仅有的三块钱掏出来递给她。
阮青雉伸手接过来,柔声安慰着:“爸爸,你别生妈妈的气,毕竟我不是她亲生的,这份钱舍不得给我花也正常,女儿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求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以后,女儿不能在您身边时刻孝敬,您要多照顾自己……”
说到最后染上了哭腔。
女孩眼眶通红,眼底水汽弥散开。
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缓缓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绵延湿痕。
单薄的脊背,颊边的泪。
放大了阮志国心中的愧疚,他又摸出一角钱买了五个热腾腾的素包子递给女儿。
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背,男人心中愤怒更多了。
李秋花,你太让我失望了!
轰——轰——
火车进站。
阮青雉上了火车。
看着阮志国怒冲冲离开站台的背影,她忽然笑了。
然后弯腰提起裤角,摸出一个钱袋,捏在手里颠了颠,阮青雉忍不住笑眯了眼,打开钱袋,把三块钱扔进去。
钱袋是李秋花藏的私房钱。
她昨晚摸出来的。
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块。
现在——
都是她的了。
谈好的价钱,哪能让李秋花随便用几张破纸就抵了十张大团结的账!
就是不知道女人发现钱丢了,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
很精彩吧。
至于阮志国,他这人向来生性多疑。
如今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
猜忌!
无孔不入。
阮志国…
李秋花…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幸福多久!
阮青雉收好钱袋,转身走进车厢。
正值七月,盛夏之际,刚进车厢,裹在燥热空气里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女孩下意识皱了皱眉,随意打量四周。
八十年代经济还未全面发展,百姓常穿的服饰以质朴的灰黑蓝色为主。
车厢里人声嘲哳,货架和过道上处处堆着行李,甚至还能看见捆着脚乱扑腾的家禽。
阮青雉没有行李,清瘦的身形避开这些障碍。
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有许多新兵整齐走进来。
为首的解放军安排十个新兵坐下,然后又带着其余新兵去了下一节车厢。
乘客陆陆续续上火车。
新兵们时不时起身帮老乡搬货,帮妇女看孩子,其他时间都挺直腰板,神色庄严地坐着。
火车轰隆隆开动,慢慢驶出站台。
早上起来得早,又赶了那么远的路,这会儿阮青雉有些犯困,她裹紧外套,找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阮青雉迷糊中听车厢里吵吵嚷嚷,一直有老爷们大嗓门喊着麻烦让一让。
阮青雉睡得不踏实。
原身的记忆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席卷。
让她醒不过来。
忽然,身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还当兵呐?看着我抱着孩子也不知道让个座位,国家和人民花钱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喝,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百姓?什么妇女儿童优先,什么活雷锋好榜样?口号喊得倒是响亮,结果一个座位都舍不得让出来。”
“大姐,不好意思。”
“你坐吧,孩子我帮你抱着。”
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响起。
女人得了座位,还是那么不依不饶,冷笑:“大姐?你管谁叫大姐呢?说我老啊?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还孩子给你抱?我都怕你心存报复,再把我儿子卖给人贩子!”
小伙子嗓音严肃:“同志,我是军人!”
“我——呸!一定都是好人吗?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可是家里五代单传的命根子,就算你们几个死在战场上,都换不回来我宝贝儿子一根头发!”
阮青雉再也睡不下去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的阴鸷还未散去,垂在肩头的辫子就猛地被扯住,拽得头皮生疼。
阮青雉低呼,立刻垂眸看去,一只脏乎乎的手还在用力扯着自己的辫子。
她忍无可忍,抬手对准小孩手背狠狠一抽。
“哇——”
小孩吃痛,瘪起嘴就开始哭。
阮青雉的举动瞬间吸引了女人所有炮火。
女人横眉竖目:“土老帽儿!你干什么?敢打我儿子?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说着,女人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满脸怒容地命令:“小宝!听娘的,打回去!刚才这个坏女人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快点!动手!”
她抓起儿子的手就往阮青雉身上捶。
阮青雉可不会惯着她,抬手攥住女人的手腕,明眸眯起:“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儿子爪子不老实,往我衣服里摸,古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看你儿子的个头怎么也有八岁了吧,什么都懂的年纪还往女人衣领里摸,不是小流氓是什么?他不该打谁该打?要我说,就应该抓起来好好劳改十年八年,免得几年后小流氓长成老流氓!”
“当初四万万同胞为我们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可不是让这种小败类出来祸害社会的!”
