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莲花李相夷的其他类型小说《莲花楼:世间再无李莲花小说》,由网络作家“程许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世间降下来一束光,就会照亮一片黑暗。李莲花做了一场梦,梦中四顾门前人流熙攘,往来客络绎不绝,一如十年前。“要说起这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那可是中原武林最大的传奇。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十七岁创立四顾门,年仅二十岁,便一统江湖!”“有他带领四顾门这支正义之师,如今的江湖不知少了多少血雨腥风!”街头的江湖人士侃侃而谈,满目的钦佩。李莲花恍若未闻,驻足在门前。他仰头望了半炷香的牌匾,始终没有迈步进去。就连在梦里,他都没有踏足昔日四顾门的勇气。直到一道人影负气快步走来,撞过他的肩膀。青年眉目英朗,眼眶赤红,满眼的戾气。惊鸿一瞥擦肩,李莲花的瞳孔却是骤然一缩,脚下不稳踉跄退了半步,他错愕的回头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那是……“单孤刀?”不,不对,那...
《莲花楼:世间再无李莲花小说》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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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降下来一束光,就会照亮一片黑暗。
李莲花做了一场梦,梦中四顾门前人流熙攘,往来客络绎不绝,一如十年前。
“要说起这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那可是中原武林最大的传奇。
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十七岁创立四顾门,年仅二十岁,便一统江湖!”
“有他带领四顾门这支正义之师,如今的江湖不知少了多少血雨腥风!”
街头的江湖人士侃侃而谈,满目的钦佩。
李莲花恍若未闻,驻足在门前。
他仰头望了半炷香的牌匾,始终没有迈步进去。
就连在梦里,他都没有踏足昔日四顾门的勇气。
直到一道人影负气快步走来,撞过他的肩膀。
青年眉目英朗,眼眶赤红,满眼的戾气。
惊鸿一瞥擦肩,李莲花的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脚下不稳踉跄退了半步,他错愕的回头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
那是……
“单孤刀?”
不,不对,那是年轻时候单孤刀……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是他沉封记忆中,最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身,心头重重一震。
是阿娩,少年时的阿娩……
她一如当年,一袭白衣温婉毓秀,眉目间俱是忧思。
见他不说话,乔婉娩又轻声唤他,“先生?”
李莲花按下心中澎湃的思绪,面上毫无波澜,朝她微微点头。
“乔女侠,在下李莲花,敬仰四顾门门主风采已久,不知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若当真如他所想,这门中……会有另一个自己。
乔婉娩颔首,目光有些担忧的往单孤刀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侧身将他迎进去。
“先生请进。”
“还没请教,先生来自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一介江湖游医。”说着,李莲花随她迈入门槛。
踏入四顾门的那一瞬间,一道阳光清晰的照在他脸上,有些晃眼。
这一瞬间,李莲花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跨越了十年,回到了单孤刀与李相夷发生争执的那一天。
广袖中的手攥紧又放松,乔婉娩领着他一路直入内厅。
四顾门内一切如常,仿佛是再平静不过的一日,四周的景与人,无一不是李莲花最熟悉,也最陌生的。
一身红衣的李相夷推门出来,正好对上庭院中的两人。
他的目光隔空与乔婉娩身边的李莲花对上,一时之间,二人都短暂的有些愣神。
乔婉娩适时开口,“门主,这位李先生来门中寻你,我便将他带进来了。”
李莲花率先回神,朝李相夷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在下江湖游医李莲花,见过李门主。”
李相夷迈步下了石阶,停在了李莲花面前。
“李先生不必拘礼,请。”
他侧身领路,往庭院下的石桌走去。
一边的乔婉娩道,“门主,李先生,你们聊,我去让人备些热茶来。”
“有劳乔女侠。”
李莲花道过谢,目送她离开,这才跟着李相夷走向石桌边。
桌子是十年前的桌子,李相夷也是十年前的李相夷。
李莲花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自发的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为自己斟了半杯凉茶。
李相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过他,眉锋微敛,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
分明是第一次见此人,他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他手掌落在膝上,指尖轻敲。
“李先生来四顾门寻我,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李莲花很清楚这个动作的涵义,他在深思,他起疑了。
李相夷对什么起疑了?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放下青瓷杯。
“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听闻四顾门李门主,心怀公义,带领四顾门平四海定江湖,年少英雄,冠绝武林,心中甚是敬佩。
李某自小仰慕江湖侠客,只是天赋不佳,修习武道实在难见成效,便只得随家中长辈习了医。
如今家中事了,特至四顾门前,愿凭了了医术为公义二字略尽绵力,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偿此愿?”
方小宝忽悠多了,这种话张口就来。
他只是面上看着淡然,心中却是有些紧张的。
他一紧张,话就多。
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瞒过李相夷。
说话间,一个婢女端了热茶送来,李莲花扬手拂袖去接,笑着与那人道谢。
“有劳。”
旁人退去,他转眼看李相夷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他对上李相夷的眼,对方才收回视线,兀自倒茶。
“李先生心怀大义,在下佩服。”
“四顾门广纳江湖侠义客,自是欢迎先生的,只是……”
李相夷语气微顿,目光上下打量他片刻。
“我观先生身体抱恙,不如等养好了身子,再考虑此事。”
此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见他第一眼,李相夷就知道他身体很差。
江湖上从未听闻过李莲花的名号,分明自称江湖游医,却满身的病气。
这人,可疑得很。
李莲花搁在膝上的手紧了紧,眉头微皱。
他知道李相夷聪明,却没料想仅仅打了个照面,便能断出自己的身体状态。
再这么下去……身份怕是瞒不住。
或许刚才,他就不该进了。
这四顾门,留不得。
“医者难自医,是在下唐突了。”
“李门主说的对,拖着这副枯枝败叶的身躯,的确难堪大用。”
“谢过李门主的茶,那李某就此别过。”
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出什么来。
也不等李相夷的回应,撑起身便打算离去。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起得急,眼前蓦然一阵发黑。
脚下踉跄两步,本想去扶桌子,却被快步起身的李相夷扶住。
“李先生,你没事……”
李相夷话语蓦然一顿,他握住李莲花广袖下劲瘦的手腕,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你体内……有我的内力。”
他眉头一紧,仔细凝神探查。
“……扬州慢?”
他眼中尽是疑惑与审视,仔细打量李莲花那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
“李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莲花心下如浪潮涌动,飞速的转动思绪,妄图想个能骗过去的法子。
心绪起伏过重,胸口猛地滞塞,一阵剧痛升腾而起。
“咳……”
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他重重咳出一口血,失去意识。
“李先生!”
李相夷连忙扶着他坐下,点下他身上几处要穴,运起扬州慢为他疗伤。
别院客房。
乔婉娩带着一个大夫快步赶来,一进门就看见李相夷坐在床边,正将手搭在李莲花的手腕上探查。
“阿娩。”
听到动静,他连忙起身给那医者让位置。
“李先生怎么了?”
乔婉娩皱眉问。
她一听到消息就带着大夫赶来了,分明这位先生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
李相夷看了她片刻,终归没有把探查到扬州慢的事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他走到桌边坐下,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莲花,眉头紧锁。
李莲花,李莲花……
他对这个名字,当真是没有半分印象。
但这人身上,有扬州慢的内力,他也实实在在觉得此人熟悉。
一时之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忘记了这个人。
那边的老大夫把完脉,满脸丧气的叹了一声。
李相夷侧目,“如何?”
“脉象很奇怪,像是中毒了,但又探不清楚是什么毒。”
老者抚须思索着,“能感觉到这毒来势汹汹,厉害的很,若不是门主以扬州慢调理,怕是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
李相夷猛地站了起来,朝床边走去。
“已经严重到如此境地了吗?”
一旁的乔婉娩眸中闪过不解,分明今日才见,他怎么如此关心那位李先生?
