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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都选汉子茶,和离你们又后悔什么?苏清漪萧凌骁无删减+无广告

金错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夜幕低垂,苏清漪独坐莲清阁中。想着近期京中谣言,心里一阵泛酸。碧桐在一旁侯着,欲言又止。“夫人,侯爷回来了。”“秦将军也随侯爷一起来了。”苏清漪手中动作一顿,“嗯,阿明说过了,你去吩咐小厨房把醒酒汤热一热,给秦将军送过去。”“夫人,您怎么不生气啊?”碧桐实在忍不住,一直低头的脸抬起,脸上都是泪痕。“成婚七年,侯爷没去战场前对夫人千好万好,还承诺夫人永不纳妾,怎么现在回来了,倒和别的女人在外面拉拉扯扯?”“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侯爷要纳二房了!我们却才知道!”苏清漪鼻尖泛酸。她仰起脸,泪被逼了回去。“承诺了又能如何呢,又没立字据,官府也是不能承认的。”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别拦我,我还要喝!”女人大剌剌的声音自院中传来,苏清漪抬头...

主角:苏清漪萧凌骁   更新:2025-05-18 19: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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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清漪萧凌骁的其他类型小说《父子都选汉子茶,和离你们又后悔什么?苏清漪萧凌骁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金错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幕低垂,苏清漪独坐莲清阁中。想着近期京中谣言,心里一阵泛酸。碧桐在一旁侯着,欲言又止。“夫人,侯爷回来了。”“秦将军也随侯爷一起来了。”苏清漪手中动作一顿,“嗯,阿明说过了,你去吩咐小厨房把醒酒汤热一热,给秦将军送过去。”“夫人,您怎么不生气啊?”碧桐实在忍不住,一直低头的脸抬起,脸上都是泪痕。“成婚七年,侯爷没去战场前对夫人千好万好,还承诺夫人永不纳妾,怎么现在回来了,倒和别的女人在外面拉拉扯扯?”“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侯爷要纳二房了!我们却才知道!”苏清漪鼻尖泛酸。她仰起脸,泪被逼了回去。“承诺了又能如何呢,又没立字据,官府也是不能承认的。”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别拦我,我还要喝!”女人大剌剌的声音自院中传来,苏清漪抬头...

《父子都选汉子茶,和离你们又后悔什么?苏清漪萧凌骁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夜幕低垂,苏清漪独坐莲清阁中。

想着近期京中谣言,心里一阵泛酸。

碧桐在一旁侯着,欲言又止。

“夫人,侯爷回来了。”

“秦将军也随侯爷一起来了。”

苏清漪手中动作一顿,“嗯,阿明说过了,你去吩咐小厨房把醒酒汤热一热,给秦将军送过去。”

“夫人,您怎么不生气啊?”

碧桐实在忍不住,一直低头的脸抬起,脸上都是泪痕。

“成婚七年,侯爷没去战场前对夫人千好万好,还承诺夫人永不纳妾,怎么现在回来了,倒和别的女人在外面拉拉扯扯?”

“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侯爷要纳二房了!我们却才知道!”

苏清漪鼻尖泛酸。

她仰起脸,泪被逼了回去。

“承诺了又能如何呢,又没立字据,官府也是不能承认的。”

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

“别拦我,我还要喝!”

女人大剌剌的声音自院中传来,苏清漪抬头望去,就见萧凌骁只着一件单衣,小心翼翼地护着女人。

他身上的盔甲被阿明拿着。

六岁的儿子萧丞安守在秦霜箬的另一边,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够着秦霜箬的手臂,想要帮忙搀扶。

苏清漪站起身。

“凌骁,这里是我的莲清阁,你该带秦将军去客卧才是。”

原本要扶着秦霜箬进来的萧凌骁脚步一顿,“客卧的床霜箬睡不惯,我想着你细心些,能照料好她。”

苏清漪彻彻底底的冷下了脸,“客房的床睡不惯,她就应当回她的秦府,照料她的事自有她秦府的下人来做。”

让她做醒酒汤给秦霜箬服用,她能够理解,是萧凌骁想抚恤下属,也想在京中博一个爱兵如子的美名。

可将她的床榻让给别的女子睡,还让身为主母的她亲自照顾,这算什么?

萧丞安不耐道:“行了娘,你别无理取闹,箬箬娘亲喝了酒难受,你照顾一下又怎么了?”

“你叫她什么?”

苏清漪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箬箬娘亲啊!”

萧凌骁理直气壮,“今天在鹳雀楼的时候爹就答应我了,要让箬箬娘亲当我的母亲。”

苏清漪看向萧凌骁,“你答应了?”

她眼里的质问让萧凌骁下不来台。

他轻咳一声,“这件事等我安顿下箬箬再说,你先让我把箬箬扶进来。”

“把她扶进来,然后将我赶出去是么?”

苏清漪轻嘲一笑。

萧凌骁皱眉,“我没有这意思。”

“清漪,我只不过是想着让箬箬醉酒后能够舒服些,就像你当年照顾醉酒的我一样,你一向识大体,怎么这回就捻酸吃醋了?”

萧丞安认可的点了点小脑袋。

“娘亲,爹爹和箬箬娘亲上战场已经很累了,如今一起回来成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你为什么非得斤斤计较?”

他一双眸子像极了萧凌骁,此刻是与萧凌骁如出一辙的冷漠。

苏清漪抿着唇,脸色惨白。

撕裂般地痛楚自心尖传来,她抚上心口,只觉得失望。

夫君上战场回来后就要另娶他人,连她的儿子都巴巴跑过去认别人为母亲,如今,就连自己的院子都要被别人占去。

她不愿意被这般欺辱,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口中便成了斤斤计较。

她拧眉,刚要开口。

一道嘤咛声打破了僵局。

“唔……”

秦霜箬睁开眼的瞬间,萧凌骁和萧丞安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怎么了,不舒服么?”

萧凌骁微垂着眼,抬手轻柔的揉着秦霜箬的脑袋。

“箬箬娘亲,喝点茶水!”

萧丞安毫不犹豫地跑到桌前,拿起茶壶,他伸出白嫩的小手触碰着茶壶,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他重重放下茶壶,“这茶水怎么是凉的,箬箬娘亲怎么能喝呢?”

“去烧一壶茶水来!”

碧桐没动。

萧丞安质疑的目光扫向苏清漪,“娘亲,你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吗?”

苏清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我没教过你如此不懂礼仪,不敬长辈,也没教过你不问自取,你不也无师自通么?”

萧丞安脸涨得通红,“哪有母亲这么说自己的儿子的?”

“从小,你的吃穿住行,都是我负责的。”苏清漪眼神平静,说出话也没有半分情绪。

“侯府一应事务都需要我来处理,可我扪心自问,从未忽视过你。”

“你从小体弱,吃的东西我从来都是小心再小心,所以你的一日三餐都是我亲自负责,你的贴身衣物我都是一遍遍浆洗,生怕你穿着有一点不舒服。”

“我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空喝一口茶水。现在已经亥时一刻了,每日这个时候我检查完你的课业,我还要忙到午时才能睡下。”

萧丞安别开脸,倔着不肯看苏清漪。

“娘,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你不过就是想让我愧疚而已,可这些事,都是你自己愿意的,我没有逼你做。”

他叹口气,“而且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不就是喜欢掌管府中事项吗,爹已经让你管了,你还抱怨什么呢?”

“你觉得是我想管?”

苏清漪冷笑。

临安侯府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就连临安侯这个头衔都是她当初求陛下得来的,若没有她带来的嫁妆支撑,临安侯府连吃饭都成问题。

更何况平日里她给萧凌骁走关系,人情往来,哪个不要钱来填。

“那当然了。”

萧丞安不屑,“你们妇道人家,不都是眼光只停留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上吗?”

“不像箬箬娘亲,征战沙场心怀天下,箬箬娘亲才是这世间顶好的女人,我想要她当我母亲没有错!”

“好。”

苏清漪彻底寒了心,“那从明日起,侯府的一应事务,我都不管了。”

“清漪!够了!”

萧凌骁低声厉呵,“你非要弄得大家这般难堪么?”

