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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娶了个媳妇后,我又被迫上战场凌晨青柠小说结局

知向谁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刘员外家的大堂里,凌晨已经坐了好一会了,核桃壳剥了一桌子,老登还是绝口不提差旅费的事,不禁让他有些烦躁,忍不住出言提醒起来。“事儿已经办妥帖了。”刘员外和刘廷让站在凌晨面前,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拱手说道:“老朽已经听说了,凌相公真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嗯……”三人一起沉默了会,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凌晨心中疑惑至极:这老登怎么回事?让人干活不给工钱,啥意思?嫌命太长了?还是他喜欢被人恶意讨薪?“我跟县衙请了十五天的假……”“耽误相公的正事了。”刘家父子面对着凌晨,精神压力倍儿大!他们虽是地方豪强,做惯了土皇帝,但也惹不起这位爷。又有势力,又有背景,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拉扯了一番后,凌晨实在没了耐心...

主角:凌晨青柠   更新:2025-04-27 2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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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凌晨青柠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迫娶了个媳妇后,我又被迫上战场凌晨青柠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知向谁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刘员外家的大堂里,凌晨已经坐了好一会了,核桃壳剥了一桌子,老登还是绝口不提差旅费的事,不禁让他有些烦躁,忍不住出言提醒起来。“事儿已经办妥帖了。”刘员外和刘廷让站在凌晨面前,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拱手说道:“老朽已经听说了,凌相公真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嗯……”三人一起沉默了会,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凌晨心中疑惑至极:这老登怎么回事?让人干活不给工钱,啥意思?嫌命太长了?还是他喜欢被人恶意讨薪?“我跟县衙请了十五天的假……”“耽误相公的正事了。”刘家父子面对着凌晨,精神压力倍儿大!他们虽是地方豪强,做惯了土皇帝,但也惹不起这位爷。又有势力,又有背景,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拉扯了一番后,凌晨实在没了耐心...

《被迫娶了个媳妇后,我又被迫上战场凌晨青柠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刘员外家的大堂里,凌晨已经坐了好一会了,核桃壳剥了一桌子,老登还是绝口不提差旅费的事,不禁让他有些烦躁,忍不住出言提醒起来。

“事儿已经办妥帖了。”

刘员外和刘廷让站在凌晨面前,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拱手说道:“老朽已经听说了,凌相公真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

“嗯……”

三人一起沉默了会,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凌晨心中疑惑至极:这老登怎么回事?让人干活不给工钱,啥意思?嫌命太长了?还是他喜欢被人恶意讨薪?

“我跟县衙请了十五天的假……”

“耽误相公的正事了。”

刘家父子面对着凌晨,精神压力倍儿大!他们虽是地方豪强,做惯了土皇帝,但也惹不起这位爷。又有势力,又有背景,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就……

拉扯了一番后,凌晨实在没了耐心,于是皱起眉头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个……这几天告假的工钱衙门不发,而且我这一趟远门,人吃马嚼的也花了不少银子,你们……是打算拖着我的工钱,还是压根没想着给?”

听到凌晨这么说后,刘家父子顿时脸色大惊!尼玛……光顾着害怕,把这么重要的事竟给忘了!

刘员外连忙躬身行礼道:“老朽岂敢!只是摄于相公虎威,忙于聆听吩咐,没敢插嘴打断相公。廷让!还不快去封好银钱、绢锻和一应用度,送去青柠家中?!”

刘廷让慌忙拱手:“孩儿这就去!”

哦,原来不是想拖欠啊,那没事了。

凌晨笑着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刘员外的胳膊,吓得老头一个激灵。

“都乡里乡亲的,帮长辈干活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义务嘛~以后有这事还找我啊!不过咱们亲兄弟明算账,要是找上我,不管做不做,都要给钱。”

刘员外只得点着头惶恐陪笑,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有事再也不找凌晨了,这真是与虎谋皮啊!风险太大了!

军中做事都这么狠辣吗?

与陈啸不同,刘家父子并不知道凌晨是一个人去的,还以为是凌晨动用军队里的关系干的。但即便如此,也够让他们震惊的了。

凌晨心满意足的在刘廷让的陪同下离开了刘员外家,看着身后刘家下人抬的几个箱子,心满意足。

不仅又开了一单,还为百姓除了祸害,这趟没白跑。

可是当他回到自家院子里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青柠站在上房门口,正捂着嘴咯咯笑着,和一个男人聊天。

那人看着二十左右的年纪,和自己一般大小,面如冠玉,俊朗帅气,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身黑红官服,左手握在腰刀的把上,右手背向身后负立堂下,不知说了什么,把自己老婆逗的开心极了。

凌晨望着这小子很不爽,因为他感觉青柠好像恋爱了。

正在谈话的两人也注意到了凌晨等人,刘廷让命人将东西抬进库房后,便识趣的向凌晨告别离去。

青柠走到凌晨身边,看起来心情很好,手心朝上指着那人向凌晨笑意吟吟的介绍道:“这位韩大人是刑部来的,说是你的同僚。”

凌晨望向青柠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里隐隐传达出两个字——

小心。

“哎呀凌兄!久仰久仰,在下韩登,蒙家族荫庇在朝中混口饭吃,今日冒昧登门,实是听说了凌兄在贵县里阳镇那边出谋划策的事迹,深感佩服,故而不请自来,以叙仰渴之情,若有搅扰之处,万望海涵~”

这个韩登顶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但行为举止却十分市侩,甚至还有点吊儿郎当的。

刑部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你家串门,如果来了,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刚巧凌晨才做了一件好事,你说巧不巧?

