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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本宫不是白莲花虞七娘尧霍然最新章节列表

虞七娘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终于开了。大巫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虞七娘连忙迎了上去:“大巫,郎君他怎么样了?”“已无大碍,小娘子可进去一观。”大巫接过弟子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一边从容不迫道。虞七娘道了声谢后,急急忙忙就冲向屋里。普一进屋,她便吓了好一大跳。只见尧躺着的床边地上,一黑一黄两只巨犬正神色萎靡的伏卧着,听到有人进来了,那两犬的抬起头,两双深褐色的眼眸齐齐看向她。虞七娘愣了好一瞬,及至外面有人进来牵这两只犬,她才反应了过来。“郎君,你可好些了?”尧已经起身,似乎还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见虞七娘被犬吓到了,他起身就要下地驱犬。“郎君且在床上,我观这两犬并无伤人之意。”虞七娘忙安抚住他,见他身体果然已经大好,浑不似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

主角:虞七娘尧霍然   更新:2025-06-16 16: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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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虞七娘尧霍然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本宫不是白莲花虞七娘尧霍然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虞七娘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终于开了。大巫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虞七娘连忙迎了上去:“大巫,郎君他怎么样了?”“已无大碍,小娘子可进去一观。”大巫接过弟子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一边从容不迫道。虞七娘道了声谢后,急急忙忙就冲向屋里。普一进屋,她便吓了好一大跳。只见尧躺着的床边地上,一黑一黄两只巨犬正神色萎靡的伏卧着,听到有人进来了,那两犬的抬起头,两双深褐色的眼眸齐齐看向她。虞七娘愣了好一瞬,及至外面有人进来牵这两只犬,她才反应了过来。“郎君,你可好些了?”尧已经起身,似乎还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见虞七娘被犬吓到了,他起身就要下地驱犬。“郎君且在床上,我观这两犬并无伤人之意。”虞七娘忙安抚住他,见他身体果然已经大好,浑不似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

《重生:本宫不是白莲花虞七娘尧霍然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终于开了。

大巫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虞七娘连忙迎了上去:“大巫,郎君他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小娘子可进去一观。”

大巫接过弟子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一边从容不迫道。

虞七娘道了声谢后,急急忙忙就冲向屋里。

普一进屋,她便吓了好一大跳。

只见尧躺着的床边地上,一黑一黄两只巨犬正神色萎靡的伏卧着,听到有人进来了,那两犬的抬起头,两双深褐色的眼眸齐齐看向她。

虞七娘愣了好一瞬,及至外面有人进来牵这两只犬,她才反应了过来。

“郎君,你可好些了?”

尧已经起身,似乎还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见虞七娘被犬吓到了,他起身就要下地驱犬。

“郎君且在床上,我观这两犬并无伤人之意。”

虞七娘忙安抚住他,见他身体果然已经大好,浑不似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略放松了些,便将自己的目光望向了两条即将踏出门槛的巨犬身上。

这一看,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两条犬并不仅仅是萎靡不振,它们分明是受了重伤!

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虞七娘的视线自两条犬的身上扫过,发现那黄犬腿上伤口的位置竟同方才尧的伤处一模一样...而那黑犬嘴角也冒着血丝。

她大胆的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大巫果然神奇,竟将郎君身上的伤都转移到了这两只犬身上!

这样想着,她看向两只犬的神情便少了惧怕,多了几分感激。

她忙追了上去,喊住了牵犬的大巫弟子道:“这位小郎君且留步!”

那弟子愣了一下,旋即面上划过一抹狂喜:“女郎可是有事?”他的眼睛几乎长在了虞七娘的身上,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涨的通红!

虞七娘看向他脚边的两犬,面露忧色:“两犬伤势不轻,不知贵馆会如何处置它们?”

美人捧心蹙眉,大巫弟子眼睛发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结结巴巴回道:“女,女郎放心,这两犬,今,今日立了大功,师傅已经嘱咐我给它们用最好的伤药,不会轻易弃之。”

听闻这两条犬不会因受伤而被抛弃杀害,虞七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眸光再次落向两犬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

大巫弟子见面前女郎怜爱的望着两条犬,以为她喜欢这两条犬,大着胆子道:“女郎可以摸一摸它们,此二犬性最温和,不咬人的。”

“我?”

