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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

掉毛的橘猫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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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缙山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外室?”他沉声念叨一句,唇角隐隐勾起,“你方才,是在看我院中的账本?”只一句话,他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谢明月出现异样的原因。谢明月见他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有心思笑,心底顿时苦意蔓延。是不是在男人心底,这种事都不值一提?可她却如鲠在喉,怎么样都无法释怀。“是在看账本,”她沉默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回答我的话。”谢明月想好了,不管戚缙山如何,总之她要将事情问清楚,而不是蒙在心里,独独一个人难受。她娘亲就是凡事憋在心底,身子骨才渐渐变弱,乃至后来爹爹又迎了一房妾室......想到谢家,谢明月不免有些难过。她低着头,戚缙山看不见,只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外室,夫人难道不清楚?”谢明月抿了抿嘴:“我怎么会知道,你...

主角:戚缙山谢明月   更新:2025-03-14 22: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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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戚缙山谢明月的其他类型小说《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掉毛的橘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戚缙山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外室?”他沉声念叨一句,唇角隐隐勾起,“你方才,是在看我院中的账本?”只一句话,他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谢明月出现异样的原因。谢明月见他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有心思笑,心底顿时苦意蔓延。是不是在男人心底,这种事都不值一提?可她却如鲠在喉,怎么样都无法释怀。“是在看账本,”她沉默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回答我的话。”谢明月想好了,不管戚缙山如何,总之她要将事情问清楚,而不是蒙在心里,独独一个人难受。她娘亲就是凡事憋在心底,身子骨才渐渐变弱,乃至后来爹爹又迎了一房妾室......想到谢家,谢明月不免有些难过。她低着头,戚缙山看不见,只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外室,夫人难道不清楚?”谢明月抿了抿嘴:“我怎么会知道,你...

《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戚缙山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外室?”他沉声念叨一句,唇角隐隐勾起,“你方才,是在看我院中的账本?”
只一句话,他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谢明月出现异样的原因。
谢明月见他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有心思笑,心底顿时苦意蔓延。
是不是在男人心底,这种事都不值一提?
可她却如鲠在喉,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是在看账本,”她沉默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回答我的话。”
谢明月想好了,不管戚缙山如何,总之她要将事情问清楚,而不是蒙在心里,独独一个人难受。
她娘亲就是凡事憋在心底,身子骨才渐渐变弱,乃至后来爹爹又迎了一房妾室......
想到谢家,谢明月不免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戚缙山看不见,只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外室,夫人难道不清楚?”
谢明月抿了抿嘴:“我怎么会知道,你一年两千两银子花在外面,到头来还问我?”
她想过戚缙山可能会否认、会恼羞成怒、会坦然承认,就是没想到,他竟有心思同自己打起太极。
谢明月更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加上心底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你若有心仪的女子,接回府就是,养在外面,别人还以为我这大夫人多不能容人。”
她越说,越替自己委屈,声音不免带上些哭腔。
戚缙山眸色微闪,掏出帕子为她拭泪,谢明月这下再躲,他也不恼了,反倒意趣盎然。
“难得见夫人管我的事,有没有外室,用完饭后,夫人同我一起前去瞧瞧便知。”
他替谢明月擦干眼泪,虚虚环着她,重新入座。
梧桐赶紧给金河玉江使眼色,让他们去厨房催菜。
过了一会,菜肴一盘盘摆上桌,谢明月被戚缙山握着手,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每次她气势汹汹地开口,到最后总是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昨晚是,今日也是。
她将手抽出,冷言冷语:“大爷莫要故弄玄虚了,吃完饭我还有事,哪有功夫和你去瞧外室!”
戚缙山一改冷厉模样,眼中雪意消融:“你有何事?”