“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为知县大人提供一些不成熟的建议,那都是全县同僚的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岂敢独自揽功?大人登门,着实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屋上坐。”

对方没有直接戳破目的,凌晨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往坑里钻,既然你喜欢串门,那就闲聊会呗~

进入上房正堂后,二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分宾主而坐。

韩登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十分感慨的赞叹道:“凌兄是个人物啊!以一介流民身份,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若是换了韩某,怕是做不到兄台这般……”

凌晨听的心中微惊,这小子是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吗?

“想不到大人还了解我以前的事迹。”

韩登听出了凌晨话语中的意思,于是呵呵一笑道:“那是~毕竟你的经历太过精彩,着实叫我好奇。而且刑部要了解一个人的过往还是很容易的,真要较劲,前世今生都能查出来。”

凌晨听的心中一沉,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座椅的把手。这是他来到大周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底牌暴露的性命威胁!

“前世今生”这四个字,究竟是他的比喻,还是叙实?

如果是比喻,那无所谓。如果是叙实,那眼前这人就必须得死。

“那大人不妨说说,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

韩登望着凌晨,露出一股有些无语的笑容:“我哪知道你上辈子是干什么的?那就是一句夸张的介绍,你怎么还当真了?你信禅啊?真的相信人有来生?”

“……”

凌晨紧握的手松开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示意韩登也喝后,就自顾自的抿了一口,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你大爷的!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这大周能修仙,有搜魂术之类的呢……

韩登喝了一口茶后,将白瓷茶杯放在桌子上,十分放松的握着双手斜靠在椅子上,满面春风的向凌晨问道:“我听说了凌兄的事迹后,就去县衙寻你,没想到衙门里说你前些日子告了半个月假,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并没有,只是去年连日征战,回来后又一直忙碌通曲桥和衙门里的事务,没有时间陪着拙荆,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多陪陪她。怎么,这犯法吗?”

韩登打量着凌晨,依旧是笑容满面:“瞧你说的,这犯的哪门子法?凌兄与夫人举案齐眉,自然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方才听夫人说,凌兄这些日子并不都是在家中,不知……”

嗯?

难道是青柠这傻丫头被他套话了?

这下凌晨犯难了,他不清楚刚才青柠是怎么跟韩登说的,所以不好回答他。万一说的和青柠不一样,那不是明着告诉韩登自己有鬼么?

就在凌晨低头笑着拖延时间之际,青柠不知是刚好进来,还是一直待在门口守着,非常及时的走进屋子对着韩登抱怨道:“韩大人莫要和我家相公打趣,我几时说了相公不全在家?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门都未曾出过,你又何苦戏耍他?”

韩登见青柠走进来戳穿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立刻拱手含糊遮掩起来:“哈哈哈~尊夫人休恼!我这人就这性子,爱跟人开玩笑,莫要见怪。”

青柠假装生气的白了他一眼,将手搭在凌晨的肩膀上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凌晨伸出手握住青柠,目光却望向坐在对面的韩登:“不急,等大人走……”

“我都行,尊夫人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嘿!你特么……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青柠稳下场面后,还是朝着韩登微微一礼,便出去准备午饭了。

韩登也终于开始了正题:“凌兄,前些日子寿春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听说?”

凌晨无辜的摇着脑袋问道:“什么大事?”

“霍县有一处匪寨,被人屠了。”

“什么?!”

凌晨闻言大惊失色,惊的都站了起来!可随即又面色一舒,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吓死我了,你是说匪寨啊~那屠了就屠了呗,又不是良民,慌个什么?”

韩登一直盯着凌晨的眼睛,似乎不准备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说的也是,做这事的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只是手段也忒凌厉了些。此事影响甚广,民间、京中,乃至圣上都有所耳闻,着令刑部、户部联合调查,定要找到人,以安民心。”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说来也巧,出事的时间,刚好是凌兄告假休沐的这段期间。”

凌晨一脸后怕的说道:“哎呦~得亏我这几天在家休息,不然县衙里肯定会加派人手下乡巡视,万一要是遇上那些人,打也打不过,抓也抓不住,那可如何是好?”

“那些?”韩登立刻抓住追问道:“凌兄怎么会觉得是多人作案?”

凌晨一脸懵:“你不是说匪寨被人屠了么?那必定是很多人一起做的啊!难不成还能是一两个人干的?”

韩登双手附在椅把上,身体向后仰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凶手为了掩人耳目,中途专门换了那帮土匪的武器,但他明显是有点看不起我们了。武器可以换,但手法和意识却换不了,那些尸体上的伤口皆是一击毙命,直指要害,可以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从最后筑立京观的现象来看,此人不仅手段直接,甚至性格可能还有点幽默。”

凌晨听的嘴巴微张:“一个人?屠了一座匪寨?这不可能吧!”

“起初我也觉得不可能,怀疑是我们的判断出了问题,可是后来连夜查访时,在下突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凌晨望着似笑非笑的韩登,疑惑的问道:“什么有趣的东西?”