虞七娘愣了一瞬,纤细白嫩的食指指向自己,神情中难得浮现出一抹跃跃欲试来。

“然也,女郎可以摸摸它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牵着犬走到虞七娘的面前,红着脸痴痴的望着面前的女郎。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郎,秋水为骨芙蓉为面,能同面前的女郎多待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

虞七娘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俯身就朝着那黄犬摸去。

黄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微微侧头,深褐色的眸子柔和的同她对望。

虞七娘被它看的暖暖的,惧意骤去。

只是——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那黄犬,身后蓦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晋国都城新田。

虞府。

一整夜的疾风骤雨,吹打的府中草木凋败,满池残荷。

侍女郑葛提着木镶螺钿食盒穿过雕花回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池中的残荷,轻叹一声,而后轻手轻脚踏进了面前的房门。

室内静悄悄的。

将提盒放置在案几之上,郑葛掀开珠帘就去唤人:“七娘子,七娘子快醒醒,该用朝食了。”

淡青色的床帐隔挡了床上窈窕的身影,郑葛面上带着一丝哀伤。

掀开床帐,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抬眼向床上望去。

床上的女郎不过豆蔻年华,容色虽还稚嫩,却隐隐露出无双殊色来。

女郎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瓷白如玉的面容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黛眉紧蹙,泪水涟涟。

郑葛见状,心头一阵发紧,大着胆子触碰她道:“七娘子,七娘子醒醒!!!”

床上原本梦哭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郑葛的目光便同一双黑白分明澄澈透亮的眼眸对上。

她慌忙低了头:“婢服侍娘子起身,大郎君和三郎君方才差人传话,娘子用了朝食便该上路了。”

虞七娘闻言,神色怔忪了片刻,而后柔顺的点点头,就着她的手起身。

“阿娘呢?”

梳头的时候,郑葛又听到女郎低低柔柔的声音。

握着青丝的手微顿,半晌,郑葛忽的哽咽一声:“夫人连日恸哭伤了身子,方才姜姒姐姐差人来告,说是夫人如今起不得身,今日怕是送不了七娘子了。”

说到这里,郑葛再也忍不住,丢了篦子,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七娘子,七娘子,婢舍不得七娘子啊,呜呜呜。”

她哭着哭着便开始打嗝,忽觉得头顶上一重,抬起头来,雾蒙蒙的眼睛径直对上了虞七娘清澈明亮的眼眸。

“傻阿葛,别哭了,待我走后你便去阿娘院子里吧,好生替我照顾阿娘。”

轻轻抚着郑葛的丫髻,她的眼圈也红了。

她要死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未及笄,她才刚刚订亲,还没来得及孝顺阿娘、相夫教子,就要死了。

然不死不行,因她是虞家女,因前日她在襄阳侯府上失了清白。

这个世道,社会风气比较开放,男女大防其实并不严重,女子可同丈夫和离,丧夫亦可改嫁。

然,虞家女除外。

晋襄公七年起,上党虞氏以女子贞烈而闻名于七国,虞家出烈女,前前后后加上十日前吊死在家庙的大房堂姊,迄今已出了十位烈女,第十座贞节牌坊正在筹建中。

今日便是她赴死的日子,大兄和阿兄已经驾好车在前院等着了。

家庙便是她短暂一生最后停留的地方,她要被送到家庙,然后自尽。

“嗝~婢舍不得七娘子啊,呜呜呜,我可怜的七娘子啊!”

郑葛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虞七娘心慌意乱。

恐惧自眼底爬上眉梢,她秀美绝伦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这真是一场可怕的梦魇...一如方才梦中被湖水淹没时那没顶的绝望感。

可是分明,这不是她的命运啊!