“从脉象上看,这毒已经入肺腑,怕是已经中毒多年……”
大夫看着李相夷越皱越紧的眉头,赶紧继续补充,“不过,门主的扬州慢可以压制毒性。”
“扬州慢……”
李相夷轻声呢喃这几个字,目光再次落在李莲花的身上。
大夫走到乔婉娩身边,开了方子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乔婉娩迈步过去,“相夷,你先前见过这位李先生?”
李相夷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见。”
乔婉娩偏头去看他的神情,“你……很关心他?”
李相夷看向她,“阿娩,我看见他,总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李相夷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并不是像熟悉的朋友,而是一种没由来的……亲切。
乔婉娩目光扫过榻上的李莲花,这个角度的侧脸看过去,她似乎……也觉得有些熟悉。
“阿娩,你从前,可曾听过李莲花这个名号?”
乔婉娩摇头,“需要我让人去查查他的来历吗?”
李相夷舒展眉目,点了点头,“好,辛苦你了。”
乔婉娩垂下眼睫,抿唇片刻,还是问起了今日之事。
“相夷,你跟单副门主……”
提起单孤刀,李相夷的眉头便又皱在了一处。
“阿娩,师兄与我意见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今日做的,是最有利四顾门的决定。”
乔婉娩抬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似是有话想说,却终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大夫走前开了药,我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客房。
李相夷目送她离去,脑中回闪过今日师兄决绝的话语,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今日话说重了,但他实在气不过师兄如此糊涂,江湖事江湖了,断不该让朝廷插足进来。
目光一转,又看向榻上躺着的李莲花。
他用扬州慢给这人疗伤以后,内力与他体内的内力完全融合在一起。
让他越发确定,李莲花体内的,正是他的内力。
待他醒来,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
第二日,李莲花是被吵醒的。
由于昨夜李相夷用扬州慢给他疗伤,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日暮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回想起昨日之事,只觉得这毒发得真是时候。
他翻身坐起来,虚眯着眼循声顺着窗户看出去。
庭院里,少年衣袂翻飞,剑很快,身法也很快,一招一式飘逸灵动。
破空挑刺,剑光隐现,少师在他手中声声碎金铮鸣,每一道剑影都似力贯千钧,却又收放自如。
他看了一会儿,啧声摇头。
年轻人,真有精神。
那边的李相夷一套剑招恰好走完,利落的挽剑负于身后,侧眼看过来。
“你醒了?”
少年人逆着夕晖,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个惊才绝艳的李相夷,饶是自己见了,都止不住愣神。
李莲花抵着拳低咳了两声,“多谢李门主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李相夷拍剑入鞘,转身往门口过来。
进来的时候,手里还端了一碗药。
药是温的,昨夜就熬了,煨了一夜。
李莲花端在手里,也不嫌苦,仰头灌了下去。
李相夷递过去一颗糖,李莲花愣了一下,伸手接了。
糖是他最喜欢吃的那家铺子的,隐约能品出甜味。
“谢谢。”
李相夷在他面前的桌边坐下来,理了理衣摆,定定看向他。
“李莲花,李先生。”
那双眼透着明亮坚毅的光,好看的紧。
李莲花对上他的视线,撑着桌面的手缓缓放下来,坐正身躯好整以暇应他。
“哎。”
“我昨日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李莲花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道,“哟,这我可记不清了。”
他伸手点了点头自己脑袋,笑着摆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李门主体谅一下。”
李相夷倒也不介意再问一次,“你体内为什么会有我的内力?”
“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莲花眉头一挑,神色颇见几分欣慰,“巧了,我也觉得李门主面善。”
“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我这体内的内力,不是李门主自己渡过来的吗?”
而后又连忙抱拳道谢,“感谢李门主大德,如若不然,昨日我怕是就毒发身亡了。”
李相夷看着他,眉锋一聚。
此人看着文雅得像个书生,说起话来却滴水不漏,分明是老江湖。
讲了这么多,全都避开了他的问题。
“早在我渡过去内力之前,你体内就已经有了我的内力。”
他靠近距离,直直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你到底是谁?”
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李莲花心底有无数忽悠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别开眼,轻叹一声。
这小子可不是方小宝,没那么好忽悠,怕是多说多错。
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可能信。
跟他实话实说,自己是未来的李相夷?
心高气傲的少年人,怕是接受不了这样萧瑟落魄的未来。
“李门主,每个人都有不愿提的秘密,要不然,你考虑考虑,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李相夷笑了一声,并不认同他的说法,“我可以尊重你,但你这秘密与我有关却瞒着我,到底是谁不尊重谁?”
李莲花被他堵得有些苦恼,他记得自己以前没这么能说会道吧?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李相夷,转移话题。
“李门主,我有些饿了。”
李相夷站了起来,垂眼睨他片刻。
“你不说,我不逼你,我自己查。”
说罢,提着少师转身离去。
李莲花目送那红衣少年的背影渐远,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李莲花,最不怕的就是被查。
饶是四顾门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查出十年后的事情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既然回来了,他必定不会再让一切重演。
李相夷跟笛飞声可以打,但金鸳盟和四顾门这一战,绝不能打。
想着,他抬眼看向窗外,眼中的光逐渐坚毅,与李相夷那双眼如出一辙。
李相夷虽走了,却有人送来吃食。
李莲花看送饭的婢女摆开饭食,含笑道谢。
吃过饭后,他推门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不出意料,四周都增加了布防,还有好几个人在暗中盯着他。
李莲花随手拎起水桶,站在院子里浇花,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他了解李相夷,知道他会让人看住自己。
但他也了解四顾门,只要他想,这里根本困不住他。
乔婉娩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容貌清俊的文雅男人着一袭青衣,唇角含笑,正握着木舀浇水。
露出半截手臂,病态的白,手腕上经络格外的显眼。
逆着夕阳,那张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有那么一瞬间,乔婉娩生出一种看到李相夷的错觉。
难怪相夷说觉得此人熟悉……
但要细看起来,又并不多相似,这两人差别甚大。
一似云间月,一如林间竹,实在无法联想到一起。
她走过去问道,“李先生,你好些了吗。”
李莲花停下动作,回头笑着应她。
“多谢乔姑娘关心,我很好。”
乔婉娩的目光带几分探究,“昨日你昏迷,门主为你疗了很久的伤。”
李莲花指尖蹭了蹭鼻翼,“啊,那我明日再当面谢谢李门主。”
乔婉娩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先生。”
“我是想问你,以前可与他有过交集。”
李莲花摇头,“昨日我与李门主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李门主心怀大义,想必当时换了任何人有危险,他都会这么做。”
乔婉娩微微颔首,心下却并没有被说服。
他说的不错,换做其他人命在旦夕,相夷也会这么做。
但不止是运功疗伤的事,她能感受到他对李莲花的关心,这种关心完全不像是第一天认识。
李莲花没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抬手指着天边绚烂的红霞。
“乔姑娘,你看那霞光,好看吗?”
乔婉娩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目之所及云层翻涌,染透红霞,的确是美不胜收。
“好看。”
李莲花却是叹息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只是一直追着光跑,终会疲倦。”
乔婉娩神色微怔,回头看向他,眼中情绪闪动。
她放轻声音问了一句,“疲倦,又当如何?”
李莲花往前迈了两步,转头回了她一个洒脱的笑。
“那自然就不追了,天上的光,又不止他一束。”
乔婉娩听罢,低头思索良久,又抬起眼,眸中隐隐闪过亮光。
“李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我能与那晚霞并行,自然就无需再费力追逐。”
李莲花一愣,“……啊……啊?”