“凌兄去年于江淮战场时护佑文大人,不就是在深夜独自一人斩杀了四十多人么?此事可是在江淮军中广为流传呢,难不成凌兄这么快就忘了?”

凌晨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嗐……那都是同袍们瞎传的,我当时就出去弄死了七八个,还是趁着夜黑偷袭……”

“可江淮军呈报给兵部的文书册录里,可是实实在在的记录了那晚的战斗和功劳。究竟是凌兄对我撒了谎,还是江淮军向朝廷虚报了呢?”

“这……嘶!不是,你不会以为是我杀了那帮土匪吧??”

凌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立刻瞪大眼睛看向韩登:“大人,这就太牵强了吧?你看啊~我家宅安宁,夫妻和睦,又有军功在身。在临颍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上官爱护,百姓尊敬,不缺银子不缺名声的,我干嘛要跑到几百里外去杀一帮毫不相干的人呢?

你不能因为我有这个实力,就胡乱推测啊!这种事你一旦觉着像,就会越看越像。我知道上头逼你逼的紧,可那也不能押良冒功啊!若你执意如此,我与文大人也是有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交情,他为了我,未尝不会与刑部争辩一二!”

韩登望着勃然大怒的凌晨,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直到凌晨气喘吁吁的挥舞着拳头扬言要告他欺压良善,拿好人去顶包交差后,韩登这才站起身来,十分自来熟的按住凌晨的双肩,和声细语的将他按倒在椅子上:

“凌兄休要生气,我几时说过怀疑是你做的了?只不过是听闻你有这样的好武艺,所以来和你聊聊,听听你的意见和想法,看看能不能摸出点头绪来。就像你说的,你完全没有理由啊!”

“哼!”

凌晨冷哼一声,言辞也不再客气:“我之前杀人,杀的是唐军,为得是大周百姓!说句狂妄的,你今天能有机会查案,也是我们这些行伍里的粗人用命挣来的。大人查归查,可别想着屈打成招、冤枉好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韩登只能拍着凌晨的胳膊示意他消消气。

话说到这里,这件事也就基本结束了试探和拉扯。青柠端来午饭后,韩登毫不客气的炫了起来,看起来是真饿了。

席间,这小白脸不住的夸青柠手艺好,还对凌晨一顿恭维,说通曲桥修的如何如何好,活干的有多漂亮云云。凌晨他们夫妻俩也客套的陪着他说场面话,宾主尽欢。

直到目送着韩登走出大门后,小两口的脸上才双双淡去笑意。

青柠搂着凌晨的胳膊,望着已经合上的院门喃喃道:“这个韩大人……可一点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好说话,先前用话试探相公,怕是藏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凌晨微微吐了一口气,青柠说得对,这家伙只是古人,不是傻子。他干完活才七八天,对方就能精准的找到家里来,确实不是庸碌之辈。

凌晨扭头看向青柠,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就不问问我前些日子为何骗你?”

青柠歪着头抬起下巴看向他,目光温柔似水:“既然你不想让我知晓,那一定是有缘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是夫妻。”

凌晨听罢后笑了,伸手将青柠搂进怀里,吻了一口她的额头后,突然问道:

“那要是我在外面寻花问柳呢?”

青柠听后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揪住了凌晨腰上的细肉。

“啊——!!”


老实巴交的运输队东家陈啸满脸无辜的来到了工地上,愿意给这些可怜的家丁们付汤药费和赔偿,非常配合张县丞的裁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甚至还主动多掏了些钱,硬是让梁宽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陈啸能不停的为交通事故赔钱,他不能一直找人去挨撞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窝在家中的梁宽绞尽脑汁的思考办法,还给自己的姐夫写了信件,看看他能不能想办法让自己多获点利。

结果,他没有等来姐夫的信件,却等来了县尉侯明亲自带人上门。

“我们接到消息,有人检举你家中私藏了弓箭和甲胄。”

在大周,你家里有刀、有枪,甚至后院停着一辆攻城车都不违法。但如果有弓箭这种远程武器,而你又解释不清楚来源的话,恭喜你,可以吃上国家饭了。

如果还有甲胄的话,那可真是太妙了!一顶谋逆的帽子绝对戴的稳稳当当,谁也摘不走。

于是,年少无知的梁老爷就这么一脸懵逼的看着县尉进门,目标十分明确的直奔他家茅房,叫人搬来梯子,从房梁上扯下来两把弓和一套完整的军队制式盔甲。

梁宽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也大概能猜到是谁陷害自己,所以被押到县衙大堂上时,他一句话都没说。

总不能说“大人,我要告你栽赃陷害我!”