梦里模糊的片段中,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落水的是虞六娘,可醒来后,她才恍然间想起,这次落水的是她,不是六姐姐。


赵姝美眸中划过一丝不解:“郑旦姐姐何出此言?”

“公子毅是个美男子没错,然其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如无十足把握,我们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郑旦说着,满脸的后怕。

前岁她同姨母郑大家途径荀城去公子毅府上演出,席间有人言公子陵较公子毅更为俊美,公子毅怒而拔剑,当场斩杀了那人。

她迄今都记得那人于席间血溅三尺的惨烈场景。

若非后来姨母以歌助兴,愉悦了公子毅,怕是当日她们难出公子毅之府。

“原来如此,再过两日便要经过荀城,如此阿幽你趁早歇了心思吧!”

郑旦虽然性情娇蛮,却常年跟随郑大家左右,见识较她赵家姐妹高了许多,赵姝听她如此说,当即便嘱咐自家阿妹莫要胡乱行事,招惹公子毅。

“是。”

赵幽蔫儿蔫的垂下了头,面上有些兴致缺缺。

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青春少艾,尤其是入了教坊司后,几乎就是为了取悦丈夫而存在,若能被贵人看上,讨到府上,从此锦衣加身,日日珍馐美味,岂不快哉?

......

接下来的路程便安静了许多。

牛车颠簸了半日,虞七娘靠在角落里的车身上小憩,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牛车已经停了下来。

原来是落城到了。

郑旦三位女郎已经先行下了牛车,唤她的是留在最后的魏金。

“落城已至,虞娘子快下车吧,该用飧食了,今晚在邸店修整一夜,明日一早车队便又要启程赶路了。”

虞七娘闻言,点点头同她道谢:“多谢魏娘子唤醒我。”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起身,拿起先前收拢好的针线笸箩同衣,落后魏金几步下了牛车。

普一掀开车帘,尧殷殷的神情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虞七娘心里也跟着小小雀跃了一番,然后扶着他的臂弯下了牛车。

“郎君可是等久了?”

“不曾,女郎可是累了?”

尧摇了摇头,顺手接过虞七娘手中多出来的包裹,领着她去用飧食。

“七娘也不累,一整日都在车上坐着,不累的,倒是郎君行了一日的路才辛苦呢。”

借着月光,虞七娘细细打量尧,发现不过一日的功夫,尧身上的衣又皱了几分,隐隐有汗味飘入她的鼻腔,她心里有些心疼,忽的就想起从前家里的郎君们。

出入皆有骏马代步,衣是绫罗,食是珍馐,从未有过如尧一般狼狈的时候。

尧听到女郎关心自己,不由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尧带女郎去用飧食,稍后女郎先回屋安寝,尧打草喂了牛便去寻女郎。”

车队里的杂役并不轻松,白日赶路,一应粗活累活都是杂役们来干,夜晚能在有人烟的地方落脚,更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他们便要在野外搭帐、砍柴、生火、巡夜、照看行脚的牲畜等等等等。

送虞七娘去用食管后,尧草草用了几口饭食便被人急急的唤走了。

虞七娘看他明显没用足的样子,微微蹙眉,将自己的饭食剩下大半,带着回了分配好的房间。


尧霍然抬头,黑白分明的凤眸中陡然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很快,他眼底的光便黯淡了下来:“奴愿意护着女郎,直至女郎觅得良人。”

七娘却摇了摇头,笑盈盈的望着他,流着眼泪道:“尧,契纸已毁,襄阳侯府既放了你,你便不再是奴,你救七娘性命两次,七娘嫁你,心甘情愿!”

板车上女郎纤细娇柔,腰肢盈盈不及一握,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可那眼底的真诚却让他动容。

尧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心里快活的要飞起来一般。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黝黑粗糙的皮肤因为激动,泛出肉眼可见的红晕来。

他是一个卑贱的奴仆,面前的女郎乃新田贵女,二人之间,云泥之别。

能娶到这样一位贵女做妻子,于他而言,不啻于摘取明月。

“奴,我——”

盯着女郎,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

虞七娘用帕子轻轻拭去颊边的泪痕,柔柔的望着他:“若无郎君,七娘早已化作孤魂野鬼,郎君切莫妄自菲薄,只是不知我们眼下要去往何处?”

