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席元霜顾凡旋的现代都市小说《万世皇朝,从攻略嬴政开始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最后一个修仙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始皇九年。雍城,蕲年宫。一场小规模的激烈战斗刚刚结束,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杀戮气氛,地面上还流淌着鲜血,但大殿前方,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九旒王冠的青年,却没有丝毫紧张。13岁登上王位,当了九年泥塑大王的嬴政,在今天开启了夺回权利的第一步。干掉了那个借母后之势妄想推翻嬴姓王位的小丑。只是,除了他还不够。嬴政将目光望向了蕲年宫外,眼神微眯。“报!”一名士兵快速从宫外跑进来,直接跪倒在大殿前方的台阶下:“禀王上,嫪毐带着十余心腹叛贼在乱战中逃走,卫尉竭、内史肆等数十反叛官员已全部抓获。”逃走?嬴政眉头微皱,按照今夜的布置,这不应该啊!“将反叛官员全部五马分尸,首级悬挂于雍城北城门,夷灭宗族!”“通缉嫪毐,抓获者赏钱百万,杀死者赏钱五十万!...
《万世皇朝,从攻略嬴政开始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始皇九年。
雍城,蕲年宫。
一场小规模的激烈战斗刚刚结束,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杀戮气氛,地面上还流淌着鲜血,但大殿前方,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九旒王冠的青年,却没有丝毫紧张。
13岁登上王位,当了九年泥塑大王的嬴政,在今天开启了夺回权利的第一步。
干掉了那个借母后之势妄想推翻嬴姓王位的小丑。
只是,除了他还不够。
嬴政将目光望向了蕲年宫外,眼神微眯。
“报!”
一名士兵快速从宫外跑进来,直接跪倒在大殿前方的台阶下:“禀王上,嫪毐带着十余心腹叛贼在乱战中逃走,卫尉竭、内史肆等数十反叛官员已全部抓获。”
逃走?
嬴政眉头微皱,按照今夜的布置,这不应该啊!
“将反叛官员全部五马分尸,首级悬挂于雍城北城门,夷灭宗族!”
“通缉嫪毐,抓获者赏钱百万,杀死者赏钱五十万!”
下达命令后,看着周围还在清理战场痕迹的士卒,嬴政转身朝着身后的大殿内部走去。
门口。
他制止了身后想要跟随进来的侍者,独自进入大殿,并示意侍者关上大门。
大殿后侧的一间宫室里。
一个身穿浅蓝色休闲服的青年正凑在一个花雕木柱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向缓缓走来的嬴政。
“政哥,你来了?”
青年有些亲切的叫了一声。
嬴政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的桌案前,从镇纸下拿出一张洁白的纸。
大约半刻钟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青年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自称是从后世穿越时空,特意到这个时间点来见自己的。
这是之前这个青年当着他的面写下的,却跟他说要处理完嫪毐反叛的事之后才能看。
现在自己处理完了,也该回来问问这个神秘人自己心中的诸多疑惑了。
可打开这神异的洁白纸张,却只看到用小篆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
‘反叛官员被抓,五马分尸、悬挂首级。
嫪毐逃走,活捉赏钱百万、杀死赏钱五十万。’
嬴政瞳孔瞬间微缩,心中无比震惊的同时,还涌起了一股坚定的杀意!
忽然出现。
又能提前预知嫪毐逃走。
还把自己的决定也给提前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来自后世,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眼前这个自称穿越时空的同龄人。
“后世之人?”
李缘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愿意理我就行,这下稳了。
紧接着他收敛笑容,鞠了一躬:“后世人李缘,见过始皇帝。”
他本来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一天晚上在出租房阳台看星星时,被一块来自宇宙的时空碎片砸中,并由此得到了穿越时空的超能力。
不过可能是由于三维大宇宙太过强大、自己得到的只是一块碎片的缘故,他的能力有一些局限性。
只能穿越过去的时间。
他可以去往历史上任何一个时间点,去见任何一位历史人物,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如果彻底降临某个时间点,则可能会引发历史变化、从而在那之后延伸出一条新的时空。
而在原本的时空(现代时空),他则只是在空间上有一些超能力,比如制造一个储物空间、隐身、将自己与某个目标空间置换完成瞬间移动之类的,至于时间上的时停、加速、倒流等等,一律不行。
当发现自己成为主角后,他第一反应是迷茫。
但随即,想到历史上的那一幕幕伤痛过往,他觉得先不说自己在现代能干出什么事,至少可以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改变些什么。
他想过去大明,却又想到了宋朝的靖康之耻。
想过大唐,却又想到了隋末那场让华夏人口减少三分之二的大战乱。
想过隋朝的开皇之治,却又想到晋朝时的汉族浩劫,还有汉朝时对抗匈奴的百年艰辛。
历史上的遗憾,多到让他不知该去哪个时间。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选了两千年大一统的开端——秦始皇时期。
在仔细考虑过后,他选择了始皇亲政的这个时间。
此时的嬴政个人性格已经定型,就算不相信自己这个后世人、不愿意听自己的,但他执行他在历史上的最大功绩——大一统的行动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同时如今的他也还年轻,没有中年时的好大喜功,也没有老年时的追求长生,即便因一时愤怒下了《逐客书》,也能够被李斯劝回来。
他还能够被改变,那短命的大秦也能够改变!
李缘有些懒,至少现在是的。
与其让他在一条条时空里穿梭、眼见那些伤痛却无法改变,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教始皇开一个万世皇朝,直接杜绝后世种种危险。
犹如后世的一句戏言:
要是始皇当初有一幅世界地图,我哪用得着受英语的苦?
(PS:此话仅是戏言,口嗨就行,各位别真信。)
原本时空是做不到了,但在十几分钟之前李缘出现在嬴政面前时,这里的大秦就脱离了原本的时间线,走上了一条未知的时空。
在这个时空,他要让大秦做到他曾幻想过的一切!
而想改变大秦,不得到嬴政的全力支持,压根不可能。
李缘看向了面容恢复镇定的嬴政,之前他明显还有些戒备,但现在,他却连随身的佩剑都放在了这间宫室外。
而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着一种莫名的火热。
“政哥,现在相信我了吧?”
看着他那有些意外的表情,李缘有些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这让嬴政微微有些皱眉。
“别介意,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距此两千多年,那时已经没有了皇帝,更没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迂腐之礼。”
“我刚才给您鞠躬喊您始皇,是因为我对您历史功绩的肯定,这是我对您敬意的来源。”
“可如果抛开您的历史身份,您在我面前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学不来其他人对您的尊王礼节。”
“再说现在周围又没人,喊您一句政哥也没臣子能听到的,别害羞嘛!”
嬴政先是看了眼他那‘奇装异服’,又看了下那毫无形象的坐姿。
“后世之人难不成连坐都不会?”
“你这也没凳子啊!”李缘有些别扭的跪坐着,但感觉怎么都不得劲,于是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随意姿态。
“后世已经不习惯跪坐了,我也不想坐在你的桌案上,那不尊重你,所以只好坐地上。”
嬴政眼神微眯,这话里透露的意思可不少啊!
他走到桌案后的垫子旁,双手轻抬了一下袍子前端,双膝略微分开后俯身往垫上一跪。
标准跪坐礼仪的嬴政,跟大叉腿坐地的李缘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只是让寡人相信了你的身份,但你没说自己想干什么。”
嬴政主动开口,语气有些冷意。
“寡人不相信你穿越时空过来,只是为了炫耀一场,你见寡人有何事?你的目的是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李缘纠结着该怎么说。
他是希望嬴政不要犯历史上那些错误,好让华夏直接从大秦这个朝代开始进入盛世。
比如滥用民力的残暴,比如因好大喜功而忽视了民生,又比如因没有确定继承人却突然暴毙引起的二世皇帝之错等等……
可如果把这些还没干过的事说出来,他怕是会觉得自己有病。
要不说我是来教你怎么治国的?
怕不是要被砍死……
沉默了一下,李缘神情严肃。
“如果我说,我是来给你一个开万世皇朝的机会,你要不要?”
万世皇朝的机会?
听到这话,嬴政冷笑了一下:“这不需要你给,寡人自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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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由于“谣言受害者”实在太多了……先作声明:
作者是一个遵循“唯物史观”的“理智”的“秦粉”,所以书中一切设定和情节、即便有些存疑,也都是以史书和相关史料为准。
如果你是信了营销号说的那些:徭役发工钱、军人下雨迟到不用被斩、始皇尊重女性提倡人人平等、下令边军宁可亡国都不能回援等等这种鬼话,那请你要么静静看书当个沉默的大多数,要么先看完再决定看小说或者直接走人;
(别拿什么睡虎地秦简来说话,因为睡虎地秦墓竹简出土于1975年,可这么多年来教科书从未改过对始皇和秦朝的知识,而且网上一搜就能找到原文资料,你但凡看过原文或者仔细想想都能知道那些言论是假的!当然,如果你是硬要信着营销号而不愿意看原文,那当我没说。)
而如果你是认为司马迁写的都是假的、史书就是在黑秦朝、始皇伟光正没有任何缺点、秦朝灭亡和始皇无关之类的遵循“英·雄·史·观”的“秦吹”……
那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走吧,不然我怕你被我气死。
“这不需要你给,寡人自己能做到!”