谢明月正色道:“上午我看账本,谢晚晴管大房的账时贪昧了不少,数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必须让她吐出来。”
还钱是一码事,让谢晚晴声名扫地更是重中之重。
她不是最爱拿管家辛苦说事吗,若让府中上下知晓,谢晚晴的辛勤管家全是为了贪昧银两,所有人都不会再信她那套诉苦的话。
闻言,戚缙山思忖道:“今晚有家宴,父亲才从护国寺归来几日,此时揭发,容易给她大事化小的借口,不如明日再追究此事,反正账本在此,她也逃不掉。”
顺清侯戚永敬近年来沉迷清修,常上山进寺一待就是好几日。府中两位平妻争得如火如荼,他一点不放在心上,再加上戚缙山实在争气,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他这个老子,他更加放心做撒手掌柜。
今日阖家团圆,的确不是生事的好机会。
谢明月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考虑得没那么周全,不得不佩服戚缙山心思的缜密,她点点头:“有道理,那我明日再说。”
下人端着热帕子来了,戚缙山抬手取了一块,亲自为她净手。
“别想这些了,吃完随我走。”
谢明月被他的故弄玄虚勾起了好奇心,不仅乖乖让他捏着手指擦拭,就连用饭都比平日快上几分,梧桐见她用得比平日多出不少,不禁喜不自胜。
这大爷和夫人渐渐缓和后,夫人的病竟是慢慢好转了。
待吃完饭,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滴溜溜来到桂南坊。
马车停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前,只听见院内女子笑声清脆,不时还有孩童稚嫩的呼声响起。
戚缙山不仅养了外室,就连私生子都有了!
谢明月坐在车内,心底酸涩不是滋味,不知戚缙山发什么疯,要带她这个正室前来受辱。
“来。”
戚缙山率先下车,搭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揽了下来。
院门打开,院内的声音一下子鲜活地传出,谢明月脑袋“嗡嗡”空白一片,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不过是个外室,不值得她动怒。
只是她的心,到底是剧烈地抽痛起来。
面容清秀的年轻妇人看到两人,惊讶地停了手中活计,孩童则是怯生生地躲到了栏杆后面。
见状,谢明月诧异扬眉,若这是戚缙山的外室与儿子,怎么看见他是这般反应?
好像老鼠见了猫。
“两位贵人是......”
妇人和一个婆子互相搀扶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戚缙山颔首:“肖夫人,鄙姓戚。”
“戚大人?”
妇人眼中迸发出惊喜,扭头朝孩童招手。
“光儿,快来给戚大人磕头。”
谢明月在一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缙山。
这母子俩竟不是他的外室儿子!
那他为何每年两千两养着他们?
“这位定是戚夫人了,果真是个仙女似的人物,民妇与光儿能够受到大人荫庇,皆是沾了戚夫人的福气,请戚夫人受民妇一拜。”
妇人直直朝着谢明月磕下头,谢明月不动声色地弯腰扶起她。
“不必多礼。”
她凑到戚缙山面前,朝他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戚缙山笑而不语,只将那孩童让到谢明月面前,孩童乖巧懂事,也跟着给她磕了一个头。
“戚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妇人对着这一对光华玉鉴的夫妻俩,局促地搓了搓手。
“并无要事,不过是夫人近日身体好了些,想来瞧瞧同光。”
戚缙山沉沉开口,妇人便面露喜色。
“那敢情好,只要同光能为大人与夫人带来福气,这便是他的造化了。”
说罢,她又唤孩童给谢明月端来茶水点心,谢明月一头雾水,只好在戚缙山的示意下简单用了几口。
妇人张罗着点香烧茶,几人在院中站了片刻,见孩童始终有些惊惶,谢明月轻扯戚缙山的衣袖,小声道:“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她隐隐明白了这母子俩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人回到马车上,谢明月立刻用力睨了戚缙山一眼。
“你故意害我忐忑这么久!”
戚缙山唇角含笑:“夫人也会忐忑?过去可未见你这副模样。”
他话中似带着深意,谢明月心里一凛,忙移开目光:“只论现在,这孩子,是你收的福娃?”
她曾听闻民间有习俗,正月二十出生的孩子,天生带福,被叫做福娃,是以有些门第做善事的,会接济、收养一些家境不好的福娃,以期给自己与家人带来福运。
没想到戚缙山看着冷冷清清的,也会做这种事。
“是,但并非为我与侯府,而是为了夫人,”戚缙山深深望着她,“白馨乃是十年前救你之人,后来她大着肚子落难,被我相救,于是让她的孩子做了你的福娃,为你祈福。”
谢明月既感动又震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怔怔地问:“十年前救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戚修玉身长玉面,即使成婚数年,依旧是许多京中女子的梦闺人,眼瞧着他与十年前更显尊贵的模样,谢明月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娶了谢家女,五年来在各地任职镶金,戚修玉结束了晋州府尹的任期,即将回京扶摇直上。
朝中都道,顺清侯府这是要出第二个天子宠臣。
可她,一定会让他和谢晚晴的好日子就此到头!