苏清漪冷笑,“萧凌骁,临安侯府是我用军功挣来的,你如今打了胜仗,便可以抹去一切,让安哥儿这么想我?”

“别忘了,你如今的武功还是我当初教的!”

“你也说是当初!”


萧凌骁下意识反驳,又顿觉自己说的话不妥,偏过头不再看苏清漪,“我先带箬箬去西暖阁,等会儿会有丫鬟伺候她,你不用费心了。”

“她只能去客房,不然,就回她的秦府去!”

“你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么?”

萧凌骁皱眉。

“那你去问问侯府外的人,让一个客人去睡主母的院子合不合适?”

“箬箬娘亲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谁?”

苏清漪双眼定定的直视着萧丞安,“她是你娘亲吗?那我是谁?”

萧丞安小脸憋得通红,勉强蹦出几个字,“你也……”

“什么叫我也?”

苏清漪不依不饶。

“好了!”

萧凌骁沉声打断,“你何须跟一个孩子计较,你不愿让箬箬住你院子,我依你便是了。”

说罢,他正打算走,却被苏清漪叫住。

“晚饭时,老夫人便一直念叨着世子,阿明,你带他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

“是。”

阿明听是老夫人,便不敢耽搁,立刻上前要去抱萧丞安,萧丞安挣扎不愿走,阿明无法,求助看向苏清漪。

苏清漪却将目光投向萧凌骁,萧丞安平时爱闹点小脾气,但基本上都很听话,如今这般,不过是觉着有靠山了。

“你不让萧丞安认我这个娘亲了,你的娘亲你也不打算孝敬了?”

“我没有让丞安不认你。”

萧凌骁顿觉脸上挂不住,“丞安,听话,去给你祖母请安。”

萧丞安嘟嘴,闷闷的说着。

“我不想去,娘亲这么小心眼,肯定会欺负箬箬娘亲。”

“萧丞安!”

萧丞安被萧凌骁的呵斥声吓得缩缩脖子,伸手去牵阿明。

“知道了。”

待阿明将萧丞安带走,苏清漪给碧桐投去一个眼神,碧桐心领神会,走到萧丞安面前。

“侯爷,我送萧将军去客房。”

“不去!”

此刻半倚靠在萧凌骁怀中的秦霜箬迷迷糊糊的嘟囔,她迷蒙着双眼,伸手揽住萧凌骁的脖颈,抬起头,傻兮兮的笑着。

“凌骁,我要和你一起,我不要和你分开,永远不要。”

“好。”

萧凌骁神色一软,转头看向苏清漪时脸上又没有了表情。

“我先带箬箬去客房,明日我有话和你说,你先睡吧。”

“正好,我也有话问问侯爷。”

苏清漪扬声,“碧桐,还不快把秦将军送到客房,再将醒酒汤给秦将军服下,别让外人瞧了,还以为侯府破落到要堂堂侯爷亲自伺候秦将军。”

萧凌骁脸色倏然变黑,苏清漪却像是没看到般。

“要被人误会成这个倒也罢了,万一被人传出无媒苟合的闲话来污了秦将军的清白,那可如何是好啊。”

“是。”

碧桐憋笑,上前要扶秦霜箬,却被秦霜箬一把打开。

“别碰我!”

秦霜箬双手双脚胡乱的踢打着,看起来醉的不轻。

“箬箬喝醉了别人近不了身,我先送她回去。”

原本动摇的萧凌骁又有些心疼了。

“侯爷,以前您喝醉,是小姐亲自照顾的,奴婢在旁看着,也学了不少,照顾萧将军是绰绰有余的。”

碧桐上前,一把就将秦霜箬薅过来。

秦霜箬想挣扎,腰窝处一痛,她差点就喊出声。

“奴婢这就带秦将军去客房。”

碧桐微微低头,双手死死箍住秦霜箬的肩膀,秦霜箬痛的无法挣扎,只能拼命忍着装睡。

该死的,这个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

秦霜箬和碧桐走远后,萧凌骁脸色难看的坐在椅子上。

“好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苏清漪抬步,坐在萧凌骁对面,“我想问侯爷,您是打算让我自请下堂么?”

“我不会让你下堂的,你依旧是侯府主母。”

苏清漪不紧不慢,将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

“那您是想要安哥儿当一个妾室的孩子?”

萧凌骁抿唇,“箬箬她不是妾。”

“我打算让她当平妻,与你是无分大小的。”

“本朝律例自古就没有平妻与正室无分大小之说。”

“清漪,你能不能大度一些,让箬箬当平妻已是委屈了她,你还要在这种事中与她分个高下么?”

面对萧凌骁的指责,苏清漪不急不缓,“若安哥儿是萧将军的孩子,那他便没资格成为临安侯世子。”

“丞安记在箬箬名下,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萧凌骁软了声音,“清漪,丞安再怎么样都是你的亲生孩子,我不是想要把丞安从你身边夺走,只是箬箬很喜欢他。”

“我若不肯呢?”

“箬箬她是为了救我失去生育能力的,清漪,你能不能懂点事,不过就是让丞安叫声娘,其余的什么都没变。”

苏清漪直视萧凌骁,“当初生安哥儿时,我大出血,差点没命。”

“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心疼秦霜箬,却不在乎我当年为了生下安哥儿去了一趟鬼门关?”

萧凌骁低吼,“可她当年为了救我也去了半条命!我不过就是想要丞安叫箬箬一声娘,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变,多一个疼爱丞安的人不好吗?”

“她生不了孩子,你当家主母的地位也不会有所动摇,后宅之事箬箬不爱管,所有的还是你来掌管,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清漪嘲讽一笑,“真的不会变么?当年你还发过誓,你对我的心意永不改变,绝不纳妾,否则,天打雷劈。”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萧凌骁偏过头去。

“只是清漪,我们已经成亲七年了,七年前,我对你英姿飒爽的样子一见倾心,婚后,你将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丞安也因为你变得这般康健,可你着实变了不少。”

“我当初在战场上看到箬箬,就像看到当年的你一般,我有愧于你,但我不后悔爱上箬箬。”

“你走。”

苏清漪恶心得抚着胃,站起身,瘦弱的身躯轻微摇晃。

一阵风吹过,似是要将她吹倒。

萧凌骁面露不忍,站起身想要扶她。

“别碰我,脏。”

萧凌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发火,一下人却匆匆忙忙冲进来。

“侯爷,夫人,老夫人有请。”

一到寿安堂,一直和蔼可亲的老夫人将茶盏用力摔在萧凌骁面前。

“逆子,跪下!”


萧凌骁皱眉,“母亲,您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住口!连我的话你都不肯听了?”

老夫人厉声呵斥。

萧凌骁只能跪下,面色铁青。

“好孩子,快过来。”

老夫人看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清漪,面色和缓地朝她招手。

苏清漪上前,老夫人亲昵的拉住她的手,不住轻拍。

“委屈你了,孩子,这个混账玩意儿如此欺负你,我今儿个定是饶不了他,不让他跪满两个时辰绝不让他起来!”

一旁的刘妈妈慌忙劝道。

“哎呦,老夫人,这可使不得,侯爷膝盖还有旧伤呢!”

苏清漪垂眸,年少时,她参加皇家狩猎,身下的烈马突然发了狂。

凭她的武功她完全可以制服烈马,谁知在她快要制服烈马时,萧凌骁骑着另一匹马跑过来。

那个时候,萧凌骁是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毛头小子。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要救她。

烈马见着萧凌骁,又一次躁动了,它要甩掉苏清漪,蹄子却正正好踢中了萧凌骁地膝盖,将他踢下了马。

若不是沈砚卿带着禁卫军赶到,恐怕苏清漪也会受重伤。

想起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苏清漪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将心中念头甩开,就见身旁的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

苏清漪明白,这是没接茬,老夫人面上挂不住。

以往也是这样,但凡她没答应老夫人什么,老夫人就在她面前念起萧凌骁膝盖的旧伤,说萧凌骁每逢下雨还会痛云云。

可她这些年一直细心帮萧凌骁调养着,膝盖的旧伤早就好全,以往她答应老夫人的那些要求,不过是觉着,都是一家人,何须计较那么多。

如今看来,她至始至终都是外人。

苏清漪望向下首跪的笔直的萧凌骁,那人脸上是与当年求娶她一样的执拗。

“娘,我已经对不起清漪了,我不能再负了箬箬,她是个很好的女子,进了门也一定会对娘很好,对丞安很好,请娘成全!”

