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祉顾元柔的其他类型小说《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全局》,由网络作家“痕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双大手从窗外探来,就在云祉怔愣的功夫,药瓶到了裴行慎的手上。药瓶是宽肚短颈的白瓷,釉白而淡青,寥寥几笔柳树勾勒飘扬。瓶底之下,清晰地刻着一个姓氏——顾。云祉眼睁睁地看着,裴行慎将药瓶转了一圈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他的袖子里。“裴将军......”“此药无用,稍后让苏大夫给你另配新药。”他看了过来,解释道:“苏大夫乃江湖名医,与家父乃故交,最擅长疑难杂症。”“可是......”云祉还欲说些什么,裴行慎淡淡地说了声:“到了。”马车停下,前头的小厮殷勤地跑来放脚蹬,本来还想搀扶她下车,余光却看到自家主子下马走来,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面对裴将军伸来的大手,云祉也愣住了。她抬头看去,男人神色平静,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无端地让人有种专注的...
《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全局》精彩片段
一双大手从窗外探来,就在云祉怔愣的功夫,药瓶到了裴行慎的手上。
药瓶是宽肚短颈的白瓷,釉白而淡青,寥寥几笔柳树勾勒飘扬。
瓶底之下,清晰地刻着一个姓氏——顾。
云祉眼睁睁地看着,裴行慎将药瓶转了一圈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裴将军......”
“此药无用,稍后让苏大夫给你另配新药。”他看了过来,解释道:“苏大夫乃江湖名医,与家父乃故交,最擅长疑难杂症。”
“可是......”
云祉还欲说些什么,裴行慎淡淡地说了声:“到了。”
马车停下,前头的小厮殷勤地跑来放脚蹬,本来还想搀扶她下车,余光却看到自家主子下马走来,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面对裴将军伸来的大手,云祉也愣住了。
她抬头看去,男人神色平静,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无端地让人有种专注的错觉。
她迟疑地把手搭上去。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宽厚而略带薄茧的手掌紧紧握住,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宛若灵光般击中她的脑海,尽管周遭喧闹嘈杂,她却仿佛重回了那日的藏书阁。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威迫感,似乎连男人身上气息也连通了起来。
云祉大惊,只觉得手下宛若烙铁一般烫得厉害,她连忙缩回手,然而被对方紧紧禁锢着,难以动弹。
“裴将军?”
抬头才发现,裴行慎正在看她,黑眸中似是翻起了波涛,连剑眉都微微蹙起了细小的弧度。
“抱歉。”
裴行慎恍然惊醒,连忙松开,却见她莹白如玉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目光一暗。
云祉若无其事地用宽袖遮掩住了,抬头一看,苏氏医馆的牌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门前坐满了候诊的病人。
小厮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带路:“云姑娘,您这边走,咱们走侧门进去,苏大夫甚少坐诊,咱们直接去后边找他。”
这小厮的态度,似乎太过热情了。
裴行慎看了云祉一眼,几步上前,在小厮身上踹了一脚:“狗腿子。”
“将军您教训的是。”
小厮立刻立正受训,腰板要多挺直就多挺直,但在面对云祉时,又立刻满脸堆笑,谄媚的模样着实让人无法直视。
能随裴将军出行,这随从想必也非普通下人,这份殷勤劲也太过了。
“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张三。”
“将军!我是有大名的,怎能像路人甲般随意称呼?”
那随从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堆满了笑容,对云祉说道:“云姑娘,小人名叫张元武,乃将军扈从,这些年来跟随将军南征北战,您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人就是了。”
“多嘴。”张元武又挨了一脚。
张元武眼珠子一转,一脸懊恼:“是是是,小人多嘴了。云姑娘若是好奇,尽管问将军,将军见多识广,知道的比我还多哩。”
这主从相处,倒是有趣。
坊间对裴将军多有传闻,今日一见,方之传闻不尽相符。
兴许是她的目光惹来的误会,裴行慎犹豫了一会儿,道:“都是一些行军打仗的见闻,若是你感兴趣,日后再与你细说。”
日后......
