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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

赟子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哦。”傅北墨嘟囔一声,失望地去了灶间。颜芙凝正在洗碗,看他神情似有不悦,问他:“怎么了?”“我要哥哥给嫂嫂做花灯,哥哥说做不来。”颜芙凝笑了:“北墨是不是想看花灯了?”傅北墨老实地点了头:“想看,买糖葫芦吃。住乡下,没得看。”怕她也因此伤心,又道:“我以后带嫂嫂去看花灯,再买花灯。”语气变得一本正经,“就是嫂嫂不能一个人去看,会被歹人骗。”嫂嫂长得这么好看,哥哥居然不肯做花灯。万一嫂嫂被旁的男子用花灯骗走了,怎么办?他可真的要操碎心了!颜芙凝噗哧笑出声。她算是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说她不稀罕去灯会了。其实,她没有非去灯会不可的执念。“嫂嫂给你吃糖好不好?”“好啊。”他又高兴起来。颜芙凝在棉巾上抹干手,回房取了两颗饴糖给他。“吃完记得好好...

主角:颜芙凝傅辞翊   更新:2025-04-28 2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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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哦。”傅北墨嘟囔一声,失望地去了灶间。颜芙凝正在洗碗,看他神情似有不悦,问他:“怎么了?”“我要哥哥给嫂嫂做花灯,哥哥说做不来。”颜芙凝笑了:“北墨是不是想看花灯了?”傅北墨老实地点了头:“想看,买糖葫芦吃。住乡下,没得看。”怕她也因此伤心,又道:“我以后带嫂嫂去看花灯,再买花灯。”语气变得一本正经,“就是嫂嫂不能一个人去看,会被歹人骗。”嫂嫂长得这么好看,哥哥居然不肯做花灯。万一嫂嫂被旁的男子用花灯骗走了,怎么办?他可真的要操碎心了!颜芙凝噗哧笑出声。她算是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说她不稀罕去灯会了。其实,她没有非去灯会不可的执念。“嫂嫂给你吃糖好不好?”“好啊。”他又高兴起来。颜芙凝在棉巾上抹干手,回房取了两颗饴糖给他。“吃完记得好好...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哦。”傅北墨嘟囔一声,失望地去了灶间。

颜芙凝正在洗碗,看他神情似有不悦,问他:“怎么了?”

“我要哥哥给嫂嫂做花灯,哥哥说做不来。”

颜芙凝笑了:“北墨是不是想看花灯了?”

傅北墨老实地点了头:“想看,买糖葫芦吃。住乡下,没得看。”

怕她也因此伤心,又道:“我以后带嫂嫂去看花灯,再买花灯。”语气变得一本正经,“就是嫂嫂不能一个人去看,会被歹人骗。”

嫂嫂长得这么好看,哥哥居然不肯做花灯。

万一嫂嫂被旁的男子用花灯骗走了,怎么办?

他可真的要操碎心了!

颜芙凝噗哧笑出声。

她算是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说她不稀罕去灯会了。

其实,她没有非去灯会不可的执念。

“嫂嫂给你吃糖好不好?”

“好啊。”

他又高兴起来。

颜芙凝在棉巾上抹干手,回房取了两颗饴糖给他。

“吃完记得好好漱口。”

“嗯,知道的。”

他接过,忙不迭地塞了一颗进嘴里。

--

这个时辰,胡家人才回到家里。

中饭晚饭都没吃,再加花了银子雇车回来,叫他们身疲心痛。

说起雇车,今夜的县城异常热闹,不容易雇到马车。

除非自家有马车的,随时随地都可出行。

胡家人想雇车,去了几个车行,都没雇上。原因皆是马车都被人预定好,等灯会结束,要载预定的客人回去的。

他们在街上晃悠颇久,看到一辆私自出来拉活的,不管价格高低硬是雇了下来。

花了足足一两银子。

而这辆车只将他们送到镇上,愣是不肯再往乡下走,胡家人只好走回来。

这会子旁的人家早都吃了夕食,而他们却饿得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

忽而,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阿静,你们去哪了?”

梅香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人就进了胡家。

见胡家人全都瘫坐在竹椅上,她笑问:“怎么了,一个个的?”

胡阿静稍微挺了挺背脊,摸着肚子道:“今日我们去县丞舅伯父家了,吃得太饱,歇歇。”

傅正青是她的舅表伯父,但在村里人跟前炫耀时,她会刻意将“表”字省略。

“怪不得我瞧你们一直不见人影呢。”

梅香伸出手腕,得意地摸了摸腕子上挂着的银镯子。

胡阿静瞧见了:“哟,新得的?”

“可不?我家那口子今早在镇上给我买的,说城里灯会就不去了,一来一回雇车要花费不少银子。这银子啊,还不如买个镯子戴。灯会一看就过了,镯子可一直在的。”

梅香炫耀着自个的镯子,完全没看到胡家人铁青的脸。

胡阿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打了个哈欠。

“梅香,我们吃得太饱,困了。要不咱们赶明儿再聊?”

“也好,赶明儿我给你细瞧我这镯子上的雕花。”

待梅香走远,胡家人赶紧去灶膛生火。

梅香一侧头,便看到胡家的烟囱有烟冒出。

虽说这会是晚上,但今夜的月儿又圆又亮,只一眼就能看到胡家烟囱里冒出来的烟,很急。

呸,定是县丞家带来什么好吃的,要重新热了吃,又不想给她吃。

梅香啐了一口,扭着身子回了自个家。

--

翌日,天气晴好,阳光格外和煦。

前段时日不是落雪,就是融雪,后面几日天气都是阴沉的。

难得今日出了个大太阳,令人心情愉悦。

颜芙凝将大木盆搬了出来。

大木盆发沉,搬到院中声响不小。

婉娘听见了,遂问:“要做什么呐?”

颜芙凝:“娘,我准备将咱们换下来的衣裳洗洗,衣裳多,就用大木盆。”

婉娘抬首望天:“嗯,今日阳光好。”

听到这话,颜芙凝欣喜地跑到她身旁。

“娘,您是不是有光感?”

如果真有光感,眼睛便有可能治好。

婉娘却摇头:“我是觉得脸上暖洋洋的。”

“哦。”颜芙凝有些落寞。

婉娘拉住她的手,含笑抚她的脸:“娘听出来了,你在关心娘,也希望娘的眼睛好。”

“娘,我之前不懂事,骂过您。”颜芙凝的声音又低又小,“可如今我真希望您能瞧见。”

“娘也希望能瞧见,瞧瞧我的儿媳妇有多好看。”

婆媳俩的对话,东厢房内的傅南窈听见了。

她莫名觉得眼眶发酸。

母亲带着哥哥逃到凌县后不久,眼睛就瞧不见了。

可以这么说,她与弟弟的长相,母亲也没见过。

方才她理出自个换下来的衣裳,准备叫颜芙凝洗。这会子看颜芙凝有点良心,她决定自个洗。

遂一瘸一拐地抱着衣裳,出了屋子。

颜芙凝看到,去接她的衣裳。

“你腿脚不便,我帮你洗吧。”

傅南窈将衣裳往盆里一扔:“谁要你洗,我自个会洗。”

“那咱们一起洗。”

“哼,谁要跟你一起洗?”

颜芙凝笑道:“这大木盆是我拖出来的,你也想用,不就是拐着弯想跟我一起洗么?”

傅南窈并不看她,小声嘀咕:“我就当你想跟我套近乎。”

婉娘道:“一起洗,两人洗得快。”

有了台阶,傅南窈这才道:“那就一起吧。”

颜芙凝点了头,回西厢房取自个的衣裳。看到床尾架子上挂着某人的衣裳,一并抱走。

另一边,傅南窈将母亲与弟弟的衣裳也拿了出来。

“咱们是女子,女子的衣裳先洗。男子的后面再洗,特别是弟弟这几件,全是泥,得最后洗。”

傅南窈坐到小杌子上,嫌弃地将弟弟那几件沾了泥巴的衣裳单独放开。

对于她所言,颜芙凝赞同。

这时,傅北墨拎着只水桶出来,自告奋勇道:“我去河边打水。”

颜芙凝喊住他:“河水冷,如今的井水暖,咱们用先用井水洗。等搓干净了,会再去河里漂洗,如此方便。”

“那我去打井水。”

傅北墨跑回灶间又拎了只水桶。

颜芙凝不放心他去井边打水,遂跟着去。

婉娘摸索着到了西厢房。

“辞翊,你瞧芙凝多好哇,你该多疼她些!”