听到这话,李缘深吸一口气。
如此自信,不愧是始皇!
可你这样让我不好接话啊!
看到他沉默,嬴政换了个问题:“你刚才说后世没有皇帝,那我大秦是何时亡的?”
李缘咽了口口水,这问题不好答啊。
胡亥、李斯、赵高他们只是直接原因,根本原因是因为秦朝自己本身有问题。
但这根本原因一时半会说不清,而这三人……
此时长子扶苏都还只有几岁,胡亥更是连个影都没有;李斯还没进入始皇视线;赵高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难不成自己说了,他还能以后换个日子?
又或者不用李斯这个秦国第一宰辅之才?
找出并杀了赵高倒是可以,但这解决不了秦的根本问题。
最为难的是,即便说出那些根本问题,那也只是对统一天下后的秦朝来说的,对眼前还没有吞并六国的秦国来说,眼下的军功爵制反而是优势。
“政哥,这个问题我不好答。”
李缘说:“你怎么不问问别的?比如你什么时候能大权独揽?秦国何时能吞灭六国?”
“这些不需要问!”
嬴政轻哼了一声:“寡人有答案,也有自信!”
李缘:“……”
不对啊,小说里主角穿越回去不是一个个都挺牛的吗?
什么李二嫁公主、朱洪武请当宰相等等……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遇到个始皇却连谈话都进行不下去?
“政哥,你要非想知道大秦什么时候亡的也行,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李缘沉思了一下:“可能得等大秦准备开启灭国战争时才行。”
那时候秦国将变为秦朝,不仅仅是一个历史名称的变化,还有各方面的变革。
只要将秦朝自身的问题解决了,哪怕胡亥依旧无能,大秦也亡不了!
哪怕始皇什么都不改变,可只要扶苏接班,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PS:这点有争议,但作者个人倾向于扶苏能挽救大秦。)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猜想到了什么。
但他没说,晃了晃手中的白纸:“那你写的这两句话,是你从后世史书上看的?”
“对。”
李缘点了点头,这才像个正常对话嘛!
“你夺回权利过程中的几个大事件史书上都记载了,嫪毐这件事自然也有。”
“可嫪毐跑了!”
嬴政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
因为他不仅在蕲年宫布置了精兵,在咸阳宫那里也有人手,经过一场战败后穷途末路的嫪毐,仅靠着那点门客,怎么可能从咸阳宫那里逃走?
一想到这背后的可能性,嬴政就恨不得直接来一次大清洗!
“他跑不掉的。”
李缘很是随性:“虽然说因为我的出现历史会发生改变,但一些基于人性的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改的,比如我之前写的那两句话,也比如你下达的命令。”
“我相信你依旧会下那个命令是因为你对嫪毐的恨意,绝不会允许你在这件事上有任何仁慈,你一定会以最残酷的手段处理,对那些叛臣也一样。”
“而政哥你下达的悬赏,在百万金钱的诱惑、以及你的王命之下,哪怕是那些官员也不会包庇一个叛贼。”
其实还有些话李缘没说。
嫪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跑掉,要说朝中没人帮助他是不信的。
再加上始皇十年,嬴政对吕不韦发难时的借口是与嫪毐有牵连,那这帮的人是谁、或者说和谁有关……
李缘看了眼面色稍微好点的嬴政,在心里有些叹息。
始皇和吕不韦,本来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一则君臣佳话的,只可惜太多意外了。
“嫪毐会被抓住处死?”嬴政问道。
“对,嫪毐被抓住后车裂而死,曝尸示众,他和……”
李缘迟疑了一下,换了种说法。
“那两个孩子也被杀了,你还在雍城的萯阳宫(萯fu四声)圈禁了太后赵姬。一年后,由于一个齐国人的劝说,你才将赵姬重新接回了咸阳甘泉宫。”
说完,李缘用余光偷看着嬴政,发现后者的脸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后世有学者猜测,若赵姬只是孤单起兴,嬴政兴许不会发火。
因为他在赵国最危险的日子就是和母亲一起度过的,相比于他的父亲庄襄王,他和母亲的感情更深,他其实能容忍赵姬和吕不韦、甚至是嫪毐的往来。
若论体谅,母子关系不至于走向决裂。
但赵姬和嫪毐居然有了孩子,这彻底触碰到了嬴政的逆鳞。
因为这是对父亲庄襄王的一种背叛,不管是身为人子、还是秦王,他都无法容忍这一点,更别提嫪毐居然还借着赵姬的势想要造反,这不能不杀。
嬴政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在考虑哪方面。
宫室里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李缘在等着嬴政接着发问好博取信任,嬴政却似乎不想问了。
“寡人还是想知道你来干什么?”
“我说过了。”李缘有些难受,神情严肃道:“我真的是来帮助政哥你开一个万世皇朝的。”
“你先别不信!听我说!”
嬴政脸色不太好看,但却依旧点了点头。
“自政哥你死后,到我那个时代,大概两千两百年吧,这当中换过很多个朝代,我中原大地也遭受过很多苦难。”
“有朝代被北方匈奴欺压了一百多年,皇帝出征都会被围。”
“对了,皇帝是你开创的称呼,你可以理解为后世王朝的王。”
“有朝代将军力在内战中消耗一空,以至于后来被周围异族肆虐中原大地。”
“更有朝代被攻破帝都,两任皇帝和大量皇族被异族掳去北方,公主都被侮辱致死。”
“还有朝代皇帝被俘,还毫无骨气的反过来被押着扣关叫门……”
随着李缘的话,嬴政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彻底铁青。
虽然此刻的他还只是刚亲政的秦王,甚至连大权都还没有彻底掌握,可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中原人和嬴氏王族之人的骄傲。
此时的中原大地,北方弱鸡般的燕国能从东胡手里抢地盘。
西方的秦国灭了不止一个异族部落。
至于楚国和齐国,从周天子分封他们开始,他们的疆域范围更是直接建立在一些异族的尸骨之上。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后世子孙居然能被他瞧不起的异族部落打到帝都来?
后世的王居然有如此废物之举?
他上一次如此愤怒,还是在看到史书上的幽王时期被叛贼和犬戎一起攻破镐京的时候。
当听到他国靠着十几条战船、数百士兵就能追着己方数千人打到帝都,而皇帝和太后却仓皇出逃的时候,他彻底忍不住了。
“够了!”
嬴政一掌拍在桌案上,以至于一旁的几卷竹简都因震动散落在地。
“政哥你若是不信,等时机到了,我可以带你看看那些后世的惨状。嗯,等你养气功夫大成之后,否则我怕你气死。”李缘语气平静。
他就知道嬴政会有这个反应。
别说是他,就是同一个朝代内,要是让李二见到李隆基、或者让重八见到堡宗,估计都是后者先被打死,然后前者被气死。
“政哥既然已经相信我后世之人的身份,那也应当知道,我没必要从你这个古人身上获得什么。”
看着对方依旧神色愤怒,李缘笑了一下。
“要不这样,我给政哥你一份礼物体现下我的诚意如何?”
“什么礼物?”嬴政语气极冷。
“把你仲父解决掉。”
入夜的雍城依旧灯火通明。
但这灯火不是万家灯火,而是士卒手中的火把和一些起火的房屋构成的。
一处院子的围墙上,隐身的李缘看着眼前的府邸,心中感慨万千。
吕不韦住在这里。
这座整个雍城除王宫之外最大的府邸。
可如同这座城市本不该经受这场叛乱一样,嬴政和吕不韦,也是本不该有史书上的结局的。
身为大秦第一相国,吕不韦对秦国的爱毋庸置疑。
哪怕是在历史上,面对嬴政对他的发难,他是有反抗的本事的,只是结局会失败、秦国因这场王与相的权力斗争而元气大伤。
但最终他没有反抗,而是在确认嬴政的决心后,直接交出了手中的权利。
这不仅避免了秦国的内耗,也是对秦王嬴政的一种莫大支持。
不管对嬴政、还是秦国,他功绩都很大。
只可惜,他后来老糊涂了。
罢免相国之位后,吕不韦回到了自己在函谷关以东的封地,却依旧对来往的六国宾客大开府门。
身为秦国的前相国,却和东方六国之人来往不绝?
就算他们打的旗号是来问候你,可你的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秦国和六国极端对立,你这行为让秦国的人怎么看你?