都说同行是冤家,职场如战场。梁宽的知县姐夫本就和冯延不怎么对付,现在妻弟还私藏弓箭甲胄,要是冯延真跟他上纲上线,可够他喝上一壶的。

于是他被迫拉下脸亲自来临颍县和冯延交涉,大家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冯延明白,没有他这个姐夫在背后撑腰,梁宽就算有贼心,怕是也没贼胆和官府正面硬刚。而运昌知县也清楚自己的小舅子是个什么货色,他要是敢造反,恐怕老鼠都敢扛着刀满大街找猫了。

于是两县父母官这么一合计,大家各让一步,点到为止。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了下来。

——

两个月后,桥修好了,并且正式通车运行,当冯延亲自为大桥题名“通曲”后,凌晨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冯延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把西岸桥头最好的两亩黄金地段按白菜价象征性的卖给了他。凌晨一拿到地契,立刻就请了匠人,沿着河边建起了两层酒楼,起名“水云榭”。

他当然不会炒菜和经营,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二婶在做生意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而且性格泼辣、懂得分寸,十分适合做掌柜。凌晨给她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底薪,外加当月营业额的六分之一做绩效。听完凌晨的条件后,二婶不语,只是一味的把家中衣物往水云榭里搬。

大寒时节,呼出的气都有了形状,可通曲桥两岸却是烟火袅袅,热闹非凡。

行人往来穿梭,船只停靠河岸。街道两旁,挂着鱼灯笼和提灯的货摊前正在讨价还价;豆蔻年纪的女子结伴成双,驻足在胭脂首饰铺里精心挑选;路边空地上许多人围成一圈,正在观看两个卖艺人胸口碎大石,时不时传来喝彩之声;沿河修建的廊亭过道上,几个读书人遥指着雾气弥漫的江面,出口成章。

沿着通往桥头的官道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二楼窗边红袖招展、浅笑遮面,引得旅人心头火起,忍不住进去想要倾诉一番。往石阶上的门里看去,人头攒动,“买定离手”随风飘来,撩拨着客商的心弦,不知道今天手气如何。

出售对联、字画的穷书生、坐在藤框旁的卖炭翁、栩栩如生的糖画人、铺开手工棉衣的妇女,各种各样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交易买卖,丝毫没有冬日的冷清。

两边移栽的行道树整齐排列,来年便能翠绿成荫。更远处的草舍私塾里,隐约传来略显稚嫩的朗朗童音。

冯延身着裘衣、手抱暖炉站在水云榭的二楼栏杆边,望着曾经荒无人烟的滩涂地,在数月间变成了繁华市井,不由的感慨万千:

“所谓政教清平,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立在一旁的张承和凌晨对视一眼,皆是拱手称道:“全赖大人英明有方。”

“呵呵~”

冯延伸出手制止了二人没有营养的马屁,转身走进了摆放着酒菜和暖炉的房中坐了下来。凌晨和张承也赶紧坐在了他的两边。

冯延心情颇好,看着站在门口的刘文越说道:“杨捕头和侯县尉要守着县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凌晨既然向老夫保举你,老夫相信他的眼光,你要恪尽职守,别叫我们失望。”

刘文越立刻跪了下来,双手伏地着叩头说道:“谢老爷抬举,小人必定夙夜巡察、维持秩序,绝不敢负老爷厚望!”

挥手示意刘文越下去后,冯延看着张承问道:“过往船只反应如何?”

“虽偶有不满之声,但官府文书已下,他们也不能如何。日子久了,想来也就习惯了。况且这里吃、穿、住、玩一应俱备,除了确有急事的,很少有人上问。”

“嗯……这些事你要多留心,若果有急切之事,亦可在桥上稀疏之时偶尔放开,令其先行,不必拘泥。个中尺寸,老夫相信你能把握好。”

“是。”

“自成以来,进项如何?”

张承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酒菜,思索着回答道:“算下来,这个月的各项税收能有个一百三十多两,这还是我们只抽一成的情况下。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完备,如果都齐全了,估计有望过二百两。”

冯延听罢心中喜悦,激动的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稍微有点……放浪形骸了。

“行了,你去忙吧。老夫跟凌晨聊聊他的事。”

张承听罢后朝着冯延拱了拱手,又和凌晨互相点头示意后,就起身推开房门出去了,还贴心的把两扇房门给合上。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冯延和凌晨两个人后,知县大人扭过头,目光上下打量着凌晨,脸上的表情透露出满满的欣赏之意,他努了努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凌晨,非常突兀的一把夺过了冯延手中的暖炉。

冯延有些错愕,不理解凌晨的行为,满脸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作甚?”

凌晨没有解释,只是双手捧着铜制的暖炉左右打量着问道:“呀!大人,您这手捧炉……是西周的吧?!”

冯延还没明白过来:“啊?”

凌晨欣喜的将暖炉揣进自己怀里,抱着拳向冯延行礼道:“贱内对西周古物颇感兴趣,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如今被我看到,自然是要淘回家去哄她开心的,请恕草民无礼了,大人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冯延惊诧的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跟自己玩什么抽象呢?什么西周……那是六七天前夫人托家丁送过来的……

“草民知道此物贵重,一时也筹措不齐买资,故而愿以水云榭每月营收的一半分一百期购买,还望大人圆了草民一己之私。”

哎呀!你早说啊!

冯延恍然大悟,连忙露出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来:“唉!此物乃是老夫家传之宝,当年武王伐纣,用的正是此炉暖手,不想竟被你瞧出。罢了罢了!君子当趁人之美,老夫便……便舍于你吧!”

“谢谢大人!太感谢您了!”

二人沉默片刻,齐齐看向门口,又同时转而看向对方,都忍不住笑了。

“老夫原以为你在军中勇武,是难得的战阵之材,不想竟还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思妙技。祈年兄曾对老夫说过,节度使大人对你颇为看重,我观你也不是迂腐之辈,为何……”

一想到文训凌晨就脑壳疼,跟在那老小子身边,不是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自己又是科技哥,上不得明面,时间久了迟早会暴露,还不如早早离开。

“大人有所不知,节度使大人位高权重,能侍立左右自然是荣幸。可我性子惫懒,心思马虎,万一出了差错,怕是万死难辞其咎。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去承担自己承担不了的重任为好,留给更负责、更合适的人岂不更好?”