傅辞翊道:“娘,我抄书呢。”

“好好好,你抄书,你抄书。”

婉娘无奈摸索着出去,坐到院中的竹椅上,晒太阳。


婉娘便扯开嗓子:“辞翊吃饭了!”

这么一嗓子,隔壁邻居都能听见,傅辞翊愣是没出声。

颜芙凝站起身:“娘,我去看看。”

也不知婆母这一喊,傅辞翊是不是写错字了?

颜芙凝快走几步,见他在奋笔疾书,并无不妥,遂放下心来,轻声问:“要我把饭菜留出来,或者给你端过来么?”

傅辞翊嗓音清冷:“不必劳烦。”

他可不好劳烦她送饭。

“那快过去吃吧,饭冷了就不好吃了。”顿了顿,她补了一句,“大家都等你呢。”

傅辞翊这才起身提步:“吃饭。”

颜芙凝黛眉微动,总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大抵因当了夫子,甚少时间可抄书之故?

一家子都端了饭碗,开始吃饭。

婉娘忍不住称赞:“油豆腐吸饱了肉汁很好吃。”

傅北墨很给面子道:“主要是嫂嫂的手艺好!”紧接着,话头一转,“还有我戳油豆腐,也戳得很好。”

“是很好。”颜芙凝不禁莞尔,“等冻住了,吃油豆腐冻,别有另一番风味。”

言罢,她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唇瓣往下滴。

她连忙舔了舔,又抿了抿唇。

觉着如此举止不雅,悄悄抬手遮掩了。

坐她左边的傅辞翊却都瞧见了,虽说她抬手遮掩,但她舌尖扫过汤汁的模样……

即便垂了眼眸吃饭,樱红的唇仍印在他的脑海里。

无端端令他心头的烦躁更甚。

--

芋艿汁粘滑,拌饭意外好吃,但汁水很少。

傅南窈与傅北墨争抢着,最后由婉娘决定一人一半。

汁水拌饭很快吃完,可肚子饱了,眼睛还没饱。

颜芙凝让他们再去盛饭,菜多吃些。

傅南窈盯着她,仿若在问,她也可以再盛一碗么?

颜芙凝笑了笑:“想吃再去盛,咱们家现在不缺米。”

傅南窈忽而高兴起来,想到之前那般小心眼,愈发觉得自己格局小。

午饭大家都吃得开心,就傅辞翊没怎么夹菜。

见他的状态颇不对劲,颜芙凝顺手帮他夹了一块肉,又夹了颗油豆腐:“是村塾有什么问题么?”

她用她的筷子给他夹了菜,傅辞翊心情忽然好了。

“我在考虑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如此可以省更多时间。”

“不成的!”婉娘道,“咱们家就在山脚,夜里若有野兽过来,如何是好?”怕儿子硬要留在村塾睡,那她还怎么抱孙,遂问颜芙凝,“昨夜我就听见狼叫,芙凝,你有没有听见?”

颜芙凝摇摇头:“我睡着了,没听见呢。”

“我吃饱了。”傅辞翊搁下筷子,“是否睡在村塾,此事容我考虑。”

言罢,起身出了堂屋。

颜芙凝也吃好了,遂对婉娘母子三人说了句“慢吃”,便去追傅辞翊。

她是怕野兽的。

忙快步跟上他,问:“真的有野兽来村里吗?”

傅辞翊走到西厢房门口驻足,拿下巴指门:“有,你看到家里门上的爪印了吧?便是野狼所留。”

漆黑的大门上,几条狼爪印很深,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来。

颜芙凝捏紧了心口的衣襟,胸腔内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如此,她可不敢一个人睡了!

遂拉住他的袖子,紧紧捏着:“你去村塾教书,晚上都要回来睡的,好不好?”

音色哀婉动人,楚楚可怜。

傅辞翊平静无波道:“你把门闩上,狼进不来。”

嗓音清冷,仿若珠玉缀成,却听得颜芙凝心头发慌。

即便狼进不来,她还是会怕啊!

抿了抿唇,她还是问:“你的意思是以后要睡在村塾了?”

傅辞翊漠然片刻,看她漂亮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很快要汇聚起来,凝成泪珠儿。

有那么一瞬,他想看她哭,听她的哭声……

却不想,她眨了眨眼,松开他的衣袖。

“我明天去镇上,找童成给我打一把匕首。”她一步跨进门槛,瞧门板的缝隙,很快爽利道,“薄一点的匕首,狼若敢来扒拉门,我就从门缝里扎它!”

傅辞翊:“……”

吓不到她?

门上的印子,是他四岁时用钉子划的。

她这是想扎他?

傅辞翊握拳抵唇轻咳,哑着嗓音道:“我还是回来吧,娘与南窈北墨也会怕。”

颜芙凝:“哦。”

“还去村塾看么?”他问。

“去的。”她对堂屋喊,“北墨。”

傅北墨拿了一把栗子,又拿了放在灶台上颜芙凝没吃那几颗,跑到哥嫂身旁。

“嫂嫂,给!”

颜芙凝接过栗子:“谢谢北墨!”

三人同婉娘说了声,就出了家门。

堂屋内,傅南窈问母亲:“娘,你喜欢颜芙凝当你儿媳妇吗?”

“喜欢!她很孝顺!”婉娘温声道,“你呀,该向她学学。”

傅南窈哼声:“她不得跟我学女红么?”

婉娘摇头叹气:“她是你嫂嫂,她待你好,你也要待她好。对自家嫂嫂,你嘴巴厉害有何用?面对外人,嘴巴反而不利索了,每回都是她帮你。这段时日,你处处针对她,你心里不愧疚?”

傅南窈沉默下来。

--

路上,颜芙凝对傅辞翊道:“摊开手。”

“作何?”

傅辞翊如她所言摊开手。

颜芙凝给了他两颗栗子。

傅北墨见状,叫道:“嫂嫂不是给哥哥装了碟子么?这几颗是给嫂嫂吃的!嫂嫂每次都吃很少,嫂嫂不要光想着别人,也要想着自己!”

“北墨好懂事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颜芙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北墨的头发好软呀。”

傅北墨走得欢快:“嘿嘿,嫂嫂你要想摸就多摸点。”

傅辞翊捏着两颗栗子,手背根骨渐渐分明。

忽而听到她又道:“我上次摸了童成女儿童雅的头发,也很软。”

“嫂嫂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吗?”傅北墨不高兴了。

傅辞翊唇角微扬。

修长如玉的手指,很快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出来。

他将栗子肉递到颜芙凝唇边。

颜芙凝停了脚步,怔住:“给我吃的?”

“嗯。”他颔首。

颜芙凝也不多想,红唇微启,含走了他指尖端着的栗子肉。

整颗栗子肉吃进嘴里,一侧面颊旋即鼓起,煞是可爱。

适才,她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指尖。

傅辞翊将手负到背后,两指无意识地摩挲,又摩挲……


胡大海急忙拿出字据,让里正看。

里正点头:“确系如此写的。”

当时还是他的建议,傅家小子就这么写上去了,还将他里正也写了进去。

胡家人呆愣当场。

本想毁了庄稼,让傅家得不到便宜,没想到竟成了他们收割了自家那一半庄稼。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田也还你们了,庄稼你们也拿走了,都从我家滚出去!”

钱氏重新拿起扫帚,准备赶人。

傅辞翊又道:“胡家谋财害命,害命未遂,伤人乃事实。现如今,你们准备吃官司,还是私了?”