萧凌骁重重朝老夫人叩头。

“混账!”

老夫人似是气狠了,用力拍着桌子,“你知道现在京城怎么传你,怎么传秦霜箬么?你俩无媒苟合的事若是被那些言官参一本,那该如何是好啊!”

“娘……”

“你不要叫我娘!”

老夫人冷笑,“我们现在得到的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不知道,连累我们这些老的还好说,大不了我这个老婆子一根麻绳吊死,若是连累了安哥儿日后的前途,那才是大大的不值!”

“老夫人,这话可不吉利,呸呸呸,不会有的事!”

刘妈妈连忙制止,随即叹气,“这事情已经传出了,大家也是亲眼看着侯爷和秦将军出双入对的,眼下重要的是如何补救啊,老夫人。”

“都这样了,还能如何补救?”

老夫人的眼尾余光不自觉瞟向苏清漪,却见她至始至终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老夫人朝刘妈妈使个眼色。

刘妈妈上前扶着苏清漪。

“哎呦,夫人怎么还站着,赶紧坐着,别累着了。”

苏清漪淡然将手抽出,“娘,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夫人强撑着笑,“清漪,你怎么这般说话。”

“以前顾忌太多,想的太多,不想让这个伤心又不想让那个委屈,所以让自己为难,现在,儿媳只想让自己舒心,还望娘体恤。”

见苏清漪笑意不达眼底,老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萧凌骁呵斥道:“够了!清漪,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

“侯爷这时候知道讲孝道了,那怎么和萧将军在外出双入对时,没想过半分娘的脸面呢?”

“好了!”

老夫人怒喝一声,缓慢呼出一口气,看着苏清漪的神色没了刚才的和蔼。

“事情已经发生了,若现在秦霜箬不进门才是丢的我们侯府的脸,她毕竟是个武将,还是刚立功的武将,当个普通侍妾也说不过去。

“依娘看,就当个平妻,婚后,她随凌骁去战场挣军功,你呢,就继续在侯府当家作主,他们的功劳不也还是你享受。”

见苏清漪没说话,老夫人以为已经说动,面上和缓几分。

“安哥儿就算记在秦霜箬名下又如何,侯府你做主,你又是安哥儿的亲生母亲,他必定会好好孝顺你。日后安哥儿从武,秦霜箬还能帮衬一把,这对你和安哥儿都好啊。”

“母亲言之有理,不如让侯爷给昭武将军当儿子,他如今只有一个独女,必定会好好提拔侯爷,您是侯爷的亲身母亲,还怕侯爷不孝敬您吗?”

似是没看到老夫人气的发白的脸色,苏清漪继续自顾自说着。

“母亲您也不用担心昭武将军看不上侯爷,他如今正缺人继承衣钵呢,我父亲以前与昭武将军有几分交情,相信他会看在这个面子上考虑侯爷的。”

老夫人气的发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苏清漪却笑开了。

“原来母亲您也知道不成体统啊。”

她收了笑容,神色冷淡,“那就别拿这种事来要求我,侯爷既然想纳秦将军为平妻我也不会同意,侯爷若是有本事就拿圣上来压我,不过想必圣上也不会管侯爷的家务事。”

苏清漪福身,“儿媳累了,先行告退。”

刘妈妈觑着老夫人的脸色,半天不敢说话。

萧凌骁却冷笑一声,“母亲,明日早朝,我用军功和圣上换和箬箬的婚约,我看她还敢横!”

苏清漪出了门,一直在外候着的碧桐连忙掌灯跟上。

“怎么不见安哥儿在这儿?”

苏清漪本想着带萧丞安回去改好课业。

刚刚萧丞安与她说的话,她也不是不伤心,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百般维护一个外人,做母亲的自然难过。

可苏清漪又觉得,孩子不懂事,教导过来就好了。

然,碧桐的话让苏清漪的心瞬间凉了半边。

“世子去客房了。”

碧桐小心翼翼地看眼苏清漪,低下头。

“外院洒扫地下人说,本来老夫人是要送回夫人您的院子的,只是世子一出院门就哭闹不休,一定要去客房,伺候世子的张妈妈没法子了,只能带着世子过去。”

“知道了,去客房吧。”

苏清漪闭眼,深吸一口气。


临安侯府的客房在后花园的东边,苏清漪走进后花园,还没到客房,便听东边传来一阵嬉闹声。

“你娘怎么这么古板呀,每天还要给你批改课业。”

秦霜箬坐在床沿,随意一撩衣袍,将一只脚架在床上。

原本端正坐着的萧丞安见秦霜箬这副样子,也悄悄学了她的动作。

“我娘说读书学的是做人的道理,对人生的态度,所以她要求我课业必须做的特别好。”

“嘁。”

秦霜箬不屑轻哧一声。

“要我说,你娘就是读书读傻了,和那些老古板一个样儿。我教你武功,让你上战场当大将军,照样有出息。读书有个屁用,我从小就不爱读书,不还是成了将军?”

苏清漪推开门,“我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还轮不到秦将军置喙。”

萧丞安见着是她,顿时脸色就不好了,他还想和箬箬娘亲多相处一会儿呢,娘净会打扰他。

秦霜箬老神在在,上下扫视着面前的苏清漪,“我也是丞安的母亲,怎么就不能说两句了?”

苏清漪无疑是娇艳端方的,脸上的皮肤白皙细腻,双眸流转如星,秦霜箬还以为,经过几年家长里短的磋磨,苏清漪会衰老不少。

谁知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沉淀,反而给她增添几分韵味。

秦霜箬无意识拂过自己被塞北风沙吹的有些粗糙的脸颊,心里不悦更甚。

苏清漪无视她的打量,冷冷开口。

“安哥儿只会有一个母亲,侯爷答应那是他的事,但安哥儿是我亲自生下的,别说决定他母亲有几个,我就算决定他的父亲是谁也是可以的。”

秦霜箬被苏清漪的这番话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冷笑连连。

倒是萧丞安,气鼓鼓的站起来,“娘,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我想认谁就认谁,若是您再这样欺负箬箬娘亲,我便不认你了!”

“你说什么?”

苏清漪声音颤抖,她摇晃着身体,险些站不稳。

“我说,如果你再欺负箬箬娘亲我就不认你了。”

萧丞安看着苏清漪,皱眉补充一句,“如果你对箬箬娘亲好的话,你还是我娘。”

爹爹已经和他说过了,等箬箬娘亲和爹成亲后,他就记在箬箬娘亲名下,以后箬箬娘亲可以教他行兵打仗,娘也还是他的娘,自然也可以继续照顾他。

“好儿子!”

秦霜箬爽朗大笑,她将萧丞安拉到自己怀里坐下。

“以后娘带你骑马射箭,你亲娘一个妇道人家,被后宅的事糊住脑子了,以为谁都要跟她争那一亩三分地,你也体谅体谅她。”

“箬箬娘亲不介意就好。”

萧丞安看着秦霜箬露出一丝讨好,“我娘就是太没用了,不像箬箬娘亲,是女中豪杰。”

“什么女中豪杰,我可懒得跟这些女人争。”

秦霜箬随意挥手,萧丞安的目光越发崇拜。

“好。”

苏清漪任由泪水打湿面庞,秦霜箬见状立刻将怀中的萧丞安往苏清漪那里推。

“你娘哭了,你赶紧去哄哄她,我这个人,最烦娘们在我面前哭唧唧的。”

“我不去,我也讨厌娘们在我面前哭唧唧。”

萧丞安挣扎着不挪动脚步,看着苏清漪小脸露出一丝不耐,“娘,你能不能学学箬箬娘亲,别哭哭啼啼的,多晦气呀。”

“从今以后,你不用叫我娘了。”

苏清漪脸上的泪水逐渐干涸,将她的脸刺的生疼。

“我成全你,你不再是我儿子了。”

“娘,你能别闹了吗?”