冯延摇着头,对凌晨这种逃避的心理很不认同:“此言差矣!你年纪轻,多历练些时日定能胜任。想当初老夫考取功名,刚到任上时也是一窍不通,都是边干边学,才有今日。怎么能因噎废食呢?”

凌晨摇着头讪讪一笑,端起桌子上的白瓷酒杯嘬了一口,并不接话。

冯延横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后,出声道:“明日来县衙报到,侯县尉再有两年便要升调至府城做巡查。你先当个捕头,到时候接替他的位子。”

凌晨闻言刚要摆手,冯延却不给他机会:“休要推辞,否则把老夫的西周暖炉还回来。”

“……”

——

“呵呵呵呵~”

自家屋子里,凌晨一把将手中的破暖炉扔到桌子上,满脸不情愿的望着青柠抱怨道:“你还笑!老子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愁死那老登去!我在家坐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偏偏让我去县衙当个什么捕头。我是那当牛马的人吗?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连撒尿都不想亲自去!”

青柠听完笑的更大声了,低下头弓着身子,手里的剪刀都拿不稳:“哈哈哈哈……相公你……哈哈哈……”

凌晨越想越气,一把揪住青柠的耳朵将她提了过来,挠着她的腰间软肋,青柠不住的讨饶:“再也不敢了~错了错了!”

直到凌晨发泄完情绪后,才松开青柠,她起身整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坐到凌晨身边,双手挽住他的胳膊,眼神温柔的打量着着早已焕然一新的家中陈设:

“相公是个有本事的,所以知县老爷才会如此器重。以前那个节度使大人不是也很看重你么?既然老爷看得起你,你就好好去干嘛~”

如今的青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举目无亲的孤苦女孩了,富足安闲的生活让她不再辛劳,邻里亲朋的羡慕让她不再自卑,渐渐恢复了该有的笑容和灿烂,连皮肤似乎都白起来了。

只有一点没变,那就是从始至终的温柔。

凌晨摸着青柠的小手,软软的、凉凉的,放到鼻子跟前一闻,还有股淡淡的幽香。

“你擦水粉了?”

“嗯,昨个镇子上来了个胡商,我和樱儿去买了点回来,没花多少钱,就十几文。”

凌晨听完后眉头一皱,扭头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青柠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买就雇个牛车去县城的正规商铺里买,十几文的水粉那是给人擦的?”

“味道都差不多,干嘛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咱家现在又不是买不起,要用就用好的,你不要老买那种劣质水粉,会把皮肤擦坏的。”

青柠将脸蛋贴在凌晨的胳膊上,抚摸着他的手说道:“我也就是不懂这些,插不进姐妹们的议论,才买来擦着试试。我们家的钱都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哪里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些虚的。再说了,家从细处有,富是攒下的,怎么能……”

青柠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因为凌晨伸出温暖宽大的手掌,搭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抚摸起来。

“你要么就别买,买就买好的,记下没?”

“嗯,我记住了。”

凌晨揉了一会青柠的脸后,突然心思一动,虽然正事还不能干,但有些初级步骤,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尝试了吧……

他用脸贴着青柠的额,亲密的蹭了蹭,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望着青柠呆呆的双眼,不禁吞了吞口水。

如此暧昧的姿势和氛围,让青柠的双腮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浮现一抹桃红:“相……相公……唔!!”

凌晨低下头,将嘴唇贴在了她的樱桃小嘴上。青柠先是瞪大双眼,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娇羞的合上睫毛,两只手紧紧握住凌晨的胳膊。

冰凉、湿润、甘甜~

自己在外面努力拼搏,挥刀浴血、笑脸逢迎,应对各种人情世故和时不时不知道会从哪冒出来的傻鸟,不就是为了这一口嘛~

爽~~


院子外的小巷里,揉着肚子的韩登竖起耳朵,听着传来的惨叫,表情变得很嫌弃。

你们的恩爱,吵到我的孤独了。

他有些烦躁,圣上命他查出凶手,他已经很努力了,也查到了目前已知的信息里唯一有能力作案的人,凌晨告假的时间也刚好和出事的时候对的上。

但就差个理由,或者说动机。

刑部司狱办案,从来都不讲究人情和证据,说你是凶手,你就是。但现在韩登得拿出个理由让圣上信服,让天下人信服。

因为他要给各地权贵、官僚、士绅一个交代。

上百个祸害百姓的流寇是不足为惧的,弹指间就能抹平。可是,一个能悄无声息的灭掉一百多人、还能逍遥法外的神秘高手,将会是所有人的在喉之鲠。

万一明天他瞧某个乡绅不顺眼呢?万一他盯上了某位朝廷大人的宅院呢?万一他乔装潜进了皇宫里呢?

大周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但是,凌晨实在没有动机啊!韩登挠破头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本地的里长也问过了,跟傻子一样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摇头……

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凌晨。

若是硬把他抓起来,怕是人心不服,对上面也没法交代。跟他们说一个累有军功、又造福乡里、还家底殷实的年轻人脑子一抽跑到几百里外毫无缘由的杀了一堆流寇,这谁信啊?