目光迎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女子,戚修玉微一惊愕,随即从善如流地躬身行礼。
“见过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大嫂。”
略微一顿的话语空当,戚缙山眼中讥诮毕露。
大嫂?
若非他某次查案,中途误截到戚修玉的家书,又不巧看到最后一行“问明月安”,他就真信了这弟弟现在表现出的恭敬。
家书是写给罗氏的,倒是从未到过谢明月手中,也正因如此,否则,恐怕他早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察觉到身旁男人气息森寒,谢明月压住被他莫名冷淡的委屈,偷偷朝他挨去,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一边“表忠心”,一边觑着戚缙山的脸色,见他神色不变,不禁暗自叹气。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可是今日入京的?怎么也不预先差人回来通报,好叫家中马车去接。”
罗氏多年未见亲子,克制地表达着关心。
“儿子身侧亦有地方安排的人手,又何必折腾,”戚修玉笑着走到戚缙山与谢明月面前,“大哥、大嫂。”
方才戚缙山与谢明月便没应他的行礼,如今他专程走到两人前,戚缙山依旧冷面相对,只轻轻“嗯”了一声,点头示意。
谢明月见状,思绪一转,也跟着轻轻应了一声。
夫妻俩如出一辙的冷淡疏离。
戚修玉微微一愣。
虽说他离家数年,但以往谢明月每每见到他,总是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致使她与戚缙山两人不欢而散,怎么如今倒和戚缙山一个模样。
看着这夫妻俩相得益彰的身形,他眸色一暗,镇定自若地微笑:“我回来得晚,怕是耽搁了家宴开席,让大哥大嫂等急了,我这就回院更衣。”
罗氏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在戚缙山面前低声下气,开口道:“不晚,晚晴和枫儿也还未到,你快回去更衣吧。”
顺清侯府是头等门第,即使她再不舍得儿子辛苦,席前更衣的规矩总得遵守。
戚修玉转身回院,谢明月皱眉看着戚缙山,见他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顿时有些气闷。
摸也摸了,还要如何?
真是小肚鸡肠。
她小声问身后的梧桐:“枫儿是谁?”
“是二房的嫡孙,二爷和二夫人的独子。”
戚修玉和谢晚晴的儿子?
谢明月略一挑眉,恍然大悟。
怪道大房无子,顺清侯与罗氏却并未火急火燎,原来是世子膝下已有继承人了。
转念一想,那如今这顺清侯府里,戚缙山挣来的一切,将来岂不是都要给谢晚晴的儿子继承?
除非她也与戚缙山生孩子......
一想到这,谢明月就脸颊生热,她拍拍自己的脸,重新坐好。
半晌,屋外响起孩子的笑声,戚修玉与谢晚晴牵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童走进厅内。
“枫儿,叫人。”
知晓夫君今日归来,谢晚晴打扮得如出水芙蓉,粉腮桃面,不过看向谢明月时,被她白皙红润的脸色衬得有些疲惫模样。
毕竟二房不比大房清闲,她也不像谢明月,谢明月不伺候婆母,她却要每日晨昏定省,时时伺候在侧。
谢明月对谢晚晴和戚修玉的孩子没什么兴趣,转脸过去问戚缙山。
“为何不理我?”
她知晓戚缙山这异样是因为戚修玉,可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呀。
难道这也不能打消他的疑心?
谢明月从桌下过去牵他的手,戚缙山眉心一跳,背脊绷得挺直,反手抓住她。
“没什么,用饭。”
他将谢明月的手推回来,谢明月手心一冷,狠狠缩回袖子。
算了。
“大伯、还有......”
戚若枫叫人叫到两人面前,看到谢明月时,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想到方才娘亲嘱咐的话。
谢明月耐着性子等他叫,没想到他却一瘪嘴,哇哇大哭起来。
“娘!爹!枫儿害怕!”
这一嗓子嚎到了所有人的心里,奶娘慌忙上前将戚若枫抱走,谢晚晴惊慌地倚在戚修玉身边,软着嗓子:“夫君,好端端的,枫儿这是怎么了。”
罗氏冷哼一声,身侧的嬷嬷便故意道:“呀,莫非小少爷是瞧到了什么?”