李缘不知道历史上的吕不韦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这行为真就是取死之道。
可即便如此,嬴政此时其实也没想着杀他,只是写信叱责他。
换成白话文的意思总体就是:
你是秦国的人,秦国给你封地、食邑十万户,你懂点数行吗?接下来你去蜀地吧,别在封地待着了。
但吕不韦会错意了。
他以为嬴政现在只是逼迫自己离开封地,下一步就是杀自己,于是干脆自杀。
问题在于,嬴政若真想杀他,罢免你相国之位时就可以不顾劝阻强行杀了。
若写信叱责是想逼迫你自尽,那还让你去蜀地干嘛?
骂你的同时直接暗示下不就行了?
至于被骂的事,你被罢免相国之位时都有人替你求情呢,现在却没人替你求情了,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得亏是遇到了嬴政,这要是遇到杨广或者其他哪个脾气不好的皇帝,吕不韦估计会成为第一个被诛九族的人。
吕不韦的一生极其辉煌。
唯一的污点就是心里没数引起了晚节不保。
此刻的吕不韦还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相国,那些不可挽回的污点还没发生。
他活着,能给嬴政更大的帮助。
至少到后来某个二五仔背叛秦国时,嬴政兴许能有一个助力。
想到这,李缘控制着自己周身的空间开始游走,让自己缓缓降落到了府邸内部的地面上。
得到时空碎片后,他发现自己直接实现了人类两大终极追求之一——飞行。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控制着一片空间与大时空割裂开来,然后移动这空间去到宇宙内,直到里面氧气用完再移回来。
隐身在府邸内走着,李缘观察了一下府邸内的人,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府邸内的人,有点多。
虽然养士之风盛行是此时的普遍情况,可仅仅只是随着吕不韦来雍城参加秦王亲政典礼的都有上百,其中还有近半是身形壮硕的持剑之人。
哪怕是相国,这门客跟得也有点过了。
难不成他现在就心里没数了?
在府邸内找了一圈,李缘在府邸主院里一间书房的门口看到了吕不韦。
他穿着黑色长袍,目光望着夜空,没有任何动作,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独属于掌权者的沉稳和从容。
一定是历史名人的心理作用!
李缘随即看向了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心里猜测起他的身份。
“相国,嫪毐伏诛已是定局,王上日后一定会更加倚重您。”
吕不韦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
“李斯,老夫是不是该谢谢你的提醒?”
“下官只是说了句实话。”李斯拱手一礼:“如今王上亲政,相国又是王上的仲父,于国于私,王上都应当更加重视您。”
吕不韦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官员。
李斯的话如果翻译一下就是:王上已经亲政了,你相国的权势外加你仲父的身份,不管哪个角度来说,你都应该小心着点。
良久,他轻笑一下:“老夫懂了。”
“你回去吧。”
李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吕不韦已经走进书房。
对着书房内再次躬身一拜后,李斯转身离开。
两人都知道,这一转身,从此是路人。
书房内,吕不韦走到一面书架前,伸手轻抚着自己命门客所著的书,不由得感到一阵唏嘘。
自己的书能千古流传了,可自己的人生恐怕要黯然落幕了啊。
孩子长大了,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知何时投靠了过去。
今天还只是一个李斯,明天又会是何人?
想到自己当初在那位老朋友面前的保证,他有些惭愧。
“王上啊,这孩子可能容不下我了。”
一旁,李缘皱了皱眉。
这说的是嬴政他爹吧?
嬴政都亲政了,你还把他当孩子?
吕不韦叹了口气,准备直接去书房一旁的小床歇息算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他不是孩子了。”
李缘的声音让吕不韦吓了一跳,但他却仅仅只是身体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看到忽然出现了的陌生人,吕不韦并没有慌张。
“阁下何人?”
“深夜打扰,抱歉。”李缘首先说了一句。
吕不韦毕竟已经上了岁数,如今已经快十二点了,哪怕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些烛台的光亮,李缘依旧能看到他眼角的皱纹。
“我从两千年之后来的,穿越时空来到了如今的大秦。”
李缘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卷竹简,一边翻看着一边说:“我刚刚见过政……秦王了,我想帮他来向你拿一样东西。”
“为了让大秦能平稳的实现权利交接,也为了吕大人你的晚年安全,以及整个大秦的利益,我希望您能辞去相国之位。”
吕不韦眉头一皱,等了一会后发现对方没继续说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就凭你这几句话?”
“当然不是。”
李缘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竹简放回了原处,他看不懂小篆。
穿越后的麻烦其实远比想象的大,如果不是靠着时空碎片内的神秘能量的加持,他连此时的话都听不懂。
汉语发音分为四个时期,此时还处于第一个‘上古汉语’时期。
连与第三个时期‘近代汉语’相近的粤语、李缘都要连蒙带猜,如果不是时空碎片,他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寸步难行。
他看向吕不韦:“吕相国不要太惊讶。”
“什么?”
没等吕不韦反应过来,他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变了。
周围变成了白天,脚下是一种灰白色的地面上,远处高楼林立,近处的大道上还有一些飞速疾驰的铁盒子。
大道旁有着两条被小石块围起来的树木丛林,与整条道路一起蔓延最终消失在高楼之间。
“这是我们后世的景象。”
李缘用时空碎片把自己在家乡城市里走路的一段记忆显化了出来。
身前,吕不韦呆了。
在这幅景象前,他心中的第一大城咸阳毫无可比性。
看到身旁走过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路人,吕不韦想要上前摸一下,却只摸到了自己书房里的书架。
“吕相国,这是虚影。”
李缘说了句,随即又把景象换到了他去三湘省省城之后。
当视角处于江中心的那片沙洲,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雕像,远处是上百米高的玻璃幕墙大厦的时候,吕不韦感觉心都停跳了一下。
景象在十几秒后再次一变。
这回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大江,许多巨大的轮船在一条长度数公里的跨江大桥下穿梭。
又随后,是省城高铁站,十几条钢铁巨龙窝在铁轨上。
再然后是老家的农忙时节,整个山谷里上百片田的水稻,以及身旁一个正在开着打谷机的人影。
之后是国庆节时的广场,人群涌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接下来是……
几分钟后,李缘把景象收起,看向眼前还没回过神来的吕不韦。
“吕相国,两千年后的景象,好看吗?”
“只要你能考虑下我之前的话,我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候,带你去我那个时代看看。”
吕不韦瞬间转过头,眼神里爆发出一种莫名的光!
许多人以为穿越就能有所作为,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
李缘丝毫不觉得,自己来到秦国就能起飞了,如果不是时空碎片给他的能力,后世普通人的他到了秦国活不过一天。
面对历史名相吕不韦,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唯一的优势除时空碎片外,就是后世的见识了;若比个人能力,吕不韦估计一只手可以打五个他。
于是他给出了一个在吕不韦看来近乎不可想象的诱惑:
带你去后世。
果然,他的话一说出来,吕不韦整个人都激动了。
“此言当真?”
他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在获得相国之位的那天。
数十丈高的高楼,横跨大江的长桥,近百丈长的铁龙,一眼望去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一幕幕场景让他感觉自己焕发了第二春。
若能亲身去到那里……
李缘默默的走到一旁的一个垫子上,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自然是真的,骗你有什么用?”
他能理解吕不韦的心情。
许多人可能都体会不到,历史是动态的。
教科书上的文字,或者是某一个历史故事,又或者是后世网友们津津乐道的魏晋风流、大唐高光、大明风骨,这些都只是那一段历史的某一面。
封建社会不管哪个朝代,本质上都是吃人的。
如今的战国,各方面都极其原始,包括生产力和分配方式。
秦国还好,由于军功爵和法家的强势存在,老百姓还能吃上口饭,一旦遇到战争,家里有人打了胜仗的话,日子还能更好过一些。
可东方六国,基本上就是彻底比烂。
吕不韦作为大秦相国,对这个时代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于是当他见到一个高楼林立的后世景象时,他那超越平生经历的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少在景象里,他在百姓身上看到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笑容。
半分钟后,吕不韦回过了神。
虽然还能看出他那强压的激动,但那股掌控天下风云的掌权者气质也再次出现。
看着坐在垫子上平静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吕不韦心里再次小小惊讶了一下。
他没在这人眼中看到任何情绪,就好像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样,这是他在政儿那个孩子身上都不曾有过的情况。
政儿看他的眼神最开始是崇敬,后来变成了不爽,再后来更是带上了一丝恨意。
吕不韦心里对李缘最后的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年轻人,老夫执掌朝政,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相信这个拥有近乎神迹能力的年轻人,但就此交出相国之位,吕不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他认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可以更好的辅助政儿。
李缘摇了摇头。
“你下去,更好。”
“给老夫一个理由!”
吕不韦心里有些生气,不由得直接质问道:“老夫自领相国之位以来,哪一件功绩不是于国有利?你一个后世之人,难不成不读史书吗?还是说……”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脸色难看。
“是政儿他……?”
李缘嘴角抽了抽,人都是秦王了,你私底下还一口一句政儿……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行!
“正是我读了史书,所以我才这么建议,不然秦王真对你动手,你死了,我的目的也会大受影响。要知道,历史上的你……”
“不可能!”