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有军队背景,确实救过江淮节度使文训的性命,如果真的闹将起来,告自己个按头结案,还真不好收场……

难办。

“大人,怎么样了。”

韩登低着头走出巷子,立刻就有一个副手模样的人上前询问。街边立着一群高头大马,上面的人个个神色严峻,腰挎长刀。附近的街坊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这群人一看就是官差,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官差。

“啧……之前不是还有一群土匪纠集了上百人赶往霍县么?虽然时间对不上,但他们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去,把那个带头的抓起来。”

“是!”

——

召陵县的牢狱里,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握着手里的鞭子看向坐在牢门外的韩登,他正在用手握着一个拨浪鼓研究。

柱子上绑着一个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迹顺着抽烂的衣服渗了出来,蓬头垢面,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正是陈啸。

“噔噔噔噔~”

韩登摇着拨浪鼓走了进来,捂着鼻子示意壮汉们退到一边后,用拨浪鼓拨开陈啸散乱的头发,好奇的问道:“真的不说点什么吗?”

陈啸嘴里流出血水和吐沫的混合物,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有气无力的忍着疼痛答道:“大人……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我真是凑巧路过那片地方,我也是听说了那件可怕的事,才……才赶紧回来了,大人若要屈打成招,我……我画押便是。真不知道别的……”

韩登无奈极了,转身挥退众人,待到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凑近到陈啸面前,试探道:“我去找过凌晨了,他说都是你干的。”

陈啸闻言眼皮微抬,紧接着呵呵一笑,摇着头说道:“大人说的可是……是临颍县的凌捕头?我……我是与他有些交情,但并无过密往来。大人若是想要构陷他,可……可以吩咐小人,大人想如何编,小人就怎么说,保……保管叫大人满意就是了……”

韩登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这土包子油盐不进啊!自己不过就是想要个真相,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知不知道,这事是圣上下旨,刑部发文,一定要查明的案件?而你牵连其中,必定不能善了,若是早早说清个中缘由,或许还能活命。否则,便是夷三族的祸事。”

“大人,小人虽然识字不多,却也知道……办案要讲证据,抓人不能只凭兴趣,没有的事,你要我如何向你编造?小人想按你要求的照做,你又不说话。咳咳……大人是与小人有什么过节吗?”

“哎呀……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硬。”

韩登上下打量了几下陈啸后,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陈啸听:“我知道一定就是他,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时间,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他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杀一群不认识的人……”

陈啸听了这话,有些激动起来,猛的咳嗽了两声。

因为他也不知道啊!当初凌晨只说要去收拾那帮人,好像也没告诉他原因,这……眼前这人的疑惑,他是真答不出来啊!

“以……以大人的身份,既然有所怀疑,抓了便是,执着于这些做什么?”

韩登处理过不少案子,但像这么棘手的还真是第一次。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没有一点动机,最有可能是同党的人拼命撺掇自己快去抓人结案了事。

嘶……难道真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不应该呀……

“让开,让开!”

“站住!刑部司狱办案的地方也敢闯,你活腻了?!”

“再不让开,信不信老子送你去见太奶?”

当韩登听到凌晨的声音从监牢外面响起时,就知道今天没个结果了。

他缓步走出牢门,看着被手下们拦住的凌晨,略微有些尴尬。中午才吃了人家的饭,下午就抓了人家的朋友,还打了个遍地开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凌兄,贺典司可是朝廷七品武官,送他去见太奶怕是不太好。”

凌晨一把推开拦着他的捕官,冷着脸走到韩登身边站下,瞥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陈啸后,转眼看向韩登的脖子。

“他犯了什么事?”

“凌兄……应该心里清楚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他如果有事,你就算结的了案,也离不开颍川府。”

韩登闻言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凌晨:“凌兄是在威胁我吗?”

“没有,我怎么敢威胁大人呢,这只是好心提醒,颍川府可不是京城,贼匪流寇也是有的。”

韩登听的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扭头看看陈啸,又转回来看看凌晨,表情有些嘲弄:“你知道朝廷为什么派我来调查此案么?”

凌晨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作答。

“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韩登笑意吟吟的望着凌晨,身上隐隐展现出一股陡然不同的气势,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了绝对的自信和张扬。

凌晨点点头,伸出手理了理他胸口的衣服后,平静的和他对视道:“那你就试试。”

说罢,他就转身准备离去。可下一刻,那些刑部的官差们却齐齐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将手放在柄上,随时都准备拔刀出鞘。

凌晨冷漠的看着这群人,就像在看一具具尸体。自己来的时候一路上是蒙着面的,也就衙门的门房和狱卒、牢头几人看到过自己的脸。罢了,那就只能怪他们倒霉吧~

正当凌晨准备动手、血染召陵县衙时,身后响起了韩登的声音:“凌兄,既然来了,就带着你朋友一起走吧!反正他也嘴硬的要死,问不出什么来。”

凌晨扭头看向一只手扶着牢柱,有些吊儿郎当的韩登,对方冲他一笑,显然没开玩笑。

——

出了召陵县城后,韩登亲自和凌晨扶着受伤的陈啸坐在一处草亭子里,他的手下们都远远的围在远处。

韩登的心如同猫抓一样难受,思忖了一会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迫不及待的对凌晨说道:

“凌兄,咱们也就不打哑谜了,兄弟我把你的人放回去,够意思了吧?你就给个实话,你为什么要杀了那群人?你放心,我说了不追究,就决不会食言。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奔袭几百里去杀一群不认识的人,这对我以后办案的思路很有借鉴意义。”

凌晨皱眉望着这家伙,到底是真轴,还是非要往死里作啊?