萧丞安不满的盯着苏清漪,“你不就是因为觉得比不过箬箬娘亲,脸上无光,要从我这里找点存在感么?”

他直起身子,“可你就是没箬箬娘亲好,我就是更喜欢箬箬娘亲。”

“嗯,所以,我不要你了。”

苏清漪目光平静,转身离开。

“你不要后悔!”

身后传来萧丞安气愤的喊声,苏清漪嘲讽一笑,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来这干什么?”

赶来的萧凌骁一把攥住苏清漪的手腕,他沉声开口。

“一切决定都是我做的,你不要为难箬箬。”

“滚!”

苏清漪用力一挥手,萧凌骁险些站不住,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苏清漪不是早就不练武了么,怎么还这么大的力气。

屋里传来萧丞安的哭喊声,萧凌骁不想其他,大跨步走进去。

苏清漪感觉心被揪了一下,她忍不住转头。

就见客房的门半掩着,缝隙里能看见秦霜箬将萧丞安亲昵的搂在怀里,萧凌骁站在一旁半搂着秦霜箬。

“哭鼻子可不是英雄好汉,明天娘带你赛马去要不要?”

秦霜箬笑嘻嘻的逗弄着萧丞安,萧丞安破涕为笑。

“要!”

萧凌骁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们两个笑闹到一块去,好一副一家三口的模样。

苏清漪不再犹豫,转头大步离开。

碧桐跟在身后始终不敢说话,行至莲清阁时,苏清漪的声音悠悠传来。

“碧桐,整理好我的嫁妆还有这些年贴补到侯府的银子,我们该走了。”

翌日清晨,碧桐看着换好官服的苏清漪,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夫人还是穿上官服的模样最好看。”

苏清漪抚摸着官服上绣着的威严狮子,一针一线,细密精美。

这官服是朝中二品武官才能穿的,是她靠着一笔笔的军功亲手挣来的。

苏清漪六岁那年,爹娘父兄都上了战场,他们用性命填了七年的和平日子,先帝本想给她封个郡主,接去宫中养着。

但她拒绝了,因为她想亲自上战场,去给父兄报仇。

十三岁,外敌再次来犯,这次没有苏家人用性命来填,外敌直逼京都,她手持一把九环鸣鸿刀,在敌方杀了个七进七出,奈何敌众我寡,她打起来始终吃力。

少年天才沈砚卿横空出世,他于后方出谋划策,苏清漪于阵前大杀四方,他俩联手将敌军赶回了老巢。

新上任的皇帝封了苏清漪为正二品骠骑将军兼任折冲都尉,沈砚卿为正四品兵部侍郎。

十六岁,苏清漪用军功给萧凌骁换了个临安侯的爵位,自此卸任,嫁给萧凌骁。

皇帝保留了苏清漪的骠骑将军这个荣誉职位,允她若是想,可随时回到朝堂,而彼时已是兵部尚书的沈砚卿与她分道扬镳。

苏清漪轻叹一声,七年后的今天,她二十三岁,是临安侯的夫人,现在二十四岁的沈砚卿却已官至正二品尚书。


“夫人,夫人!”

一道慌乱的声音打断苏清漪的思绪,她皱眉看向闯进来的人,是伺候在萧丞安院子里的下人。

“大胆,没有通报就擅自闯入夫人的莲清阁,还不快来人给我把这刁奴拖下去!”

碧桐大喝一声,随即用余光观察着苏清漪的脸色,见苏清漪并没阻止,这才放心。

“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今日贸然闯入您的莲清阁是因为世子今早哭闹不肯去上学,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下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心中疑惑,平日侯夫人对他们这些伺候世子的人不错,怎么今日这般态度。

“我已不是世子的娘,他上不上学不关我的事。”

苏清漪抬步离开,碧桐连忙跟上。

“夫人,夫人!”

下人的声音苏清漪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

萧丞安院里的人见请不来苏清漪,萧丞安又始终哭闹不休,只能去找萧凌骁。

谁知,进了萧凌骁的房间就见秦霜箬给萧凌骁穿戴衣物。

秦霜箬给萧凌骁穿的衣物乱七八糟,系着的腰带也歪七扭八,她撇撇嘴,有些气恼地将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

“果然这种娘们唧唧的活不适合我!”

萧凌骁面带无奈,招手让其他下人给他穿戴好了衣物。

那世子院的人始终低着头,心中卷起惊涛骇浪,这还没嫁进来呢,竟然就已经过夜了。

“什么事?”

萧凌骁整理好衣冠问道。

“世子今早哭闹不愿意去上学。”

下人低头。

“这种事找夫人就行了,我还要去上朝。”

萧凌骁有些不悦,觉得这些下人太小题大做。

“夫人……”

下人犹豫不敢开口。

“说。”

萧凌骁冷了脸。

“夫人说,她已不是世子的娘亲,世子的事不关她事。”

下人闭眼,一股脑将话说出。

“果然,女人就是爱闹这种脾气,凌骁,你要不就去哄哄她,别到时候她来烦我,我可不喜欢处理这种捻酸吃醋的事。”

秦霜箬嗤笑一声。

“我哪有空管她,先去看看丞安吧。”

萧凌骁想起昨晚苏清漪对他的态度,瞬间烦躁,抬步便往萧丞安的院子里走去。

秦霜箬勾唇,追了上去。

世子院。

震天响的嚎哭声响彻云霄,下人们乱作一团,逗趣的逗趣,哄人的哄人,就是没法让萧丞安停止哭闹。

萧凌骁皱眉,苏清漪怎么带的孩子,丞安都哭成这样,她竟还闹脾气不愿管?

秦霜箬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烦,随即,她扬起一个笑,大步流星走向萧丞安。

“丞安,哭鼻子可不是男子汉哦。”

萧丞安见是秦霜箬来了,立刻止住哭声,不好意思的转过脸不看她。

秦霜箬大剌剌的坐在萧丞安床上,揽着他到自己怀里。

“不想上学就不上呗,这有什么,反正你到时候走武举的路子不就行了。”

“箬箬。”

萧凌骁不认同的摇头,就算走武举的路子,也是要考策论和兵法的,若是此时不打好基础,如何学的懂那些。

“怎么了?”

秦霜箬瞪眼,“你不也讨厌那些文人的臭气么,我让丞安少沾些酸腐气,别变得和他娘一样,一点小事就唧唧歪歪!”

“是啊,爹,我要当箬箬娘亲这样的豪迈大英雄,才不要学娘亲的酸腐臭气。”

萧丞安低头嘟囔。

“好儿子,等箬箬娘亲下了朝就带你去骑大马,这是昨天答应你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霜箬愉悦笑道。

“好呀好呀!箬箬娘亲真是世上最好的娘亲!”

“那你那个亲娘呢?”

“她只会管我吃穿住行,没有箬箬娘亲有本事!”

萧凌骁见两人这般开心的模样,也歇了让萧丞安今天去上学的事。

在世子院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清漪已然到了皇宫准备上朝,多年未在朝堂上见过苏清漪的官员们议论纷纷。

一些新晋官员从未在朝堂上见过苏清漪,也都好奇打量起来。

苏清漪站的笔直,丝毫未被众人的议论声影响。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知道萧凌骁靠不住,就回朝堂了。”

身侧传来男人清冽的气息,男人的声音夹杂着笑意。

苏清漪转头。

男人一身丝绸制的紫色官服,上锈有精美的锦鸡纹样,绶带是金玉所制。

他那双凤眸狭促的望向苏清漪,“怎么,嫁人之后就傻了,认不得我这个老战友了?”

“没有,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认我这个战友了。”

苏清漪轻叹一声。

男人轻叹,“是不想认,毕竟你蠢得的确够可以。”

苏清漪扬声,“那如果我愿意弥补我当年犯下的蠢事呢?”

沈砚卿眸光微闪,“怎么弥补?”