吕不韦忽然打断了他,面色狰狞。
“就算政儿要罢免我这个相国,可他绝不会杀我,最多流放!你在故意吓老夫不成?”
他确实没想着杀你,可架不住你自己想多了呀……
叹了口气,李缘感觉自己这主角之路太难了。
先是嬴政,又不是吕不韦,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信呢?
沉默了一下,他直视对方。
“你可能对你口中的政儿不太了解。”
“他是华夏两千多年封建时代以来,功绩最大的帝王,即便他有一些过错,但那只占他人生事业的五分之一。”
“剩下那五分之四的功绩,不仅将他推上了千古一帝的宝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福泽了后世两千多年。”
“在后世的历史书中,华夏的历史自有记载的第一位祖先燧人氏钻木取火以来,大致被分为了四个时代。”
“第一个时代,女娲和伏羲奠定华夏人文开端。”
“第二个时代,炎黄蚩三祖开创文明之世。”
“第三个时代,秦王大一统中华文明。”
“第四个时代,一位伟人带着文明浴火重生。”
“吕大人,你觉得在一位开创、奠基了两千多年封建时代的王面前,你能有多少重要性?杀了你秦国又不会倒,你到底在骄傲什么?”
吕不韦伸手指着他,微微颤抖。
倒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被气到了。
自己掌权以来都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敢以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上一个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好几米了!
可没等他反驳,李缘就接着说道:
“你是大秦相国不假,甚至是整个战国时代最传奇的一位相国。”
“可你面对的,是我中华文明历史上的一位千古一帝!”
“是这么多年以来相国之权给你的勇气、还是你口中那个政儿给你的仁慈,让你的心境扭曲到了如今的程度?你觉得自己不可或缺是吗?”
在吕不韦那充满怒火的目光中,李缘站起身,指着门口的方向。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的才华充其量只能算秦国的第二相国,因为之前那个和你决裂的李斯,他的才华超过了你,他才是史书上那个帮助秦王统一天下的人!”
“你以为是政哥容不下你?还是我非得要把你干掉?”
“都不是!”
“要不是因为你的影响力在我计划中有用,我才懒得管你的生死!”
“政哥是一个有绝对雄心的人,你这位相国已经挡他的路了知道吗?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倒还好,等我计划完成后让你到后世安度晚年也不是问题。”
“你要是真放不下这个权利,别说带你去后世,你信不信一年之内你就得死?”
“这相国之位你必须交!”
“耶稣也留不住,我说的!”
李缘是真动火了。
政哥自信到不相信我也就罢了,毕竟是千古一帝,我忍了。
可你吕不韦一个不到两年就要死的老头子,既然都相信我的身份了,我好心来劝你怎么活命,你丫的还不信我的劝告?
后世七十多亿人,就自己得到了时空碎片,怎么着我也是个主角。
结果就这待遇?
这世界还真当我没脾气?
看着他此刻的激动模样,吕不韦有些呆了。
刚才的那些话,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神,也不断刺痛着他的心。
被一个后世之人如此贬低,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也有些受不了。
他累死累活为了什么?
除了对秦国的爱以外,还能吸引他这种人的不就是那‘青史’两个字吗?
可现在,自己却听到了这种评价?
大秦第二相国?
超越自己的是那个被自己视为背叛者的李斯?
正当他心中怒火愈渐高涨时,眼前之人的奇装异服突然间让他冷静了下来。
自己再不甘又能怎样呢……
别说政儿容不下自己了,就眼前这个后世之人,以他刚才凭空出现的能力,恐怕想杀自己也是轻而易举吧?
而他站到了政儿那边……
明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吕不韦慌忙间后退了几步,呆愣了一会后失魂落魄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一刻,他的背好像忽然弯了。
看着吕不韦失魂落魄的离开,李缘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选错了时间点。
如果选到一年多之后,吕不韦已死,秦国成了始皇的一言堂,那时候只要政哥相信自己,哪用得着这么多步骤?
要不是想着吕不韦的存在能震慑下秦国的其他势力……
要不是不想让政哥变成历史上那个孤独的王……
要不是想让秦国避免一次权力碰撞……
要不是不希望吕不韦的自杀影响到了政哥统一天下的行动……
李缘感觉自己真是为大秦操碎了心。
如此行为,政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封赏意思意思吧?至少会对我多点信任?
毕竟我可是为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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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年宫宫室内。
“寡人不信。”
“……”
看着嬴政的冷笑,李缘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寡人今年已经22岁了,在王位上待了九年才亲政,这大部分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寡人姓嬴,他恐怕还想着更大的权利吧?”
“他会心甘情愿的交权?寡人还不如相信六国有谁会投降!”
李缘欲言又止。
他很想把齐国搬出来……
但仔细一想,嬴政做出这个判断倒也确实合理。
让如今(始皇还未彻底拿到大权)掌控天下第一大权的吕不韦交出相国之位?说出去这个时代恐怕没人会信。
“政哥,很快你就知道了。”
李缘站起身,准备去找个房间休息下,但嬴政却叫住了他。
一回头,嬴政正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你之前说的皇帝一称,是取自三皇五帝吧?”
“对。”李缘点头:“你统一六国后,认为王号不足以彰显自己的功绩,也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所以取皇帝之称。”
此话一出,嬴政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得意之色。
虽然还没统一六国,可只听这称呼,他便能想象得到自己完成功绩之后的意气风发。
但忽然又想起对方曾说过的那些废物皇帝,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后世王朝那些废物,简直丢尽了寡人这皇帝一词的脸!
眼珠一转,他看向李缘:“那你觉得呢?”
“什么?”
“以你后世之人的角度来看,寡人与三皇五帝相比,如何?”
李缘沉默了一下,怎么感觉政哥有点傲娇?
“这很重要吗?”
嬴政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昏暗的宫室内两人对视。
沉默了一会,李缘率先移开了目光。
与始皇对视的压迫感,着实有点难抗。
“可与五帝争辉。”
“三皇呢?”嬴政眉头一挑。
李缘沉默着。
但有时,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宫室内数十盏灯火静谧燃烧着,照亮周围的同时,仿佛也让李缘看到了嬴政的一丝不甘和愤怒,这让李缘心里咯噔一下。
历史上的嬴政那五分之一的过错如何来的?
不管是收六国后宫、还是巡游天下,亦是修各种工程,其开端都只有四个字:好大喜功。
(PS:嬴政晚年的求长生只能算是个人层面的昏庸,于秦朝整体来说没多大影响,因为当时秦朝实际上已经烂了,他求不求长生都救不过来。)
他想着给后人留下一个完美的国家,却忽视了当时天下的问题。
这还只是历史上的他。
若是如今因为李缘的刺激,导致嬴政想着非要和三皇比肩一下而更加劳民伤财,那李缘会疯的。
“政哥,其实这一点不是我的态度。”
李缘斟酌着词语:“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说明历史上的你自己也明白,你的功是和五帝比的,至于三皇他们。”
“你们其实不在一个维度上。”
“他们是文明开端时的探路之人,你是文明发展时的引路者,或许你自己会认为要是在他们的位置上能做得更好,但历史事实是他们在你前面、他们的功也比你大。”
“后世的课本上不仅记得三皇五帝,也记得你是两千年前开创大一统的千古一帝,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没必要非跟他们争什么。”
嬴政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
虽然有些词他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出这是对自己的安慰,可就是这种安慰让他有点小气愤。
“寡人还没昏庸到觉得功绩不如他们就愤怒的地步。”
“……”
合着我白操心了?
李缘有些心累,摆了摆手离开:“我去旁边的那个房间休息了,政哥明天见。”
直至他消失不见,嬴政的目光都还没有转回来。
沉默许久后,他才重新看向手中的竹简。
这是一套讲述三皇五帝功绩的书,一旁还有十几箱的配套竹简。
“三皇。”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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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在房门口呆坐了一夜的吕不韦依旧在发呆。
这间院子门口,几名侍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走出第一步。
而好巧不巧的是,门客中最受相国大人看重的李斯也联系不上,门客里一样没人敢来打扰明显不对劲的相国。
直到天光渐亮,他才在一阵叹息中回过神来。
缓了一会后,他站起身。
“大人,马车已备好,若急点还能赶上……”
“不需要急了。”吕不韦微微摇头。
很意外的是,下定决心后,他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也许,这也是一条退路。
一条对王上、对政儿、对自己都有交代的退路。
没有顾忌周围人的劝告,吕不韦直接走向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
再次出来时,他手上拿着一份绢帛。
在这个大量使用竹简的时代,身为顶尖权贵的吕不韦在重要文件上都是使用绢帛的,哪怕这一份绢帛的价值其实就足够一个平民之家一月的生活所需。
“让所有门客都回去。”吕不韦看向了身边的管家:“再让平儿做好全家迁徙的准备。”
管家一脸呆滞。
吕平是吕不韦的长子,近年来,吕不韦也有意培养他,在出发来雍城之前,管家还亲耳听吕不韦说自己即将隐居幕后,只为给长子铺路。
结果就这?