方才戚若枫就在谢明月面前,她这话暗指什么,再明显不过。
谢明月轻嗤一声,大大方方开口:“嬷嬷这话是指我身上有东西,我不吉利?”
没想到谢明月会如此直接,嬷嬷慌了一瞬,罗氏按住她,慈眉善目道:“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枫儿哭得厉害,大伙儿心疼罢了。”
她忘了提醒身边人,如今大房的媳妇改头换面,不好对付了。
谢明月却不肯吃亏,戚若枫盯着她的模样,明显是受了嘱咐,至于谁能嘱咐他,那自然是......
她的目光落到二房一行人身上,谢晚晴想拿孩子作笺,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她微微一笑:“也是,谁让我才被弟妹毒害过一回呢,吐了那么多血,阳气不足倒也正常。”
这话一出,罗氏与谢晚晴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戚修玉敏锐地没有说话,顺清侯疑惑道:“什么毒害?”
他不问府中事务,是以罗氏并未将此事告知。
谢明月重新落座:“不是什么大事,勿要惹得父亲心烦,且弟妹也已受过罚,只是扣我不吉利这样的大罪,我可不能白白受下,要么,去请来护国寺的高僧为我瞧瞧?”
顺清侯眉头紧皱,罗氏见状眉心直跳,赶紧给儿媳妇使眼色。
此事本就二房理亏,谢晚晴在外的名声素来贤淑,眼下戚修玉正要高升,若真让谢明月闹出点风波来,被外人知道了还得了?
谢晚晴抱着孩子勉强一笑:“大嫂言重了,不过是枫儿哭闹,与大嫂没关系的,是我没管好孩子。”
“知道是孩子没教好就行。”
谢明月淡淡拾起帕子净手,众人讪讪入座,这时戚缙山却突然开口:“枫儿可开蒙了?”
谢晚晴不知他为何发问,如实答道:“已开蒙一年,《百家姓》《千字文》都会背了。”
她暗暗炫耀,戚缙山却将手帕往桌上一掷,轻描淡写:“开蒙先生是哪位,不如换了。”

戚缙山接着怀中软软的人,目光淬冰。
戚修玉万万没想到谢明月居然直接同戚缙山告状,以往这种事,哪次不是她自己往肚里吞,被戚缙山误会,继而互相争执?
他笑容一僵:“大嫂,你别胡说,我不过在此问候你,哪里就成了轻薄?”
谢明月搂紧戚缙山劲瘦的腰身,没有说话,听着怀中细碎的呜咽声,戚缙山猛地沉下脸。
“是吗?那我亲眼所见,你伸手拽她,也是问候?”
谢明月一走,他在席间便有些不知味,眼见戚修玉随后离席,戚缙山心底燃着火,一步步跟着过来,谁知,就听见了谢明月那大胆又舒心的一番话。
嫁给他,她欢喜得很?
他微微一哂,单臂收紧,另一只手单独攥起戚修玉的衣襟,竟将个身长七尺的男儿猛地拔地拎起。
此地只有金河玉江跟着,两人见状纷纷侧脸,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大爷护妻的手段真是威风啊!
“放开我,你这个卑贱的庶子,野狗!我是侯府世子!”
脚底悬空,戚修玉玉面涨红,待看到谢明月在戚缙山怀中朝他冷笑,更是羞怒至极。
“庶子、野狗,”戚缙山轻声咀嚼他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我当野狗那些年,练出的手段,对付你这渣滓正好,世子又如何,只要我愿意,这顺清侯府明日就能改名戚府。”
一个继承闲散爵位,一个身居高位,手握实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狠狠地将戚修玉掼到柱子上。
“离你大嫂远些。”
随即,戚缙山倏然放手,揽住谢明月转身离开。
戚修玉狼狈落地,死死瞪着两人的背影。
谢明月被戚缙山抱在怀中,感受到两人走远了,不禁挣扎。
“夫君,放我下来吧。”
天啊,戚缙山怎么会突然出现?方才她那番话,该不会都被他听到了吧。
一想到这,她就羞得直抿嘴。
不过好在他没误会自己与戚修玉,否则,谢明月真的要气死了。
戚缙山气息微敛,松手。
她一抬眼,却只见他面色不变,清冷自持,半分没有方才的狠戾。
“不是在我怀中抽泣?这就不怕了?”