阮青雉嗓音掷地有声。
如此有理有据的一番话顿时吸引了车厢里所有人。
大家好奇地看过来。
“你!你放屁!”
女人气得嘴唇乱颤,胸口起起伏伏。
她指着阮青雉咬牙切齿道:“我儿子才不是小流氓,他只是扯了一下你辫子而已!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阮青雉挑眉反问:“难道扯女孩辫子就不该打吗?”
对方搬出民间四大原谅法则:“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害不害臊啊你!”
阮青雉往椅背一靠:“是挺害臊的。”
紧接着,女孩又悠悠补充了一句:“孙女没把孩子教育好,我能不害臊吗?”
话落,看热闹的人群哄堂一笑。
女人愣了下,看旁人笑了,随即也反应过来了:“你敢占老娘便宜?”
阮青雉双手环胸,表情厌弃:“刚刚那位小同志称呼你一声大姐,你嫌人家把你喊老了,劈头盖脸把小同志骂了一顿,喊孙女显着小,可真喊了吧,你又不乐意了,你这人可真难伺候。”
女人瞬间恍然:“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阮青雉坚定回答:“我当然是和数万万解放军同站一个战壕!”
忽然,她神情开始严肃,上下审视女人几秒,冷声质疑:“难道你不是?那你是什么?敌特?还是间谍?看来我有必要通知车上的保卫科,让他们查查你了。”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偷偷掐了把孩子。
“呜呜呜呜……”
小男孩哭起来,扭着身体,十分抗拒女人的怀抱。
她装作很忙地哄孩子。
热闹没了,众人便散了,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只能狠狠瞪女孩一眼。
阮青雉懒得跟她计较。
已经中午了,她早饿了,肚子叫唤了好几遍,她拿出包子,一边看窗外绿油油的麦田,一边啃着包子。
隐约间,好像有道目光看着自己。
阮青雉抬眸看过去,刚好瞥见新兵小同志吞着口水,慌忙收回视线的小动作。
她笑了,问道:“你十几了?”
小同志耳根赤红,慢慢转回头:“十六了。”
“为什么当兵?”
小同志小声道:“村大队说,当兵能吃饱饭,还能让家里人吃饱,所以我就来当兵了,不过我不怕吃苦,国家有难,我会冲到最前线,百姓有难,我也会用生命守护,我会对得起这身军装的。”
她听着少年的话,心底那簇冰山逐渐融化。
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阮青杉在家里追狗撵鸡,而这些孩子已经远赴千里,守卫疆土了。
“我是为了当兵王。”他身边的战友突然说道:“我姐夫说,获得三届全国大比武第一的兵王叫沈战梧,他是所有军人学习的榜样!等着吧,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战胜他!”
小伙子眉间皆是傲气。
阮青雉眉头微挑。
沈战梧?
是她那个残疾又绝嗣的丈夫吗?
看来没受伤之前他很厉害啊,就是不知道这人怎么样。
这时,售货员刚好推着餐车过来。
她挥手喊住:“盒饭怎么卖的?”
售货员:“两素菜是三毛,两素一荤的五毛,您来哪份啊?”
阮青雉掏出五块钱:“来十份两素一荤,给这些解放军。”
说话间,她把手里的钱往前送了送。
新兵们神色惊诧,立刻拒绝:“同志,我们部队有规矩,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阮青雉见他们态度坚决,轻声地说:“不瞒你们说,我丈夫也是一名军人,他和你们一样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所以这份盒饭不是我请的,是你们用将生命置之度外的英勇换来的。”
“再说了,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意深,我是军嫂,我们更是亲上加亲,嫂子请你们吃饭,也是应该的。”
新兵们微微红了眼眶。
阮青雉起身,亲自给他们打饭。
80年还没有一次性用品,饭菜都用铝饭盒装,分量大,哪怕这些新兵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这样一份盒饭也绝对能管饱!
一开始他们都还不好意思,吃相秀气。
可饭菜实在太香了,里面的红烧肉那么大一块,肉质软嫩,香味浓郁。
他们渐渐加快吃饭速度。
“娘,我要吃盒饭!”
“我要吃肉!”
这时,女人的儿子哭唧唧地喊着。
女人冷脸训斥儿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长个猪脑子吗?你娘没钱,别人有钱,你去给别人当儿子吧,我不要你了!”