苏清漪定定望向沈砚卿。

“我今日来,是来向陛下求一道和离的旨意。”

沈砚卿怔愣片刻,旋即轻笑一声,他抬手堪堪拂过苏清漪发顶,遂又放下,“如此,亡羊补牢也尚可。”

苏清漪下意识想要伸手打掉沈砚卿的手,然后如昔年般那样说,摸头长不高怎么办?

回过神来,才想起,原来,她早已过了长高的年岁。

当年她与沈砚卿大吵一架后,一时冲动,便去求了圣上,让他给自己和萧凌骁赐婚,刚开口,她就看到沈砚卿已然匆忙赶到,明明平日那么注重整洁的人,那时却是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她后悔了,可圣上的圣旨已下。

那日,她捧着圣旨出御书房,他低头整理衣衫,可是怎么都抚不平衣衫上的皱痕,他与她擦肩而过。

圣旨已下,皇命不可违,他们都知道。

大婚当天,全京城的官员都来参加了她与萧凌骁的婚礼,唯独沈砚卿没来。

当夜,一只猫儿衔着一个香囊轻巧越过窗台,放下后就离开了。

她打开香囊,里面放着一张平安福,是普陀寺的高僧望空大师亲手开光的。

若想得到这样的平安福,必须一步一叩首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到达普陀寺,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香囊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鸳鸯,这是她绣的第一个香囊,送给了沈砚卿。

“清漪,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萧凌骁惊讶的声音,苏清漪循声望去,就见萧凌骁和秦霜箬牵着的双手站在一块。


秦霜箬眸光闪过一抹不悦,随即爽朗一笑。

“原来夫人一大清早的不见了是在这里啊,安哥儿哭着不肯上学,我还和凌骁哄了好半天才哄好,我理解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只想着争夺夫君宠爱,不管其他,可是——”

她扬声道:“朝堂重地,夫人这么做要将凌骁置于何地?”

萧凌骁的脸倏阴沉下来。

尤其是在看到与苏清漪站在一起的沈砚卿后。

“清漪,我昨天该讲的道理都与你说尽了,你不愿意接受也罢,怎么还跑来朝堂上捣乱,朝堂重地,怎能任你一个后宅妇人肆意妄为?”

“若是惹恼圣上,整个临安侯府都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朝堂上的其他官员均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清漪这边,互相交换眼神,有些离得远的,则是窃窃私语。

“且不管你今日怎么阻拦我,箬箬我是一定会娶的,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只能让你余生都在莲清阁独自忏悔,丞安自此也不会再来看你。”

余生都被困在莲清阁,丞安也不会再来看她,还真是每一招都打在她最痛的地方,苏清漪只觉着自己此刻跳动的心彻底冷了。

这就是她以前选择的家人。

“你真觉得,你临安侯夫人的位置是什么香饽饽么?”

苏清漪眼中带着冷意,唇边挂着嘲讽的笑,“放心吧,我没工夫阻止你迎新欢。”

萧凌骁不屑,临安侯夫人的位置,已然是苏清漪现在最好的归宿。

纵然以前苏清漪是本朝第一战将,勇猛无双,可武功一日不练便会倒退十步,更何况这七年苏清漪没有一日不深困于家中琐事,哪有功夫练武。

七年婚姻,足以将苏清漪身上的棱角磨平。

不像箬箬,永远都是那么鲜活,具有生命力,她在战场耀眼,却永远目光追寻着自己,她爱自己,却能说出,就算是婚后也要上战场,女子未必不如男这种豪言壮志。

至于苏清漪,不过是他碰过的二手货色,除了他,谁还肯要苏清漪?

然,他眼神掠过苏清漪身旁旁伫立的清隽身形,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你……”

“圣上驾到!”

萧凌骁刚想开口,忽闻大太监王福的声音,众人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成帝凝视下首出现的那道多年未见的熟悉身影,眼底神色复杂。

“临安侯夫人今日怎么上了朝堂?”

苏清漪上前一步,直立着背跪下。

“回陛下,微臣今日是有要事禀报。”

她今日,用的是正二品骠骑将军的身份上的朝堂,并非临安侯夫人,临安侯夫人这个头衔,她今日也要一并摘下。

“回圣上,微臣也有本要奏!”

秦霜箬的声音带着急迫,她上前一步,跪在苏清漪身边。

“秦将军等临安侯夫人说完再说吧。”

成帝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嫌弃神色。

“多谢圣上。”

苏清漪俯身,刚想开口说和离之事,秦霜箬便扬声打断她的话。

“圣上,微臣和临安侯都是为的同一件事,此事对我们很重要,还请圣上让我们先说吧!”

成帝原本越发难看的神色转而变得微妙起来,近几日京城的风言风语也传进了皇宫,看来,是要请旨赐婚。

果不其然,萧凌骁跪在秦霜箬身旁,朗声开口,“圣上,微臣与秦将军两情相悦,恳请陛下为微臣和秦将军赐婚,允微臣以平妻之礼娶秦将军,臣愿意以军功换取一道赐婚圣旨。”

此话一出,朝堂寂静无声。

各种异样的眼光都打在了跪着笔直的苏清漪背上。

苏清漪面色平静,仿若四周一切事物都与她无关。

她今日来是为和离,所以他们要请旨赐婚便赐吧,与她无关。

成帝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清漪的神色,久久不语。

“圣上!还请您成全微臣与临安侯!”

秦霜箬见此,着急的一俯身,“臣与萧将军两情相悦,所以就算旁人再怎么费尽心机想要阻止我与临安侯也是徒劳。”

话音落地,朝堂上数道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苏清漪已然瘦削的背影,听闻临安侯夫人曾是女将,如今却为了争风吃醋再度穿上官服,真当这朝堂是谁都能进的?

官员们互相交换眼神,面露嘲讽,一个女人家,好好相夫教子也就罢了,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就当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活不下去。

“临安侯夫人,你怎么想?”

成帝目光锁定苏清漪。

“圣上,这是我和临安侯两个人的事,其他人怎么想并不重要!”

秦霜箬面露焦急,生怕苏清漪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

倏然,成帝眸色冷下,“秦将军,朕看在你有功的份上,一再对你的失礼包容,你若是再如此冒进,朕便即刻将你逐出殿!”

秦霜箬脸色惨白。

“圣上,秦将军她初入朝堂,不懂规矩,微臣替她赔罪,不过微臣以为,秦将军天性爽朗耿直,因而只是说出实话,成婚是我与秦将军两人之事,并不干其他人什么事。”

“依你这意思,是想说,你夫人今日上朝,为的是阻止你们请旨赐婚?”

成帝声音响起,激起千层浪。

周围人窃窃私语,看向苏清漪的目光越发奇怪,哪有妻子拦着丈夫不让纳二房的,岂非妒妇。

不像秦霜箬,虽不合规矩,但好歹人家不拘小节,识大体,在战场上帮了临安侯不少,这才是贤内助呢。

萧凌骁低头,对成帝的话不置可否。

“可临安候夫人之前功劳斐然,朕也实在是为难。”

成帝轻叹一声,很是为难的模样。

苏清漪刚想开口否认,自己并非是为阻止赐婚之事,谁知沈砚卿这时却悠悠然开口。

“圣上,您忘了,当年骠骑将军可是用她的所有军功换来和临安侯的赐婚,还有临安侯的爵位,为此,她还退出官场。”

“幸得陛下体恤,给她留了个骠骑将军的虚职,不然,她如今哪还能上朝见陛下呢,临安侯夫人的身份可不够看。”

此话一出,周围人静默一瞬,随即炸了锅,了解当年事的老人眼里露出嘲讽,给周边新人讲述当年。

官员们看向萧凌骁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还多了丝唾弃。

这样一个精彩绝艳的人物,为丈夫求得爵位,还将全身心都用来打理丈夫的后宅,竟然得到丈夫这样冷漠绝情的对待。

虽说他们不觉得纳平妻有什么,但是这位显然做的太过无情。

萧凌骁低垂着头,不想面对,秦霜箬更是感到面上火辣辣的疼。

随即,她又看向萧凌骁,却见萧凌骁的目光定在苏清漪身上,秦霜箬十指狠狠掐进掌心,凭什么,她都这么努力了,萧凌骁对苏清漪还是余情未了。

尽管秦霜箬知道,自己在萧凌骁心中已经远超苏清漪了,可是这还不够!