尧看上去实在太过紧张了,虞七娘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他的想法,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这位救了自己两次性命的郎君,便是奴仆又如何?

这几日她虽昏昏沉沉,心里却似明镜一般,对周遭的一切事情都明明白白。

家族放弃了她,除了阿娘,所有人都想让她像三堂姐一般以死保全名节,为虞氏女的丰功伟绩添砖加瓦。

她的好阿姊虞六娘,不止将自己推入冰冷的湖水当中,还转身抢了她的未婚夫。

还有——

那个梦里不停的亲昵的唤着她“梓童”的良人,不过几日的光景,便换了“梓童”!

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看不透彻,可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出身低微,见了自己局促不安甚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的郎君却两次救了她。

她虞七娘如今身无长物,便只有这一具残躯,可报答恩人一二。

尧的一颗心像是在沸水里泡过一般,滚烫、炙热,甚至觉得自己一瞬间充满了力量。

他低垂着头,眼帘也跟着垂下,掩去了眼底骇人的光芒。

半晌,他略显低沉的声音才徐徐响起,“去陈,我是陈人,女,女郎可愿随尧赴陈?”

虞七娘闻言,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想不到尧竟然是陈国人。

当今中原大陆,周王朝积弱已久,天下九分,韩、齐、赵、魏、晋、陈、刘、楚、高山各路诸侯拥兵自重,各自为政,纷乱已久。

陈国距晋国新田最近的边域也有几百里之遥,尧被卖入襄阳侯府,想必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想着,她抬起头望向尧,美丽的面容上满满都是坚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焉,七娘既嫁郎君,郎君所在之处,便是七娘安身之所。”

她这话说的,属实大胆奔放,说完之后,自己便先红了脸,低下了头。

是以她没看到,尧在听了她说的这番话,瞬间咧开了嘴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若是人类有尾巴,怕是此刻他的尾巴都在晃个不停了。


栖霞院,历来都是铃铛花坊最负盛名的歌舞伎下榻之处。

此刻,正屋内。

郑旦乖乖巧巧的跪伏在案几旁,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案几身后的娘子道:“阿旦不敢欺瞒姨娘,那虞娘子属实姝色无双。”

跪坐于案几之后的娘子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云鬓浸染,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雅致,正是名动列国的七大名姬之一郑大家。

此刻她正跪坐在雕着鸾凤呈祥的红木檀几后烹茶。

茶香袅袅,她烹茶的动作如行云若流水,一举一动美不胜收。

她的指甲没有像寻常花坊内的小娘子一般,涂着鲜艳的丹蔻,反倒修剪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露出肉粉色的指肚。

听到郑旦说的话后,她面上的神情未有丝毫变化,直到将烹好的茶倒入茶盅后,她朝着身后侍立在旁的女婢招了招手,温声道:“去,将这茶奉予坊主,就说夏日炎炎极易上火,请坊主喝杯清茶败火,这茶是我亲手烹制。”

“喏。”

女婢应声而退。

郑大家用帕子细细的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茶滓,转头看向跪在身前不远处的甥女,道:“阿旦你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便是沉不住气。”

“姨娘!”

郑旦猛的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非是阿旦沉不住气,实在是只见到虞娘子,儿便觉得自惭形秽,再生不出半点相争之心!”

郑大家闻言,唇畔弯了弯,勾出优美的弧度:“傻阿旦,你觉得姨娘可美?”

“自然是美的,姨娘可是七大名姬之一,列国有名的美人!”

“你错了,姨娘并不是最美的。”

郑大家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当日姨娘同你阿娘、你姨母三姐妹同被送入教坊司,郑氏三姝名动天下,尤其是郑大娘子,容貌尤甚我与你阿娘,是普天之下数一数二的美貌娘子,便是后来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韩姬,在你姨母的面前都黯然失色,可是——”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顿,缓缓抬起头看向郑旦,道:“可是后来,世人皆知郑三娘乃列国七大名姬之一,却无人记得当年轰动一时的郑大娘子,你可知这是为何?”