“呜呜我要娘……”
她对儿子的反应很满意,用眼角狠狠夹了阮青雉一眼,尖酸道:“穷他妈大方!死要面子活受罪!臭他妈乡下来的土老帽!还请解放军吃饭,有本事请全车人吃饭啊,害我儿子哭的人都是出门挨雷劈的玩意儿。”
阮青雉慵懒地睨了她一眼。
不多时,她手里便多了一张火车票。
女孩纤细的手指夹着这张车票,举到眼前,慢条斯理地念起上面的字:“特价票,站票半价,发站湖滨市…欸,我怎么记得湖滨是全国三大贫困市之一啊?”
女人太阳穴突的一跳。
摸了摸口袋,火车票果然不见了,她赶紧伸手夺下:“你干嘛偷我车票!”
阮青雉任由她抢回车票,勾唇讥诮道:“偷?我全价坐票偷你一个半价站票,有这个必要吗?”
“早知道这样,大家都花半价买站票好了,反正到车上抢也能抢到座位。”
话里的‘抢’字被她咬得极重。
女人的语气不以为意又理所当然:“军人给妇女儿童让座天经地义!”
她顿了顿,又特别郑重地补充一句:“还有!我是城里人!我来湖滨只是探亲!别把我和你们这些土老帽混为一谈!”
阮青雉轻哂了声,赤裸裸地嘲讽:“确实不能混为一谈,乡下人走到哪儿腰杆子都硬,不像城里人腿软,站不住!喜欢跪着要饭!”
“你!”
女人臊红了脸。
也算明白眼前这小丫头牙尖嘴利,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了!
她惹不起,躲得起!
女人翻着白眼,抱儿子往旁边挪了挪,显然要与阮青雉拉开一条楚河汉界。
阮青雉是个以牙还牙的性格,哪里肯吃亏。
当即就回她一个白眼!
好在后面一路上女人没再挑事。
她也落了个耳边清净。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盛阳市火车站停靠。
阮青雉跟着熙攘嘈杂的人群下了火车,随意扫了眼四周,没看见有人来接自己。
她不清楚李秋花有没有通知沈家,让他们今天来火车站接人,更不知沈战梧那边的情况。
阮青雉不喜欢坐以待毙。
既然没人来接,那她就自己找过去,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快和沈战梧离婚!
不远处,许多新兵正在集合。
阮青雉脚步顿了顿,思索几秒后,转身走到近前。
她轻声开口:“您好,军人同志。”
左新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脸白净,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乌黑的眸子明亮沉静。
他抬手行军礼:“同志,有事吗?”
阮青雉:“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他叫沈战梧,是东区指挥部的,前几天他受伤了,我是来照顾他的家人,同志,你认识他吗?”
左新程猜测道:“你是他妹妹?”
他和老战是多年的战友,之前听他说过有两个妹妹。
看小姑娘的年纪,应该是小妹吧。
就在他对号入座时,面前的小姑娘微微摇头:“我是他未婚妻。”
左新程大为震惊:“什么?你是老战的未婚妻?”
老战居然有未婚妻了??
阮青雉挑挑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位还是沈战梧的战友。
“那他现在在哪?”
左新程回过神,想到什么,神情落了几分:“在市医院……”
……
火车站外有很多拉客的三轮车。
送到市医院两毛钱。
阮青雉下车,给了钱,直奔住院部找沈战梧。
刚到楼下,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从一楼大厅出来,神色慌张,一双三角眼贼溜溜的左顾右盼。
她警惕地看了眼阮青雉,然后行色匆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阮青雉眯了眯眼睛,迅速转身。
在对方离开前,伸手勾住女人的肩膀:“大姐,你抱着我弟弟要去哪啊?”
她乌黑的睫羽缓缓抬起,一双眼黑得慑人,如地狱阎王现世。
空气凝固了一瞬。
女人偏了偏头,用余光看向身后。
她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低声恐吓道:“死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阮青雉扬唇冷嗤:“死女人,我也劝你聪明点,这里是医院,只要我喊一声,周围人很快就会过来,他们要是看见你拐孩子,你确定,你和你的同伙能跑得掉?”
话音落下,她搭在女人肩上的手猛地用力,直接卸掉她的锁骨。
女人痛呼,汗珠瞬间顺着鬓角流下来。
这丫头刚刚碰她哪了。
居然这么疼!
女人咬了咬牙,立刻转身将怀里的‘猪崽’朝她扔过去,然后抱着手臂,飞快逃窜进胡同。
阮青雉伸手稳稳接住小孩。
她低头看了眼,发现小男孩正出神地盯着她……
阮青雉笑了笑,逗弄道:“喂,小孩儿,你刚刚差点被人贩子拐跑了,还好有我从天而降,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佩服我智勇双全啊?嗯?”