你丫的是指迁徙离开之路?
正想稍微询问下时,管家一脸惊慌的停在了原地。
能让如今的相国大人做出这种决定,难道……
——————
蕲年宫,前殿。
嬴政正与十几名大臣在这里开着小会。
由于不是正式的朝会,加之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嬴政的亲信,所以这里的气氛往往也比朝会上的更加活跃。
只是现在,气氛却莫名显得有些凝重。
左边最前方,一位面色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他是御史大夫、昌平君。
原本他是满心欢喜的来参会的,因为他不仅是昨夜平叛的功臣,他的门客还在凌晨时分在城外抓到了逃跑的嫪毐等人。
他是带着请功的心情来的,顺便想看下吕不韦的难看脸色。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吕不韦压根没来。
身为相国,又与嫪毐有一定牵连,还是在秦王亲政后的第一次小会,即便不是大朝会,吕不韦直接不来,也显得极其无礼。
昌平君心里闪过诸多恶意的猜测,但每一个,都是能让他更近一步的机会。
此刻他只希望吕不韦真的是老糊涂准备殊死一搏了。
最上首。
嬴政从一开始的意外,渐渐变得有些欣喜。
吕不韦没有任何缘由没来参会,据他在相国府的眼线回报,昨夜吕不韦的行为更是显得有些异常。
难不成真让那个李缘成功了?
吕不韦打算交权?
门口,一名侍者低头入内。
“王上,相国大人求见。”
“快请!”嬴政激动道。
这一幕让底下十几个大臣都懵了。
什么情况?
王上怎么对吕不韦这么热情了?
嬴政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他们,在所有人都回避了他的目光低头不语后,他才重新看向门口。
半分钟后,吕不韦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吕不韦感觉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刚登上王位的嬴子楚,在当夜把自己叫过去时,也有过这样的一幕。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嬴政想过很多次自己拿回大权的场景。
有兵戎相见后自己将吕不韦关入牢房,有吕不韦失去所有门客和附庸后孤单离去,更有双方斗智斗勇之后吕不韦凄惨落败,全家被诛。
可唯独对方主动投降,他还真没想过。
但此刻,吕不韦就拿着一份绢帛站在他眼前,还痴痴的看着他。
这眼神什么意思?
嬴政微微有些不爽,你要交权就痛快点,这种看孩子的眼神大可不必。
而对面,吕不韦看了一会,叹息了一声。
随即上前几步,走到距离嬴政只有十米的地方,躬身一拜。
“拜见王上!”
“王上,臣请辞相国之位。”
此话一出,周围十几位大臣同时发懵。
昌平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感觉自己好像没睡醒。
旁边,他的亲族昌文君眉头一皱。
瞄了一眼上首的嬴政后,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不韦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直起身看向嬴政:“嫪毐反叛之事虽已结束,嫪毐本身也被昌平君门客所抓,但这依旧让臣心中愧疚难当。”
“且王上已经亲政,天下平稳,朝堂安定。可臣却已经上了年纪,无法保证自己跟上王上的脚步,加上臣也厌烦了忙碌的日子,想讨点清闲。”
“所以,臣想辞去相国之位。”
说完,他再次躬身一拜。
论说话的艺术,他造诣极高。
虽然不知道那个后世青年李缘为什么肯定自己会死,还非要救下自己,但很明显他是要对嬴政有利的场面。
于是哪怕请辞,他也给在场的这些臣子上了一课。
昌平君,你不是王上平叛的功臣吗?还是御史大夫。
我请辞后,最有可能成为相国的就是你。
但你小子悠着点。
你的门客刚抓住嫪毐没一个时辰,你都还没告诉王上我就已经知道了,而我现在又打算向王上低头,那王上肯定也会掌握我的情报渠道,你自己看着办。
至于朝堂安定。
有我在时,自然安定。
此刻我虽然走了,可你们也别以为王上年轻可欺。
我只是因为无法跟上王上的脚步,且厌烦了忙碌的日子,若你们要搞争斗,老夫还没死呢!
我当了十几年相国,只是想清闲才离开。
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功劳很大或者恃宠而骄,那老夫可以不清闲、重新出山,到时候看看鹿死谁手。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王上同意的情况下。
这也是他给王上和那个李缘的交代。
你们不发话,我想搞事也没办法。
嬴政眯着眼看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看了昌平君一眼。
后者的脸色惊怒不已,浑身微微颤抖。
他抓到嫪毐的消息是绝密,除了出手的几十个幕僚门客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而那些门客中除了三个最信任的带着嫪毐等候在宫门外,其余的都被自己以‘摆酒庆贺’为名暂时禁足在府邸里。
可现在……
昌平君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低下了头,心里对吕不韦的愤怒愈发高涨。
“仲父所言,让寡人深感意外。”嬴政开口道。
真的挺意外的,就跟六国有谁直接投降了一样。
困扰他数年的问题,在今天居然以一种如此荒诞的方式迎来了结束,这让昨夜才见到李缘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之后会有很多事需要为此事结尾,但他还是挺高兴的。
今天之后,寡人终于能彻底行使王权了!
想到此,嬴政心底原本对吕不韦有的那种恨意也不再涌动,曾在心底无数次想过的报复行为也暂时悄然消失。
站起身,嬴政走到了吕不韦身前将他扶起。
双方站直身子目光对视时,看着比自己高了些许的嬴政,吕不韦仿佛理解了那个年轻人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离开。
即便是现在这种场合,即便自己已经说出了辞相,即便政儿过来搀扶着我……
可他的眼里依旧有着一种名为警惕的审视。
有神秘的后世之人帮助也依旧怀有警惕,这是一个合格的王!
亲手扶起仲父相国却依旧不带感情色彩,这真是一个绝情的王……
“相国大人何不多为大秦贡献几年?”嬴政双手负在身后,淡然问道。
其实他恨不得直接同意,甚至还想拍手叫好。
可当着其余十几个臣子的面,有些表面事情还是得做一下的。
吕不韦低下了头,带着心里的苦涩之情道:“老夫已近暮年,而王上正如朝阳,这相国之位,应该留给更合适的年轻人。”
年轻人?
昌平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王上接下来肯定会提拔我这个功臣为相国,吕不韦肯定知道这一点,可他现在居然说我是年轻人?
不对,吕不韦54了,那他称呼33岁的我确实可以叫年轻人。
昌平君心底微微傲娇了起来,对吕不韦印象也改观了一丝,仅仅只有一丝。
只是嬴政眉头微皱。
他压根就没往昌平君身上想,但能符合年轻人这个条件的……
是那个叫李缘的年轻人?
可先不说自己信不信任他、他是否有这个能力或者是否愿意,仅说这件事也不合适啊!
没等众人多想,吕不韦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帛书。
退后一步,低头、躬身,双手捧着帛书一举。
“臣,吕不韦,请王上恩准!”
嬴政面无表情的接过帛书,随即转身走回了王座旁,再次坐下。
“传王命!”
所有人顿时正襟危坐,大殿一旁,一个侍者立刻打开了一份竹简准备记录。
嬴政面色冷酷,但说出的话却给吕不韦带来了一丝暖意。
“前相国吕不韦,对大秦劳苦功高,赏黄金百斤、布一千匹、钱五百万,另食邑加封五千户,可随时入宫,并拥有可直奏寡人的议政之权。”
(PS:这种可随时入宫的议政之权最早见于汉代,秦朝有没有、并没有史料可以证明,但汉承秦制,作者个人觉得出现这个并不是不能理解的。既然嬴政要给吕不韦封赏,给个这种议政权不过分吧?议政嘛,你奏折我会看,你也可以发表意见,至于我听不听就是我的事了……)
吕不韦心头一热。
昌平君却是眼睛一红。
光物质封赏和食邑加封还没什么,但那随时可入宫的议政之权……
如果王上压着他还好,如果不压他,以吕不韦的影响力,这跟继续当着相国有啥区别?
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这些臣子的?
吕不韦你就这么甘心成为王上手中的刀?
而看到吕不韦那略带欣喜的表情,昌平君嘴角抽了抽。
好吧,辞相之后还可以有这种议政的机会,这对于喜欢权利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臣吕不韦,谢王上恩典!”
吕不韦对着嬴政长揖到底,朗声谢道。
这一刻,秦国的权力交接在世人想不到的平稳之中安然结束。
蕲年宫偏殿。
此刻偌大的偏殿里只有嬴政一人,哪怕是最近的侍者都在数十米之外的大殿门口。
而嬴政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是那份由吕不韦亲自书写的辞相帛书。
半个时辰前,接受了吕不韦辞相的他,紧急安排了一下,比如让昌平君直接车裂嫪毐、比如让吕不韦准备交接相国的公文等等后就来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李缘在哪,所以只好一个人等在这里。
但此刻看着吕不韦的辞相帛书,他心底竟有些莫名的触动。
整份帛书中只有两百多个字,但辞相之事仅有三句话。
其余的,都是吕不韦在说哪些人可用、哪些人有什么缺点,哪个职位可能要有什么变动的交代。
偏偏整份帛书里,吕不韦没有为自己麾下任何一个官员说出‘希望王上保留其官职’之类的话,这让嬴政一点想发火的感觉都提不起来,因为这看上去只是一份以公心而论的交代。
下一秒,一个人影在不远处悄然浮现。
嬴政抬头看了李缘一眼,眉头一皱:“如今已经巳时了,后世难道都起得如此之晚?”