郑旦神色微怔,摇摇头:“阿旦不知。”

“盖因你姨娘我不动感情!”

郑大家站起身,踱步走到郑旦身前俯身将她扶起来,菱唇轻启:“你阿娘自不必说,早早被一商贾赎身,生下了你,渐渐失宠早早病亡。而你姨母,则被当时在陈为质的魏候看上,一步登天做了公子的夫人,后魏候归魏,传闻对你姨母恩宠非常...可不过短短几年,魏候娶赵女,赵女称后,你姨母被指秽乱后宫,直接被沉塘了。”

郑旦睁大了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阿娘一辈的事情。

她生母早逝,早早的就被姨娘接到了教坊司,竟不知自己还有个风华绝代的姨母。

“所以,这世上事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郑大家怜爱的摸了摸郑大的丫髻,接下来却说出残忍无比的话语:“阿旦,你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姨娘已经让坊主为你安排了公子奉梳栊,顺便...坊主近日极恶那虞娘子之夫,你一并为她排忧解难解决了吧。”


“阿葛起来吧,地上凉。”

虞七娘心底又惊又怕,可看着郑葛失态的模样,却还是强忍着恐惧将她扶了起来。

提盒里的朝食到底没用分毫,胡乱梳了头穿好衣服,她便搭着郑葛的手出了房门。

天阴阴沉沉的,下了一夜的雨,便是空气也氤氤氲氲的。

木屐踩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眉间笼着愁云,喉间像是梗着一块东西,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出了鹦鹉洲,行了大约一炷香的路程,她停在了兰苑的廊下。

兰苑是她母亲戚夫人的居处。

侍女姜姒已经迎了出来,泪流满面的看着她:“七娘子快去进去看看夫人吧?!”

虞七娘却摇了摇头,秀美的面容上满是凄色。

然后,她对着房门跪了下去:“圆圆拜别阿娘,圆圆不孝,从今往后不能承欢膝下,万望阿娘珍重!”

圆圆是她的小字。

出了事她才发现,原来偌大的虞府,真正疼爱她的便只有阿娘一个人。

在其他所有虞家人的心目中,她的性命同虞家的名声相比不值一提!

“七娘子你进去看看吧,夫人她想见你,便见最后一面吧?”侍女姜姒双眼通红,满脸哀求。

虞七娘却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她重重的朝着房门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转身朝外疾行而去。

身后房间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恍惚听到阿娘用沙哑的声音唤着“圆圆”。

对不住阿娘,圆圆不孝,就不进去见你最后一面了。

你生养圆圆十四载,圆圆不想你为了女儿的事再对上虞家!

.

马车停在虞府门前,虞大郎和虞三郎面上满满的不耐。

这丝不耐,在看到姗姗来迟满脸泪痕的虞七娘后,达到了顶峰。

虞大郎径直道:“七娘子,能为家族赴死,你当感到荣幸,怎地做如此形状?”

虞七娘脚步微顿,柔美婉约的面容上头一次划过一抹嘲讽。

她从小熟读《女戒》、《女德》,将女子当三从四德、贞静柔顺的教条戒律几乎刻在了骨子里,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大兄,我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吗?”

她秋水一般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堂兄和和胞兄。

虞大郎是虞家大房的郎君,虞三郎则同她一母同胞。

虞大郎闻言,神色一滞,俊朗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悦来:“七娘子莫要任性,你失了清白,身子被一个肮脏下贱的家奴碰了,莫非你要嫁给那个贱奴?”

虞七娘闻言,满脸凄惶之色:“可是大兄,我是不慎落水被那位郎君所救,那郎君分明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天前襄阳侯府设宴,她同虞六娘、虞八娘在侯府后花园湖边观荷,恍惚间被人推了一把落入湖中。

湖水没顶,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她被襄阳侯府的一个家奴救了。

虞大郎口中的贱奴,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因落水被一丈夫救起,便失了清白。

虞家女最是贞烈,摆在她面前的,除了以死全虞家女之名外,就是下嫁那个救她性命的侯府家奴。


“虞静瑶你闭嘴吧!”