声音清冷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为颜芙凝那句谋财害命,喝彩。

不可否认,此女脑子甚是活络。

胡兴旺梗了梗脖子,得意道:“打官司就打官司,看县丞老爷是帮你们,还是帮咱们。”

“爹,他们是被赶到乡下来的,舅表伯父肯定帮我们家。”胡阿静适才的心慌,瞬间平复,“快从我家滚出去。”

说话间,来夺颜芙凝手中的镰刀。

“镰刀可是证据,你想如何?”颜芙凝往傅辞翊身后躲,确保胡阿静扯不到她,探头又道,“届时凌县人都知道你胡阿静胆子很大,敢用镰刀割人。”

说话时,她无意识地揪住了某人腰侧的衣料。

傅辞翊浑身一僵,腰侧传来一阵痒意。

某女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眸子一深:“回家。”

“好。”颜芙凝清脆地应声,又喊,“北墨,咱们走。”

却不想,傅氏钱氏婆媳拦住他们的去路。

“先别走。”

怕他们不同意,傅氏又道:“有话好商量!”

颜芙凝咦了一声:“你们后台硬着呢,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胡阿静冲过来:“阿奶,娘,你们怎么回事?打官司,我们准赢!”

傅氏剜了孙女一眼,皱了眉头,脸上的皱纹瞬间深了不少。

钱氏拉了胡阿静胳膊,压低声:“若真打了官司,整个凌县的人都知道你敢胡乱伤人,连男子都能伤得,到时候如何找相公?”

别说找个上门女婿了,连嫁人都犯难。

再说了,她家阿静割伤了人是真。

即便县丞维护他们,判他们赢了官司,她家阿静的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

念及此,钱氏大声道:“我们私了。”

“此刻,我们不想私了了。”

傅辞翊声音很淡,风一吹便散了。

傅氏快步回屋,拿了把镰刀出来,抓住胡阿静的手腕。

“阿奶,你作甚?”

胡阿静从没见过阿奶如此神情,心发慌,手发颤。

傅氏狠了狠心,眼一闭,快速用镰刀在孙女手臂上割了一刀。

顿时,杀猪般的声音响起。

胡阿静哭喊着,在地上打滚。

傅氏这才对傅辞翊道:“一刀还一刀,公平了吧?”

傅辞翊漠然立着,并不接话。

傅北墨很不解:“她割我,你割她,我与哥哥嫂嫂都没动手,怎么公平?”

胡家人旋即骂骂咧咧。

里正道:“要我说,此事就这么了了吧。”

他算瞧明白了,傅家二房将婉娘一家赶出来,是为心狠。此刻傅氏割了孙女一刀,也是心狠。

傅辞翊淡淡扫了一眼里正,而后带着颜芙凝与傅北墨离开。

路上,颜芙凝对傅北墨竖起大拇指:“北墨真聪明,方才总结得真好!”

傅北墨高兴点头:“他们自己割的,咱们又没逼他们。”

傅辞翊蓦地出声:“北墨受伤,按理胡家女也该受一刀。”

是为以牙还牙。

当然他不屑动手。

如今胡家人自己动手,符合他的设想。

颜芙凝忽然反应过来,小声问:“方才你问他们吃官司还是私了,是在引他们自己动手?”

“你不是配合得挺好么?”傅辞翊反问。

傅北墨忽然笑出声,拍手叫好:“我知道,这叫夫唱妇随。”

傅辞翊:“……”

颜芙凝扶额,这是哪门子的夫唱妇随?

三人步调一致地回家。

傅北墨走在中间,完全没意识到身侧的哥嫂神色有何不对。

他顾自问:“嫂嫂还去卖冬笋么?”

“这会再去镇上怕是晚了。”颜芙凝叹气,“我原本想着卖掉冬笋,买点核桃仁、芝麻与糯米粉回来,如此咱们晚上搓汤圆吃,好好地过上元节。”

傅北墨瘪下嘴角:“都怪胡家人!”

傅辞翊道:“虽说许多摊贩都赶早,但店肆都在。”

“也对,那我现在去。”

言罢,颜芙凝加快了脚步。

傅北墨紧跟着她:“嫂嫂,我也想去镇上。”

颜芙凝看向傅辞翊:“这……”

傅辞翊思忖,为防止胡家来闹事,他得留在家里。北墨随某女去镇上,可帮她背重物……

遂颔首同意。

三人归了家。

傅辞翊回房抄书。

傅北墨背上冬笋,跟着颜芙凝去村口坐赶车李的牛车。

看他们过来,赶车李热情招呼:“还有位子,今日几个人去?”

颜芙凝给他十个铜板:“我与弟弟一道去。”

赶车李将铜板放进怀里:“你们今日晚了些,不过也算运气好,今日坐车的人多,我得多赶几趟。”

颜芙凝上了车,好奇问:“为何?”

赶车李笑道:“好些是去镇上,换旁的车进县城。县城晚上有灯会,好多乡下姑娘就指望这日寻个县里的好相公呢。”

这话一出口,车上好些年轻女子羞红了脸。

赶车李打趣:“有什么好羞的?人之常情。”

“我嫂嫂有我哥哥,才不稀罕去灯会。”

傅北墨将背篓放车上,跃上车。

颜芙凝挺好奇古代灯会的模样,完全没将灯会与男女情联系在一起。她若去,也只是单纯地看看。

不过,她目前也没空去。

遂微笑道:“今日,咱们只去镇上。”

赶车李点了点头,给牛喂了一把草,拍拍牛背,坐到赶车位上出发了。

--

半个时辰后,叔嫂俩到了镇上。

这个时辰,摆摊的小贩皆已不见,店肆倒都开着。

颜芙凝带着傅北墨进了酒楼,此刻酒楼内已陆续有客人来光顾。

刘掌柜看他们过来,将人往后厨领。

“上元节的关系,姑娘来晚了?”刘掌柜笑着问,看她身旁的男子换了个更年轻的,不禁好奇,“这位是?”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不合适。

果不其然,他冷声道:“你若丢了,届时报官,傅正青这个县丞会派人搜救你么?”

傅辞翊心底冷笑。

莫名其妙,他关心她?

忆起被她退亲的场景,彼时她桩桩件件数落他的不配,不配娶她,不配与她共度一生。

那时她骄傲离去,而他却在书社受尽嘲讽。

每每想到当时的局面,他恨不得将她绑起来折磨。

特别是她那张利嘴,得狠狠堵上!

颜芙凝垂眸,完全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滔天恨意。

“也是,他巴不得咱们家不好。”

看到自个放在桌面的银锭子,她伸手拿回,与先前赚的银钱放在一起,而后藏到靠墙的木箱底部。

见某人不搭理她,颜芙凝便出了去,走到院中,对着堂屋喊:“北墨,咱们去摘菜,今日包白菜猪肉饺子。”

傅北墨迅速跑出来。

“嫂嫂等等我,我把糖藏去屋子里。”

“好。”

不多时,叔嫂俩便出了院子。

傅辞翊阖目按额角,再睁眼,又看到了他们捏过的那粒糖豆。

糖豆不大,只有她的指尖一般大小。

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劲,他拿起那粒糖豆,放入了口中。

他一边含着糖豆,一边腹诽,不知某女存了什么坏心眼,竟用骗三岁小孩的玩意来哄他。

--

走往田间的路上,傅北墨认真道:“嫂嫂下回去镇上,喊我,我保护嫂嫂。”说着,举起胳膊,“我也很有力道的。”

颜芙凝笑着颔首:“对,北墨很有力道。”

田里有不少村民在劳作,看他们过来,便有人悄声道:“那个就是傅婉娘的傻儿子,站他身旁的就是严家养女,以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如今跟咱们一般成为农家女喽。”

要跟这帮人吵,有得吵吵,颜芙凝全当没听见。

“北墨,咱们快些走,等会回家好好包饺子。”

傅北墨虽然没听清在旁人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神情怕是在说不好的话。

遂吃牙咧嘴地凶给他们看。

有人大声道:“瞧瞧,傻子犯傻病了。”

有人附和:“傻子脑子不正常,做出来的事情也不正常。”

听到有人高声骂自己,傅北墨欲跑过去,与人打架。

颜芙凝连忙拉住他,朗声反驳:“我弟不傻,他天真善良,从不会说人坏话。倒是你们一个个自诩脑子正常,可说出来话一点都不正常。我们从未惹你们,你们见人就骂,这就是你们的为人?”