苏清漪!

秦霜箬无声的将这个名字恶狠狠的碾碎在唇齿间。

“圣上,微臣今日前来并非为阻止临安侯与秦将军的婚事。”

僵持间,苏清漪开口。

她面色从容,“当年,臣用全身的军功换来和临安侯的婚约还有他的爵位,如今,臣想请陛下收回成命,将当年的赐婚收回,也将临安侯的爵位收回,臣的军功,臣也不要了!”


“苏清漪,你闹够没有!”

无边的愤怒击打着萧凌骁,他涨红脸,“自我和箬箬从战场上回来,你就对我们说话阴阳怪气,捻酸吃醋,使手段来吸引我注意力,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

他喘着粗气,“可你不该拿侯府开玩笑,任性至此,你怎配当侯府主母,当丞安的母亲?”

苏清漪冷笑,“萧凌骁,你怕是忘了,不是你选择让我当临安侯夫人,是我选择你,当临安侯。”

这些年,太多人对她说,她应当怎么做,才能当一个合格的侯府主母,一个合格的儿媳,一个合格的妻子还有一个合格的母亲。

可在这些身份之前,她首先是苏清漪。

总有人给她的这些身份设限,可他们却忘了,这些身份,是她愿意有才有的,若她不愿,这些身份永远都成不了她的枷锁。

苏清漪轻叹一声,朝着成帝郑重开口,“还请圣上允准微臣这个请求,收回当年赐婚,也将临安侯的爵位收回,从此,我与萧凌骁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成帝面上看不出表情,指尖不断摩挲,“收回朕当年的圣旨,苏清漪,你将朕的脸面置于何地?”

当年他爽快答应苏清漪的请求,不过就是因为萧凌骁根基尚浅,若苏清漪嫁给萧凌骁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威胁。

更何况苏清漪愿意为了萧凌骁退出朝堂。

若是真的如苏清漪所说,收回成命……

成帝眸色晦暗,想起苏清漪十三岁时在敌方阵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只为了她的父兄家人报仇。

可当年,让她家人惨死的人,可不止那个敌国的三王子……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为了用这个阻止我与凌骁成婚。”

秦霜箬嗤笑一声,“你明知圣上的旨意已下不可收回,可偏偏还是要这样求,为的就是让凌骁知难而退,让圣上歇了赐婚我与凌骁之事的心思。”

“只是苏清漪,你平日在后宅摆弄手段也就算了,现如今你连圣上都敢算计进去,你有几个脑袋?”

她望着苏清漪,面露嘲讽,“你父母兄弟战功赫赫,可惜出了你这么个女儿,让他们在地下都要蒙羞!”

“啪!”

清脆的巴掌声自大殿响起,秦霜箬捂着脸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

“辱我家人,打你一巴掌都算轻的。”

苏清漪冷了脸,随即轻笑。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屑于这些后宅妇人的手段,可你却是比谁都要了解这些。”

“我了解这些是因为我也是女人,但是我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秦霜箬脸色铁青。

“你也是女人,可你却最瞧不起女人,自我见过你以来,你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们女人。”

苏清漪双目直视前方,背挺的笔直。

“秦将军你是觉着你高于所有女人之上么?可就算你高于所有女人之上,不也是像你所说的那些深宅妇人一般,为了争取一个男人将自己弄得面目狰狞狼狈不堪。”

“我没有!”

秦霜箬着急否认。

“你若是没有,这些天的做派又是在干什么?”

苏清漪不急不缓,“你若真的如你所说,洒脱不羁,只享受爱情,为何你要那么着急的让萧凌骁给你一个名分,为何你要欣然接受丞安认你做母亲?”

“那是因为他们要给……”

“可你没有拒绝,还很开心,不是么?”

苏清漪打断秦霜箬的辩解,浅笑。

“你若真的不在乎名分地位,又怎么会在我提出请圣上收回爵位时跳出来阻止,不过就是因为就算我与他和离,你嫁他当正妻,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将军的夫人,而不是临安侯夫人。”

秦霜箬彻底噎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张脸臊成猪肝色,她愤愤转头,不敢面对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那些目光如同针扎般将她浑身都刺得遍布血痕。

“看来,临安侯的家事纷杂,还需关起门来自身多加打理才是。”

成帝开口,面上无奈。

“临安侯夫人,此次朕就看在你一家人的军功,不计较你在朝堂上的出言无状了,你刚刚所说的话,朕也权当没听到。”

“圣上!”

苏清漪正色。

“微臣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均死在战场,他们对朝廷忠心耿耿,可他们唯一放不下的,是微臣。”

儿时那几道模糊的身影在苏清漪脑中浮现,她眼眶湿润。

“微臣六岁时,他们便不在了,唯一留给微臣的念想是一封书信。他们对微臣唯一的希望便是让微臣能够随心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微臣不孝,满脑子只有报仇,因而十三岁便上了战场,终于将血海深仇报了,报完仇,微臣便想要依照家人的期望活着。”

“那时,微臣以为,只要再有一个家,微臣便能再拥有亲情,可谁知微臣选的人并非良人,过的并不舒心。”

苏清漪喉头一滞,想起多年前那个少年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采山崖上的一束花,他看着自己,神采奕奕,仿若世间所有一切都比不过自己一个笑容。

只是如今……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流下。

“如今微臣想要和离,是因为微臣害怕午夜梦回梦到家人,会忍不住随他们而去,如此,微臣在地下的家人必然不瞑目!”

她朝成帝深深一拜。

“望,圣上成全微臣这片微薄的孝心吧!”

不远处,沈砚卿微不可察的朝人群中点头,御史中丞首先跪下,高喊:“求圣上成全骠骑将军的微薄孝心。”

紧接着便是文官们陆续跪下,然后又有苏清漪军中昔日同僚陆续跪下,高喊“求圣上成全骠骑将军的微薄孝心。”

成帝往下一看,竟然已跪了满殿的人。

他脸色微沉。

“兹事体大,此事再行商议,退朝!”

成帝站起身,眼神扫过跪在下首的萧凌骁和秦霜箬,蠢货!

他大步离开,众人面面相觑。

萧凌骁暗自松了口气,却又觉得难堪不已,若不是苏清漪,他何至于在朝臣中丢这么大的人!

秦霜箬脸色苍白,一股羞恼快要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自她到这来时,她就从未丢过这么大的人!

苏清漪懒得再管他们二人的神色,直接出了殿外。

她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沈砚卿的身影。

苏清漪抿唇,抬步离开。

御书房。

正值壮年的成帝,此时端坐在桌案前,却好似老了不少。

他面色冷沉,不住的转动着手上的紫檀佛珠,心中的戾气久久消散不去。

“暗一。”

“参见圣上!”

黑暗中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有件事,朕需要你去办,这件事要办的干净利落,不能留半分痕迹!”


苏清漪率先回了侯府,到了莲清阁,碧桐已经拿着嫁妆单子和一众嫁妆箱子在等着了。

“小姐,当初嫁妆一共一百八十八笼,我们带来的黄花梨做的千工拔步床,梳妆台,和衣橱都被侯爷的妹妹出嫁时带走了。”

萧凌骁的妹妹萧嫣然六年前嫁到了杭州刺史家,这门亲事是萧家还未迁居京城时便定下的,虽说杭州刺史不是什么大官,但已经是萧家能定上的好亲事了。

然,在她与萧凌骁成亲以后,萧家老夫人和萧嫣然便隐隐有些看不上杭州刺史家,想着让她帮忙牵线搭桥换个更好的人家。

但那些好人家选儿媳都是要将女方的身家背景调查清楚的,老夫人和萧嫣然又想着骑驴找马,哪个好人家又会考虑一个定着姻亲的姑娘呢?

况且,门第高的人家进去也没那么好容易相处,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男方人品尚佳懂上进,知进退即可。

苏清漪当初将这些道理掰开揉碎了与老夫人和萧嫣然说,他们却只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嫂子的不愿替他们筹谋,在萧凌骁面前上了许多眼药。

当年,萧凌骁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护着她的。

苏清漪扯唇一笑,但现在细细想来,萧凌骁当初护她,也许只是觉着她还不能得罪,毕竟,他身边的人脉还需她打点。

“还有呢?”