虞三郎闭上眼复又睁开,狭长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憎恶与厌烦:“阿娘为了你在牌坊中足足跪了两日,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你就不能学学三姐姐?”

他口中的三姐姐,便是守了望门寡十日前在家庙自尽的大房堂姐虞三娘,也是虞大郎的胞妹。

晋王室已经在为她建第十座属于虞家的贞节牌坊。

听虞三郎提起戚夫人,虞七娘抿了抿唇,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巴掌大的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不再多言半句为自己分辨,只轻轻转身,踏上了马车。

阿娘身体本就不好,一直药不离口,她不能再让阿娘操心了。

.

虞家家庙在新田郊外。

不到半日,虞七娘便站在了家庙中的祠堂里。

这个祠堂比较特殊,祭祀的只有十个牌位,最下面的一个牌位上写着“故烈女虞氏静琪之牌位”,下面有一行小字标着虞静琪乃程家未亡人为夫殉节之类的字样。

是的,这是虞家历代烈女的祠堂,祭祀的只有这十个人,确切的说是十位烈女。

虞七娘静静的看着这些冷冰冰的牌位,蓦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小到大安分守己贞静柔顺最终却要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她一点都不想死,心里隐隐还有个奢望。

落水的这两日,她因为受寒一直昏昏沉沉的,昏睡中她做了一个冗长纷乱的梦。

梦境断断续续,梦里的场景支离破碎,零零散散,可是她却记得有一个人不停的在她的耳旁亲昵的唤着“梓童”...梦中的她拼命抬头,终于看清了那呼唤她的人的脸。

那人分明就是她的未婚夫君公子陵。

公子陵字子都,乃晋公第五子,年十七,美姿仪,晋人有云:“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引用)

去岁,她同公子陵订下婚姻之约,原本等她及笄之后,二人便要成婚。

想着公子陵,她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渴望来。

“七妹妹!”

正思量间,祠堂的门忽然开了,接着响起一道柔美的声音。

虞七娘听到这声音,秋水一般的眸子瞬间亮了:“五姐姐!”

她转身看向来人,殷殷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期盼。

虞五娘怜悯的看着面前的还未长成却丽色无边女郎,长叹一声道:“对不起七妹妹。”

虞七娘攥了攥衣袖,纤嫩白皙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他不愿救我,是嫌弃我坏了名节吗?”

昨日她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托虞五娘给公子陵送信,希望他能看在两人有过婚姻之约的份上,救她一命!

虞五娘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看向虞七娘,道:“七妹妹,公子陵已同虞家另结婚姻之约。”

虞七娘闻言,脸色微微发白。

“是六姐姐吗?”半晌,她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

“嗯。”

虞五娘的声音低若蚊蝇,可虞七娘还是听清了她的那一声“嗯”,她整个人瞬间面如死灰。

虞五娘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神情木然的跪坐在祠堂中的蒲团上,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

她没有等很久。

不一会儿的功夫,祠堂的大门重新打开,天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却在下一刻被祠堂内的阴气所湮没。

虞大郎和虞三郎领着几个下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个下人手上分别捧着个捧盒,一个上面是白绫,一个上面是酒盏。


“七娘子,选一个吧。”虞大郎的神色有些复杂,恍惚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虞三娘的牌位。

十日前他才从这里送走了自己的胞妹虞静琪,实在是因为她太不成体统!

“待你过身后,家主会上达天听封你为烈女,请晋公赐下第十一座牌坊,能为家族增添荣光,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虞七娘神色木然,呆呆的跪坐于蒲团之上,心头一阵发冷。

好半晌不见她开口,虞大郎和虞三郎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家族此次派了他二人处理这事,委实糟心,尤其是虞三郎,他是第一次经手这样的事情,并且对象是自己的胞妹。

“圆圆,莫要胡闹让阿娘操心了,你清白已失,实在是没有办法,阿兄也不想这样的!”