她是真的怒了。

小脸气得通红,拉着傅北墨袖子的手,紧紧攥起。

傅北墨懂事地开口:“嫂嫂别气,北墨也不气。”

颜芙凝点了头,拉着他快步去了自家田间,两人拔了两颗大白菜就回了。

走回去的路上,还是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傅北墨小声重复:“嫂嫂别气,北墨也不气。”

颜芙凝一路强忍着的情绪,等回到家,就再也控制不住。

洗了大白菜,就开始剁吧剁吧。

剁得呯呯直响。

在堂屋的婉娘听闻,笑着摸索着来到灶间:“何事惹到芙凝了?”

“娘,没事。”颜芙凝敛了情绪,“白菜剁碎些,包的饺子吃得香。”

婉娘摇头:“娘瞧不见你的面容,可娘会听啊。娘活了这些年,光听就能听出些门道来。”

颜芙凝只好不瞒着,老实道:“田里有村民说北墨傻,我好生气。北墨一点都不傻,他好懂事,方才怕我气到,一个劲地劝我。”

婉娘叹了气,摸索着想寻个凳子坐。

颜芙凝连忙扶住。

待坐定了,婉娘才道:“南窈北墨幼年时,一起外出玩耍。”

“南窈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北墨急了,上前去救南窈,反被一个混混拿石头砸到了脑袋。

“南窈看弟弟受伤,便狠命抓小混混。小混混的脸被南窈抓破,一气之下,拿砸北墨的石块砸了南窈的腿。”

清楚地听到傅南窈腿瘸与傅北墨痴傻的缘故,颜芙凝惊得捂了嘴,眼泪扑簌簌落下。

婉娘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微笑道:“都过去了!他们今后活得好好的,对一个母亲来说,就够了。”

她摸索着去拭她的泪。

颜芙凝吸了吸鼻子:“娘,听说京城有天下最好的医者,等夫君进京赶考,咱们都去京城。给南窈看腿,看北墨看脑袋的伤,还有娘的眼睛。”

在没有现代医疗器械的情况下,她不清楚自己的医术在古代能到何种水平。

但一国京城自然有好的医者,去京城,总是没错的。

当然她若能精进医术,能亲自治好他们,那便是最好的事!

为女配曾经辱骂他们,做点补偿。

即便今后她与某人不再是夫妻,她也不算亏欠他们。

婉娘摇头:“娘的眼睛就算了。”

科举考试要花钱,给南窈看腿,给北墨看脑袋的伤,更得花钱。

她一把年纪了,就算了。

念及家中都得靠儿媳妇操持,她抓住颜芙凝的手。

“孩子,你的心眼极好。我们家辞翊素来淡漠,你可别见怪。时间长了,他会发现你的好。”

“娘,方才夫君还关心我,说我以后不能一个人去镇上呢。”

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她与某人的关系,颜芙凝笑得轻松,佯装含了丝羞赧。

闻言,婉娘欣喜:“真的?”

“自然是真,娘若不信,可去问问。”

婉娘站起身来:“芙凝,你快扶我去辞翊跟前。”

颜芙凝傻眼。

常言道,讲了一个慌,得用无数个慌去圆。

还真是这么回事。

无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扶婆母去到某人跟前。

“你快跟娘说说,方才是不是叮嘱我不能一个人去镇上?”

她不敢提是否关心的话,毕竟某人方才的意思再浅显不过。

傅辞翊头也未抬,清冷道:“是。”

“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婉娘笑了,满是温柔,“娘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你们别看娘眼睛瞎,照顾婴孩可是一把好手,南窈北墨可是娘一手带大的!”

颜芙凝傻眼。

话题也太跳跃了吧,怎么眨眼就到生孩子的问题上了?

霎时间,傅辞翊探究的眸光射向她。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

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

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

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

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

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

“上头都是泥,最后洗。”

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

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

“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

“傅北墨!”

傅南窈丢下衣裳。

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

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

不承想看到自个的衣裳被颜芙凝捏在手上搓洗,一件接着一件……

外衣,就算了。

中衣,就……勉强无妨吧。

让他浑身不适的是,她这会开始洗的正是他贴身穿的短亵裤。

俊脸瞬间笼上阴翳,搁笔,出屋。

“谁叫你洗的?”

颜芙凝一怔:“我方才将衣裳抱走,你也没拦着。”

很快搓了搓,浸到水中,捞起,换了个部位又搓。

此刻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的——

正是裤子的某个部位!

傅辞翊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划过厌恶的冷芒,负在背后的手立时捏紧,根骨分明。

正在晒太阳的婉娘听闻儿子口气不善,遂用他的话怼他:“辞翊,你不是在抄书么?”

娘子帮夫君洗衣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鉴于母亲发话,傅辞翊克制住想将某女拎起,直接扔出院外的冲动,回了房。

颜芙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洗某人的衣裳有何不对。

但某人不悦是真。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去到他跟前。

“我以为你不拦着,就是默许让我洗了。再说你在抄书,时间宝贵。”

傅辞翊头也不抬,顾自抄书。

颜芙凝轻声又道:“我帮你洗衣服,并不是想请你教我识字写字,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就是要给他个心理暗示,不教她,会过意不去。

傅南窈见兄长不喜某女洗他的衣,怒火颇甚。她虽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怕被波及,遂老实地坐在小杌子上,将傅北墨剩下的衣裳全洗了。

颜芙凝见自己说什么,某人都不理会她,索性回了院中。

倒掉大木盆里的水,把衣裳放进去,一端,竟然端不动。

一家子的湿衣裳实在太沉了。

而傅南窈腿脚不便,不能端重物。

幸好,傅北墨抓住木盆:“我帮嫂嫂抬。”

“谢谢北墨!”

叔嫂俩抬着盆,后头跟着傅南窈,三人去了河边。

此刻的河边,有好些人用棒槌敲打着衣裳,捶洗的大都是土布粗布麻衣之类。

好在河埠头分成两端,颜芙凝与傅南窈便去了空着那一端。

几个妇人看傅家人过来,洗衣只是漂洗,且衣料一瞧就与她们的不同,便交头接耳起来。

“绫罗绸缎不能捶洗,一捶就破了,哪有咱们的衣裳结实啊?”

“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自个来河边洗衣,我还以为会有丫鬟伺候呢。”

“有丫鬟伺候,怎会住到乡下穷地方来?”

“就那个腿瘸的,就算洗衣再利索,以后也嫁不出去。”

“就是,倒贴给我儿子,我们都不会要。”

此番言论,听得傅南窈捏着衣裳的手颤抖不停,眼眶泛红。

“有些人嘴太脏了,唾沫都把河埠头都弄脏了,忒恶心。”颜芙凝站起身,拿起大木盆,“北墨,帮我抬盆水。”

在岸边逗狗玩的傅北墨听闻,迅速跑来,挽了袖子与颜芙凝一道,抬了满满一盆水。

两人合力,整盆水直接往另一端河埠头泼去。

有妇人跳起来:“喂,你作甚?”

颜芙凝:“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妇人指着傅南窈道:“我说瘸腿女没人要,就算给金子倒贴,我儿子都不稀罕。”

颜芙凝:“你家有镜子么?”

那妇人懵掉:“有啊,怎么了?”

颜芙凝:“回家让你儿子好好照照,长得跟懒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

那妇人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长啥样,他可俊了。”

颜芙凝淡淡反问:“儿子肖母,你不知自己长相么?”

傅北墨瞪圆了眼,问那妇人:“你这么丑,嘴巴那么臭,自个不晓得?”

那妇人刚要反唇相讥,被旁的妇人一拉,几人走远了。

“拉我作甚?傅氏钱氏婆媳不是叫咱们看到就骂么?”

“哦呦呦,那小娘子嘴巴厉害,那傻子也不好欺负,咱们还是别凑胡家傅家的热闹。”

她们声音虽小,但颜芙凝与傅南窈还是听见了。

“方才她们所言,就当耳旁风。”颜芙凝劝她。

“胡家人忒讨厌!”傅南窈狠狠搓了搓衣裳,“你也好不到哪去!”