(巳时:早9点~11点)
李缘揉了揉眼角:“政哥,现在才九点,对我这种大学刚毕业的人来说,不算晚了。”
“九点?大学毕业?”
嬴政有些疑惑,直到他看到李缘凭空变出了一个挂钟。
“喏,这是我们后世的一个钟表,也是我想送给政哥你的礼物之一。”
“这些数字叫阿拉伯数字,为什么这么叫我以后跟你说,但政哥你不要讲出去,因为我以后想把它改成我们华夏的名字。”
“这三根针,分别叫时针、分针、秒针,快慢不同的它们,是用于划分这个……”
当把后世的二十四小时制说清楚后,李缘已经盘腿坐在了桌案旁边。
嬴政正拿着挂钟把玩,而李缘则是看向了那份帛书。
“这个是……?”
“吕不韦的,他辞相了。”嬴政的兴趣还在挂钟上,随手将帛书往他那边一推:“想看就直接看。”
李缘接过了帛书。
第一反应是,这字写得真漂亮。
第二反应是,这写的是什么?
后世的华夏人能看得懂繁体字是因为与简体字相近,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以及前后语境的联想下哪怕蒙也能蒙个大概,但秦小篆不同。
它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被大规模规范的文字,直到西汉末年才被隶书渐渐取代,从汉字演变历史来说,它几乎可以算是古文字的一种。
在来秦朝之前,李缘曾想过恶补一番。
但后来发现想法是一回事,智商是另一回事,于是就直接躺平了。
来时写了嫪毐之事结果的、用来给嬴政表明身份的那些字,是他在网上查找翻译出来然后照猫画虎描上去的,写完了就忘了。
他只认得八个小篆字。
那就是刻在传国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他曾经做梦得到过、于是在梦醒后特意去学了。
后来证明他只是在做梦。
“政哥,我看不懂。”李缘很光棍的说道。
嬴政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一凝。
“你看不懂?”
“昂。”李缘不知为何他如此认真:“你们这个时代的字我们后世除了一些专门的学者外,大部分人都看不懂。”
嬴政眉头微皱,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寡人一定能统一天下,一旦统一,天下将只会书写大秦的文字,可现在你却说看不懂?”
“是大秦后来的某位皇帝改了?还是大秦亡了之后,后世王朝为抹掉大秦的功劳又恢复了六国的文字?”
“你之前说你大学毕业,寡人虽不太理解,但应该也是一种高等学府出来的学子之称?”
“你这种高等学子都不懂文字,难道大秦的印记被抹除到了这种地步?”
李缘:“……”
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有点心累。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脑补怪?
后世和如今相差两千多年,各方面都相差了极远,若是政哥对自己每一句话反应都这么大,那得解释到什么时候去?
“政哥,两千多年后的行政层级都是大秦郡县制的进化,功劳怎么可能抹得掉?”
“是为了更加方便的书写,以至于文字经历了很多次变化我才不认得,与大秦无关。”
看到嬴政还是有些不太信,李缘沉默了一下,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张A4纸。
“这样,就用吕不韦这份帛书来做个例子。”
“政哥你念一遍,我按照我们后世的简体字写出来,到时候两份文字一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说不定你都想学我们的字了。”
对于主流书写还使用竹简的现在,李缘相信简体字的便利性对古人的杀伤力是巨大且毋庸置疑的。
嬴政迟疑了一下,拿起帛书开始念了起来。
他念一句,李缘用中性笔在纸上写一句。
渐渐的,嬴政的神情变了。
李缘的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看,但嬴政关注的不是是否美观,而是字的形式。
同一个字,小篆中可能有十三个笔划,在李缘笔下却只剩下五个。
这让嬴政心里升起一种火热。
如果寡人统一天下后直接把这个字拿来用……
写完后,李缘放下了笔,看着手中这份‘辞相书’,心里有些唏嘘。
吕不韦没有说自己的功劳,没有为部下求官,全篇除了说自己要辞相外,全都是在交代朝堂后事。
这让李缘想到了四百多年后,另一位丞相在远行前留给自家那位皇帝孩子的信。
同样的交代后事,同样的对后辈,只是不一样的离开。
《出师表》写尽了忠臣对后主的热忱、和一位相父对孩子的期盼,于是成为了千古名篇。
吕不韦这份辞相书虽受于篇幅所限没有那么浓重,但情感却是相通的。
只可惜啊,丞相和阿斗之间的情感,远比吕不韦和嬴政之间的情感更真切,两对君臣的结局也彻底不同。
接过了白纸,嬴政对比着面积在白纸三倍以上的帛书,眼中的火热渐渐消失。
差别太大了……
换不过来的。
“政哥,如何?”李缘也坐到了他身边。
对于两人间几乎肩并肩的距离,嬴政心里有些别扭,却硬是强忍了下来,只是点了点头:“确实很方便。”
“那是,这两种字之间可相差了两千多年,经历了好几次的字体演变。”
“是谁创造的?”
“我不知道,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这两千多年来所有有志于让文字变得更方便的先贤。”李缘回忆了一下:“虽然主要是我们那个时代才开始简化的,但许多字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而且就算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简化,也有很多汉语言学家参与,远不是一人之功。”
嬴政没说话。
短短几句话的描述,配合着两种字体的实际体验,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
若干年后,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时间。
沉默了一会,嬴政重新调整好了心态,看向李缘。
“半个时辰前,吕不韦辞相时,言语中似乎想让你来当相国?”
可李缘明显懵了:“我?”
“他说……”
等嬴政复述一遍当时的情景后,李缘摇了摇头。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李斯。”
“李斯?”
嬴政显然没想到指的是他,因为此刻的李斯官阶还不够。
原本的历史上,此刻的李斯还是吕不韦麾下的郎官,等吕不韦倒台后才被提拔为长史、客卿,再然后因《谏逐客书》才开始廷尉之上的晋升之路。
(PS:李斯在廷尉之前的官阶晋升,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具体时间,所以有关此事皆为作者个人在对历史事件分析后的猜测。)
而如今,哪怕吕不韦提前辞相,可李斯依旧只是个小官。
嗯,一个入了嬴政眼的小官。
由于其早就在暗中靠向了自己,并且向自己提过一边用金钱游说六国官员贵族、一边用兵锋威逼的蚕食之计,深得自己看中。
这次吕不韦辞相,嬴政心里的封赏名单中也有这个人,他准备任命其为长史,后续看其计谋的实际表现来决定是否再加一个客卿之名。
但这明显不足以成为让他当相国的理由,别说朝堂是否会通过,嬴政都无法说服自己。
并且他不打算再任命相国了,以后最多只能有丞相!
“寡人知道李斯,可其才华虽强,但并不如吕不韦。”
他看向李缘,希望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那只是你现在认为的。”
李缘沉默了一下:“实际上,在政哥你的政治生命中,他为首功。”
“如果没有他,政哥你统一六国的时间可能会大大延长,甚至你都来不及干后来的一些功劳,你投入毕生精力也可能只能干出扫平六国一件事。”
“那样虽然你也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帝王,但后世终究有会人与你平起平坐,而不是像原本的历史那样,千古一帝独你一人。”
一个骄傲之人的功劳被质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嬴政感到很气。
原本想问他的一些问题也被暂时压下,他非得先知道个理由不可。
放下手中的帛书和白纸,他面容严肃:“他有何等功劳?”
“那说来可就多了。”
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了两个面包和两瓶营养快线,递了一份给嬴政。
教他撕开包装盒拧开瓶盖后,李缘纠结了一下:“首先,我得先跟你说政哥你以后会有哪些功劳。”
纵观嬴政的一生,他在历史上其实只留下两个名号。
一个是由滥用民力、好大喜功而引起的‘暴君’。
但这个相比于他整个人生的事业,其实占比并不多,大约五分之一而已。
另一个就是由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执行郡县制等大一统行为而得到的‘秦皇’之称,这是一座压在所有皇帝身上的大山,在明代思想家李贽之后,这名号成为了‘千古一帝’。
至于所谓的‘始皇’则并没有多少重要性。
因为从客观发展上来说,文明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一定会走向统一之路。
一旦统一,抓住那个统一机会的帝王都有可能以‘始皇’自称,只是这个机会正好被他碰上了。
(PS:这也是有些历史学家认为嬴政只是运气好、论个人能力不怎么样的原因。但作者个人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和魄力,换个皇帝有那好运气也走不到嬴政的高度。所以我认为政哥配得上始皇之称,不仅是运气,各方面都是!)