乔婉娩却不在乎他是什么反应,有些豁然,只是含笑点头。
“多谢李先生,受教了。”
乔婉娩在李相夷心中有多重要,李莲花是最清楚的。
他也知道李相夷此时一心在江湖公义,在四顾门,没有顾及到她。
他说这些话,本想开导阿娩无需自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也不知道……她理解到哪里去了。
罢了,只要李相夷不坠海变成李莲花,他们之间自然有无限可能。
他被乔婉娩感染,眼底也染上笑意。
院外遥遥传来一道满怀喜悦的声音,“阿娩,你让我买的经书我……”
那声音戛然而止,李莲花一转头,便见肖紫衿捧着几本书站在院门口,笑容僵硬在脸上,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四顾门,不要命了!”
随着肖紫衿的怒喝,一声清鸣,剑锋直袭而来。
李莲花连忙翻身去躲,他在这四顾门,现在是一招半式都不敢用。
“紫衿住手,他是门主的客人!”
铛——
乔婉娩身影翩然落在李莲花面前,提剑挡下他的攻击。
肖紫衿恨恨瞪了李莲花一眼,这才收了剑。
“门主真是越发糊涂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四顾门!”
这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李莲花索性不看他,低头挠了挠鼻翼。
乔婉娩皱眉,“紫衿,李先生是我带进来引荐给门主的。”
肖紫衿连忙解释,“阿娩,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买了你要的经书,听他们说你在别院,就找过来了……”
乔婉娩点头,“多谢。”
她又转向莲花,“李先生,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朝他微微颔首道别后,才看向肖紫衿,“走吧紫衿。”
李莲花笑笑,朝二人拱手拜别,“二位慢走啊。”
肖紫衿快步跟上乔婉娩的脚步,出院门前还回头冷冷瞪了李莲花一眼。
李莲花目光一转,瞧天边的云霞去了,只当看不见。
肖紫衿此人心胸狭隘实非良配,胜在待阿娩一心一意。
十年后阿娩心中有他,李莲花自然只能尊重阿娩的选择。
现在不同,有他在,一切都有转机。
………………………………
四顾门议事厅。
李相夷坐在桌前,翻看门人传来的消息。
乔婉娩昨天传下去的令,今日便传回信息。
足足十二个地区情报点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查无此人。
乔婉娩立在他身侧,拧眉深思。
这些消息她自然是看过,也知道无人查出李莲花的身份。
四顾门在中原武林各处都设下了情报点,按理来说,只要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就不可能查不出来。
但如今却处处碰壁,竟然找不到与此人相关的任何信息。
这李莲花,到底是何许人也?
“相夷,我倒是有个想法。”
乔婉娩开口,“我观李先生文雅清隽,举止有度,倒不像是江湖中人。”
李相夷眉头一皱,“你是说,他是朝廷的人?”
他又摇摇头,“此人虽生得像个书生,却没有什么官僚气,应该不是。”
乔婉娩思索道,“但似乎也没什么江湖气,他或许,就只是个普通人呢?”
普通人?
李相夷回想起那张气定神闲的脸,摇了摇头。
“他身中奇毒,距大夫所言已经有不少时日,一个普通人可没这样的本事将毒压这么久。”
经他提醒,乔婉娩也想起来了昨日大夫的话。
今日看他精神不错,还有闲情浇花赏云,差点忘了大夫说他命不久矣。
李相夷收起所有的信件放在一边,站了起来。
“算了,明日再说吧。”
“他只要不是凭空出现,藏得再好,也能查到蛛丝马迹。”
他转向乔婉娩,“辛苦你了阿娩,早些回去休息吧。”
乔婉娩含笑摇头,“好,你也早些休息。”
从议事厅出来,天幕已经黑下来。
李相夷与乔婉娩分别过后,踏着夜色往别院走去。
先前听下属说,今日紫衿与他起了冲突,若不是阿娩在场,两人差点打起来。
这不由得给他提了个醒,可以去探探他的身手,兴许可以从功法看出来门道。
…………………………
别院客房。
屋里的灯烛灭尽了,李莲花裹着厚重的被褥缩在榻上,冻得浑身发颤。
刺骨的冷意自丹田蔓延至全身,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
恍惚间,好像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那敲门声像是隔着一层滞涩的阻碍,听不真切。
浑浑噩噩间,他不自觉的开口说了句话。
“方小宝……帮我热一壶酒来。”
外头的李相夷敲门得不到回应,本以为他已经睡下了。
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到里面传出李莲花的声音,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气若悬丝。
忙扬声问,“李莲花,你又毒发了?”
还是没有回应,李相夷暗自皱眉,抬手抵在门上,砰的一声用暗劲震断门栓。
推门进去,借着月光看清缩在榻上的人,面色苍白的厉害。
他快步上前,伸手探查。
好冰,简直不像个活人。
他连忙侧身坐下,运起内力开始为李莲花驱散寒意。
扬州慢内力中正绵长,很快便稳定了他体内的寒毒。
李莲花的身躯渐渐回暖,意识也开始清晰起来。
直到他完全平稳下来,李相夷才收了势,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连他的扬州慢都化不开,这毒绝不可能泛泛无名。
李莲花撑着塌缓慢坐起来,却是答非所问。
“多谢李门主,在下感激不尽。”
他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李门主深夜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本是过来试他深浅的,经过寒毒这么一打岔,李相夷哪里还出得了这个手?
还没等他说话,李莲花便爆发出一阵咳嗽,身形矮下去咳得直颤,好似肺都要咳穿一般,根本不像是能问话交流的样子。
无奈,他只得站起来。
“李先生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李莲花艰难的点了点头,抵拳又咳了几声。
李相夷转身离开,还顺手为他带上了房门。
直到确定他走远,李莲花才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寒毒发作,冷入骨髓的痛苦他早已习惯,方才不过是装的严重在赶李相夷。
按李相夷的行事作风,今晚很有可能是来试他功法的。
他今日滴酒不沾,等的就是李相夷能撞上寒毒。
体内现在充盈扬州慢的内力,李莲花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
原本驱退寒毒即可,但李相夷却试图将其化解,耗费不少内力,倒是让他得了便宜。
年轻人,出手就是大方。
他盘膝坐在榻上,运转内力,一点点将碧茶之毒压制下去。
随着窗外明月东升西落,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李莲花终于短暂按下了碧茶之毒,至少可保月余不发。
他收了功,抬眼看向窗外。
看月亮的位置,大概是丑时末,寅时初。
这个时间,正好是晨起前睡得最熟的时候。
他脚步轻盈走到窗边,看向白日布防的位置。
不出意料,那里的人正在打瞌睡。
他唇角微微一勾,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相夷何等聪明的脑子,等他反应过来了,怕是真要走不掉了。
他拉开房门,青色的身影一晃,飘逸在月下只留残影。
若李相夷在这里,自然能认得出,正是他的游龙踏雪。
布防之处打盹的人只觉得一阵风扫过,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
第二日一早,李相夷刚起身便听人来报,别院住着的李先生不见了。
他赶到别院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李相夷沉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李莲花走前甚至还叠好了被褥,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好个李莲花,他劳心劳力为他运功疗伤,竟连句话都没留不告而别。
如今此人一走,他若是依旧查不到相关的信息,便彻底失去了线索。
他身上隐瞒的,与自己有关的秘密,也将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找,我就不信,一个活人能凭空出现,再凭空消失!”
他这边下令寻人,李莲花那边也在快马加鞭的赶路。
“驾!”