颜芙凝没想到被她瞪了一眼,这会子又不好辩驳,毕竟女配之前确实骂过更难听的。

洗了衣裳归家,看颜芙凝与弟弟在前头抬着木盆走,傅南窈心情复杂。

方才她帮她说话了,而她却反过来怪她,但为数不多的骄傲叫她低不下头。

三人回到家时,傅辞翊已将晒衣的竹竿架子搭好了。

放下大木盆,颜芙凝回房取了块抹布,想擦晒衣的竹竿。

奈何竹竿横着架起,高出她头顶不少。

她双手举起,踮起脚,指尖还差一寸距离才能够到竹竿,愣是擦不到。

颜芙凝深刻怀疑某人是故意的,他分明可以把两侧的架子绑得稍微低那么一点点。

她气呼呼地站到某人对面,白嫩的小手捏紧了抹布。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念及某人的阴鸷狠辣,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仰头盯着他。

傅辞翊漠然回视她,此女瞪圆了杏眼,显然气得很,也怒得很。

那双水汪汪的眼,含了惧意,仿若被他一吓唬,就能落下泪来。

令他讶然的是,只须臾,她桃腮漾起笑意,眸中的水色愣是化为了潋滟,娇娇软软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帮我把架子绑得低些?”


“不,不是。”

颜芙凝拿了只小包袱,挪了脚步。

包袱里是她的衣裳,再没旁的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屋子许久不住人,即便步履轻缓,仍扬起不少灰,被光照亮的尘埃亦随之浮动。

颜芙凝有心想问他为何不告诉家人,她才是退他亲的人,可看到屋中那么多灰尘,只好闭嘴收拾。

刚搬到乡下,行李虽不多,但整理起来,仍费了不少时辰。

--

午间。

婉娘自责:“都怪我不中用。”

他们从傅家出来,没带米面,得饿肚子了。

“出来时,我带了些馒头,中午就这么吃点。”傅辞翊拿出一只布袋放到桌上,“午后,我去山里捡柴。”

顺便打点野味。

说话间,他先给了母亲一只馒头。

傅北墨动作快,左右手各拿了一只,开啃。

傅南窈拿了只馒头放到颜芙凝手上:“嫂嫂快吃。”

颜芙凝:“谢谢!”

天气冷,馒头早冻硬了。

傅北墨只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嚷着要去捡柴。

婉娘道:“索性吃了朝食的,饿一餐没事,就是苦了我的儿媳妇。”

虽说儿媳妇不是严家亲闺女,却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给她大儿子就跟着吃苦。光是想想,她就心疼得不了。

颜芙凝小口吃着,不知如何接话,只道:“我不饿。”

都说婆媳关系是自古难题,但她名义上的婆母是真的好,说话温柔,人又长得温婉。

微顿下,颜芙凝又道:“我也去捡柴。”

怕某人不带自己,她抬眸看他。

傅辞翊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对上他的目光。

他立着,与她对视呈一高一低之态。

此般角度,他能轻易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

她眼睫浓密纤长,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若祈人怜爱的小狐狸……

天真带着狡黠。

就说此女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如今她无地可去,开始在他跟前装可怜了?

但教他惊诧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让他们兄弟去就成。”

婉娘的一句话令四目相对的两人收回了目光,各自啃冷馒头。

颜芙凝垂眸道:“多一个人可以多捡些,如今天冷,柴烧得也快。”

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临行前,傅辞翊拿了几根布条,缠绑在一起,准备捆柴用。颜芙凝从柴房翻出只背篓,背在了身上。

两人喊了傅北墨一道往山里走。

天气冷,靠近村子的山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柴禾可捡。

三人只好往深山行进。

傅辞翊人高腿长,走在前头,一路无言。

傅北墨跟在颜芙凝身旁,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干枯的小枝丫,嘴里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嫂嫂看过蚂蚁打架吗?”

颜芙凝摇头:“没有。”

“蚂蚁打架可好看了,下回我拉嫂嫂一起看。”

“好。”

傅北墨欢喜道:“哥哥姐姐从不答应陪我看,还是嫂嫂好。”

前头走着的傅辞翊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某女好?

表象而已。

他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何时?

深山大抵有野兽出没的缘故,人迹罕至。

地上柴禾很多,不一会三人就捡了不少。

他们将柴禾堆到一起,捆成捆。

待柴禾捆成四垛,傅辞翊清冷出声:“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傅北墨:“哦。”

颜芙凝:“好。”

等傅辞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颜芙凝往另一边走去。

傅北墨跟上她的脚步,以为她还要捡柴,遂开口:“嫂嫂的背篓太小,装不了柴禾。”

颜芙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篓不是来装柴禾的。”

“那是干嘛?”傅北墨追上去。

“采蘑菇。”颜芙凝停了脚步,四下张望,“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枯木,运气好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棵躺卧的枯木上长满了野生平菇。

颜芙凝快步跑去,一朵一朵摘下往身后的背篓里放。

傅北墨学她的样子,摘得小心,也往她的背篓里放。

很快背篓装得满满的。

傅北墨嘟囔:“装不下了。”

“没关系,小的留一点,下次咱们再来摘。”

等两人回到柴垛旁,傅辞翊还没回来。

颜芙凝解下身上的背篓,捏了捏泛酸的肩膀。这身子真是娇气,只是背这么一筐平菇肩膀就酸疼不已。

傅北墨拿了跟枯枝,蹲在地上划拉,忽然叫:“嫂嫂快来看,有蚂蚁!”

颜芙凝动了动胳膊,走到他身旁,笼了笼裙裾,也蹲下身。

地上确实有几只蚂蚁。

“它们没打架。”

傅北墨一本正经道:“对,它们喜欢打群架。”

颜芙凝惊讶道:“你的观察力很厉害呢。”

蚂蚁过的是群体生活,不同族群的蚂蚁时常会发生冲突,引起火热拼杀,就好比两方军队冲锋陷阵一般。

眼前天真的少年能观察到这点,确实厉害。

头一次被人夸,傅北墨显出几分少年样来,他挠了挠头笑得羞涩。

别人只会骂他小傻子,只有嫂嫂不同,会夸他!

傅辞翊回来时,就看到两人蹲着,低着脑袋瞧地上。

听到脚步声,地上两人齐齐抬头。

颜芙凝看某人手上拎着一只野鸡,而他身上干净清爽,丝毫没有抓野鸡留下的狼狈。

此人不是文弱书生么,还会逮野鸡?

转念一想,书里他将她捆绑起来,拿刀刃抵着她的脸,此等人物大抵是不文弱的。

傅北墨高兴地冲兄长挥手:“哥,快来看蚂蚁。”

傅辞翊顾自道:“暮色将落,咱们下山。”

傅北墨吐了吐舌头,趁兄长转身的间隙,冲他扮了个鬼脸。

模样滑稽又天真,引得颜芙凝咯咯笑出声。

傅辞翊闻声转回头来,双眸微微一沉。

颜芙凝止了笑,背起背篓,傅北墨则老老实实地去挑柴。

傅辞翊将野鸡绑到柴禾上,挑了两捆重的柴,带头朝山下行去。

待他们快到家时,望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个女子叫嚷着:“大家评评理,霸占别人院子的是不是强盗?”

傅南窈气得小脸通红:“什么叫霸占,这就是我们的院子!”

那女子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大声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爹娘准备用这院子给我找个上门女婿,村里人都知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声了,然,家里人都听见了。

傅南窈出了屋子,笑道:“哟,原来连火都不会生啊,怪不得之前叫我烧火,后来叫北墨烧火。”

颜芙凝自尊心上来:“谁说我不会?”

就是把柴烧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她对傅北墨又道:“今日你不用帮忙了,我一个人就成。”

言罢,就进了灶间。

她要给傅南窈看看,一个人也能完整做一顿饭。

淘了米,放入锅里。

开始生火时,委实有点犯难。

回忆傅南窈与傅北墨生火时的模样,点了火后,用竹管对着灶膛吹,她便依样画葫芦。

呛了几口烟,竟然点着了。

颜芙凝长长吐了口气。

之后烧菜煎排骨,虽然一个人忙了些,但一顿饭还是出色地完成了。

饭菜端到堂屋桌上时,傅北墨拍掌笑:“太好了,又能吃到排骨了!”