“当初带来的八万八千两现银,还剩四万两,其中您补贴进侯府的花销有一万两。”

“给老太君花费的香油钱有八千两,给侯爷打点人脉关系有一万两,当初给侯爷的妹妹添妆也添了一万两。”

老太君是萧凌骁的祖母,常年在普陀寺吃斋念佛,很少在家住。

“那还有一万两去哪里了?”

苏清漪蹲下身,翻看着箱中的金银细软。

“还有一万两,被老夫人陆陆续续的借走了。”

苏清漪指尖一顿,这些年老夫人总是以各种原因借走钱,因为她总觉着是一家人无需计较那么多,便没有让老夫人打欠条。

碧桐抿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还有您名下的田产铺子倒没有动过,以及房契地契也都好好的上了锁,小心放着的。”

“只是,这些年,您名下的古玩铺子被萧家的旁支二叔带各种各样的人来肆意拿东西,以前那些老主顾见着店里这番景象,也不愿上门了。”

“还有就是,您那些药材铺,这些年为了给世子治疗哮症,以及给老夫人和老太君寻找名贵补药,前前后后搭上不少银子,已经入不敷出了。”

“旁的也就罢了。”

苏清漪将装着金银细软的箱子翻了个遍,“我母亲留给我的那对玉镯不见了。”

那对玉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母亲上战场前将玉镯给了她,她当年随着嫁妆一起带过来了,因为怕坏,始终压在箱底,可现在,不见了。

“什么,这些嫁妆都是被放在库房好好存着的,一般人根本没机会接近库房。”

碧桐白了脸。

苏清漪这边在利落的整理着嫁妆,寿安堂那边却已经砸碎了好几个花瓶。

“混账东西!”

老夫人喘着粗气,“平日里她使使小性也就罢了,可今日是凌骁回京第一次上朝述职的日子!”

“哎呦,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刘妈妈在一旁焦急的哄着。

“我怎能不气?”

老夫人手指指着莲清阁的方向,“她都能做出穿上官服上朝阻止赐婚之事,我怎么能不气!”

“她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当她还是当年的那个骠骑将军啊?”

“什么骠骑将军,现在不还是要看着我儿的脸色过活!”

似是气狠了,老夫人又将手边的茶盏一摔。

“哎呦,老夫人,您这样伤身。”

刘妈妈上前将茶盏碎屑收拾好,“按理说,您是婆母,何须和一个小辈如此计较,小辈不听话,好好教也就是了。”

“我还能怎么教,之前不是好话都说尽了,她怎么都听不进去,竟然还上朝让圣上恼了凌骁,只让凌骁做五品郎将。”

“凌骁这回可是有军功在身,竟然只能做个五品官,还没有其他赏赐,传出去不让其他人笑话吗?”

“可再怎么样,夫人都要靠侯爷过活,女人嘛,丈夫就是天,若她这回不清楚这点,那让她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便好了。”

刘妈妈将茶盏收拾好,朝老夫人笑着。

“老奴不过一些浅薄见解,只是这所有家的事都是这样,男人是家中的顶梁柱,若顶梁柱稍微歪了点,斜了点,指不定什么时候在他底下的人,会被砸到。”

老夫人神色逐渐平静,眼里一闪而过精光。

“刘妈妈,派人叫清漪过来吧。”

“是。”

刘妈妈正准备出去,却又被叫住。

“等等。”

老夫人抬手,“叫清漪之前,现让凌骁过来我这里一趟。”

莲清阁,苏清漪和碧桐将库房和大大小小的箱子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着那对玉镯,不但没找着,还发现少了许多名贵摆件以及首饰头面。

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寿安堂一趟。”

苏清漪停下翻找的动作,起身,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

“我倒忘了,库房钥匙,老夫人手中也有一把。”

碧桐脸上浮现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气愤。

“这可是您的嫁妆,老夫人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苏清漪嘲讽一笑,她老人家只觉着她苏清漪嫁进萧家,就必须将自己的全部东西都悉数献给萧家,否则就是不孝,不配为儿媳。

“碧桐,记得吩咐那些铺子的掌柜管事,我名下的所有铺子,都不再对萧家人开放特权,要买什么东西,走公账,包括,萧丞安和萧凌骁全都一视同仁。”

“以及药材铺,不用再遍寻名贵补药和治疗萧丞安的奇药了,正常开业即可。”

苏清漪抬手,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她猪油蒙了心,被萧家人以亲情的名义裹胁,付出了许多,但现在,她不会再给萧家人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走吧,碧桐,我正好去问问,我母亲的那对玉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到寿安堂外院,刘妈妈便迎面过来。

“夫人,随我来,老夫人病了,现下躺着呢。”

“好端端的,母亲怎么就突然病了?”

苏清漪跟着刘妈妈走到正堂,随后又拐个弯进入内室。

“老夫人这病的突然,大夫也只说是心病。”

刘妈妈干笑一声。

“清漪,快过来。”

老夫人躺在床上,头上戴着一个穿了宝石珠子,绣着精巧苏绣的丝绸抹额。

“见过母亲。”

苏清漪朝老夫人福身,随即在她身边坐下。

“母亲看了大夫,可还需要吃些什么药?”

“本也不打紧。”

老夫人笑得和蔼,“就是一些小毛病了,只是我听闻你今日上朝去了?”

“是。”

苏清漪面色平静。

“清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老夫人面上露出不赞同之色。

“上回我也和你说了,不过就是家中多一个平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变,你依旧是侯府当家主母,侯府中馈始终交由你来打理。”

“可你为什么非得上朝,惹得圣上不痛快呢?”

苏清漪轻笑一声,余光瞟见不远处屏风底下缝隙露出的一双黑色靴子。

“母亲说的对,但是侯爷在娶我时说过,一世一双人,永远不变,否则天打雷劈,若是我任由侯爷娶了平妻,岂不是推侯爷去死?”

老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那些戏言,做不得数的,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若是传出去,你不得被笑话成妒妇。”

苏清漪挑眉。

“母亲这话就说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若是侯爷说话不算数,被传出去,笑话的是侯爷,可不是儿媳,往后,谁还敢和侯爷深交,就是圣上,也不会放心将差事交与侯爷。”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吧。”

“母亲,这话哪能算严重呢。”

苏清漪轻笑,“侯府这些年不都是花的儿媳的嫁妆,再来个侯爷背叛誓言之事,京城中人说的还得更难听呢。”

“你胡说什么,侯府怎么会贪墨你的嫁妆!”

老夫人脸色彻底难堪起来,原本敷了白粉的脸,此刻簌簌落下粉,露出她那张涨红了的皱脸。

“是吗?”

苏清漪不急不缓,“您抹额的这个丝绸料子,是我当年带进府的,还有上面的红鸽子血宝石,以及东海珍珠,都是我的陪嫁。”

“你!”

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清漪,“这些是进了我候府库房的东西!”

“好啊,那就去请京兆尹的人来,我这里的嫁妆单子一笔笔可都记着呢,不知侯府的账面上有记这些东西吗?”

苏清漪轻笑。

老夫人彻底没话了,良久,她冷冷开口。

“你这般不受教,实在不配为侯府儿媳。”

“若不是当年凌骁执意娶你,我是万万看不上你的。”

苏清漪嘲讽,“赶巧了,若不是您儿子当年追的紧,我也看不上您家儿媳这个位置,自然了,若不是我,您家现在能成侯府?”

“这都是你身为萧家儿媳应尽的本分!”

老夫人气的咳嗽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那些丑事,若不是你要遮掩丑事,你也不会和我儿成亲!”

“我哪些丑事,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苏清漪冷了脸。

老夫人眼神躲闪起来,她不敢说,若是传出去,侯府丢人不说,还可能得罪那人。

“怎么不敢说了?”

苏清漪不依不饶。

“苏清漪!”