青衣人扬鞭策马,在官道上掠起烟尘。
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在单孤刀‘死在’扬沙谷前,彻底破局。
破局之法有两种,其中较为简单的,是找到万圣道,瓦解单孤刀的势力。
没了万圣道的支持,单孤刀独木难支,自然搅不动这江湖风云。
只要单孤刀不死,有那一纸盟约在,金鸳盟与四顾门也打不起来。
而另一种,则是从笛飞声下手。
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怕是要见上笛飞声一面都难。
不过嘛,这办法总比困难多。
距离单孤刀死在扬沙谷还有七日,他必须在此之前,让笛飞声对角丽谯做出提防。
也让李相夷对云彼丘做出提防。
对不住了老笛,这回得提前拉你入局。
李相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处找的人,此时会出现在师门山脚下。
赶了一夜的路,李莲花是第二天下午到达的云隐山。
丛林狭道,遮天蔽日,再往前走却是柳暗花明。
李莲花翻身下马,牵着缰绳仰望这座山。
山脉云遮雾罩,十年前与十年并无太大的差距。
这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很多次,他毒发痛苦不堪时,坚持下去的支柱。
他那时候总想,找到师兄的尸骨,他们师徒三人葬在一处,下了地也算团聚。
李莲花将手中缰绳拴在树边,只拎了一壶酒,徒步往山上走去。
这条路他年少时走了千万遍,一路上避开无数机关陷阱,刚爬上山,便觉得体力不支。
他靠着一棵树歇脚,远处那座小木屋里飘出袅袅炊烟,跟山上的云雾混在一处。
将沉寂岁月的小木屋描绘得像仙家洞府。
近乡情更怯,李莲花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踏足进去。
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怎么见师父?
他长叹了一声,在门口找了棵遮阳的树,坐在树下。
手中的酒是师父最喜欢的,少年时常常跟他念叨。
只是,李相夷终究也没能给他带回来一壶。
他拨开封盖,尘封多年的酒香气四溢,仅仅是闻着,便生出几分醉意来。
门吱的一声被拉开,一道人影举着锅铲出来,皱着鼻子到处嗅。
目光落在那边的白衣男子身上,眼神短暂的一顿。
“相夷?”
他这一声相夷,听得李莲花心口一窒。
他回过头,对上漆木山。
师父一如记忆中的样子,头发花白,但精神十足。
十年前的记忆接踵而至,李莲花的眼眶顷刻间就红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再见师父的一日。
漆木山看了李莲花一会儿,确实像,但又不像。
他背着手,上下打量李莲花。
“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上的云隐山?”
三连问句质疑他,目光却在李莲花面前那坛酒上打转。
“前辈,在下李莲花,与四顾门李门主有几分交情。”
李莲花盖上封盖,拍了拍封着陈酿的陶坛。
“李门主现在要事缠身,知道我途经此地,托我送坛酒来。”
“这上山的路,便是他教我如何规避机关……咳咳,咳咳……”
说话间,喉头一阵发痒,他止不住的咳嗽出声。
直咳得双肩颤抖,险些喘不上气,很快便面红耳赤。
漆木山连忙三两步并过来,伸手探他的脉门。
仅仅一探,李莲花口中所言,他便信了七八分。
他体内都是扬州慢的内力,自然是出自李相夷之手。
漆木山运功替他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既然是相夷的朋友,我便不追究你闯山之责了。”
“进来吧,顺道吃个便饭。”
他捧起那坛酒,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这小子,难得这么懂事。
他又斜眼看李莲花,“下回别来了,你这身子骨,上一趟山要去半条命。”
“年纪轻轻的,怎么病得这么重?”
李莲花扶着树起来,只是朝他笑笑。
“好,听前辈的,今后叫他自己来送。”
两人刚进了小院,厨房便传来一股糊味,漆木山这才想起来自己锅里的菜。
“小兄弟你自己请便,我的菜要糊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厨房。
李莲花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他迈步在院落里走了一会儿,只觉得有师父在的云隐山,连呼吸都是安心的。
漆木山端着菜出来的时候,便见他正望着檐廊下一柄倒垂的木剑发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李莲花的身影与李相夷重叠在一起。
似乎下一刻,便要回头叫他一声师父。
李莲花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过去,抵着唇咳嗽了几声。
“前辈。”
漆木山这才回了神,招呼他,“饭好了,来吃饭吧。”
李莲花走过去,又听他说起那柄木剑。
“相夷年轻那会儿,有一段时间沉迷打造兵刃。”
“这是第一把成品,做工是粗糙了些,他师娘喜欢,我就捡了挂起来了。”
李莲花弯起嘴角笑了笑,“您真疼他。”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把木剑丢到哪里去了。
只记得打了一把满意的,献宝似的赠与师兄……
原来,最开始的成品,师父一直收着。
两人坐下来,倒酒对酌。
菜有些糊了,漆木山吃得直皱脸,李莲花却吃得很香。
漆木山赞赏他,“你小子是真不挑食,要是换了那小子,指不定怎么嫌弃。”
两人对碰一杯酒,李莲花仰头饮下。
他笑着说,“前辈厨艺好,是他没福气。”
漆木山听了这话倒是开心得很,“还是你有眼光。”
两人聊了不少,酒喝下去大半坛。
多是聊一些李相夷的事情,还记得的,李莲花就细说,记不清的,李莲花就编一编。
一顿饭吃下去,漆木山被他哄得格外开怀。
醉去前,他说。
“李相夷这小子,倒是会交朋友。”
“你像极了我那徒弟,又全然不似他。”
“老头子见了你喜欢得很,今后得空了,多来山里坐坐,我寻个法子给你调理调理身体……”
这酒本不易醉,只是掺了些东西,漆木山才会倒得这么快。
药效至少要到晚上才散去,师父这一觉会睡很久。
李莲花扶起他进屋休息,他站在躺椅边看了漆木山好长时间,才转身离开。
他挽起袖子,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这才踏步走向他与单孤刀少时的居所。
翻找了片刻,将单孤刀那个木盒取了出来。
执笔平宣,苍白的手腕落笔缓慢,写下书信。
一封随木盒寄给李相夷,让他提防云彼丘。
李相夷信与不信,如今的他确定不下来。
但他很肯定,李相夷收到这封书信,担忧师父,一定会回云隐山。
而后,是一封以李相夷的字迹,写给笛飞声的信。
说是信,不如说是一贴战书,只有几个龙蛇走笔的字。
中州青山镇,请君一战。
时间是三日后,署名李相夷。
笛飞声武学造诣颇高,自己相同,力道有差异,他都有看出来的可能。
所以李莲花写这封信的时候,是运足了内力的。
一封信写完,他的额角已经渗出汗液,面色更显得苍白。
七日后,便是单孤刀假死的时间。
在这之前,他得找笛飞声,把万圣道和角丽谯的谋算查清楚。
摆到李相夷面前,这样,才能阻止金鸳盟四顾门一战。
只要万圣道提前暴露在金鸳盟和四顾门之前,李相夷和笛飞声自己会知道怎么解决。
这样的江湖如何纷争,就与他一个闲人无关了。
若说李莲花恨单孤刀,恨的也是害死师父的单孤刀。
如今的单孤刀只是恨李相夷,他的恨来得也并非毫无依据。
师兄的自尊心极强,这种人骨子里其实带着自卑。
自小便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拼了命的想要赶超李相夷。
不选择第一种方式破局,除了不清楚万圣道总坛的地址,自证身份麻烦之外,更多的是……
不愿意做这个打破单孤刀美梦的刽子手。
师兄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了,人死恩怨尽消。
如今一切尚未发生,十年前还有李相夷,自然轮不到他李莲花来对付单孤刀。
书信寄出去,李莲花又取了件斗篷给漆木山盖上。
“老头,今日一别,也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再见。”
他又笑了笑,“算了,还是不见的好。”
他现在这幅样子,指不定哪一日就死了,还是不要跟任何人扯上关系为好。
李莲花转身离开了那座木屋,临走前,瞥了一眼廊下那把木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有人怨你憎你,恨不得你去死。
你一腔情谊,他弃如敝履。
有人护你爱你,恨不能以命换命。
你对此知之甚少,被蒙在鼓里十年。
李相夷,跨越十年遇见你,我不会让你再活成个笑话。
客栈所有人都在皇城司监牢里,李莲花带着轩辕琅一路下去,准备问话。
十年前的监牢与十年后无甚差别,同样的阴冷压抑。
只不过上一次他来,是被抓来的那个,这次,是查案的那个。
他刚迈步走到关押众人的牢前,一群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喊冤。
吵得李莲花耳根子疼,他揉了揉耳朵,朝众人摆手。
“啊,诸位放心,皇城司轩辕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还诸位一个清白。”
那群人齐刷刷的看向轩辕琅,李莲花也笑着转过头看向他。
轩辕琅只得硬着头皮咳嗽一声,“皇城司不会为难任何与案情无关之人,只要查清真相,证实各位是清白的,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得了他的保证,那群人才算安静点。
李莲花将那客栈掌柜和小二叫到一边,“今日出事那姑娘,可是来客栈住店的?”