傅南窈已经不用喊了,自个循着香味过来,看到桌面上的菜饭眼中划过惊愕。

抬眸看颜芙凝面上沾了煤灰,掩唇笑出声:“脸弄得跟花猫一般,还说会生火。”

傅北墨塞了块排骨进傅南窈嘴里:“吃你的吧!”

闻言,颜芙凝用手擦自己的脸。

嫌擦不干净,她索性回了灶间,家里没有镜子,便对着水盆里的倒影擦脸上的灰。

等她回到堂屋用饭时,傅南窈仍旧笑她。

傅北墨指了指她两侧面颊:“嫂嫂,你脸上还有灰。”

“哪?”

颜芙凝摸脸,她已经擦过了呀。

婉娘道:“南窈,帮你嫂嫂擦擦。”

“我才不!”傅南窈恨恨地咬了口排骨。

傅辞翊侧过身,抬手在颜芙凝面颊上擦拭。

灰沾染在脸上,一下两下地很难擦干净,大拇指指腹遂用了力。

被他这么一拧,颜芙凝面上发疼,这会子却是不敢吱声。

毕竟某人敢用刀刃擦她的脸。

忍得眸中起了水雾,仍不敢乱动。

霎时间,杏眼水光粼粼,眼尾泛了红意,盈增娇媚。

傅辞翊一怔,仿若他弄疼她一般。

怎会如此娇?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屋内平静。

“哥,你怎么帮她擦脸?”

傅南窈惊得瞪大了眼。

婉娘却笑:“你哥嫂是夫妻,怎地不能?”

傅辞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帮某女擦了面上的灰。

遂缩回手,轻咳一声:“都吃饭。”

傅南窈气得拿筷子猛戳碗里的米饭。

哥哥不是最讨厌退他亲事的女人么?

今日怎么不一样了?

“姐姐真是不懂事!”傅北墨笑嘻嘻道,“晚上哥哥搂着嫂嫂睡,白天哥哥帮着嫂嫂擦个脸,怎么了?”

他啃着排骨,吃得满嘴是油。

婉娘笑得停不下来:“你这孩子,如何将此事挂在嘴上?”

“我又没说错。”傅北墨懵道,“嫂嫂是女孩子,大晚上黑乎乎的,嫂嫂会害怕,哥哥肯定要搂着嫂嫂睡觉的呀。”

他只知道男女结了夫妻,就可以搂着睡了。

至于睡时做什么,他是一无所知的。

颜芙凝半垂了脑袋扒饭。

除非她与某人都中了邪,才会搂着睡。

傅辞翊忽然后悔帮某女擦脸了。

然,指腹上仿若还留着她肌肤的滑腻之感。

教他捏着筷子的手不自知地攥紧,指尖的触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上好的美玉,滑柔的绸缎都及不上此般触感。

心底涌起莫名烦躁,定是她今日对他笑了太多次,还用饴糖喂他所致。

--

胡家人在傅府用了晚饭才回。

终于攀上当县丞的亲眷,胡家人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回乡下坐的还是傅家的马车,到村里时,胡家人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奈何到家时,已经深夜,左邻右舍早都熄灯安睡。

他们即便想要炫耀,也无处可说。

次日清早,胡家人起了个大早。

他们先将昨日在县丞家里吃了两餐的消息,告诉了左邻右舍。

嫌受到的恭维不够多,胡大海与傅氏去了村中大树底下。

这棵大树,要两人才能环抱。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时常在树底下闲话家常。

树旁不远处,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每日都有不少村民前来打水。

是以,此地就像是村里的消息集散地。

听了胡大海夫妻的吹嘘,果然有人恭维道:“有县丞这个舅伯父在,你家阿静定能找个好相公。”

这时,胡阿静来打井水。

听到夸她的话,她面上得意:“那是,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女都能找到好相公,我怎么不能了?”

很快有年轻女子问她:“无父无母的孤女,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傅婉娘那个儿媳,据说她是严家养女。啧啧啧,身份一下子从娇小姐摔下来了。”

胡阿静将水桶缓缓放入井中,而后提溜上来。

听到了不得的消息,年轻女子凑近胡阿静,道:“怪不得我看她穿的衣裳不凡,原来是这个缘故。”

胡阿静侧头:“梅香,你见过她?”

这个叫梅香的年轻女子扭了扭身子,哼道:“可不?在赶车李的牛车上,她老挤着我,烦死了。”

说话间,梅香凑近胡阿静,附耳道:“她那相公可真俊。”

一听这话,胡阿静剜了梅香一眼:“你可是有相公的人!”

“我只是说说。”梅香笑。

就这时,胡阿静的娘钱氏过来。

她走到胡大海与傅氏跟前,唤了声:“爹娘,家里有人来闹事,你们快回吧。”说话间,拎起胡阿静刚打上来的井水,“阿静,你也回家。”

一时间,胡家人都走开了,村民们面面相觑。

等他们回到家时,胡兴旺正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傅辞翊缓缓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摆,并不言语。

颜芙凝则环视着周围,胡家屋门口堆着不少柴禾,柴禾边上有几颗很小的平菇。

显然是还没长大就被摘了。

原来深山里的平菇是被胡家人摘了去。

里正看到胡大海回来,道:“胡老爹,傅家这对小夫妻说你家种了他们家的田地,该还了。”

胡大海凉凉一笑:“胡说,我家怎么可能种他们家的地?”

里正摇了摇头:“胡老爹,他们有田契。”

“田契,田契在哪?”胡大海粗声粗气道,“我怎么没瞧见?”


村民们纷纷附和。

婉娘在屋子里,因眼睛瞧不见,只能摸索着往门口走。

“乡亲们应该还认得我,如今我们搬回来住,往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傅南窈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转身扶她。

村民这才看到傅婉娘,十多年过去,傅家大房的瞎眼闺女竟然没什么变化。

有大娘道:“原来是婉娘啊,你们不是搬去县城了吗?”

有大伯道:“上午有人看到马车进村,原来是你们呐。”

婉娘微笑道:“是我们,我让孩子们来他们爷奶辛苦劳作过的地方看看住住。”

大娘连连点头称赞:“好闺女!”

傅北墨不喜欢这么多人在自家院子里,挑着柴禾快走几步,大叫:“你们是什么人,快从我家出去!”

村民们闻声皱了眉,往后可是同在一个村里住的,哪有刚搬来就这么说话的,可见这半大小子是个傻的。

傅北墨特别不喜欢方才叫囔的女子,遂抽出一根柴禾,呲牙咧嘴凶给她看。

胡阿静见风头不对,转身就走。

一出院门,被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惊艳到了。

周围几个村庄,即便去到镇上,她就没见过比眼前更好看的男子了。

她的上门夫婿就这么来了?

至于这院子,她得回家跟爹娘爷奶商议下。

村民们看完了热闹,也陆续出了院子。

“傅婉娘是个瞎的,你们也看到了吧,她闺女那腿是瘸的,挑柴那小子像是傻的。啧啧啧,这一家子呀。”

“你们没看到么?后来进来那个挑柴的长得又高又俊,跟在他后头的女娃子,那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你们说好端端地放着县城的宅院不住,搬到乡下来,是有什么猫腻?”

“那得问胡家了,胡阿静的阿奶不就是傅大傅二的亲妹子么?”