而在嬴政那“大一统”的所有功绩里,几乎都离不开李斯的影子。
如果没有李斯的《谏逐客书》,后续以尉缭为代表的六国之人未必会来秦国,而一旦这些人投奔六国,虽仍旧阻挡不了秦的兵锋,但统一天下的阻力会大大加强。
而且他向始皇提议的一边用金钱腐蚀六国官员、一边用兵锋逼迫的蚕食之计,是秦正式开始灭国战争之前的主要计划。
哪怕在灭国战争的过程中,此计策的后续影响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统一天下后,以王绾为首的群臣全部支持分封制。
是李斯以近乎孤臣般的坚持与群臣对垒,支持着始皇进行郡县制的决心。
在始皇决定统一文字时,是李斯奉命整合、甚至自己亲自下场书写开创了小篆字。
他还采用了小官程邈创造的字体——隶书作为官方正式书体,放到整个文字演变历史中,华夏四大书体真、草、隶、篆,其中两个的功劳都离不开他。
且此后两千多年,可以令华夏不管男女都上头的那八个字,也是出自他笔下。
统一度量衡,是秦统一后李斯向始皇上奏的。
而在始皇同意后,他以十进制为基础亲自规划,并从法律上保证了它的有效实行。
修秦驰道、车同轨,始皇下的决定,李斯是主要执行人。
始皇三十七年,此时面临崩塌的秦王朝、只靠着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巡游的始皇的个人威压支撑,而这时的李斯依旧在执掌大秦这艘庞大且破旧的大船,并想着努力维持平衡。
他上了最后一道重要奏折:统一货币。
他亲自主持铸造秦半两、将铸币权收归国有,成为经济史上的创举。
只可惜当时秦朝基本盘已彻底崩塌,统一的货币没能救下大秦。
但这却直接影响了后世两千多年,秦半两的制式及结算制度,直到两千两百多年后才随着清王朝的崩塌而消失。
始皇的每一项功绩背后,都有他的功劳,有的是主功,有的是次功。
若不是因为嬴政身为皇帝给予了最上层的权利支持、才让嬴政的排名在他之上,若换一个平庸的帝王来,千古一帝的名号将不会再有,而会变成属于李斯的千古一相。
若不是杀韩非、焚书、篡改圣旨等事毁坏了声誉,他的功绩可与周公、召公媲美。
只是历史总让后来者无奈。
千古一相是四百多年后的一位武侯,而他只是大秦第一丞相。
他的晚年,也因自己那些错事而凄惨无比。
偏殿里寂静了下来。
除了统一货币那一段,李缘没有交代时间和背景、只是说了影响外,别的功劳他都如实说了一遍。
开讲前政哥就撕开了面包,直到听他讲完,政哥还一口未动。
李缘喝完了自己瓶子中最后一口营养快线,扭头看向他:“政哥,你觉得,这样的李斯,够不够?”
对君王来说最好的臣子是什么样?
如果是明太祖,他可能会说:
不贪的、跟咱一样爱民的。
如果是唐太宗,他可能会说:
房玄龄啊!
然后李治点了点头,送房玄龄去见自己父亲。
(PS:其实唐太宗这一段应该是写长孙无忌,最开始写错了,但想改时已经有读者评论了,所以就特例说明一下)
如果是昭烈帝和阿斗,他们可能会说:
丞相(相父)就是最好的。
如果是汉武帝,他可能会说:
能帮我搞钱、能帮我打仗的!
但在嬴政这里,他今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李斯那样的。
(扶苏在地下欲言又止)
“寡人有这等臣子,何愁不能扫平六国!”嬴政脸上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在这个吕不韦刚辞相的情况下,这个对比一摆出来,让他更加觉得李斯顺眼。
“你说,该给他什么封赏?”
“别问我,我对现在的秦国官职不太了解。”李缘躺倒了地上:“怎么更好的提拔一个臣子,政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只是有一点。”
嬴政看了过来。
“政哥你知道拔苗助长这个成语吗?”
“你是想说揠苗助长吧?”嬴政想了一下:“在孟轲所著的《孟子·公孙丑上》里,有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应该是吧。”李缘说:“政哥你明白我意思就行。”
嬴政再次咬了一口面包,微微点头。
吃完后,他看着手中还剩下半瓶的营养快线,觉得这种容器真是方便无比,能用在多种场景上。
“对了!”
他一伸手,强行将躺平的李缘拉了起来。
“你之前说《谏逐客书》?寡人为什么会下那种令?”
李缘看了看周围,将一旁一个装满竹简的木箱拖了过来,靠了上去。
秦·低配·葛优躺。
“你想听哪一种答案?”
“史书上有几种?”
“一种。”李缘说:“由于韩国派来的细作郑国的影响,让你心里对六国来客有一种不信任,再加上有人为了讨好你这位秦王在一旁顺着你的心意说话,于是你就下令了。但李斯的《谏逐客书》一出来,你觉得他说得没错,六国来客还是大有作用的。这件事也是后人认为你有时喜怒无常的一个证据。”
“郑国是细作?!”嬴政怒目一瞪。
“是的,但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李缘笑着安抚道:“韩国本来想通过他让秦国无力再行征伐之事,但他们算错了秦国的国力,秦国一边修,一边接着打。尤其秦国修好那个渠以后,关中反而成为了一大粮仓,这下好了,秦国打得更有劲了。”
“所以政哥,你着实没必要为此生气,毕竟郑国可是为你干了一件大好事,那条渠未来就叫郑国渠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嬴政明显还是有些不爽。
韩国?那是个什么玩意?
如今就剩下不到三郡之地的小东西,居然想着派细作来扰乱我大秦的行动,自己和父王居然都被蒙在鼓里?
就算郑国干的事最终于秦国有利,可韩国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绝对不能忍!
嗯,等朝堂平稳了先打韩国!
“接着说《谏逐客书》。”嬴政按下了躁动的心:“第二种呢?”
“第二种我觉得你听听就行,因为那只是我们后世网络上一些网友想出来的,也叫做阴谋论。”
“说是之前吕不韦大权在握时期,打压了老秦派,然后你罢免吕不韦后,那些人突然觉得自己行了,于是就通过可能是一桩阴谋、也可能是某一个事件的嫁祸,总之诱导你下了那种令。但在你看到李斯的劝告后,你明白自己中计了,于是赶紧叫停。他们的依据是,自此后到你统一天下的时间里,除了大秦军方以外,史书留名的朝臣当中几乎没几个老秦人。”
嬴政喝了一口营养快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历史上自己错下了一个这样的令,那现在自己知道了,自己就不会再犯了。
而一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等李缘的主要目的。
“寡人想知道,历史上寡人拿回大权后都干了些什么?”
“政哥,这你没必要问我吧?”
“嗯,寡人心里已经有了后续安排。”他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寡人还是想知道,好对比一下历史结果。”
“……”
“政哥,你已经是战国最厉害的王了,你还这么问我……”李缘停顿了一下:“不带这么开挂的。”
“什么是开挂?”
“就是作弊。”李缘说:“比如,有两个官员的孩子因口角之争打架了,然而某一方的孩子突然认了吕不韦为干爹,拉着吕不韦以相国之尊参与到了这场小孩子打架当中,那这个小孩子就等于开挂了。”
嬴政:“……”
“很形象。”他沉默了一下:“可如此说来,寡人就更想开挂了。”
李缘:“???”
看到嬴政一副‘你不说出来寡人就一直盯着你’的样子,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政哥,你实在想知道,我也说不出来。”
“我们华夏的史官可是惜字如金的,能用一个成语写的绝不写一句话,所以历史上记载的事几乎都是那些大事以及对当朝有影响力的,至于说你亲政之后有什么详细的行为……这真不知道。”
“我秦国史官难道没记录?”嬴政很不理解。
“按理来说应该记了,哪怕记得不多。”
“那你为何不知道?”
李缘沉默了。
嬴政看了他几眼,心里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
“大秦灭亡的时候,有人把大秦国都咸阳城给烧了,所以后世只知道大秦的一些大事件和整体国策。至于君王起居注这种东西,别说大秦了,大秦之后的王朝都没几个保留下来的。”
“!!!”
被烧了……
烧了……
了……
嬴政呼吸粗重,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吃人。
噗~
手中拿着的瓶子被他攥变形,白色的液体流满了大半个桌案。
“政哥。”李缘指了指他桌案上那些竹简。
回头一看后,嬴政赶忙用另一只手将那些竹简扫落一旁,动作之慌张让李缘感到有些好笑。
“你好像很气?”
“寡人国都都被烧了,难道不该气?”一提起这个,嬴政就恨不得杀人:“那个家伙是谁?”