“有你为我做主,我怕什么?”谢明月抿嘴轻笑。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劲。”
谁家夫君能为妻子这样出头?谢明月自觉拜访过无数高门,却从未见过。
她眼神亮晶晶的,戚缙山明明爱看,却移开目光,淡淡道:“看来你果真什么都忘了。”
他敛目往前走,几步就跨进了厅门。
她忘了什么?莫非他以前也当她的面打过戚修玉?
谢明月挑了挑眉,跟着走进去,被迫掐断了心底的疑惑。
过了好久,戚修玉才重新回来,虽整理过衣衫,但一看见戚缙山,他就忍不住露出憎恨眼神。
谢晚晴看在眼里,到了夜里,两人宿在房中,说起夫妻夜话。
“夫君,你脖子怎么了?”
她拨着戚修玉的衣襟,戚修玉神色一僵,捂好颈间伤痕。
“不小心碰的。”
他搂着谢晚晴,脑中却总闪过谢明月那张脸。
谢家二女,一直都是长女容貌更盛,以往只要谢明月一出现,旁人的目光就再也不会落到别处。
可现在......
一想到谢明月同戚缙山也如他们这般亲密相拥,戚修玉的心底不禁浮出几分燥意。
“别折腾了,”他心底旖旎全无,一把挥开谢晚晴撩拨的手,重新躺好,“歇下吧,我累了。”
谢晚晴空手侧在一边,神色尴尬。
戚修玉正值盛年,他们又几年未见,怎么他对她一丝冲动也无?
她咬了咬唇,不肯罢休:“夫君,是不是因为谢明月......”
今日戚修玉看着谢明月的眼神,她都见到了,明明当初选她的人是他,可他偏偏心底还想着另一个......
“住口,说什么呢!”
戚修玉瞬间想到被戚缙山拎起的滋味,一个激灵喝住妻子。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他微一缓和,又重新搂住谢晚晴,安抚道:“抱歉。”
谢晚晴红着眼眶,轻声啜泣,戚修玉其实很爱她的小意柔弱,顿时更加耐心道:“只是......今晚谢明月同我说,她知道我们当年做的事,所以我心底有些烦闷,不是对你不满。”
抽泣声戛然而止,谢晚晴脸色一凝,追问:“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当初那些人手,她分明背着戚修玉都处理了。
戚修玉缓缓拍着她,思考:“她是这般说的,但我觉得不像,若真如此,她与戚缙山的误会早就解开了,可今日瞧两人的模样,不太像。”
谢晚晴咬住下唇,没错,谢明月不可能知道真相的,她已经被谢家赶出去十年了,再也不会翻起什么风浪。
“她这些天确实有些不大对,戚缙山也不像是个溺于儿女情长的人,怕是她在故意诈你。”
谢晚晴抚着戚修玉的胸口,戚修玉却不这么想。
戚缙山不溺于儿女情长?
他舔了舔腮帮子后面,空空如也的牙槽。
当初被打得掉牙的那一拳,死死印在他心底,他永远不可能让戚缙山如愿得到谢明月。
琼华院中,谢明月正给胳膊涂着油膏,一点点卸去手上颜料。
梧桐在一边伺候,不由得叹息。
原本大爷夫人好好的,今晚这二爷一露面,大爷都不理夫人了,宴后更是独自回院,关门闭户,拒人于千里之外。
夫人也是,一直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
唉!
“梧桐,以往每次戚修玉出现,戚缙山是否都要同我闹别扭?”