云祉又想起了彼此的关系,心中百味杂陈,怔怔地回了神:“好。”
三人一行畅通无阻地进了苏大夫家院子。
苏大夫正在庭院中打瞌睡,被张元武叫醒后满脸起床气:“又是你小子?你家将军余毒已解,还来做什么?”
“苏大夫,这次并非将军求医,而是另有他人。”
苏大夫这才看到裴行慎和云祉,这时云祉已经掀开了帷帽,他不由挑了挑眉头。
“风疹?这点小毛病也劳烦老夫,不治不治。”
裴行慎拱了拱手:“苏伯,云姑娘乃小侄的未婚妻,常年被风疹所困,还请你出手医治。”
“未婚妻?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苏大夫立马从躺椅上起来,眼底全是好奇与探究。
张元武连忙把圣上赐婚一事告知。
苏大夫若有所思,冲云祉招招手:“原来如此,女娃娃,你过来吧。”
云祉落座,苏大夫把手往她脉上一搭,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越来越奇怪,视线时不时在云祉和裴行慎之间打量,十分怪异。
许久,他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云姑娘,你的风疹只是小问题,三帖药即可。只是,你体内余毒未清啊。”
“什么?云姑娘也中毒了?”
张元武脱口而出,下意识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奇怪,目光灼灼,似是期待,又似是紧张,整个人崩得像一张满弓的弦。
太奇怪了。
他立马闭上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起来。
云祉也震惊不已,苏大夫所说的余毒,难道是当日中的媚药?
她前世出身杏林世家,虽然没有继承家业,但耳濡目染之下,把脉问诊并不在话下。
出事后她已经给自己诊过脉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现在......
云祉看了看裴将军,又看了看这位胡子花白、与她前世爷爷一般年纪的老人,种种想法浮于心头:“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大夫捋了捋胡子,笑了笑,点头。
走到庭院角落,云祉小声问道:“苏大夫,我所中之毒,是否与裴将军一样?”
苏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姑娘,老夫从不泄露病人脉案,这是行规,我以为云姑娘很清楚的。”
云祉心中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难道苏大夫看出什么来了?
是了,都怪这处庭院的布置太令人熟悉了。
昔日爷爷家的院子也是这般,到处都充满了草药的痕迹,种植的、炮制的、晾晒的......混杂着草药味清香的院子是这么熟悉,仿佛她从未离去,只要推开院门,就能看到摇着蒲扇的爷爷笑呵呵地冲她招手:“丫头,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她差点泪满长襟。
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目光不可遏制地在那些熟悉的药材上停留、辨认,短暂地贪念着前世最珍贵的回忆。
这点端倪,足以让人老成精的苏大夫发现异常。
他神色关切,眉宇间似是有千言万语。
这样的神态,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过了无数遍,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中不差分毫地勾勒出来。
只可惜......
云祉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跟着秀女踏入殿内。
殿内隐隐有攀谈声传来,众人跪拜、起立,然后垂首恭听。
“陛下,这便是今年的落选秀女了。只因陛下勤于政事,今年只略选了一些良家子。剩下的秀女虽未中选,但不缺名门闺女,配征北将军也是使得的。”
当今在位十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时候,言语间尽是坐拥天下的霸气:“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在场的秀女你随意挑选,选中了哪个,朕给你赐婚。”
“承蒙陛下、皇后垂爱,末将曾立誓,突厥不灭誓不成家。如今突厥大败,死而未僵,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请陛下降旨,让末将北上歼灭外敌。”
“不必,连年征战太过劳民伤财,灭突厥并不急于一时。裴爱卿,你常年戍边在外,也该留守京都,承欢膝下了。”泰安帝叩了叩御案,声音和煦道:“这也是你爹武安侯的意思。”
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是君臣家常,云祉却察觉到暗潮涌动,呼吸越发轻浅了。
很快,皇后的轻笑打破了一室的死寂:“裴将军不愿成亲,难道有中意的淑女不成?将军但说无妨。”
裴行慎下意识地搓了搓虎口已经淡去的咬痕,垂下了眼睑:“并无。”
“既然如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朕便为你赐婚。”
皇帝轻笑,随手翻动着秀女册子,指尖在一个名字前顿了顿,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后眉心一跳,立马给皇帝解惑:“陛下忘记了?前几日殿选,礼部侍郎之女云氏落水感染了风寒,报了病退的。”
裴行慎冷峻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丝波动,目光不经意地朝旁边的秀女扫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皇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声音已经有些不悦:“缘何落水?皇后可曾查明缘由?”