“…怎么不说话?你家大人呢?居然让你乱跑……”
忽然,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手竟然摸到了小男孩两截空荡荡的裤腿!
他的小腿是缺失的!
阮青滚了滚发紧的嗓子,然后用力抱紧他。
找不到小男孩的父母,她只能暂时把他交给附近的公安局。
她又找来纸笔,简单几笔在纸上画出人贩子样貌,交给公安:“她锁骨脱臼了,近几日可能会去看医生。”
交代完一切,她再次来到住院部。
跟护士打听了沈战梧的床位,直接上了楼。
来到病房外,她缓缓停下脚步,稳了稳有些凌乱的气息,然后抬腿走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病房里一片静谧,两扇刷着白色油漆的木窗敞开着,头顶的吊扇悠悠摇晃,搅起丝丝微凉的风。
她视线落在病床上——
男人双眸紧闭,还在沉睡,窗外的光影勾勒出他脸庞上更为明晰的线条。
半明半暗,清冽俊美!
阮青雉猛地怔住,瞳孔微颤,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阮青雉重度颜控。
前世,她手机里收集了许多帅哥,虽说这些赛博老公美得各有千秋,但加起来,都抵不过眼前这位半分绝色。
她缓步来到病床前。
离得近了,男人的五官在她眼底愈发清晰起来。
他骨相优渥,鼻梁挺拔,从耳朵下延伸出来的轮廓,细腻而精致,耳垂边缘下还有一颗小痣。
招摇着,任人采撷!
阮青雉舔了舔唇,望着沈战梧这张动人心魄的脸,迟钝地转着思绪——
这婚也不是非离不可!
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得阮青雉卷翘的眼睫颤了颤。
视线顺着男人乌黑的寸发滚进冷白的皮肤里,在他淡薄的唇和凸起锋利的喉结上反复流连。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人声音:“你是谁?站在那干嘛呢?”
阮青雉缓缓收起思绪,淡然转身,微凉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不动声色地上下审视一遍,反问道:“你又是谁?你来这又是干嘛的?”
林如珍秀眉蹙起:“我问你呢,你还问起我来了?”
阮青雉双手环在胸前,挑了挑眉尾,浅笑道:“哪条明文规定只准你问我,不许我问你了?怎么?你是公安局的人还是办事大厅的?就算是,那也要先亮出证件再问话吧!”
林如珍眉间皱得更紧:“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可叫公安同志把你带走审问了!”
阮青雉丝毫不惧女人的威胁。
伸手扯来一把椅子坐下,随意往椅背上一靠,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毫不在意地说了两个字:“随意。”
她怕什么。
在自己男人身边又不违法!
林如珍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怒火暴涨,指着门外:“再不滚,我喊人了!”
阮青雉侧身坐着,手臂架在椅背,两根纤细的手指抵在额侧。
整个人松弛又随意。
她睨眼看着女人,在心里冷冷一笑。
当她是傻子么!
一个打扮光鲜亮丽,连头发梢儿都要抹上两斤摩丝的女人,走进沈战梧的病房,能是什么好鸟!
她这副样子,可不像是照顾病号的陪护。
极有可能是个爱慕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有意思了。
阮青雉思及此,看向女人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战火一触即发时,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走进来,他看见林汝珍站在那,随口道:“林军医,怎么站在那啊,过来坐……”
话没说完,刚好瞥见了阮青雉,欸了一声,疑惑道:“这位是…林军医的朋友吗?”
阮青雉站起来,自我介绍。
“你好,同志,我叫阮青雉,我是…”她稍微停了会,目光扫过女人的脸:“沈战梧的爱人。”
李看山瞪大了眼睛:“……”
林如珍尖叫:“这不可能!!”
她冲到阮青雉面前,上下扫了两眼,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质疑和轻蔑:“你怎么可能是他爱人?”
阮青雉对上女人的眼,淡淡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
林如珍倒是希望自己是沈战梧的爱人。
她与战梧认识六年。
她对他一见钟情,芳心暗许,相处后,更是认定了非沈战梧不嫁,她曾经那么多次明里暗里示意自己欣赏他。
可沈战梧只是一遍又一遍正色直言地拒绝她。
但她不怕拒绝!
她可以等!
等多久都无所谓,她对自己有信心。
沈战梧,早晚有一天。
会是她的丈夫!