谢明月细细搓着茉莉甘露澡豆,发髻被放下来,柔顺垂在身后,披件叠花罩衣在肩头,沉静淡雅。
梧桐端着绢丝擦手巾回忆:“好像是的,夫人,以往二爷每每归家,同您说几句话,大爷就要发火,久而久之,您就不爱出院了。”
原来她的沉郁,还有戚修玉在其中助力。
想到今晚家宴上,戚缙山那反复的情绪,谢明月眸色微暗,盯着角落里摇曳的烛光,缓缓卷起袖子。
戚修玉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块毒瘤,他们以前的关系实在特殊,他又不怀好意,故意作祟,有他作梗,戚缙山的心里总不会踏实。
毒瘤啊。
既有毒,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虽当年之事还未完全明晰,可谢明月心底,已然对戚修玉起了杀心。
侯府世子,身份不一般,难除。
可她谢明月也是自小接受一流教导的嫡长女,更妄论,她还有位权柄赫赫的夫君。
谢明月嫣然笑了一下,显得满室光辉黯淡。
这十年后的日子,似乎没她以为的那般糟糕。
至少她往后看的日子,已经全都铺满了要做的事。
“梧桐,纸笔伺候。”
坐在桌前,谢明月眉目温婉,落笔下字却如腾蛇翻涌。
她在立一份报仇名单。
写在头一行的,便是谢晚晴、戚修玉。

翌日,谢明月起得很早。
她院后有片竹林,现在此设了琴座,随着莲子香炉顶上青烟袅袅,谢明月轻轻拨动琴弦,漫不经心地思考。
昨晚,她找梧桐细问了侯府中的各房关系。
顺清侯这一支,是主家,另有三房旁支,各自开根散叶。
因着早些年,侯府刚扩,又不甚热闹,于是顺清侯与戚缙山商议,将三房旁支也安置在府中西面,如此一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公中事务,自然由管家的谢晚晴握在手里。
谢明月昨夜想了很多,要对付戚修玉,不容易。
他是罗氏独子,就算顺清侯如今偏向戚缙山,可罗家也是京中权贵,戚修玉又是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会惹来严查。
谢明月也不想手段粗暴,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夺走的,她都要拿回来,谢晚晴,便是一个突破口。
拿她开刀。
谢明月软唇轻抿,起身回到院内,取出那叠账册。
云氏软禁在院内,罗氏日子逍遥,她带着账册找上门时,罗氏正含饴弄孙,吩咐厨房做戚修玉爱吃的菜,听下人来报,说谢明月质证谢晚晴管家贪银,不禁狠狠皱了皱眉。
“家宴刚过,她就又生事!”
罗氏从榻上起身,让乳娘将戚若枫抱走,来到外间。
谢明月喝着她院中的茶,一身鸥蓝织锦流云裙,垂眸拂着茶香,温雅淑怡。
罗氏的一腔怒火顿时卡在心口,不上不下。
她想到很久以前,谢明月与戚修玉还有婚约时,她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是满意,还未过门,就置办了许多东西,又在人前日日夸赞。
谁料有朝一日,谢家双姝竟被曝出一个是假的。
罗氏初闻这一消息时,心里“咯噔”一跳,说是自私也好,心里念了千万遍,希望假的是谢晚晴。
可到后来,被赶出谢家的是她极为满意的儿媳人选,且谢明月又摇身一变,嫁给了她最讨厌的云氏之子。
罗氏对谢明月的拳拳疼爱,尽数化为了一种羞恼。
那阵子,谢家与顺清侯府都蒙羞不少,但戚修玉还是娶了谢晚晴,一切尘埃落定,结两姓之好。
再往后,她做了祖母,往事便都放到脑后了。
但谢明月如今又出来行走,罗氏看着她如花的模样,不自觉就想到了以前。
她暗笑一声,人老了,念旧,谢明月再出色,那也是云氏的儿媳,云氏是她的死对头,她称赞她的儿媳做什么。
“明月,你说晚晴贪银,可有证据?”
罗氏撇下嘴角,落座。
谢明月淡淡抬眸,梧桐带着两个捧着账册的嬷嬷上前。
“侯夫人,账本就是证据。”
她在账本侧面做了标记,嬷嬷不识字也能翻到位置,罗氏捧着账本一看,果然看出许多不得了。
但......
她细眉拧紧:“这都是你大房账册,你找到我这里来,是要讨说法?”
谢明月没说话,罗氏自觉猜对了,虽然恼怒谢晚晴弄鬼,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媳,自然要为她兜着。
她语重心长:“你身子好了,大张旗鼓地管家是好事,但晚晴帮你管了那么多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侯爷也在,这事还是莫要闹大了,否则他们又得说你万事不管,到头来,下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谢明月轻轻笑了一声,目光冷凝:“是,以前我不管家,做得不对,不过侯夫人想让谢晚晴将功赎罪,也要看看她贪的数目。”
她取出早就做好的账册,罗氏一看,眼皮突突直跳,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三万两,谢晚晴胆大包天,这些年竟从大房账上掏了三万两!
“去给我把她叫来!”