“行吧,那你就听我给你编,我本来在家待的好好的,这个时候突然有个朋友跟我哭诉,说有人截了他们的商队,还打杀了一些寻常百姓,我这么讲义气的一个人,你说我要不要去报仇?”

韩登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道:“要!大丈夫处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别说你了,换我我也忍不了!”

“可是当我上了岛后,发现这帮人灭绝人性,把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子毁于一旦,男人、老人都杀掉,良家妇女被肆意凌辱。这也就算了,他们还打算把村子里的孩子卖给人牙子!最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某个大官的公子跟人争抢清倌人缺钱了,你说,就这种事,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韩登猛的一拍大腿:“那肯定是杀!通通都杀!一个不留!还要把他们的脑袋都割下来筑个京观玩玩!”

凌晨一把抓住韩登的手,另一只手指着韩登:“凶手找到了,就是大人您。”

“我?”

“对,就是你。”

“我知道了!罪犯就是我!我这就回去投案自首!”

“去吧~”

他俩说的慷慨激昂、一点都不带停顿的,坐在旁边的陈啸却听懵了,这俩人……精神都正常吗??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应啊!

当他看到韩登真的起身离开后,立刻就急了:“兄弟,你……你怎么能对那狗官说实话呢!他一定会召集人手抓你去复命的!”

凌晨扶住因为焦急差点摔倒的陈啸,笑着看向韩登离去的背影,对他宽慰道:“放心吧,这小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而且我也不怕他玩阴的,真敢跟我翻脸不认人,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后悔终生!”

韩登从草亭子里走出来后,郁结了好久的心胸瞬间就舒畅了,他大手一挥,下令回京复命。

那位贺典司扭头看向还在草亭里的凌晨和陈啸,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他们……”

韩登扯着缰绳立在马上,望着草亭中的二人笑道:“不可能是他们~走吧,这案子我真查不出来,回京复命吧~”

“可……可圣上和尚书大人都对此事极为看重,又对大人寄予厚望,若是就这样回去……”

韩登听的脸色一愣,俯下身子看向恭恭敬敬的贺典司,笑意吟吟的问道:“那要不我先回去请罪,然后向圣上举荐你来调查此案?”

贺典司听后脸色一慌,连忙毕恭毕敬的躬身说道:“下官岂敢!”

韩登看着他爽朗一笑,调转马头夹了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扬起的蹄子溅起一堆灰尘。

半个月后,中书门下严令大周各地官员自省,约束家中子弟不得随意欺压百姓。吏部还特地派了一批官员到地方上巡察,处办了一些顶风作案的官宦子弟,连带着他们的父辈都受到了警告。

有些人,是天生听不懂人话的,你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御史奏上百遍,不如游侠挥刀一次。

刑部司狱郎韩登因查案不力,罚俸半年,戴罪留用,以观后效。

凌晨也是后来才从冯延那里了解到,那个讨人嫌的自来熟、喜欢上别人家蹭吃蹭喝的小白脸,竟然是刑部下属机构“司狱”的一把手,官居五品。

司狱上面是员外郎,员外郎上面是侍郎,侍郎上面是尚书。而尚书,全国只有六个。

韩登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就能力过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爹叫韩珏,官居三品,任大周关中节度使,手里握着十万人马。

经历了这件事后,凌晨也学乖了,祖国人做不得呀!大周卧虎藏龙,指不定就从哪里冒出个不起眼的家伙,一上来就能顺藤摸瓜贴上来,虽然他不怕,可也不能连累身边的人不是?

为了能和青柠幸福安稳的生活下去,往后遇到这种事还是演一演吧!实在不行就大规模投毒,往酒里或者井里狂撒老鼠药,或者春药也成。而且干活时得更隐秘一点,不能再留下尾巴了。

一天天的净是些破事!凡尘人间,俗事缠身,实在是不堪其扰。费了老大劲应付完韩大公子后,天气也渐渐转暖,来到了阳春三月。

凌晨决定抛却外物,好好和青柠增进一下夫妻感情。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位命运多舛的江南女孩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很喜欢跟自己较劲。

再次来到地里后,凌晨只能把锄头抡圆了往冒烟干!他多干点,青柠和小云就能少干点,反正就两亩三分地,早点干完早点结束。

早上出门时天还灰蒙蒙的,月亮都没隐去。待到晚上回家,天色又暗淡了下来,远处镇子上已经亮起了稀疏的灯火,一轮明月皎洁的悬在高空。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把积累的大草清理完后,剩下的小杂草青柠和小云应该能轻松搞定,凌晨终于又回到了县衙里。

“你还知道回来~”

刚一见面,冯延就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关键是凌晨还没法反驳。

身为临颍县的捕头,凌晨属于忙时认真负责,闲事找不见人的那种。为了告假,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刚开始还是什么身体抱恙、妻子生病之类的正经理由。到最后连演都不演了,马儿怀崽的话都能说出口。

冯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他的那匹军马是公的啊!