皇后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此事罪在臣妾。臣妾掌宫不力,让云氏女醉酒落水,幸得宫人救助及时才幸免于难,还请陛下责罚。”
至于酒从何来,她只字不提。
啪。
是秀女册子放在案桌上的声音,明明再寻常不过了,却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呼气都变得轻浅了。
“云氏女何在?”
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骤然响起,秀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却又在用余光偷瞄着某人的反应。
云祉万万没想到有此变故,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慢了半拍才从队末出列:“臣女叩见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娘娘圣安。”
随着皇上的龙威愈重,哪怕是前朝重臣,在奏对时都难免失态。
而此女声音不疾不徐,未见慌乱和紧张,在此情此景之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裴行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间,那天晚上冷静睿智的女子似乎与她重合了。
“云氏,你可知罪?”
“臣女无状,有负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请陛下责罚。”
女子规规矩矩地以额贴地,没有搔首弄姿,也没有尝试攀咬辩解,皇后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皇帝虽然甚少理会后宫,但是有些事情只要有心调查,还是能够查得到的。
故而皇后不敢做得太过分,便开口解围道:“陛下,云氏也是无心之失,您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女子伏跪在地,一动不动,乌云堆叠的秀发如绸缎般铺洒而下,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盈盈而来,皇帝的火气渐渐歇了下去。
“既然皇后求情,朕便饶了你这次。起来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云祉合手叩谢,借着广袖遮掩容颜,缓缓退回队末。
然而,还未等她松口气,就听上头又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站住。云氏,你抬起头来。”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云祉也愣住了,以袖遮脸,许久没有动弹。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立马呵斥:“大胆云氏,竟敢抗旨不遵!”
云祉又回到了殿中:“陛下恕罪,臣女体寒气虚,今日不慎患上了风疹,面容不雅,恐惊着圣驾,故而不敢面圣。”
皇帝沉着脸:“朕恕你无罪。”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很快,她一脸愕然,情不自禁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紧紧地盯着云祉的面容不放,神色揣测难懂。
裴行慎同样在看她。
女子缓缓放下广袖,那韵致天成的容貌宛若刷洗过的水墨画,一帧帧地清晰起来。
肤是凝脂白,眉是远山眉,她只是盈盈地站在那里,却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与清冷。
她的左眼尾处,甚至还缀了一点极淡的朱砂痣,清冷的面容因此晕染了一抹鲜艳的瑰色,灼而不妖,恰好中和了那点缥缈的仙姿,有了人间的烟火。
明明殊色灿然,却被其脸上的点点红疹破坏了美感。周围偷瞄的秀女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人已经吓得不敢再看了。
云祉又迅速低下了头,心里同样不平静,只希望,这张花粉过敏的脸可以让她逃过一劫。
然而,皇帝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底愈发深邃得可怕。
“陛下?”
皇后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手心里,但她脸上却在笑着:“陛下,云家乃世代簪缨,云氏女虽有不足,但也不失贤良,不如指婚给征北将军,成就一段佳话?”
皇帝回神,朝皇后看去。
皇后似是不知对方的审视和刺探,神色镇定从容,看不出丝毫端倪。
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冷酷与霸气,他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裴行慎。
“裴爱卿,你意下如何?”
裴行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再次看了云祉一眼,幽深的黑眸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他又摸了摸虎口的咬痕。
再次开口,态度比之前明显有了松动:“末将但凭陛下做主。”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会有两张反差极大的面孔?
她记忆中温柔可亲的表哥,每逢芙蓉盛开季节,必会给她准备风疹的药膏;
知道她喜欢饮酒,四处寻找各地佳酿,偷偷送到她手上;
若是在宴席上尝到好吃的菜肴或点心,离开时从不忘记给她捎上一份......