小二思索着摇头,“那姑娘说是来找人,我问她是哪个房,她也不说。”
“当时忙得很,我也没管她。”
“后来她就出来了,好像还哭了。”
“下午没什么人出入,但我没见她再进去过。”
李莲花插了一句,“你什么时辰见她进去的?”
“辰时,但出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
小二挠头,“今天下午听隔壁桌那群客官聊天,我精神得很,一下午没打瞌睡。”
“是真没看见她进去。”
李莲花一挑眉,“聊什么呢,听得这么精神。”
小二左右看了看,靠近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近段时间在民间兴起的传言,说当今圣上命里注定只有一个孩子,可惜了是个公主……”
“还说啊,只要公主不在了,圣上就能再生一个子嗣……”
李莲花还没什么反应,那边跟过来的轩辕琅按捺不住了。
“放肆!”
他怒斥了一声,脸色阴沉。
“敢议论天家是非,不想活了?”
李莲花啧了一声,“你急什么,人家就是把他听到的流言转述一下。”
“怎么,你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轩辕琅脸更黑了,“李莲花!”
手按在刀柄上就要拔刀,被李莲花一令牌怼在面前,顿时不敢多言,只一双眼狠狠盯着李莲花。
“别这么大声,我耳朵还没聋。”
他朝那店小二挥了挥手,收起令牌。
“走吧,去见见晚晴姑娘。”
轩辕琅回头冷冷扫了那小二一眼,这才黑着脸迈步在前引路。
“你要做什么,验尸?”
李莲花没理他的话,问道。
“今日晚晴姑娘什么时候出的宫,出宫做什么,谁放的。”
轩辕琅听他提起案情,也收起了情绪,“辰时出去的,说是回去探亲。”
“她有公主的令牌,宫门口的守卫不敢拦她,没有多盘查就放她走了。”
李莲花蹙眉思索,他到的时候正是巳时,遇见晚晴姑娘怀揣一个包裹出去。
她在客栈停留至少超过半个时辰,具体在做些什么?
“既是回去探亲,你找人去她家问问,她今日回去过没有。”
轩辕琅实在不想被他这么使唤,“公主说,尽量瞒着她的家人。”
李莲花笑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自小就心地善良。
“我让你去打听打听,没让你去给他们打听。”
“客栈小二说,她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像是哭过。”
李莲花又看他,“你觉得,能让一个女子神伤哭泣的,会是什么事?”
轩辕琅想了想,“感情不顺?”
李莲花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晚晴姑娘自小在宫中长大,鲜少与男子接触,哪来的感情不顺?”
“她这么急着回家探亲,说不准就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
轩辕琅这才若有所思的点头,招来身后的下属,吩咐他们去晚晴家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从皇城司的监牢出来。
宫里是不能停放死人的,所以晚晴的尸身留在了宫外的一间义庄。
义庄外草木凋零,一条道蜿蜒曲折,地处偏僻。
轩辕琅在前,李莲花跟在后面,后头坠着几个皇城司的护卫。
李莲花嫌他走得快,便开口问他,“仵作怎么说的?”
轩辕琅果然放慢了脚步,“仵作说是中毒身亡的。”
李莲花无奈的很,死者七窍流血,血液呈黑色,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是中毒身亡。
“那她中的什么毒,又是什么死的呢?”
轩辕琅摇头,“没有验出来,仵作说这毒怪异,人死了血里都带毒,沾不得,得请名医来看。”
李莲花眉头微微一挑,“巧了不是,在下李莲花,江湖人称李神医。”
轩辕琅怀疑的打量他,“我怎么从未听过?”
李莲花摆了摆手,“轩辕大人在宫中任职,日理万机,小小江湖游医,没听过也不奇怪。”
轩辕琅难得在他嘴里听到一句人话,目露赞赏。
哪怕本质上就是在说他孤陋寡闻,这人也听不出什么来。
一行人很快到了义庄,与那守庄人说明来意。
李莲花穿戴好面罩手套,走到晚晴的尸身旁,抬手掀开盖尸的白布。
掀开白布那一瞬间,四周的人都惊愕的睁大了眼。
只见木板上的死者面色青白,脖子上脸上,能看到的地方,都显现出狰狞的红色纹路。
李莲花皱眉。
“我曾听闻,西孛有一种奇毒,按用量决定毒性。”
“若是每日下毒,半个月内,中毒之人会体虚而死,毒入肺腑悄无声息。”
“若是一次性服下,便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此毒名为赤藤,因死者身上散发出来的纹路而得名。”
他这番言论,轩辕琅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自认算见多识广了,但这是什么毒,有又什么来历,却是闻所未闻。
李莲花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边上的轩辕琅离得不远不近,是个接触不到尸体的距离。
“未时,我们接到报案,是申时初去的千灯客栈。”
李莲花点头,他就是申时被吵醒的,然后糊里糊涂被抓进宫。
他掰开死者的下颚,偏头仔细查看。
口腔中有乌黑的积血,是见血封喉的毒。
轩辕琅叫了他一声,“喂,她这毒很危险的!”
李莲花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关心人,这小子除了脑子笨,也没什么坏心思。
他没有多做理会,继续检查晚晴的尸身。
轩辕琅看着他丝毫没把那毒放在眼里,一时间对这人也有了几分改观。
真是个不要命的江湖郎中,皇上给了他半个月时间破案,他本不需要如此涉险。
“赤藤毒会坏死血液,如果生前受过重力,一定会显现出来。”
“没有开创性伤口,手腕和脖子上都有掐痕,但脸上没有。”
李莲花撩开晚晴的袖子,惨白的手腕上除了狰狞的红色纹路,赫然印着一个乌青的手印。
“说明她在死前被人胁迫过,但药却并不是被人灌下去的。”
说着,他取下手套,在轩辕琅骤然瞪大的目光中,蹭了些死者脸上的血液。
他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到眼前细看了一下,撩起面罩轻嗅。
轩辕琅瞪大双目咽了咽口水,他现在多少有点佩服这人了。
李莲花指尖开始灼热,正是中赤藤之毒的症状。
不过很快,这股灼热感就消失了。
有碧茶之毒在,他倒是完全不担心其他毒素。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故意隐藏的脚步声。
李莲花侧耳凝神,下一刻,一道破空声直袭而来。
他后仰躲过一箭,脚下虚浮,几步便退到了轩辕琅身边。
义庄周围跳出来几个黑衣人,提着刀步步逼近。
轩辕琅带来的几个皇城司守卫飞身迎上去,拔剑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轩辕琅抬手搭在刀上,面色警惕。
“你轻身功法不错,先走。”
李莲花说,“这不好吧?”
话音未落,脚下便运气飞身出去,身形快得只见虚影。
“他们是来毁尸灭迹的,你尽量抓活的!”
而后,声音远远传来,“我去千灯客栈等你!”