听到他说起戚夫人,虞七娘瞬间红了眼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兄长:“阿兄,我没有胡闹,这不是胡闹,圆圆要死了啊!圆圆不想死,阿兄你去求大父和伯父,你从前不是最疼圆圆的么?阿兄!”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虞七娘青涩稚嫩的身上,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苦苦哀求兄长替她求情。

胞妹哭哭啼啼的模样,让虞三郎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他眉头紧锁,盯着虞七娘柔美可怜的面容看了片刻,半晌,闭眼复又睁开,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不死,不死难道你要嫁给那个卑贱的奴仆吗?虞家丢不起这个人!来人——”

说话的功夫,他转身冲着身后端着酒盏捧盒的仆妇道:“你过去,把酒给七娘子,既然她不愿意选,我这个当阿兄的帮她选!”

虞七娘呆呆的看着他,泪水糊了满脸。

眼前的大兄和阿兄陌生的令她害怕。

“七娘子请用吧,莫要为难仆。”

婆子不知何时已经跪到了她的面前,捧盒被她高高举起,其上玲珑酒盏晶莹剔透,酒盏中的液体清澈透明,静静地呈在她的脸前。

虞七娘轻笑一声,声音有些飘忽,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操起捧盒上的酒盏便一饮而尽。

嗓子里火辣辣的,好似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虞大郎和虞三郎,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刻骨的绝望愤恨。

虞三郎同她的眼眸对上,有些心虚的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

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祠堂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瘫倒在蒲团之上,眸光一瞬不顺的盯着上方冷冷冰冰的牌位,静待死亡。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间被从外面打开。

虞七娘恍惚间看到一个笔直而伶仃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然后俯身。

接着,她的嘴巴被不那么温柔的掰开,恶臭自口腔中的味蕾窜入鼻腔。

“呕~”

实在是太臭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吐过这么多东西,明明今晨的朝食没用,连日昏睡用的也大多是流食,肚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

许是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吧,她想。

她吐得昏天暗地头昏眼花,然后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抱她的人力气很大,还有些粗鲁,她的腰肢被掐的生疼,可莫名的,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大郎君、三郎君,七娘子的尸体被盗走了!”

去收尸却扑了个空的仆妇惴惴的前来回话。

虞大郎起身:“速速去查!”

“喏。”

虞三郎低垂着头把玩着腰间绣着青竹的精致香囊,清俊的面容上有片刻的怔忪。

【阿兄,阿娘说你近日少眠,这香囊阿兄且戴着,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可助安眠,阿兄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啊。】

这香囊是前些日子圆圆送的,她女工出色,几根青竹绣的骨节分明、清隽飘逸。

当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娇憨孺慕。

他猛地站起了身,抬脚就朝着家庙外走去,到门口时,却忽然顿足回眸,神情寥落的看向虞大郎:“大兄,前日我梦到三姐姐了,她说勒的好疼。”

虞三娘是投缳自尽的。

.

板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虞七娘缓缓睁开了眼眸,身下的木板硌的她浑身发疼,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她坐在一辆板车上,前面有个高瘦郎君正一步一个脚印拉着板车前行。

服毒后昏昏沉沉的记忆回笼,她瞬间便反应过来是面前的郎君救了她。

反应过来的瞬间,口腔里还未散去的臭味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呕出了声。

板车停了下来,她的眼前出现了几片蕃荷,耳旁跟着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是蕃荷叶,女郎可用来除臭。”

虞七娘接过蕃荷叶,径直塞入口中,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郎君。

确切的说,是个小郎君。

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精致非常却因皮肤黝黑显得其貌不扬,然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身高。

虞七娘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高的郎君。

她的前未婚夫公子陵年十七身高八尺就十分罕见了,可面前的小郎却比公子陵更高挑几分。

身子虚弱的厉害,她挣扎着起身,跪坐着朝着面前的小郎君道谢:“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不,不用谢,不用谢!”