如今沈战梧生死垂危,盛阳的医生纷纷束手无策。
林如珍心底其实是有几分喜悦的,认为老天爷终于可怜了她,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自己面前。
因为她出生在医学世家。
她的伯伯是医学界的顶级教授,两天前她已经拜托伯伯立刻赶来盛阳。
只要沈战梧醒了,他的命都是她的了。
结婚,又算什么。
眼看着好事将成,突然冒出一个又土又穷酸,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说是沈战梧的爱人。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一旁的李看山震惊之余,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如珍。
全营的人都知道,林军医喜欢他们副营长很多年了,还说林军医三十了不结婚,就是在等副营长。
现在沈副营长突然多了个爱人出来,林军医应该气都气死了吧。
想到这,李看山猛地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两个女人。
果然,硝烟弥漫!
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同志,你真是我们副营长的爱人?”
阮青雉转眸看向他:“如假包换!”
林如珍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质问:“怎么证明你是沈战梧的爱人?只凭你的一句话吗?”
“口说无凭,说谎谁都会,你坦白吧,到底是谁让你过来陷害战梧的?打算趁他重伤之际下手?我告诉你,只要我林如珍在战梧身边一天,你休想伤害他一丝一毫!”
阮青雉眼神冷淡,扯了扯唇瓣:“我犯不着向你证明!”
说完,她扭头再次看向李看山,沉声说道:“同志,我是在三天前收到你们副营长受伤的消息,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手术结果怎么样?”
李看山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嫂子,我叫李看山,你叫我看山,或者山子都行。”
林如珍听见他一张嘴就喊嫂子,双眼瞬间盛满了怒意,一跺脚,尖声打断男人的话:“李看山!!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你还是不是一个军人了?她敌特的身份和行径这么明显,你察觉不到?还喊她嫂子?”
李看山为难地挠挠头,解释道:“林军医,部队通知伤员家属的时间就在三天前!”
“从茂林到盛阳的火车,最近的一班是昨天早上,到盛阳的时间也是今天,所以,我认为嫂子没有说谎,更不是敌特,而且沈副营长的父母年纪大了,安排儿媳过来照顾,并没有任何的可疑。”
李看山抿唇顿了顿,垂下眸子,半吞半吐道:“如果……如果刚刚阮同志说她是沈副营长的妹妹,而不是他的爱人,林军医还会判定她是敌特么?”
“你!”
林如珍瞪着他:“看山,我们认识三年了……”
李看山抬起眼,对上女人愤怒的视线,语气坚定:“这与认识多长时间没关系!”
“虽说,我们祖国如今和平昌盛,但隐蔽的战争依然存在,我们仍需时刻准备着,我是个军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林军医,希望你抛开个人情绪,以一个军人身份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认真分析问题!”
林如珍被气笑了,指着胸口反问道:“我个人情绪?”
李看山用力点点头:“没错。”
林如珍彻底黑下脸:“……”
李看山装作看不见,转身冲着阮青雉抱歉地笑了笑,继续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嫂子,现在沈副营长的情况并不乐观,刚才医生说了,如果今晚再醒不过来,恐怕以后……都没办法醒过来了。”
阮青雉听完,挑了挑眉,有一丝疑惑:“不是做截肢手术吗?怎么术后两天了还没苏醒?是失血过多吗?”
李看山愣住:“截肢手术……?”
林如珍见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看吧,还敢说她没问题吗?真是爱人,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男人有没有做截肢手术?”
阮青雉抿唇:没做吗?
她下意识回眸看向病床,目光所及之处,是沈战梧的身体在被子下撑起来的轮廓,修长挺括。
阮青雉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原来…
沈战梧没残疾啊……
阮青雉毛茸茸的眼睫无声垂下,隐藏起眼底飞快流淌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像糖,从她微微抿起的唇角慢慢化开。
她舔了舔唇。
骨子里有一种盯上猎物的兴奋在恣意叫嚣着。
没残疾…
那就更好了!
下一秒,女孩倏然收起笑意,转头冷眼看向林如珍:“我称呼你一声林军医,可以吧?”
没给对方回应的空隙,继续往下说:“我不清楚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我们接到的消息就是沈战梧在战场上负了伤,没了一条腿,而现在事实并非如此,那到底是你们传达错误,还是我们听错了消息…”
“若真深究起来,林军医,你敢吗?”
这一句,阮青雉说得极慢。
却字字凿凿。
每个字都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林如珍的肩头。
她黑眸深沉,静静等待女人的回应。
家属听错消息无关紧要。
但倘若是营队里的人传错了消息,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重则记过一次,轻则也要写检讨挨批评。
林军医确定要为当事人正名吗?