轩辕琅:“……”
那边的黑衣人见有人逃走,抬脚就想追,却被纵身飞来的轩辕琅一刀拦住去路。
……
刀兵声渐远,李莲花沉思着往城中走去。
这赤藤毒,即便是在西孛国,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毒。
有实力悄无声息弄到手,想来凶手非富即贵了。
只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要杀一个婢女,还是一个出宫探亲的婢女,完全不需如此大费周章。
若是晚晴姑娘得罪了人,要折磨她,也有的是法子,不该喂下赤藤。
且朝露说,晚晴一向待人亲和,久居深宫应该不会结下这样的仇家。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的目标不是晚晴,而是……
昭翎。
虽然早料到这种可能,但真确定下来,他还是止不住担心昭翎。
思绪流转间,李莲花已经到了千灯客栈门口。
客栈门户紧闭,没有半分今日他到来时的熙攘热络。
李莲花提气一跃而上,飞身进了客栈里。
他闭眼仔细回顾今日进门时的景象。
在门口遇见晚晴姑娘前,她似乎是从……东南方向过来的。
李莲花走到东南方向的楼梯前,往上看了一眼。
千灯客栈共有三层,一楼堂食,二楼地字号房,三楼上房。
今日他住地字号房,晚晴毒发时倒在他门口,那想来也是地字号房。
李莲花迈步上楼,将东南面的地字号房都开了一遍。
轩辕琅找过来的时候,便见他正蹲在一间空房里,对着床榻发呆。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快步走到李莲花面前。
“晚晴的家人……”
他话没有说完,李莲花接上了。
“只怕无一幸免,都遇害了。”
轩辕琅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指了指床榻上的血迹,“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晚晴姑娘,就是看到自己亲人的遗物,才会哭着从客栈出来。”
轩辕琅点了点头,“她的家人,比她的死亡时间要早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她回家省亲的时候,家人已经死了。
“而且在她家,还找到了她从宫中带出来的一些财物。”
“金银玉器都有,应该是公主平日里赏她的。”
轩辕琅想不明白,“只害命不图财,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在回家前跑一趟千灯客栈,又在看到家人丧命后,再回来一次?”
“那幕后的人又为何要杀她全家?”
“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落得个这种下场?”
不图财自然别有所图,具体图什么呢,正在查。
往返客栈的原因呢,也在查。
所以一连串的为什么,李莲花只回答了他最后一句。
“得罪谁都不会,对方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
轩辕琅面色一凛,“你的意思是,对方是冲着……公主殿下来的?”
李莲花垂眸沉思,将已知的线索一点点串联。
“轩辕琅,义庄那群人留下活口了吗?”
轩辕琅摇头,“他们都藏了毒。”
李莲花皱眉,“能在京城青天白日的来抢尸体,为就是不让赤藤之毒暴露出来。”
他暗自喃喃,“看招式应该是青山派的人,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当死士?”
轩辕琅凑近过去,满脸怀疑,“你怎么知道是青山派的?”
李莲花解释,“碰巧遇到过,看过他们的人出招。”
“看到过你就记住武功招式了?”
轩辕琅冷笑,“看了你除了轻功绝佳,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莲花赶紧摆手,“没有没有,闯荡江湖嘛,学点轻功逃命用。”
轩辕琅知道他嘴里没什么真话,也懒得追问,只说,“我会让人顺着青山派这条线索去查。”
他目光在四周瞟了一圈,指了指房门,“你有钥匙?”
李莲花笑了笑,“事急从简嘛。”
轩辕琅围着李莲花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
李莲花被他看得瘆得慌,“干嘛?”
“我得好好看看,你上没上什么通缉榜,万一是哪里逃出来的钦犯呢。”
“指不定抓了你,还能换上不少银子。”
会开锁,轻功一流,这样的人只是个江湖郎中?
他是万万不信的。
李莲花不给他多想的机会,“行了我不值钱,别琢磨了,干活吧。”
轩辕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你有头绪了?”
李莲花走在前面,与他娓娓道来。
“根据我们今日验尸的结果,晚晴姑娘不是被人强灌的毒。”
“这么说的话,她要么是误食,要么……是自己主动吃下的毒药。”
轩辕琅听着,微微点头。
李莲花继续说,“按照她今天的行程经历来看,不像有心情吃东西。”
轩辕琅终于领悟了,“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公主殿下,甚至以晚晴的家人作威胁。”
“但是她抵死不从,为了保护公主殿下,自己吞药自尽?”
李莲花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目光,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对喽。”
轩辕琅想了想,继续问道,“那对方是怎么知道她今日要出宫看家人,还赶在她回家之前把人杀了的。”
“公主今日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应该是没跟人提及过的,宫里的消息本就不容易传出来,何况是这么隐秘的事情。”
李莲花挑了挑眉,脑海中闪过朝露那个如释重负的笑,“那就要从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入手了。”
轩辕琅蓦然瞪大眼,“你的意思是……朝露有问题?”
李莲花耸肩,“这种情况她很难摘干净。”
轩辕琅猛地一把拽住李莲花,“那你还磨磨蹭蹭的,快回宫!”
难怪他临走前要安排人去守着昭华宫,原来一早就有了察觉。
李莲花被他拽着跑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不是你等会儿!”
他满脸无奈的看了轩辕琅一眼。
“你急什么,现在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贸然抓了朝露,只会打草惊蛇。”
轩辕琅这才冷静了点,“那公主怎么办?”
李莲花掸了掸衣袖,“我不是让你安排人守着了吗?”
“还在宫里,他们不敢直接动手,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坠塔之事了。”
轩辕琅这才放心了些,“那接下来呢?”
他不是没破过案子,只是进程没这么快过……
李莲花此人多智近妖,又见多识广,的确有些本事,难怪能得公主青睐。
李莲花出了房门,抬脚下了楼。
“接下来,接下来自然是去找证据。”
轩辕琅迷茫了,“去哪儿找?”
李莲花反问他,“轩辕琅,你说,今日咱们最大的发现是什么?”
轩辕琅沉思,“赤藤毒?”
李莲花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朝露。”
李莲花可算点明白他了,一脸孺子可教的神色。
“哎,对了。”
轩辕琅还是不知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李莲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赤藤毒多半是出自宫中,你呢,让人去好好查查。”
“我去询问白塔下的守卫,昨日到今日都有谁去过白塔。”
“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轩辕琅一听,当即一愣。
“这个时辰了,明日再查吧。”
这人怎么比他还积极?
李莲花倒也想休息,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打铁要趁热知道吗,没人知道一夜过去那边的人会做什么,公主要真出了什么事……”
一听他这么说,轩辕琅自然心甘情愿加班加点了。
为了公主的安全,他必须彻夜搜查出幕后真凶。
但他不放心李莲花一个人,“不能同去吗?”
李莲花后仰几分,挑起眉头看他。
“怎么,关心我啊?”
轩辕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怕你死在宫里,给我增加工作量!”
李莲花摆了摆手,“放心,我很会逃命,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轩辕琅听了这话只觉得晦气,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最好也别在宫里惹什么乱子,不然本统领第一个不放过你。”
说罢,拉开客栈的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李莲花对着天边暗淡的晚霞抻了个懒腰,露出一丝笑意。
他回过身,拉上客栈大门,一路往宫里走去。
千灯客栈距离皇城不过一炷香的脚程,李莲花手上拿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宫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他从宫人手中借来一盏灯,一路往白塔的方向走去。
到了白塔底下,正好遇到守卫轮班。
他提着一盏灯过来,晚风吹起月白色的衣袍,要不是模样生得俊俏,怪是能吓人的。
值守的守卫被他拦下,问起昨日到今日来过的人。
那两个守卫见了他的令牌,便老老实实将他要问的都说了。
“白塔三日一洒扫,今日除了洒扫的人,便只有公主来过。”
“哦,对了。”
“琼贵人请进宫的那个卦师,今日也来过。”
“说是要寻风水眼,呆了一会儿才下来。”
李莲花连忙追问,“卦师?”
“对,那卦师进宫已有月余,算出过南山的山洪,格外得陛下信任,特许他住在宫中做御用卦师。”
“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占卜吉凶。”
李莲花眉头微挑,一月有余?
要这么说的话,时间是完全够的了。
江湖卦师,有内力震断护栏也不奇怪。
“那这琼贵人……”
两人连忙继续答道,“琼贵人入宫三年,一直盛宠不断,短短三年就从答应晋升至贵人,赐居琼芳殿。”
李莲花点头,“啊……”
他有继续发问,“这琼芳殿,在宫中哪个方位啊?”