十几年来,这点点滴滴的情谊难以言表,云祉原以为,他们之间不仅是未婚夫妻、表兄妹,更是知己亲人。
然而,他们所有的情分,在玉华郡主的眼泪下都不值一提。
就如一盆冷水浇头而下,云祉的心像脸上的笑容一般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公子但凡愿意去询问今日参加宴会的其他女郎,也不会在此信任她的一面之词。”
顾公子。
疏离而冷漠的称呼如湖水般刺人,顾华清心中一颤,几乎不敢面对表妹那冷冽又失望的目光。
玉华郡主咬了咬牙,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哭诉道:“华清哥哥,你看她,到现在还在狡辩,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顾华清犹豫不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寻声望去,却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袍上银线绣成的暗纹在斑驳的光影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沉凝如渊,冷冽如铁。
这般自带不怒自威气场的男人,也只有这位声名在外的裴行慎裴将军了。
“裴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顾华清脱口而出,内心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最近怎么到处都能碰到这个人?
“本将军的行踪无需向顾公子解释。”
裴行慎语气淡淡,目光落在云祉身上,眉头微皱:“倒是有一问,顾大人,为何本将军每次都能遇到你和外人欺负云二娘?你堂堂男子作此行径,未免令人不齿。”
“我没有欺负表妹。”顾华清连忙反驳,想要解释一二,却又词穷了。
“裴将军,此事与你无关,这是我们与云二娘之间的事。”玉华郡主立马帮腔,得到顾华清感激兼爱慕的眼神。
“云二娘是本将军未婚妻,如何无关?”裴行慎冷冷地看了玉华郡主和顾华清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云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祉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把今日之事道出,神色间看不出半点委屈和愤懑。
倒是玉华郡主的脸越来越青,最后已经是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顾华清了。
顾华清神色复杂,目光在云祉和玉华郡主之间游移,拉不下脸道歉,又狠不下心指责,优柔寡断,毫无担当。
云祉失望地收回了视线,淡淡一笑:“罢了,裴将军,我们走吧。”
裴行慎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跟上她的步伐。
春风浮动,红梅的花瓣簌簌而下,翩跹在女子乌云堆叠的鬓发上、脸上,裴行慎第一次理解了何为“人比花娇”。
梅园渐渐远去,两人踏上了抄手游廊,艳艳的春水碧波荡漾,裴行慎看着湖水的倒影,道:“云姑娘,心慈手软乃大忌。”
没头没尾的话让云祉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方才一事。
“多谢将军相助,我明白的。”
云祉感激地看着他,别的不谈,裴行慎三番两次的襄助之情,她一直铭记在心。
“将军今日也来参加端阳公主的宴会了?方才怎么不见你?”
对于她的询问,裴行慎多了几番耐心:“我与驸马有事商谈,并非参加宴会。”
难怪方才的宴席上不见驸马,原来是见裴行慎去了。
不过,裴行慎的出现倒是刚好。
玉锦去庄子打探消息,如果没记错的话,云府的庄子与此处相差不远,她正好乘机离开,去支应一二。
她想了想,便开口道:“我想去云府庄子一趟,将军能否送我一程?”
裴行慎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好。”
云祉找了个借口,向端阳公主告辞后,便随着裴行慎离开了。
然而,刚出了公主别院,裴行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为难地看着云祉:“我今日骑马而来,并没有驾车。”
云祉望着裴行慎旁边的汗血宝马,也犯了难。
“要不......”
裴行慎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随从张元武立马冒了出来:“将军,就让云姑娘骑小人的马吧。”
裴行慎冷冷地看着他。
张元武大汗,小碎步后退了几步,嘟哝道:“要不、要不骑将军您的马也行?只是飞燕性子暴烈,不一定可以愿意让外人乘骑啊。”
飞燕似是听到它的名字,高傲地打了个响鼻,清亮的目光扫过云祉,充满了不屑。
云祉:......活了两辈子,居然被一匹马给鄙视了。
仗着它的主人在,云祉壮着胆子伸手探了探它的鼻子,飞燕警惕地动了动蹄子,但它稍有动作,脖子上的纤绳就是一紧,它不得不安静下来。
见此,云祉愈发大胆,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飞燕只是不高兴地喷了一个响鼻,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张元武惊呆了。
“我每次给它刷澡都要挨踢呢,平时更别说碰一碰它了。”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一匹马都会看碟下菜吗?”