“现在不能告诉你。”
看到他还想说什么,李缘使出了‘有人比你还惨’的安慰大法:“你已经算好的了。”
“大秦的功劳被记了两千多年,你是能跟三皇五帝并肩的千古一帝,你的陵寝还安好无损,华夏的后人都会亲切的称呼你为始皇、祖龙。可后世有些王朝的皇帝,坟被挖了不说,戴的帽子都被拿去展览,甚至有皇帝毕生精力编纂的书都被外国抢去了。”
“相比之下,政哥你真的没必要生气。”
看着他依旧气鼓鼓的样子,李缘不怀好意的一笑。
“政哥,你现在还想开挂吗?”
有时候知道了历史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缘以为嬴政能理解这句话。
但他的以为错了。
“想!”
嬴政近乎咬牙切齿:“只要你告诉寡人,烧寡人国都的那个家伙是谁!”
“……”
李缘叹了口气:“政哥,假如这座大殿就此闲置,一百年后,由于某根屋脊的断裂,整座大殿都塌了。就算你现在把那根屋脊加固,甚至换成一根由铁打造的屋脊,难道一百年后,这座大殿就不会塌了吗?说不定塌得更快呢?”
如果只是说出项羽,那其实没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说出来后的影响。
往小了说,嬴政可能会联想到楚国的项家,进而影响到秦国国策;往大了说,万一他对姓项的产生了偏见,比如见一个杀一个……
这还是仅限于嬴政只好奇这个问题的情况下。
如果他再问多点,比如项羽为什么要烧、当时的皇帝为什么不阻止等等问题,那要回答的就更多了。
李缘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嬴政大秦二世而亡的结局时候,毕竟他养气功夫还不行。
而听到他的话,嬴政脸色一变,虽然仍旧处于气愤当中,但却没有再要求他说出来。
很显然,在后人眼中,那个人和那件事都属于大秦的必然。
但嬴政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原本历史的必然,不一定是现在大秦的未来!
将桌上的瓶子盖上、放到一旁,嬴政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冲动,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接着说李斯。”
再次睁开眼时,他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之前说,推行郡县制的事,除李斯外,其余臣子全部反对寡人?”
“准确来说,是李斯建议,而你支持他的。”
李缘加重了一下‘建议’两个字的语气:“这也是我觉得李斯很了不起、甚至比吕不韦强的原因,他在不知道你的心思的情况下,敢于当一个孤臣,这可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
想了想,嬴政认可了他的建议。
权势权势,‘势’占了半壁江山。
不管李斯当时是不是想着赌一把、还是自以为察觉到了皇帝的什么心思,如果要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与所有朝臣对抗、与以往数百年文化相背,吕不韦那个商人出身的家伙还真未必有李斯的勇气。
即便他已经是相国。
“按你的说法。”嬴政说:“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也是他的主意,只是寡人支持了他,修驰道、车同轨和统一文字才是寡人自己想出来的,那寡人能不能认为,是他成就了寡人一半的功劳?”
“话是这么说没错。”
李缘笑了笑:“但政哥,我们后世有句话,叫‘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果没有提拔他的你,如果没有你对他进行最上层的权利支持,他也只会是一个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的大才而已,至于成就?不好意思,历史中埋没的大才多了去了,他平平无奇。”
虽然没听过那句话,但嬴政还是靠着自己的文学造诣理解了意思。
于是骄傲至极的他顿时就感到不妥了。
“以牲畜来比喻人?”嬴政毫不客气:“生而为人,怎能用牲畜相比?哪怕是千里马也不行。”
“好多人想当千里马还当不了呢,大部分人都只是最普通的牛马。”
沉默了下,他忽然笑了:“而且你这话要是让后世的一些人听到,估计会骂你的,他们已经扭曲到把宠物看的比同类还重了,实际上连你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封建帝王都比不过。”
嬴政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毕竟在此时的他心中,牲畜就是牲畜。
“除了李斯,还有哪些人是史书留名了的大才?”他又问了。
李缘嘴角抽了抽:“政哥,好歹遵守一下历史规律啊!”
“寡人都能开挂了,为什么非要遵守历史、规律?规律什么意思?”嬴政理直气壮。
李缘:“……”
好像……有点道理啊!
挠了挠头,他觉得此刻再跟政哥这么聊下去,估计还能再聊个好几章,那就有水字数的嫌疑了。
而且主要是……
他看了看大殿门口。
体内时空碎片带给他的感知能力,让他感觉到外面似乎有几个人在……吵架?
想到不久前政哥才刚拿回大权,眼下估计是想着见自己才特意一个人呆着,他摇了摇头:“政哥你先处理事情吧,外面好像来人了却不敢进来。”
站起身,即将隐身之前,他想起件事。
“对了,给我弄个身份吧,最好能随时见你的,不然我每次见你都得等你独处,感觉不太方便。”
说完,他身影瞬间消失。
嬴政瞳孔微缩,这种能力让他心底感到有些不安。
也许,昨夜的吕不韦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方面的事,才不得不认命。
看了眼桌案旁的狼藉,他毫不在意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殿门,宦者令正带着几个侍者拦在昌平君面前,后者一脸怒色却又不敢强行冲入。
很明显,他想进来却被拦下,又不敢赌王上是不是真的下了令。
“何事?”
“拜见王上。”昌平君弯腰一礼,随即瞪了宦者令一眼:“王上,臣有要事禀报,可……”
“是寡人下令不许打扰的。”
嬴政眉头微皱,他好像明白吕不韦为什么在辞相时都要暗中敲打这家伙一番了。
估计是他想让宦者令先禀报一下,至少见不见也得让自己来决定。
可自己早就明确下令不许打扰,宦者令又怎么敢呢?
这家伙要么是仗着他是祖母的亲族,连这点都想不到了,要么就是特意如此,好制造冲突引起寡人的注意。
嬴政的回答让昌平君心中一惊,紧接着提起另一件事。
“王上,嫪毐等人已被车裂处死,但受其影响的其余官员,该如何处置?”
嫪毐反叛失败后的影响,绝不是杀了他和那些反叛官员就能结束的。
在其权势巅峰期间,有许多巴结他的官员都是受他影响而升官的,而且赵姬身为太后,王宫中的有些人一样与嫪毐有一定牵连。
可这个关头吕不韦又辞相了,于是这些问题都交到了嬴政面前。
再联想到昌平君这个时间点前来……
看着面前依旧低头的昌平君,嬴政心中有些不爽。
昌平君之前开小会时不说,等自己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再召见群臣时不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特意来禀报?
虽然刚刚亲政,可他已经察觉出了自己这位王叔的小心思。
低情商:现在没相国了,王上您又刚亲政,朝堂之事需要有人替王上分忧啊!
高情商:我太想进步了!
“所有牵连官员一律严查,其官途升迁过程若有违法之处,全部革职,与反叛之事有牵连者一律处死。”
“由你负责后续官员的提名。”
此话一出,昌平君心头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忐忑。
相国的位置呢?
仅仅后续官员提名有什么用?对那些官员的考核之权呢?
嬴政目光看向远方:“传王命!”
“命原相国府郎官李斯为长史,嫪毐反叛过程中缺失官位的后续官员考核事宜,由其负责。”
“王叔,眼下事务繁杂,也请你暂代丞相之位如何?”
昌平君心里一阵发懵。
李斯那个小郎官?
长史?
官员考核,这也不归长史管啊!
另外,自己的功劳在吕不韦辞相后就是第一了,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相国之位?只是丞相?还是暂代?
一阵阵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只是表面上,他立刻恭敬一礼。
“臣,遵命!”
昌平君带着满头问号走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准备去传命的侍者。
大殿前,嬴政的脸色冷了下来。
朝堂之事可以暂时不用操心了,如果那个李缘没骗自己,那他相信史书的眼光,李斯一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可王宫内的事……
……
府邸内,自从王宫回来后,吕不韦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而紧接着,他辞相的消息瞬间震动了整个雍城。
这些年,哪怕是民间都知道吕不韦权倾朝野,不仅是相国之尊,更是秦王的仲父,风闻还跟太后有牵连。
如此人物,居然在王上亲政后选择主动交权?
许多官员都感觉自己没睡醒。
但更多的大秦百姓,却在瞬间对他生出了好感,因为在老秦人心中,嬴姓王族才应该掌秦国大权,而不是交给一个六国来客。
只是以前他对秦国和秦王有大功,人们碍于情面不好说,心里的芥蒂却始终留存。
可如此‘高风亮节’的吕不韦,瞬间让老秦人心里对他不满烟消云散,连带着‘秦王晚了好几年才亲政都是被人阻挠’的谣言,也在瞬间与吕不韦划清了界限。
府邸内,吕不韦的一些门客亲信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是靠着吕不韦生存的,可眼下……
我们还没发力,相国大人就直接交权了?
你了不起,你高风亮节,那我们这帮小虾米呢?
如果不是看着这像是主动交权、且王上好像也没有清算的意思,否则他们当中许多人可能早就跑了。
但与众人所想的‘清高’不同。
书房里,吕不韦却并没有显得那么平静。
他握着一块玉佩,站在自己那套吕氏春秋的书架前,神色落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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