那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不偏不倚,正是白日李莲花看到,太阳落下的那个位置。
原来……晚晴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诫昭翎。
只是没料想,身边已经有了叛徒。
她要出宫回家的事,怕是也只与自己最亲近的姐妹提及过。
一家人,却就此丧命。
“李莲花。”
轩辕琅的声音传过来,李莲花一回头,便见他提着一盏灯笼过来。
“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李莲花迈步迎上去,摇头叹息。
“来得这么快,你是真怕我在宫里惹乱子啊。”
轩辕琅冷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李莲花不以为意,“你那边查到什么没有?”
轩辕琅摇头,“这两年都没有西孛人入宫的记录,赤藤毒实在无从查起。”
李莲花思索着,“没关系,毒也可能是从江湖上来的。”
“江湖?”
轩辕琅狐疑的开口重复了一声,怀疑的目光隔着夜色都快把李莲花盯穿了。
李莲花低咳一声,“你还记得,公主复述过的,晚晴说的话吗。”
轩辕琅想了想,点头。
李莲花接着道,“酉时的太阳,从白塔上看,正好落在琼芳殿的方向。”
轩辕琅面色一怔,“琼芳殿?”
他神思几转,很快就想到了一月前入宫的卦师。
“你的意思是,那个江湖骗子,进宫的时候,便将赤藤毒带进了宫里?”
李莲花颔首,“今日除了洒扫宫人和公主他们,只有他上过白塔。”
轩辕琅怒火中烧,按着刀柄抬脚就走。
“等等!”
李莲花赶紧叫住了他。
“你要去干什么?”
轩辕琅一脸的理所应当,“自然是去拿人。”
李莲花无奈的叹息一声,“你现在有什么证据,就要去抓人?”
“只有他上过白塔,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这算什么证据?他能有一百种辩解,只要拒不承认,依旧还是打草惊蛇之举。”
轩辕琅冷笑一声,“我抓人从来不讲证据,先拿人下狱,自然有的是法子让他招。”
李莲花没由来的一阵失语,这小子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怕是没少屈打成招。
为了稳住这急性子,他只能好言相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案子现在脉络已经很清楚了。”
轩辕琅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你说晚晴出宫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这不一定。”
轩辕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可能会跟朝露说。”
很快又举一反三,“昨日她说酉时的太阳时,朝露应该也在,并且一一禀报过去。
幕后真凶担心晚晴告密,所以才会策划了今日公主坠塔一事。”
李莲花点头,“不错,还有吗?”
轩辕琅想不出来了,他挠了挠头,“不是你来说吗?”
李莲花笑了一声,提着灯迈步走到一方亭子。
“坊间传闻,当今圣上只有一子之缘,这样的传闻谁会最在意?”
轩辕琅连忙跟上去,“如今最得盛宠的琼贵人?”
李莲花微微点头,“八九不离十。”
“所以在卦师骗取她信任之后,便起了对公主出手的心思。”
轩辕琅接着道,“他们用晚晴的家人威胁晚晴,让她给公主下药。”
“只是半个月过去,那药也不曾毒发,他们便知道晚晴没有给公主下药。”
李莲花点头,“所以他们如法炮制,找上了朝露。”
“朝露忧心家人,怕是赶不上晚晴的心性,迫于无奈,只能听他们的。”
“晚晴离宫的时候,带了那么多金银细软,应该打的是与家人逃离京城的主意。”
说到这里,李莲花轻叹了一声。
“只是可惜,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最好的朋友……”
轩辕琅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起。
“那她为什么要往返客栈?”
李莲花道,“大概是书信约了家人去客栈等她……”
他说着,脑海中设想起当时的画面。
晚晴书信一封回家,约了时间地点,只等明日她出宫去带着家人逃离京城。
可惜这书信的内容被朝露知道,告知了宫外的人。
他们杀了晚晴的家人,并且将染血的,容易辨认的东西,丢在了晚晴预约好的客栈房间。
晚晴见了东西,自然心急如焚,一路往回家去了。
回家后,得知家人的死讯,怕是来不及神伤,就被那幕后之人抓住了。
为什么再回去一趟,那多半是晚晴留了一个心眼,将赤藤毒留在了客栈里。
他们一路胁迫晚晴回客栈,怕留下线索,便没从正门进去。
晚晴见他们如此看重这毒,以为没了它,便能保公主安全。
所以找寻到赤藤毒后,没先等胁迫她的人反应,就吃下了毒。
毒发身亡前出了门,那些人担心被看见,也就没有追出去。
说到这里,轩辕琅打断了他。
“他们既然要抢晚晴的尸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留在房里呢?”
“对几个江湖人来说,要扣下一个服毒的弱女子,不是很轻松吗。”
李莲花停了下来,看他一眼。
这小子,查案的时候脑子没这么好使,挑毛病的时候倒是利索。
“我可从来没说,胁迫晚晴的是一群江湖人。”
轩辕琅面露不解,李莲花也不卖关子。
“你也说了,既然知道赤藤毒发容易辨认,他们自然不可能放晚晴出去。”
“也就是说,胁迫晚晴这些人,并不知道赤藤毒发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来找回毒药的。”
“后来抢尸体的那群江湖人,是他们安排过来扫尾的。”
轩辕琅颇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他们,有两拨人?”
李莲花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一拨是琼贵人安排的人,并不知赤藤的药性。”
“另一拨人,应该就是安排卦师入宫,并且能指使青山派弟子为他们卖命的江湖人。”
轩辕琅一拍亭子上的扶手站了起来,面上尽是怒意。
“你们江湖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将爪子伸进皇宫里来!”
李莲花低头摸了摸鼻翼,这小子是真一点面子不给,连他一块骂了。
偏偏还骂得对,他的的确确是把手伸到宫里来了。
“当然,这些呢,都只是我的猜测。”
轩辕琅却没给他谦虚的机会,“你猜测得很合理,包括那打扫过一面的横梁,应该也是为了掩盖他抹去做旧护栏的灰尘。”
他思考了一会儿,又冷静了下来,坐回李莲花身边。
“可我们现在手上没有证据。”
李莲花抬手指了指琼芳殿的位置,“宫里宫外要通气并不容易,就算有个卦师在,也不方便与贵人同处过久,两方人自然见不上什么面。”
“所以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书信往来。”
“特别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肯定要书信商议。”
轩辕琅连连点头,细细一思索,眼眸都放光了。
“你说得不错,只要我能派人拦下书信,便是证据!”
李莲花又指向昭华殿的方向。
“前有晚晴的例子在,你只要派人保护好朝露的家人,让她放心。”
“她自然什么都肯说。”
“朝露是人证,你若拦下书信便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还怕结不了案?”
轩辕琅重重应下,看李莲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宫中灯火下,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欣赏与敬意。
“对,是这个理!”
李莲花嗤笑了一声,“是这个理还不快去办事?”
轩辕琅这才起身,快步往亭外走去。
走了几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李莲花一眼,跟外头的下属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果不其然,皇城司其他人都走了,留下了两个人看着他。
李莲花撑膝站起来,掸平衣服上的褶皱。
“这时辰也不早了,几位,我今日睡哪儿啊?”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他进了白玉书院。
哟,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离得不远,正好方便他行事。
他推门进去,抻了个懒腰,笑着跟两边看守的人道,“忙碌了大半天,好歹让我吃上点东西吧。”
两人不为所动,李莲花啧了一声,去摸自己的令牌。
其中一人这才朝他开口,“李先生稍等。”
说着,转身离开门外。
很快,他便端着些吃食回来了。
半只烧鸡,两碟小菜,一碗白粥,还有下在粥里的迷药。
这待遇倒是不错。
李莲花笑着接过去,毫不避讳的吃起来。
门口守着的两人对视一眼,帮他带上了门。
不多时,屋里就传来咚的一声。
两人左右看了看,推门进去,又小心翼翼把门合上。
回头再看李莲花,发现桌上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连粥都喝得见底。
“他倒是不浪费。”
其中一人笑了一声。
按照统领的吩咐,只要看著他,确保他不外出就行。
实在不行,可以下药。
两人一左一右去扶他,将他架到榻上。
“这药量,得睡到日上三竿吧?”