罗氏沉下脸,对着谢明月都不好意思再摆脸色。
这么多银两,难怪谢明月不依。
她心底一颤,问:“明月啊,这事,缙山不知道吧?”
若让戚缙山知晓,那她这侯夫人真是没脸做了。
她向来不喜大房,以正室自居,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却暗中贪昧大房的银两!
若要让云氏知晓,怕是要笑掉大牙,往后她在府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谢明月淡淡一笑:“后宅之事,我怎会去烦大爷?”
罗氏稍微放下心,朝她保证:“晚晴这事确实过分,我定让她将这窟窿补上。”
谢晚晴有谢家的嫁妆,再如何,总不至于连三万两都拿不出手。
谢明月见罗氏的人去喊谢晚晴,又扯了扯嘴角。
“母亲以为我是心疼那些银钱?错了,弟妹不仅管着大房的账,二房,公中,不都是她在打理?她能捞大房油水,母亲又焉知,二房与公中的被她捞了多少呢?”
罗氏猛地一震,瞬间攥紧了椅背。
是啊,这些年,她大小事权放给谢晚晴,这其中会不会......
撞进谢明月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罗氏顿时心如擂鼓。
这事,可别大到她兜不住为好。
谢晚晴不知罗氏叫她何事,但听闻谢明月也在,便提着一颗心,待看到罗氏身旁摞着的账本时,心底一紧,进门便跪倒在地,乖顺道:“母亲,儿媳知道错了,不该动大房的账银,只是当初大嫂病重,枫儿出生,加之夫君在外为官,不比京中关系紧密,万事都要打点,儿媳这才不得已生了心思。”
爷们的事,确实怠慢不得。
戚修玉在外行走,确实花费甚多,罗氏听着,心想三万两怕是不够,更加担忧她动了其他的。
“你给我跪着。”
她没好气地瞪着谢晚晴,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总爱做出柔弱小气的姿态。
再瞧瞧谢明月优雅吃茶的模样,罗氏更不想往地上看了。
“去把二房和公中的账本都搬来。”
她不信谢晚晴了。
谢晚晴跪在地上,心底一寸寸滋生出恨意。
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偏生谢明月又出来搅事!
好在那日交出大房账册后,她连夜梳理了其他的账,虽也有疏漏,但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罗氏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账本很快被搬来,罗氏挑了几本细看,她眼光老辣,确实没挑出什么大毛病。
看来谢晚晴的手脚多数动在了大房。
“你还算清明,这些年动大房的银两,赶紧还回去,知不知道?”
她轻叹一口,勒令谢晚晴填窟窿。
谢晚晴不情不愿,但被抓了现行,只能点头。
谢明月却又是一笑。
“侯夫人,账本没问题,不代表就没事了。”
她缓缓起身,裙裾荡在谢晚晴身侧,令她心绪难平。
“不如瞧瞧,账上这些余银,还在不在。”

“这么晚,母亲怕是睡下了,让梧桐去请。”
谢明月肩上一暖,被他眼底浓烈的情绪勾得心“咚咚”跳,她移开目光,让梧桐去叫人。
戚缙山接着道:“这两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我搜。”
他一声令下,金河带来的小厮婆子们便麻利进了两个婆子的屋内,内外搜了个底朝天。
这一搜,不仅搜出了赌钱的骰子、黄条等物,更有一些明显不属于下人的首饰摆件,戚缙山一瞧,便看到许多自己以前送到琼华院的物件。
“这些都不是我赐的,如何在你们屋内?”