林如珍当然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她咬咬唇:“消息又不是我通知的,阮同志何必一直针对我?”
阮青雉双手环在身前,眼尾眯了眯:“那林军医为什么一直站在这?”
林如珍扬起下巴:“我和战梧是战友,来探望战友不行吗?”
阮青雉指了指门口,冷冷道:“病人需要休息,谢绝探望,林军医请回吧。”
林如珍低吼:“阮青雉!”
阮青雉食指抵在唇边,不耐烦地嘘了一声,低声警告:
“安——静!”
林如珍气得想发疯。
她咬牙切齿:“你没资格赶我走!”
“我是他爱人,你说我有没有资格?”阮青雉抬手将散在颊边的碎发拢在耳后,喃喃道:“原来真的有人直肠通到大脑啊。”
旁边插不上嘴的李看山赶紧站在两人中间。
“嫂子嫂子……”
“那天从战区送来很多伤员,场面有些混乱,通知家属的时候可能出现了疏漏,至于你说的那个没了一条腿的战友,我认识…”
李看山语气里染上沉痛:“嫂子,是沈副营长救了我们十几个人的命,他自己却被炮弹伤成这样,以后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嫂子,对不起,是我们害了沈副营长。”
小伙子垂着头,红着眼低声哽咽:“真的对不起……”
阮青雉心里很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不用说对不起,他是你们的副营长,在他倒下的那一刻,看见你们都还活着,他一定是笑着的。”
“你放心,你们副营长福大命大,有嫂子在,他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阮青雉坐在床边,三根如白玉的手指搭在沈战梧手腕内侧,指腹依次施压,仔细感受男人的脉象。
林如珍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阮青雉的举动。
她嘲讽道:“哼,装模作样!”
然后她仰头对李看山说:“看山,你不用难过,我已经通知我伯伯赶来盛阳了,他是脑科教授,一定会治好你们沈副营长的。”
这时,阮青雉抬起头,沉声道:“我可以救他。”
“你可以救他?”
林如珍剥橘子的动作顿了顿。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笑得前仰后倒:“阮青雉,你说谎都不打草稿吗?看你牙尖嘴利的,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真傻啊,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你也敢往身上揽?”
“盛阳最有权威的脑科教授都束手无策的病情,你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有办法?你当我们这些学了大半辈子医的人是什么了?是废物吗?”
“拿我自己来说,十八岁考进医校,二十岁入伍,做军医整整十年,大大小小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我都治不了的病,你能救?你在开什么玩笑?”
说完,林如珍露出冷笑,靠在沙发上,轻蔑的眼底是高高在上的傲慢:“看山啊看山,还信你自己刚才的分析吗?”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的分析不如女人的第六感,我说她有问题,她就是有问题,你也亲眼看见了,她脑子根本不正常,正常人哪有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呵呵……”
女人冷笑连连。
李看山站在原地,咬着唇,也有点迟疑。
阮青把男人手臂轻轻放进被子里,表情严肃地回眸,看向林如珍:“我要是救醒了呢?”
林如珍迎上她的视线,不屑道:“你要能救醒战梧,我立刻辞去军医岗位,退伍回家!”
“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阮青雉起身离开病房。
林如珍见她走了,把腿搭在茶几上,一副大小姐做派:“看山,你刚认的嫂子临阵脱逃了,还不去追?”
李看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如珍见状,神情愈发得意:“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过来跟我说声对不起我错了,我就不计较你刚刚和外人一起欺负我的事了。”
李看山走过去,拎起女人的皮包,塞进她的怀里,冷冷道:“病人需要休养,谢绝探访,林军医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林如珍瞪起眼,死死盯着他。
就在这时,阮青雉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透明的液体里泡着一根银针。
林如珍蹙眉:“你又回来干嘛?”
阮青雉把托盘放在床边,惜字如金道:“手术。”
林如珍见她不像在开玩笑,脸上的表情怔了怔,随即起身冲到阮青雉身边。
看向托盘后,脸色巨变:“你疯啦!你要用这根针扎他?”
阮青雉黑漆漆的眸子异常沉静:“滚开!”
林如珍:“滚的人应该是你!”