其中一人嗤笑道。
“不好说,我看这人身子骨弱,怕是明天下午都醒不过来,也不知道统领防他做什么。”
两人没在说话,收拾了桌上残局,转身放心的离开了。
门刚一合上,李莲花就睁开了眼。
他打了个哈欠,扯被子过来盖上。
顺着他们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但休息是真的可以休息一会儿,晚些还得赶路。
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门外传来脚步声,步伐稳健有力,听着便能觉出功夫不弱。
来人正是忙活了大半夜的轩辕琅,不出李莲花所料。
他不仅救下了被胁迫的朝露家人,拦下了两方互通的书信,还截取了琼贵人威胁朝露的物证。
如此,此案便算彻底侦破,只待明日天亮,他便面见圣上,禀明真相!
他本只是秉承半信半疑的态度行事,却不想这李莲花,的确是料事如神。
这是他入职以来,破得最快的案子,此人的确是个可用之才。
所以即便忙的这个时辰,他还是想来与这人聊上几句,分享激荡的心绪。
门口两个守卫在打瞌睡,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轩辕琅目光转向里面,“睡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夜已深了,轩辕琅便也没再打扰他,转身离开了。
待得他脚步声远去,屋里沉睡的李莲花突然睁眼,翻身坐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放轻动作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观察外头。
四下只能零星见几盏灯,巡逻的队伍已经远去,寂静得只有风声。
门口看守的两人困倦不已,不断的打着哈欠。
李莲花嘴角微微一挑,合上了窗户。
他迈步往正门走去,放轻动作拉开了门。
门口正打瞌睡的两人瞬间错愕的看过来。
“你怎么醒了?”
李莲花笑着道,“这不是年纪大了,觉少。”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药量下去,就算是个中高手,也免不了睡死一宿,这人……
很快,他们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意识逐渐远离,脚下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李莲花眉头微挑,拍了拍手上的药粉。
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跨过两个守卫,离开了白玉书院。
即便是夜间,内宫的守卫也格外的严密,好在有婆娑步傍身,倒也没叫人察觉。
皇宫的屋顶,他一身白衣在月下格外惹眼。
一是上高处来辨认方位,这二嘛,跑累了,稍事歇息。
十年前的皇宫与十年后的皇宫,有极大的差别,好在他记得一个大概的位置。
在脑中勾勒出一幅地图,不断推算,最终锁定了一个地方。
李莲花远远看去,那个方向果然有个亭子,边上不远处,一株桂花开得正盛。
他纵身一跃,从上空翩然飞身落下,径直落在那桂花树附近。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想来是巡逻的卫队。
李莲花足尖一点,飞上月桂枝头,一身月白衣衫与桂花相融,在月下看不出半点异样。
直到那群人走过,他才从树上跳下来。
亭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李莲花围着石桌转了一圈,蹲身敲了敲地面。
回响很重,是空的。
看来没找错,就是这里了。
他抬掌覆在地面,用暗劲一震。
砰的一声,地面便出现了一个入口。
他撑着边缘,一跃而下,落进了密道之中。
密道里没有半分光亮,他的挥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从袖间取出火折子。
四处摸索了片刻,找到一处凹陷,抬手按下。
上方咔嚓一声,机关自动弹了回去。
尘封的极乐塔与他上次下来的时候别无二致,他很快就依照记忆,找到了风阿卢的尸首,成功取出了母痋。
带着鼎太显眼,母痋尚在沉睡,他索性直接取出来,往衣袖里一塞。
——左右也捏不死。
循着记忆,他又找到了当日与方小宝逃离的通道,驻足在那幅壁画前良久。
半晌,他运起功力,一寸寸将那壁画震碎,直到那面墙看不出半分有东西的痕迹。
为了天下安宁,李相夷的身世,还是永远埋在地底下的好。
处理完壁画,便也不再久留,李莲花从密道出来,一路往前。
却在熟悉的位置又撞上了人。
不偏不倚,还是个熟人。
他干笑一声,“哟,轩辕统领,这么早啊。”
不待轩辕琅发话,他身边的人提刀便围了上去,迅速将李莲花制服。
“李莲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莲花挣扎了一下被按得死紧的手臂,无奈的叹了一声。
“我夜里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公主不是说,手握这方令牌,宫中何处都能去得?”
轩辕琅冷冷看着他,“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你这大半夜的在宫中四处游荡,实在可疑。”
“李莲花,别叫本官查出你在宫中做过什么!”
“在此之前,你先下皇城司监狱待着去吧!”
看来是说不听了。
李莲花心下涌起无奈,盘算着与他动手,能有几分把握逃出宫去。
就在一群人毫不客气推搡着他,要押走之际。
李莲花的袖中突然传出一阵嗡鸣。
像是飞虫闪动翅膀,却叫人止不住的头昏脑涨,耳中尖锐的响起鸣金声。
一群人登时痛苦不堪的抱着头,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就连轩辕琅都面色痛苦,强行用内力去撑,耳中渐渐溢出血液。
李莲花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似乎全然没这种痛苦。
当下顾不得多想,麻溜的一甩袖子拔腿就跑。
“轩辕大人,后会无期了!”
快得只看得见白色虚影,几息之间,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轩辕琅这才撤销内力抵抗,重重吐出一口血来。
他身上那东西,实在是吓人。
现在的江湖人,路子都这么野吗?
………………………………
另一边,李莲花一路出了皇宫,到宫门口的时候,将手中的令牌给了看守。
“这位兄台,有劳你替我将这令牌还给公主。”
那看守不认得他,但认得牌子,一时间只得收了牌子点头。
“替我转告公主,就说,我有急事,得先离开。”
“有缘自会再相逢。”
那看守愣愣点头,目送他离开。
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问身边同样茫然的伙伴。
“你说,这人谁啊?”
那人摇头,“不知道啊。”
李莲花没有再停留分毫,从千灯客栈牵出那匹白马,喂好草料,一路朝着中州赴约去了。
离跟笛飞声约定的时间还有两日,但中州离得远,时间很紧。
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路上换了两匹马,总算抵达了中州。
青山镇位于中州腹地,李莲花把马儿往树上一拴,毫无形象的坐在了树下。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本就瘦弱的身躯被颠得差些散架。
面色苍白憔悴,发丝凌乱。
前方镇子门口,有一间茶肆。
他歇在茶铺里,点了一碗面,叫了一壶茶。
又让老板上了一碟茶点,坐着慢慢悠悠的吃。
低头取糕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他记得,上了六块茶点,自己吃了一块,现在碟子里怎么只剩四块了?
袖中传来响动,李莲花撩开袖子一看。
母痋正抱着一块茶点在吃,啃得他一袖子都是碎屑。
“哟,醒了?”
他嗤笑了一声,“你还挺不挑食。”
他以为这种东西,大约会以痋术师的血液为食。
亦或是其他人或动物的血肉。
现在看来,饿了这么多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要这东西不伤人,他就不会管它吃什么。
就算要吸食自己的血液,他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估计是不太行,上一回这东西是怎么没的,他可是历历在目。
就算除去皇室血脉,体内的碧茶之毒也够它喝一壶了。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在怀疑,或许无关皇室血脉,母痋只是被碧茶毒死的。
休整过后,总算恢复了几分精力。
时间还早,太阳刚刚升起,李莲花撑着脸在茶肆里打盹。
阳光透过竹林散落下来,气候宜人。
一道青色人影纵马而过,掠起一阵风,昏昏欲睡的李莲花陡然惊醒,回头看过去。
是笛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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