萧凌骁终是忍不住,一把便将屏风推开,他上前死死攥住苏清漪的手腕。

“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你竟如此咄咄逼人,今日上朝之事我本不欲与你计较,谁知你竟还让母亲气成这样。”

“你不计较,我却要与你计较。”

苏清漪并不惊讶萧凌骁也在这,这一向都是老夫人的惯用手段。

“你要与我计较什么?”

萧凌骁气笑了,除了要娶秦霜箬为平妻的事没有事先和苏清漪商量外,他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苏清漪的事。

至于将丞安记在秦霜箬名下,不过就是记个名字,他又没让丞安不认苏清漪。

“我不在乎你要娶谁,我本就打算与你和离,只是你母亲如此欺辱于我,你竟只是觉得是我将你母亲气成这样的?”

苏清漪站起身,用力将手上桎梏一把甩开。

萧凌骁踉跄几步,脸色惊骇。

她不是已经很久不练武了吗,怎么力气还这般大,轻易就能将自己甩开。

“你家用了我多少嫁妆,我问几句都不行,你母亲就要空口污蔑我清白,我问她我有何丑事,这也不行?”

苏清漪一步步逼近,毫不示弱。

“当初是你一意孤行要娶的我,不是我非得嫁你,如今你母亲却说是我想要拿你遮掩我的丑事?”

萧凌骁后退几步,躲开苏清漪的目光。

“当年之事,我也不清楚,本就是你突然要嫁我。”

“好哇,那既然你这么不愿娶我,索性现在宫门还没下钥,我们再回宫请圣上帮我们赐和离如何?”

苏清漪气笑了。

“苏清漪!”

萧凌骁气的脸红脖子粗,他自认已经待苏清漪不薄了,怎么苏清漪越发不可理喻。

和离?

若是换成旁的男人,早就将苏清漪休了另娶他人。

他愿意给苏清漪一个侯府主母的位置。

丞安也依旧可以养在苏清漪的名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已然立下战功,再不是当年那个卑微怯懦的芝麻武官,苏清漪有什么可骄傲的?

萧凌骁低吼,“你若在这么不可理喻,那就给我回你的莲清阁尽心思过去,侯府中馈,你也暂时不用管了!”

“整个侯府都是我赚来的,你可没有权利让我只待在莲清阁。”

苏清漪不屑后退几步,“不过侯府中馈之事,既然你和母亲都觉得是个香饽饽,那我也就不再去管了,这些年我前前后后给侯府补贴了一万两,也一并还回来吧。”

什么?”

老夫人猛然直起身子,要还回来,想得美!

“都是一家人,你非要这么计较吗?”

萧凌骁痛心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清漪现在变成了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明明以前刚成亲那会儿,苏清漪身上虽然带着些世家小姐的骄纵,但也还算懂事体贴。

而现在,则是一分一毫都要计较,如那菜场妇人一般,市侩精明。

“你们有把我当一家人吗?”

苏清漪冷笑,转头看向老夫人。

“对了,我母亲送的我那对赤玉白肉的镯子是家传之物,之前随我的嫁妆一起放在库房了,您也有库房钥匙,现下不见了,可有头绪?”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什么劳什子玉镯,我可没见过。”


老夫人冷着脸,“你莫不是怀疑我一个老婆子来偷你的嫁妆不成?”

老夫人这事又不是没干过。

苏清漪往屋内一扫,水晶摆件,攒金织软枕,双面苏绣屏风,还有摆放在正厅的白玉如意,哪个不是出自她的嫁妆?

以往她只是不想计较,如今,她势必要将一分一厘都拿回来。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儿媳就当这屋内的陈设摆件都是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摆进来的,待会儿,儿媳就让人将这些东西搬走。”

老夫人脸色越发难堪,她染着凤仙花汁液的指甲狠狠攥入锦被。

“都摆到我屋里了……”,那就算了吧。

剩下几字还没吐出,就被苏清漪率先打断。

“那就更得抓紧搬出来,免得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侯府老夫人的眼皮子这么浅,连儿媳的嫁妆都要攥在手里。”

“不过是几样摆件陈设,你何至于如此斤斤计较?”

萧凌骁不赞同的看向苏清漪。

“大家都是一家人,分这么清做什么?”

“侯爷这话真是有理。”

苏清漪嘲讽,“一家人,何须分彼此,就比方说吧,侯爷此次的成名之战,那让人拍手称快的计策,不也是……”

“住口!”

萧凌骁脸色一变,“苏清漪,你莫要再胡搅蛮缠。”

“怎么了?”

苏清漪轻笑,“不是侯爷说,都是一家人,无需计较么,我不过是在家人面前说点实话,可比婆母拿了我的嫁妆要好许多。”

“滚!”

萧凌骁阴沉着脸。

“我们侯府不要你的,你给我滚!”

老夫人当即着急起来,怎么能不要呢!

她想说话,苏清漪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侯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苏清漪不恼,轻笑一声,“那么等会儿我就派下人来拿这些东西,还有那补贴给侯府的一万两,侯爷也别忘了。”

“不就是一万两,也不是很多,值得你如此说吗?”

萧凌骁冷笑,这么多年,苏清漪的眼皮子越发浅了。

“侯爷真阔气!”

苏清漪用力一抚掌,“既然如此,这些年给侯爷打点的银子一共一万两,侯爷届时别忘了。”

“放心,给你就是了!”

萧凌骁脸色难看,就因为两万两,苏清漪便对他阴阳怪气,斤斤计较。

“如此,那麻烦侯爷晚饭前送过来,相信,侯爷还是说话算话的吧?”

苏清漪脸上露出轻快的笑。

“自然。”

萧凌骁沉着脸。

“那妾身先行告退。”

待苏清漪离开后,老夫人气的咳嗽不止。

萧凌骁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帮老夫人拍着背。

“凌骁,这钱不能给!”

老夫人激动的抓着萧凌骁。

“不过就是两万两而已,不算什么。”

萧凌骁皱眉。

“你说的倒轻巧。”

老夫人冷笑,“你可知现在侯府的账面上,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百两!”

“怎么这么少?”

萧凌骁不解。

“你的俸禄每年才多少,全家上上下下都要吃饭,下人的例银也要发,我们当年从杭州过来的带的银子早就花光了,哪有什么钱?”

老夫人气的直抚胸口,“你一张口就要出去两万两,这两万两从哪里来?”

“左右,那些铺子还值些钱。”

萧凌骁皱眉。

“什么铺子,早年经营不善,早就被掏空卖出去了!”

老夫人气的直摇头,“当年你妹妹出嫁,你说的,要风光送嫁,光是那一次,就出去不少银子了!”

“这些,您没和我说过啊!”

“这些妇道人家该管的事,跟你一个大男人说什么?”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凌骁,我们这些女人,只管在后面帮你安定内宅,让你无后顾之忧,步步高升,只是,若后宅出了差错,你这前方也不安心啊。”

“这些年来,清漪帮我管的很好。”

萧凌骁知道自己母亲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就这样和苏清漪结束。

“当然,清漪这些年来为侯府做的事,母亲也是都看在眼里。”

老夫人轻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是男人,你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她的嫉妒心,足以摧毁整个侯府,今日不就是个警告?”

“娘,你想的太严重了。”

萧凌骁不想听这些话,老夫人却攥住萧凌骁,严肃道:“这些话你必须听。”

“凌骁,为娘不会害你,你听我的,索性现在还来得及,你就以七出之条休了苏清漪,然后风光迎霜箬进门。”

“霜箬不能生更好,这样她就能全心全意的对丞安好了。”

“日后,你与霜箬夫妻一心,成为赫赫战功的名将,你再纳几个妾室,开枝散叶,我们家这才能光宗耀祖!”

况且,休了苏清漪,那些嫁妆,苏清漪就没有资格带走,他们侯府就能名正言顺的拥有那些好东西了。

这句话,老夫人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傻儿子肯定不愿意。

“娘,休了糟糠妻,会被人不齿的。”

萧凌骁皱眉,“而且,今日圣上刚驳斥了苏清漪和离之事,若是我这时候将苏清漪休弃,难保圣上不会多想。”

“那……”

老夫人面露犹豫,她可不想以后都被苏清漪指着鼻子阴阳怪气,说她贪墨儿媳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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