云祉不由朝裴行慎看去,她方才看得真切,飞燕的温顺,全靠他的压制和安抚,不然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裴行慎也低头看了,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云姑娘是否会骑马?”
云祉有些为难。
云府闺秀出身的云祉是不会骑马的,但前世的云祉,经常去舅舅的马场骑马,骑术还算不错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谨言慎行,从不展露出与身份不符的言行和本事,就怕被人当作妖邪处置了。
她叹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会,要不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临空而起,一双强健有力的双臂揽住她的腰肢,下一刻,她就坐在飞燕的马背上了。
“云姑娘,冒犯了。”
裴行慎说完,也跃上了马背,与她共坐一骑。
云祉瞪大了双眼。
“云二娘,上次贸然揭开你的面纱,是我的不对,今日我自罚三杯,向你道歉。”
来者正是玉华郡主。
此女面佛心苦,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时突然示好,肯定不怀好意。
云祉心中警惕,疏离地说道:“不必了,上次的误会已经解开,郡主不必耿耿于怀。”
“说到底,云二娘还是不愿意原谅我,那我便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
说完,玉华郡主竟是连倒三樽清酿,一樽接着一樽,不带喘气地连喝了三樽。
这么一猛劲下来,她的小脸立马就晕上一层驼红。
旁人被她这番举动惊住了,连连发问。
玉华郡主醉醺醺地靠在婢女身上,含含糊糊地说着:“不怪云二娘,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至于是什么错,她却只字不提,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水雾,看起来委屈极了。
有人就起了偏心。
冷嘲热讽道:“还没飞上枝头呢,就开始仗势欺人了,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是啊,听说某人在宫中选秀时醉酒出了丑,现在心里扭曲,也要逼人醉酒出丑了。”
“看她一副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做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惜征北将军一世英名,日后要毁于此女手上了。”
......
闲言碎语如风刀霜剑般逼来,云祉习以为常,甚至在看到云妍与外人说她坏话,她都无动于衷。
若是前世,云祉会不厌其烦地解释,活了两辈子,渐渐明白了些道理。
有些人所谓的正义和道貌岸然,都不过是为了掩饰某些龌龊的私心。
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不重要!作为局外人,她们有热闹看、有展示自我的平台就够了。
这些人对她的偏见,任凭她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见她被众人指责却无力反驳,玉华郡主眼中生出快意之色。
她凑到云祉耳边,狠狠地威胁道:“你看到了吧,若是不想落到千夫所指的下场,就离华清哥哥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云祉清冷的目光回望过去:“玉华郡主如此喜欢操纵舆论,当心受到反噬。”
“呸,少威胁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玉华郡主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又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被婢女搀扶着去喝醒酒汤了。
端阳公主高座上位,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实则早已把众人的言行举止都尽收眼底。
她饮尽杯中酒,笑道:“这京城,越来越热闹了。”
左右不知其意,却也费尽心思地奉承附和,热闹极了。
没过多久,庄园的管事太监禀报宾客来齐,请贵客们移步花园赏玩。
众人在殿中待腻了,以端阳公主为首的娇客们起步离开,一瞬间真真是彩云如织,芬香四溢。
彩云一路逶迤,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到了一处精致秀美的园子。