说话间,她伸手去抓托盘。
阮青雉眉头狠狠蹙起,一把攥住她手腕,黑眸扫了一眼女人头上绑成蝴蝶结的发带。
她眯了眯眼睛,伸出手,将发带一端绕在手指上,用力扯开。
发带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快缠在林如珍手腕上。
紧接着,阮青雉把女人双手牢牢捆在门把手上。
这一切的经过,不过眨眼的功夫。
女孩一整套动作极其干净利落,又快,又准,又狠,期间无论林如珍怎么挣扎,她都能用各种招式挡住,完全做到了滴水不漏。
李看山看傻眼了:嫂子……也太帅了吧。
林如珍用尽全力挣脱,可绑得太紧,刚挣扎,手腕的皮肤就磨得生疼。
她骂娘的心情都有了。
这可是她拿手术刀的手!
林如珍瞪着眼前这个贱人,恼羞成怒地骂道:“阮青雉!你别走!你给我松开!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俩单挑,看我不撕了你!”
“阮青雉,你听到没有!”
林如珍双手动不了,只能用腿去踹。
阮青雉眼中厉色晃过的瞬间,踢腿踹开女人的脚。
她稳稳站在那,双手背在身后,含笑看着女人:“林军医好像一只动物啊。”
林如珍脚腕上传来剧痛,火冒三丈:“阮青雉!!”
不用猜都知道,这贱人骂她是狗!
看门的狗!
“李看山!你还傻站着那干嘛!快点过来给我解开啊!你真是个废物!她这么欺负我,你帮都不帮我,等你们副营长醒过来,我一定要他给我做主!狠狠地罚你!关你禁闭!”
林如珍暴躁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
气急败坏地命令着李看山,又全然不顾他脸面,劈头盖脸臭骂着。
李看山叹气:“……”
虽说大小姐难伺候,但孰重孰轻,他还是能分清的。
今天要是没给她解开…
那自己后半辈子都是不幸的!
他三两步走过去,低头解绳子,只是这绳子越解越乱……
林如珍看着都无语:“李看山!你故意的吧!”
装作解不开?
李看山语气淡淡:“你行你来啊。”
林如珍:“……”
而这边的阮青雉早已经开始了。
她将沈战梧的身体翻过来,缓缓脱掉上衣,露出男人宽阔结实的脊背。
她拿起棉签沾着碘伏,分别在沈战梧后脑和肩胛骨中间做了表皮消毒,然后伸手捏起泡在酒精里的银针,手起针落,扎进男人的后脑!
“啊——!”
针扎下去的瞬间,身后响起林如珍惊恐的尖叫。
她双手刚被松开,转头就看见她把那么长的一根针刺进沈战梧的脑袋,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抖着:
“杀杀杀…杀人了!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李看山见状,立刻一个箭步冲过来。
阮青雉身后仿佛长了眼睛,察觉到他的动作,冷声道:“别动。”
李看山迟疑一秒:“嫂子,你……”
阮青雉面无表情地拔出银针,对准男人的肩胛骨再次飞刺进去,银针在她的操作下,针尾微微震颤。
几秒后,她拔了针,淡淡开口:“把他翻过来吧。”
她走到洗漱架旁,俯身洗手。
李看山赶紧过去看副营长还有没有呼吸,可到了近前看到伤口后,他瞬间震惊!
怎么会这么神奇!?
那么长的一根针扎进脑袋里,竟然一点血都没流。
甚至伤口创面,小到几乎看不见。
李看山压下心中的惊讶,赶紧给男人穿好衣服。
刚盖上被子,沈战梧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室内光线太强,他不适地蹙了蹙眉头,凸起的喉结动了下,开口虚弱地问道:“几点了……”
男人嗓音有些沙哑。
李看山身体猛地一怔,低头看去,视线刚好对上沈战梧复苏的双眸。
他眼圈顿时泛起层层红痕,俯下身凑到近前,又惊又喜地问:“副营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副营长?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认识我了?我我我…我是看山啊……这是几?”
李看山唇抖得厉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男人眼前。
沈战梧沉默看着他:“……”
李看山见男人不说话,一颗心疯狂下坠!
完了!
副营长这是傻了啊!
李看山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又重新伸出两根手指举到男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副,副营长,你再看看,这,这是几?”
沈战梧怕自己再不说话,这小子会从一问到十。
他蹙眉:“吵死了。”
话音落下,李看山瞬间泪奔。
身后的林如珍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挤开他,侧身坐在病床边,激动地握住男人的手:“战梧,你总算醒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害得我几天几夜,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沈战梧把手抽出来,放进被子里,沉声道:“林军医,请你自重!”