还是被劁过的!

这也就是他,所以顶头上司知县老爷和直属上司县尉大人,才都默契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听他胡诌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你换个人来这么干试试,第二天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府衙来了份文书,要调咱们临颍的衙役去下蔡做事,老夫准备让你和文越带伙班和皂班一块去。”

凌晨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瓜子,一边嗑一边好奇的问道:“他们县没有捕快和衙役了吗?干嘛要调我们过去?”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嗯,事情是这……嗯??”

于是,凌捕头被冯知县一脚从房间里踹了出来。

凌晨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溜溜的跑到尉署,从侯明那里拿了令牌和路引,喊上十几个已经在前堂整装待发的衙役,前往里阳镇和刘文越的人马汇合,然后齐齐赶往同为颍川府治下的下蔡县。

自从上次临颍县的难民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后,颍川知府专门派其他各县的父母官轮流来临颍学习经验,然后回去抄作业。

大部分知县都学习到了精髓,回去后有的生搬硬套,有的因地制宜,但不管怎么说,大部分州县都解决了难民问题。

只有下蔡县出了岔子。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下蔡知县,他的治下跟其他地方还真有点不太一样——

下蔡县是上县,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许多望族士绅的家族子弟都在别的地方任上做官,有些级别还不低。

他们也学习到了变废为宝的精髓,于是积极主动的接纳各地逃难到来的百姓,为他们提供衣食穿用,替他们建屋盖院,热情的不要太厉害!

然后,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变成了隐户。

什么是隐户?就是只为地主服务,只给地主交租,只听地主调遣的人口。

官府是按人头收税的,张地主家政治面貌那一栏填“人”的只有三十个,所以你只能收他家三十个人的税。

可问题是,他家还有上百个奴仆婢女,四五百个替他家种地耕田的难民,这些人不算人,所以不用交税。不交税没关系,可他们拉到屎官府还得铲,他们喝的水官府还得拉、走的路官府还得给修。


凌晨带着手底下的三个捕快,负责维持望云镇的义棚施舍及当地治安。平时他手底下可是足足有十几个人,奈何现在人手紧缺,只能分给他这么点。

好在刘员外动用了自己的影响力,派儿子刘廷让召集了一百多名本镇和附近村庄的青壮男人,带过来交由凌晨调遣安排。以前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至少在保护望云镇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凌晨有媳妇和小姨子要守护,嗷~还有个丫鬟。

刘员外就更不用说了,家大业大的,绝不能让难民们去他家斗地主。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你耳朵聋了?!滚回后面排队去!”

义棚周围,本镇的青壮手握着鞭子和棍棒,言行粗鲁的鞭打着不守规矩的难民。三个捕快手握腰刀,十分警惕的盯着人群中的异动。凌晨坐在后面的凉棚里面,和刘廷让喝着凉茶,刘廷让还十分殷勤的拿着蒲扇替凌晨扇风。

大部分难民都没有惹是生非的想法,他们只想领取一张面饼、一碗薄粥充饥,能够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的奇葩。

几个无赖流氓聚在一起,吃完自己的那份后,又把后面一些老实排队的难民喝骂打跑,强行挤进队伍里,准备再次领取救济粮。

被望云镇的青壮们发现后,他们就摆出一副要死的模样,揉着肚子说自己没有吃饱,没有吃好云云。而实际上,他们是想多领一些食物,一来呢,自己多吃点总没有坏处;二来呢,可以当二道贩子和黄牛,赚点难民们手中的钱财,或者诱骗几个有些姿色的女子玩玩。

我们兄弟只要不停的插队,你们排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后面,等上一整天也不见得能领到食物,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的来求我们?

就算你是守财奴或者贞洁烈女,宁死不屈,可你总有孩子吧?总有家人吧?

什么?没有?

没有那就更简单了!等天一黑,你看我们如何将你揉圆搓扁~

这一小撮坏种不仅和义愤填膺的难民们打成一片,甚至还敢和望云镇的青壮们推推搡搡,主打的就是一个蛮横无耻!

当手下跑进凉棚里来报告后,凌晨将盖在脸上的蒲扇拿了下来,慵懒的对身边的捕快吩咐道:“去,带上些人,把那几个逼的狗腿卸了,中间那条也别落下。”

捕快抱着腰刀行了一礼,嘴里骂骂咧咧的正准备离去,却被刘廷让伸手叫住了。

“凌兄,不可冲动。几个无赖不足为惧,可万一他们挨了打心生怨恨,用言语煽动其他难民哄抢义棚,难保不会有人跟随。若是闹将起来,冲进镇子里也是有可能的……依在下愚见,不如暂且好言安抚他们,哄说在镇子里备下了酒肉,把他们骗进来,和其他难民分开。到那时,再收拾也不迟。”

凌晨思索了一下后,用手指点着刘廷让笑道:“坏还是你坏啊~去,就这么办!”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长龙里,七八个汉子聚在一起,正在窃窃私语——

“还是大哥硬气,那群发粥饼的都不敢拿咱们如何!”

“那是!咱大哥以前可是淮南府有名的绿林好汉!如今虽然被兵祸牵连,可也不能低了层次!”

“要不是大哥,一天就领一张饼一碗粥,哪能吃得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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