园子里种满了树树桃花,此时正是花季,红的粉的白的,一簇簇地拥在树上,只需清风浮动,便坠一地的花瓣。她们这群衣着鲜丽的女子从树下穿过,花瓣纷飞,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众人随着云解容进入了一处檐牙巍峨、玉栏绕砌的亭子,旁边是碧波荡漾的湖水,停着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湖对面也立着一个亭子,人影绰绰,隐隐有声音传来,似是男声。
等到众人坐下,端阳公主才说道:“那边是男客,驸马与他们饮酒赋诗,我们只需在这听着就好,若是哪位姑娘有了雅兴,即兴赋诗作画,那就再妙不过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指着亭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上等的松烟贡墨和澄心堂纸。
在座的都是各家精心培养出的姑娘,有此等良机,又怎么肯错过,皆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正巧对面传了一阵喝彩声,紧跟着就有小厮在亭外唱道:“禀殿下,适才是顾华清顾二郎赋了诗,诗言:睡起名园百舌娇,一年春事说今朝。鞦韆庭院红三径,舴艋池塘绿半腰。苔色染青吟屐蜡,花风吹暖弊裘貂。主人自欠西湖债,管领风光是客邀。”
众人细细品了几遍,连声道好。
玉华郡主不顾醉态,红着脸说道:“端阳姐姐,我不善赋诗,唯有一手字略能见人,就让我抛砖引玉吧。”
端阳公主自是点头应允。
玉华郡主展开宣纸,取了笔沾满贡墨,皓腕微动,一行行娟丽的簪花小楷便跃然纸上,众人连连称好,夸她的字有大家之风。
玉华郡主十分得意,连连朝云祉投来挑衅的眼神。
有了她带头,其余的姑娘也没了拘束,一个个争先作画赋诗,各有千秋,就连云妍都作了一首诗,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云祉不动如山,慢吞吞地喝着茶,虽然身处满堂喝彩的宴会当中,思绪却不在其中。
“云二娘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端阳公主一一品评了众人的墨迹之后,忽然话题引到云祉身上。
云祉心中一跳,她与端阳公主素无交集,这样众星捧月的大人物,为何会关注到她的动静?
听闻端阳公主曾被皇后抚养过一段时日,难道是牵扯到她的相貌之谜?
心念急转之间,并没有耽误云祉应对,她起身福礼,道:“臣女才华平平,比不得诸位娘子,不敢献丑。”
“哦?云二娘倒是谦虚。”端阳公主淡淡地说了句,瞧不出喜怒。
玉华郡主立马接了话头,道:“端阳姐姐设的宴会,云二娘怎可扫兴?我看二娘嗓子清亮婉转,堪比教坊大家,不若替我们唱一段小曲助兴,如何?”
让堂堂的大家闺秀唱小曲儿?玉华郡主是真性情?还是故意折辱人?
在座的姑娘都不是泛泛之辈,脑子一转便有了揣度与思量。
有人不悦,有人看热闹,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云祉身上。
人红是非多,这位云家二娘,今日的事端可真不少呢。
面对云华郡主无礼的要求,她又会如何做呢?
大家目光热切,都期待极了。
皇帝微微眯起了双眼。
皇后以帕掩唇,打趣道:“陛下多次赐婚,征北将军始终不愿,这回难得松口,看来是缘分到了。陛下,你说呢?”
皇帝淡淡地笑了:“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少年英才,不能因为边疆战事耽误了终身大事。传令下去,着礼部拟旨,云氏女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特赐婚武安侯府嫡长子,钦天监挑选吉日,择日完婚。”
命运如棋盘落子,权由他人定夺。
云祉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既侥幸得偿所愿,却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她无声苦笑,与征北将军一道领旨谢恩,余光中可以看到,她的未婚夫,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喜悦。
哪怕这场赐婚,本就源自于他的默许。
很快,云祉就知道缘故了。
因为皇帝紧接着又下了一道旨意:“裴爱卿,征北将军乃北征而设,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宿卫京师,领右武卫将军一职吧。”
右武卫将军,乃从三品的武职。
从统帅三军、征战沙场的征北将军,到守卫京师的右武卫,裴行慎及冠之年就摄居高位,在旁人看来鲜花着锦,个中滋味大概只有他知晓了。
只是,即便裴行慎战功赫赫,这样的圣宠也未免太过优渥了吧?
云祉疑惑之际,就见裴行慎从袖子中取出一块老虎形状的虎符令,双手一抬,神色异常冷峻:“陛下,臣既然迁任武卫将军,便不再适合掌管虎符,还请陛下收回。”
虎符一出,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云祉飞快地扫了一眼,脑海中突然有一股明悟——皇帝在收兵权!