“傅大老夫妻早几年不在了,如今县里的傅家由傅二老夫妻做主……”

村民们的议论悉数入了傅辞翊的耳。

他冷沉了脸,将柴禾搬进柴房,拎着野鸡去了灶间。

颜芙凝正在灶间放下背篓,看某人进来,问:“那个,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傅辞翊并不看她,嗓音淡漠:“不必。”

言罢,他丢下捆着双脚的野鸡,提了水桶就出了灶间。

不多时,婉娘由龙凤胎搀扶着也来了灶间。

面对他们,颜芙凝倒不像在傅辞翊跟前那般拘谨。

不是她想拘谨,实在是某人眼角眉梢浑身上下散发的皆是冷意。

也不怪他如此,是女配退婚在先,害他失了颜面。如今面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灶间四人闲聊了几句后,傅辞翊提着两桶水回来。

傅北墨想帮兄长将水倒进水缸里,被兄长阻止。

“水缸得洗洗。”

傅辞翊说着,拿了把菜刀开始处理野鸡。

那抹鸡脖子的动作干净利索,看得颜芙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目光移到水桶,两只水桶体积颇大,河边到院子有不少距离,他一路走来气息平稳。

再加上他抹鸡脖子的动作,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梦里他拿匕首划剌她的脸。

此人不是简单的书生,她这娇弱的身子惹不起。

颜芙凝不再看他,从水桶里舀了水,洗了两把野生平菇。

傅南窈也没闲着,走到灶台后头烧火。

傅北墨看到一个水桶空了,自告奋勇地道:“娘,我去打水回来洗水缸。”

“去河边小心些。”

婉娘嘱咐他,算同意让他去。

傅北墨应了,提了水桶就跑。

这边,傅辞翊嫌退毛麻烦,直接将皮剥了,此法很快处理好野鸡,丢入锅里。

“今晚先吃鸡喝汤,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野兔之类。”

傅南窈笑道:“好呀,野兔肉多。”

颜芙凝打开锅盖,放了平菇进去,拿勺翻动了:“提提鲜。”

婉娘颔首:“好,咱们现在连调料都没有,放平菇提鲜好。”说着,又叹息,“这么生活不是办法,人哪能不吃饭的?”

可如今他们连米面都没有。

若说中午不太饿,是因为吃过朝食,这会子天色大暗,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颜芙凝说:“剩下的平菇,我明早拿到镇上去卖,看能不能换些米面回来。”

婉娘欣喜:“儿媳妇是个会过日子的。”

不多时,傅北墨打水回来,一到灶间就开始洗水缸。

听着灶间四个孩子都在忙碌的声音,婉娘露出欣慰的笑意。

野鸡比较柴,煮了颇久,等肉煮得软烂时,天色已彻底暗下。

因实在饿了,平菇鸡汤即便没放调料,一家子仍旧吃得喷香,中午吃剩的馒头滋味瞬间好了几倍。

伴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这餐饭吃得颇为温馨。

--

深夜,一家子简单洗漱后,各自回房。

颜芙凝回到房间时,傅辞翊正在整理床铺。

“多谢你收留我!”她嗫嚅着开口。

好似觉得她说法不对,傅辞翊半撩眼皮乜她一眼,却不纠正。

颜芙凝又道:“是我退你的亲,新娘换错一事你没同家人说,这事也要谢谢你。”

微顿下,她补充:“我不是不让你说……”

他要想说,她也拦不住。

而且她自己也想说,只是觉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的目标,她得赚钱。

念及他成为狠厉绝情的权臣,起码还有近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内,她尽量顺着他的毛,多多赚钱。

待有了钱,就赔偿他精神损失费,她自己也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活下去。

嗯,两全其美!

傅辞翊不知她脑中在想什么,只道:“我娘他们善良,我不说,只是不想他们伤心。”

“哦。”

他话锋一转:“只有一张床,你睡地上。”

颜芙凝:“啊?”

如今天寒地冻的,他一个男子好意思叫她睡地上?

傅辞翊不接话,直接坐到床边。

颜芙凝走到他跟前,小声询问:“我怕冷,我可以睡床上吗?”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同床?”

傅辞翊抬眸,眼底夹杂几缕打量,很快不见半点波澜。

颜芙凝一怔,似乎让他睡地上也不妥,毕竟这里是他家。

念及此,她点头:“嗯,我睡姿很好的,保证不碰你,好不好?”

给她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碰他。


“谢谢娘,我喜欢吃面条!”颜芙凝乖顺地扶住婉娘的胳膊。

婉娘又伸出另一只手:“辞翊,你也扶着娘。”

傅辞翊知道母亲的心思,也不揭穿,顺着她道:“娘走慢些。”

胡阿静怔怔地瞧着眼前一幕,心里忽然堵得慌。

傅南窈笑问:“傅家胡家既是亲戚,我哥嫂成婚时,你怎么没能去城里喝喜酒呀?”

胡阿静被问得噎住,实则是她阿奶当初要嫁到胡家,与娘家闹翻了的。

老底子的事情了,她如何能说得出口?

此处院子其实也不是大舅公他们叫阿奶看着的,是阿奶觉得他们去城里享福了,想要霸占。

这才编了说辞给村民听的。

“我,我可忙了,没空喝喜酒去。”

丢下一句话,跺了脚,她跑开了。

傅北墨刚抽了根木柴出来想要赶人,没想到人自个跑了。

“没劲,怎么跑了?”

傅南窈冲着胡阿静的背影喊:“因为她知道咱们哥哥有嫂嫂了呀,伤心了吧。”

“有嫂嫂是好事,她干嘛伤心?”

“你不懂。”

傅南窈笑着进了灶间。

傅北墨拿木柴在地上戳了戳,嘟嘟囔囔:“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我怎么不懂,我可太懂了。”

一斤面粉加水和面,大概能做一斤四两面条。

家里五人,三个女子食量小些,一斤四两面条刚好够全家吃一餐。

手擀面条煮好出锅,大家吃得很香。

“娘做的面条真好吃!”颜芙凝由衷赞道。

就像吃到了妈妈做的手擀面,鼻子忽然泛酸,想家了。

“喜欢吃,再去盛,锅里还有。”婉娘说,“若能加个鸡蛋进去,面条会更筋道,更好吃。”

“我吃饱了。”颜芙凝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丝哽咽。

听出她音色里的不对劲,傅辞翊略略侧头,只见她半垂着脑袋,瞧不见她神情。

颜芙凝很快调整好状态,抬头又道:“下午我进山,把剩下的平菇摘了,明儿去镇上,看能不能换些鸡蛋回来。”

“我只是随口说了鸡蛋,孩子你休息,他们哥俩进山。”

婉娘说着,让傅南窈陪颜芙凝回房。

姑嫂俩来到西首房中坐下,聊今日镇上见闻。

到底不怎么熟,几句后,相互笑笑,竟寻不到旁的话题了。

颜芙凝看她缓缓按着那条瘸腿,轻声问:“我可否问问,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么?”

傅南窈拍拍腿,无奈笑道:“骨头断了,再接好就成了这般。”

见她不愿说因何伤了腿,颜芙凝也不好多问。

外头传来傅北墨的声音,喊着要去山里。

不一会,他便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对颜芙凝道:“嫂嫂,咱们进山,今日指不定能看到蚂蚁打架呢。”

傅南窈嫌弃道:“你怎么能带嫂嫂看蚂蚁?”

傅北墨朝她吐舌头:“你又不陪我看。”转眸又朝颜芙凝笑,“嫂嫂人好,就是会陪我看蚂蚁。”

她还夸他厉害呢。

嫂嫂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嫂!

傅南窈瞪傅北墨一眼,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颜芙凝便去婉娘跟前:“娘,我还是得进山一趟。”

婉娘道:“你这孩子去了镇上一趟,该好生歇息。”

“上回我摘平菇时,夫君捉野鸡去了,至于北墨,我怕他不识路。”

想到深山里确实容易迷路,北墨的心智又如孩童一般,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三人又一道进山。

难得嫂嫂说服了母亲,跟他进山,傅北墨一路雀跃,跟在颜芙凝身侧左蹦右跳。

看她背着背篓,他很自然地从她背上取了背篓,背在了自己肩上。

傅辞翊照旧走在前头,一转头看到弟弟举止,眉心蹙了蹙。

空背篓实则不沉,因背着平菇去镇上,肩膀受了损伤。此刻肩头一轻,颜芙凝轻松不少。

“谢谢北墨!”

她的嗓音娇娇柔柔的。

傅辞翊极深的眸色弥漫上一层厌恶。

这个寸寸击溃他骄傲与自尊的女子,连嗓音都那么令人厌烦。

傅北墨笑得更欢了,打定主意,等摘了平菇,由他背回家。

走了挺长时间,终于到了昨日摘平菇的地。

傅辞翊道:“今日可能用时会长些,你们别乱跑。”

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傅北墨放下背篓,与颜芙凝一起摘平菇。

不一会就将枯木上的平菇全摘完了。

傅北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嫂嫂,昨日多,今日少。”

颜芙凝看只占了半背篓的平菇,眉头一蹙。

昨儿他们离开时,还有不少,足够装满满一背篓,还能有多的。

而今日忽然少了许多。

“大抵被人摘过了。”

傅北墨气道:“谁啊?”