林如珍见他这么抵触自己,有些气愤:“战梧,我为了你,第一次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求了远在京都的伯伯来给你治病,我付出了这么多,你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让我自重。”
“沈战梧,你有没有良心啊……”
沈战梧扭头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林军医,你在这影响不好,赶紧走吧。”
林如珍沉着脸,一言不发看着他。
李看山双手抱在身前,啧啧了两声:“林军医,饭要吃饱,话要说清,你今天中午才过来的,再说了,我们副营长又不是你伯伯救醒的。”
林如珍理直气壮道:“难道我没求人办事吗?”
李看山瘪了瘪嘴,懒得争论,他凑到床边,咧嘴笑起来:“副营长,你肯定猜不到是谁来了!”
沈战梧眉头微微挑了挑。
是谁?
李看山侧身让开:“当然是嫂子啦!”
沈战梧转过头,疏冷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落在阮青雉身上。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铺满整个病房,将那抹瘦小的身影温柔笼罩,女孩很瘦,薄薄的一片,巴掌大的小脸柔美又素净。
脖颈的皮肤在阳光下,瓷白细腻。
如一柄绝美如意。
忽然,有一滴透明的泪,自上而下悄然滑落,在这块玉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
她在哭…?
沈战梧视力极好,望着这滴泪,漆黑的瞳眸微颤,视线下意识向上寻找,直到与女孩柔软的目光相对,才堪堪停下——
她双眼通红,眼中蓄满一层氤氲水汽,咬着唇,静静地看他。
这一刻,时间好似静止,被无限拉长的一瞬。
他们无声对视。
李看山说完话,一扭头,看见阮青雉柔弱到破碎的模样。
下巴都要惊掉了……
室外阳光正好。
夏风吹动枝叶繁茂的大杨树哗哗作响,宛如一场白噪声的盛宴。
蝉鸣响起的那一刻。
阮青雉湿漉漉的长睫轻眨了下,一滴泪漫过眼角,摇摇欲坠,惹人生怜。
她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
一秒,两秒……
贪婪的情绪肆意疯长,在身体里狂奔掠夺。
她喜欢星星。
没想到男人的眼睛比星星还要好看。
又与光年之外的星星不同。
他近在咫尺。
明亮,摇曳,又致命。
忍不住让人伸出双手捧住,感受他的闪烁,感受那抹温热灼伤她掌心的触感。
阮青雉干涩的喉咙难捱地动了动。
沈战梧…
恐怕没人告诉你。
你。
是我的了。
坠入我,怀里的星星……
阮青雉乌黑的眼睫柔柔垂下,咬着唇,唇角隐秘地扯了扯。
她的人与她的泪一样。
摇摇欲坠,惹人生怜。
女孩身上套着一件又肥又大的灰外套,上面都是补丁,破破烂烂的,长出来的袖口被她别了几圈,露出一节细细的手腕。
她骨架太小,又太瘦,莹白的脸上还有抹不开的稚气。
站在那,像个被丢弃的娃娃。
林如珍见她这副模样,气笑了。
女人缓缓站起来,双手环胸,一张艳丽的脸上写满厌恶:“阮青雉,你挺能装啊!这是哭给谁看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挑拨我和战梧六年的感情?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阮青雉脸色白了几分,小声道:“林姐姐……”
话还没说呢,林如珍两步冲上来,伸手推着女孩单薄的肩头,劈头盖脸地骂着:“我呸!谁是你姐姐!你少在这膈应我!”
阮青雉踉跄地后退两步。
后背撞上身后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
她捂着肩膀,低低地喊疼。
躺在病床上的沈战梧眉头倏然拧起,阴沉眼中划过狠厉。
沈战梧:“李看山。”
男人嗓音冰冷。
李看山是沈战梧带出来的兵,不需男人多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
他肃着一张脸,大步过去,伸手捏住女人的手臂,往外走:“林军医,看你火气挺大的,我请你下楼喝汽水。”
“李看山!你松开我!…松开!”
林如珍一边挣脱,一边扭头看向沈战梧,愤愤不平地喊着:“战梧,你不要相信她!她就是个骗子!这个死丫头刚才还不是这副嘴脸……”
女人被拉出房间。
尖锐的嗓音从空荡的走廊传进来:
“战梧,你要相信我,她把我双手捆在门把上,还用针扎你,她想害死你……你别信她的话……”
“李看山,你再不松开,信不信我跟首长说,你对我耍流氓……”
聒噪的声音渐渐远了。
阮青雉眼睛红红的,轻轻看了男人一眼。
又垂下眸子,不说话。
沈战梧注意到她的视线,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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