今日皇帝的赐婚也好,裴将军应婚也罢,都是君臣博弈,而她,便是棋盘上的那枚棋子,任人操纵。
云祉不期然地想起往日种种,心中生出了些疑惑,那日在藏书阁出现的男子,会不会就是裴将军?
她不由自主地暗暗打量,正好碰上对方投来的视线,冷峻、锋锐,又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沉郁和身世,直叫她吓了一跳,立马收回视线。
而此时,皇帝依旧矜持着,他轻叩着御案,道:“裴爱卿不必如此,这块虎符自开国以来,就一直交由武安侯府掌管,你身为侯府嫡长子,继续保管虎符也是情理之中。”
裴行慎道:“时移世易,武安侯府当初保管虎符,是为了巩固江山统治。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天下归心,武安侯府再执掌虎符不仅不合时宜,还容易惹来宵小窥视。还请陛下挥手虎符,还侯府一片清明。这不仅是微臣的意思,更是家父的期望。”
“好!武安侯府满门忠心,实乃朕的肱股之臣啊!”
皇帝大笑,直接从御案上走下来,挥手让太监收走虎符,然后亲自把裴行慎搀扶了起来。
“裴爱卿,你且安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
皇帝的目光忽然又落到云祉的脸上,目光微沉,道:“梓童,给云氏请太医。”
皇后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出宫前让江太医再给云姑娘看一看,保证不会让她因为病情耽误了婚事。”
于是,云祉又享受了一次太医问诊的殊荣。如此一耽搁,等到她出宫时,其他落选的秀女已经全部离开了。
宫门外,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未见云府马车的痕迹。
云祉习以为常,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在得知皇帝新下的旨意时会是什么心情?
美梦破灭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若是赐婚圣旨由他亲自书写,那就更有趣了。
“二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云祉一愣,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位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匆匆走来。
他才下了值,身着花钿绣服,当看到她脸上遮面的薄纱时,神色就愈发急切了。
“二妹妹,怎么又犯风疹了?脸上痒不痒?好在我随身带着药,你快拿去擦一擦。”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取出药瓶递了过来。
云祉盯着他手上的药瓶,没有动作。
顾华清一如既往地温和,道:“二妹妹,愣着作甚?这是大夫新配的药,我每年春季都常备着。”
云祉抬头看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画面,最后都化作脸上复杂的笑意:“多谢表哥。”
“二妹妹,你的风疹之症起于芙蓉,你素来避而远之。今日起疹,是不是特意为之?”
云祉坦诚地承认了:“对。”
“二妹妹,你不愿意入宫为妃可以另想他法,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呢?万一......”
“没有万一。”
云祉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重症休克也好,君前失仪也罢,我都自愿承担后果。”
顾华清神色一黯:“二妹妹是不是在怪我?”
“不怪你,你有你的选择。此前是我冒昧了。”
顾华清上前一步,急切道:“二妹妹,莫要说这样疏离的话,是我没能护好你。你明知这其中艰险,怎可轻易就将后果揽上身?我怎舍得你去承担万一......”
云祉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比入宫为妃好。”
“那你就愿意嫁入武安侯府吗?”
顾华清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妹妹,这裴将军行事果敢,手段也......听闻他后院美人如云,怕不是个清净的处所。”
云祉微微垂眸:“那又如何?我的人生处处由不得我做主。表哥,日后少些相见,免得旁人误会。”
顾华清急得伸手握住云祉的肩头,声音紧绷:“二妹妹,你我自幼相伴,那些情谊怎可因这一事就消散了?你若是不想嫁他,我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云祉身子微微一僵,缓缓抬手拨开他的手:“收回成命又如何?表哥可愿意娶我?”
——表哥,父亲有意让我进宫为妃,我不愿,你娶我可好?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顾华清神色恍惚,记忆中那张期待的面容渐渐褪去,换做眼前亭亭而立的女子,神色冷淡,不见半点涟漪。
“二妹妹,我、我只当你是妹妹......”
云祉轻笑一声,顾华清似是被刺痛了,愧疚地说道:“二妹妹,我......”
“华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正在僵持的两人齐齐抬头看去,然后,便是满目艳丽的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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