小郎君局促万分,黝黑的面庞上满满都是无措,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袖,似乎十分紧张。

“要谢的,郎君救了我一命,只是——”

虞七娘抬目四顾,发现四周杳无人烟,她和这小郎君在一处崎岖的山道上。

“只是我们要去哪里?”

她没有问面前的小郎君是如何出现在虞家家庙之中的,亦没有问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

若非这小郎君救了她,她如今已然是个死人。

小郎君见她没有害怕自己,手忙脚乱的从衣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她:“女,女郎。”

虞七娘接过了纸张,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瞬间又红了眼。

“是你?”

这是一张契纸,是面前小郎君的卖身契,是他作为襄阳侯府家奴的凭证,亦是束缚他自由的枷锁。

小郎君自卑又怯懦的看着面前明珠一般的女郎,低下了头,修长的身影瞬间佝偻了下来。

“对不起,女郎,是奴。”

虞七娘望着他的模样,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发酵。

半晌,她举起手中的契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撕了个粉碎。

“尧,七娘嫁你可好?”

契纸上有他的名,无姓。


“大善!”

活了十六载,尧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盼头。

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快活的要飞起来了似的。

抬起头大着胆子飞快的看了一眼板车上的女郎后,他转身大步走到板车头前,重新拉起了车,脚下步子迈的虎虎生风。

嚼了蕃荷叶,虞七娘觉得嘴里的臭味散去了许多,因之前的毒酒刚喝进去不大一会儿就都吐了出来,眼下她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倒是没什么大碍。

她撑着车板缓缓坐起身来,身下的木板硌的她浑身发疼,可她却莫名的感到安心。

她的命保住了,不用再去死了,而且——

她离开了虞府,前面的路或许未必一路坦途,可却也充满了希望。

“女郎,可要喝水?”

“女郎,这是我带的粗饼,女郎食一些充饥吧。”

“女郎,日头有些大,女郎且先忍耐片刻,前面有大叶木,我去为女郎摘些做头衣。”

“......”

每行一段路,尧便停下来,担心她渴了饿了,虞七娘觉得心里暖暖的,郁气渐消。

二人在荒郊野外走了大半日。

路上渐渐有了人烟,行路的大部分都是丈夫,鲜少有妇人。

虞七娘敏感的察觉到随着路上行人的增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且越来越放肆。

她有些不安的缩了缩身体,刚想唤尧停下同他说一下此事,却被一老翁拦住了板车。

“兀那小儿,且停下车,叟有一言。”

尧自然也感觉到了落在女郎身上的目光,他的皮肤本就粗糙黝黑,此刻更是黑的吓人。

突然被拦住车,他抬起头,凤眸有些凶狠的盯着面前的老翁。

老翁被他凶狠的眼神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大着胆子提醒道:“世道不太平,小郎君和小娘子,尤其是小娘子,衣是绫罗,长的又极美,小郎君当藏好了才是,否则必遭大祸!”

老翁提醒完后,便摇着头绕过尧朝一边走了。

尧怔忪了片刻,虞七娘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不在虞府,如此实在太过招摇。

天下纷乱已久,民风凋敝,当街杀人者比比皆是,遇到灾荒年限,易子而食者亦多如牛毛,贵族出行,除甲胄护卫随侍,大多还要请游侠儿护着。

她一深闺女子,从前在新田除了偶尔参加些宴会,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

而尧是家奴,乍然得了明月一般的女郎做妻,心里只顾着欢喜一时也竟忘了人心之恶。

“尧,可有麻衣?”

身上的衣太过华丽,尧身上穿的麻衣就正好,虞七娘唤了唤尧,打算换下身上的衣服。

尧闻言,先是看了一眼貌美娇柔的女郎,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重新拉起板车,朝着一旁的密林拐进去,尧在前面守着,虞七娘躲在一颗大树后换衣。

待虞七娘重新出来后,尧的目光怔了怔,心底蓦地就有些不舒服。

面前的女郎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大了许多的麻衣,一张闭月羞花的面容也被涂的乌七八糟的,同先前的她简直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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