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总裹着股腐朽的潮气,仿佛整个城市都浸泡在发酵的酸臭里。
江暮白蜷缩在阁楼的阴影中,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手中古董座钟的铜摆上摇晃。
当指腹触到齿轮缝隙里那枚异样粗糙的银质碎片时,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碎片边缘暗红如干涸的血渍,凑近煤油灯,半个齿轮图案若隐若现——这和三天前当铺伙计送来的怀表纹路竟如出一辙。
伙计当时眼神躲闪,推说这怀表是从一个醉汉手里收来的,可江暮白分明注意到对方袖口沾着可疑的油渍,那是枪械保养油特有的味道。
这种油膏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修复一尊西洋铜炮时,曾在军火商的工具箱里见过同样的痕迹,那是日本南部十四式手枪保养时常用的润滑剂。
阁楼的老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顿的异响,钟摆剧烈摇晃,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在光影中扭曲变形。
江暮白心头一紧,这种情况在他修复古董的十年里从未发生过。
他下意识摸向马褂内袋,那只神秘怀表此刻正贴着皮肤微微发烫,表盖内侧刻着的“1912-08-23”像是一道未解的符咒。
窗外的雨愈发肆虐,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是无数双枯手在抓挠屋顶,不祥的预感如同蛛网般在他心头蔓延。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有些老物件带着前世的恩怨,碰不得。”
父亲曾是前清内务府的钟表匠人,在故宫修复过乾隆帝的百宝阁,却在辛亥年因拒为军阀仿制古物而被打断三根手指。
“江老板,有位小姐找您!”
学徒阿福的声音混着楼梯吱呀声传来,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江暮白将银质碎片悄悄塞进袖口,起身时带倒了旁边的木凳,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下楼,看见门口立着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
她头发上沾着雨珠,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旗袍下摆洇着深色水渍,水渍边缘还凝结着细小的泥点,显然是冒雨跋涉而来。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擦伤,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像是被人粗暴拖拽留下的痕迹。
她眼神警惕,不断扫视着店内环境,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既恐惧又坚定的光芒,仿佛一只困兽在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