颜芙凝平静道:“昨儿回家时,不少村民看到。”

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村民自然懂得这野生平菇是可以吃的。

村庄附近的山头很少见到可食用菌类,大抵是一长出来,就被人摘了。

昨日他们看她背了满满一背篓,不羡慕才怪。

附近山头没有,他们就会进深山找。

这就被人摘了去。

傅北墨骂骂咧咧:“他们太坏了!”

颜芙凝道:“咱们在附近再寻寻。”

奈何叔嫂俩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愣是只零星地采到几只野生香菇。

看着颜色暗淡的野生香菇,傅北墨很不高兴:“丑!”

颜芙凝笑了:“这几朵是香菇,晒干后香味更浓郁,用来炖鸡味道很不错。”

“好吧。”

傅北墨乖乖地跟颜芙凝回到枯木旁等傅辞翊。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人影,傅北墨就在地上寻蚂蚁。

颜芙凝就站在山头,四处眺望。

看到远处有片竹林,想着不知可否挖冬笋,待有空去瞧瞧。

又等了两刻钟,傅辞翊终于回来。

此次他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傅北墨眼眸一亮:“哥哥厉害!”

傅辞翊将两只野鸡与一只野兔拎到一起,伸手去捞背篓。

却被傅北墨抢了先。

“来时,我背;回去,也得我!”他适才分明笑着的,这会子敛了笑意,严肃道,“我背背篓,嫂嫂会对我说谢谢。”

颜芙凝闻言,不禁莞尔:“谢谢北墨!”

傅北墨笑得得意。

傅辞翊沉默收回手,他有病,才去帮她背背篓。

镇上回来,他背了一路,也没听她说谢谢。


他忙下了梯子,进屋。

只见她软倒在地,小脸苍白,眉头紧锁。

他淡声:“她只是昏迷。”

听到嫂嫂没死,傅北墨立时止了哭声:“那哥哥赶紧把嫂嫂抱去床上。”

傅辞翊面色沉沉,他不想抱她。

傅北墨见兄长不动,嘟囔:“哥哥不抱,我抱!”

他弯腰伸手,手还没触及到颜芙凝,后衣领子就被人拽住了。

傅辞翊将傅北墨拎到一旁,蹙眉托住颜芙凝的后背,双手伸到她腋窝下,将人拖上了床。

此举令傅北墨惊愕当场。

就这时,傅婉娘过来。

方才听到小儿子哭喊,她就叫女儿带她来,不想傅南窈不肯。

她只好摸索着走来,这会子才走到。

见母亲来了,傅北墨告状:“娘,哥哥像拖麻袋般,把嫂嫂拉上了床。”

--

颜芙凝再醒来时,已是中午。

傅北墨端来饭菜。

“嫂嫂快吃,这是哥做的。”他将饭菜放到床头,“娘说你受了风寒,要好生歇息。”

看她活生生的,他面上笑意便止不住。

纯真的笑容总能治愈一切。

颜芙凝跟着笑了:“谢谢北墨!”

嗓音有些暗哑。

“嫂嫂快好起来,雪还在下,咱们明日玩雪也是可以。”

“嗯。”

颜芙凝端起碗,小口吃饭。

傅北墨见她吃饭了,便放心地出了屋子。

这时,外头传来傅南窈的声音:“随她去好了,娘干嘛对她那么好?”

婉娘说:“她自幼被抱养,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光这点就让人心生怜悯了。”

颜芙凝听闻,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午后,婉娘让小儿子扶着,来到颜芙凝跟前坐下。

“孩子,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颜芙凝从枕头下摸出玉镯,放到婉娘手上,“娘,成亲那日,新娘换错,我本不是二公子的妻。在书社门口退亲,令二公子没了颜面,是我的不是。这两桩事情,我与二公子这夫妻关系……”

迟早会没的。

“这玉镯我不能收,请娘拿回去吧。”

书上有写,某人成了权臣后,婉娘将此玉镯送给了丞相千金。

丞相千金便成了傅辞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婉娘叹息:“你刚才喊我什么?”

“娘。”

“你既喊我娘,怎么就不能收这玉镯了?”婉娘将玉镯重新放到颜芙凝手上,“我这玉镯就是给儿媳妇的!”

颜芙凝僵着手,不知该不该收。

书上还提到,丞相千金嫌弃玉镯成色不好,收到后,背着人将玉镯砸碎了。

因婉娘瞧不见,丞相千金就拿旁的玉镯戴在手腕上。

婉娘一摸丞相千金的手腕,以为她每日戴着自个送的玉镯,心里很高兴。

颜芙凝抿了抿唇,她若将玉镯还回去,此镯大抵逃不离被砸碎了扔掉的结局。

玉镯若有生命,定想保持完好。

就好比她,她不想步炮灰女后尘,在这两年内尽量顺毛捋某人。

如此想,她便将玉镯收了起来。

婉娘含笑道:“娘虽看不见,但会用心看,你是个好的。我家辞翊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可是娘,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婉娘拍拍她的手,“昨日娘的态度不对,应该护着你。辞翊他也不对,他没能追出去,娘替他道歉。”

“不妨事的,娘。”

某人也不愿与她做夫妻,好在他答应两年和离。

这点她断不敢跟眼前的婉娘说,遂换了话题:“娘,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婉娘摇头:“我记不得了,十五年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大着肚子,带着儿子辞翊,我要带他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此才能活命。

后面半句她没说,怕吓到了儿媳。

顿了顿,她又道:“大抵幼年有这段经历,辞翊他一直沉默寡言,你别见怪。”

颜芙凝连忙说:“不会。”

大雪天,一时半会雪停不了。

家里的米面能吃的时日不多。

“昨儿没买米,我是想在村里问问,看谁家有多的可以买些,应当比粮油店便宜。若是家里有田地就好了,可以种粮种菜。”

婉娘道:“田地还真有,就是不知在哪,我得找找田契。”

说着,她帮她掖了掖被子。

这么一捏被子,婉娘惊道:“怎地只盖一床被子?娘给你们两床被子,是要两床一起盖的。如今天冷,只盖一床容易受凉。”

傅辞翊回来,就听到母亲在问被子的事。

颜芙凝解释:“娘,我们睡时是盖两床的,这会白天我穿得暖,一床就够了。”

婉娘摇头,摸到另一侧的被子竟然是叠着的,叹了口气。

“本就受寒,白天也得盖两床。”

说着,扯了另一床被子给颜芙凝也盖上了。

颜芙凝不安地看向床尾站着的某人。

傅辞翊的面无表情,她读不懂。

不多时,他出了去。

婉娘在他们房中待了颇久,等用夕食时,才由傅北墨来扶走。

傅辞翊端了晚饭进来。

颜芙凝掀开他的被子,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方才为了遮掩咱们分开被子睡的情况,就……”

“娘叫你盖着,你就盖着。”

他将饭菜搁在床头,很快出了屋子。

--

夜幕深深时,傅辞翊回房。

他站在床尾,沉吟半晌,才道:“我去跟北墨挤挤。”

颜芙凝道:“那娘就知道我们是分被睡的了。”

他没接话,转身便走。

颜芙凝急忙下床,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你别走,好不好?”

嗓音娇娇软软,仿若小娇妻在挽留丈夫留宿一般。

傅辞翊握了握拳。

见他不回应,她又道:“北墨的床小,只够一人睡。”

他低头瞥了眼紧攥着他衣袖的小手,鬼使神差地道:“你受了凉,该保暖。”

“我一床被子就够了,衣服穿厚些睡。”

她发烧的情况,大抵因前几日走太多路有关。女配身子娇弱,镇上两个来回,进山几趟,体力不支。

再加手受伤,有些发炎。

当然,晚上盖一床被子,有点冷也是实情。

但相比这些,她更不愿婆母知道他们实则是分被而睡的。

傅辞翊终于留了下来。

两人再度一人一被。

熄灯就寝后,傅辞翊躺在被窝里,浑身僵硬。

被子上留有她的味道,清雅的女儿家馨香,丝丝缕缕地幽幽地钻入他的鼻端。

教他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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