谢明月淡淡看着她们。
“亏你们在我院中待了这么些年,原来平日里行的全是背主之事。”
两个婆子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大晚上,谢明月还会带着戚缙山回院,此时铁证如山,狡辩已是不能,只好伏在地上哭嚎。
“大爷饶命,老奴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望夫人瞧在大老夫人的份上,再给老奴们一次机会。”
谢明月不动如山,只等着云氏过来,戚缙山听得厌烦,微一蹙眉,身旁玉江便上前狠踹了两脚。
“都安静跪着,少惹得大爷夫人耳中糟污。”
他脚劲大,两个婆子顿时被踹得滚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时院外响起云氏的声音。
“明月,黄李嬷嬷都是我从身边派给你的,什么偷窃,怕是下人一时疏忽,忘了收拾,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云氏都已躺下了,又被梧桐吵醒,被迫起身。
她这儿媳一向安静如鹌鹑,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一反常态,敢拿捏起她的人手,她对谢明月自是存了满肚子意见。
“母亲,是我叫人请您。”
戚缙山淡淡开口。
云氏没想到戚缙山也在,剩下的责罚在嘴里绕了一圈,终究咽了下去。
戚缙山看着云氏瞬间转变的脸色,也跟着冷脸三分。
如今看来,以往许多人都是在他眼前做样子,今日这突然事发,倒让这些人现了原形。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云氏对着亲儿子,缓和下脸色。
“母亲,我与缙山是夫妻,他在我的院子里,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谢明月等到对手,终于不再沉默。
“若他不来,也不知晓母亲为我挑的人,平日在院中都是何等忠心行事。”
她走到地上那堆物件旁,从梧桐手中接过那只镯子。
“自我病后,许多事无力管束,这些东西,许多都是缙山送的,还有今日母亲送的镯子,竟都落到了她们手中,这是我做妻子的失职......”
“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恶仆背主,处罚了就是。”
戚缙山怒意深沉,一把攥住谢明月的手。
看着那只镯子突然被拿出来,云氏眼皮一跳。
下一瞬,谢明月手一滑,那镯子便直直落到了地上。
“呀!”
梧桐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捡起镯子,却惊骇地后退一步。
“血!”
众人纷纷低头看向镯子,只见那道暗格被打开,镯子里的粉末尽数撒在地上,鲜红刺目。
“这是什么?”
谢明月疑惑地后退一步,看向云氏。
“母亲,这是今日您差人送给儿媳的,这镯子里竟然还有东西?”
云氏慌了一瞬,立即扬起笑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白嬷嬷同我说,有益子嗣的药粉,母亲怕你听了不高兴,于是特意藏在镯子里,想让你和缙山早些有好消息。”
白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和绝望,却依旧牢牢站在云氏身后,低头:“是老奴娘家的法子,夫人莫怪。”
她哪里还不明白,云氏这是要让她背锅,可是想想被云氏捏在手上的一家子,白嬷嬷只能认下这桩事。
玉江颇通医理,在戚缙山的示意下,他上前刮起一抹药粉,轻嗅片刻后,沉稳道:“大爷,粉中有黄柏、滑石等寒凉之物,非但不利于延嗣,反而容易导致绝嗣。”
闻言,云氏比谁都惊讶,她红着眼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绝嗣?白嬷嬷!你跟我多年,却这般害我的儿媳?”
白嬷嬷立刻露出狠恶神情:“你也知我跟你多年,我求你给我儿一个差使,你都不肯。我就是要让你永远抱不上孙子,让你的后代永远不能延续侯府的子孙!”
“放肆,狠毒的老货,竟敢借我的手害明月!”
云氏脸色的神情又是伤心又是气急,抢在戚缙山与谢明月之前开口。
“明月,母亲错了,不该听信这老货的谗言,你原谅母亲一回。”
在众人看来,此事是白嬷嬷挑唆的,她一个婆婆,都开口认了错,若谢明月再不依不饶,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云氏果然好手段,心腹的婆子,一句话就将之丢出去了。
谢明月静静看着她,两人视线交锋,戚缙山突然拦在她身前。
“白嬷嬷所言当真?”
他拨动手上的扳指,怒气沉郁凝结,黑夜无星,积压在众人头顶。
云氏皱眉:“缙山,这老货已经认了,还有何好问的。”
她行事向来思虑周全,只是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谢明月居然将此事摊到了戚缙山面前。
有些事在后宅,她能够利用婆母的身份天然压制,可若戚缙山插手,一切就不一样了。
“母亲,我在问白嬷嬷。”
戚缙山面色如常,只是语气冷漠非凡,令人无端生寒。
“是我。”
白嬷嬷梗着脖子。
戚缙山微微点头:“很好,你可知,你残害朝廷命妇,不光自己获罪,就连你的家人,亦会受到牵连?往后三代,不可进入书院、更不能考取功名。”
闻言,白嬷嬷坚定的神色闪过一丝动摇。
“白嬷嬷,你可想好了?难道你要你的子孙后代,全都断了读书上进的路?”
戚缙山沉冷的威压下,白嬷嬷瞬间崩溃了。
“是大老夫人!大老夫人命老奴做的,大爷,您明察秋毫,此事并非老奴主动,老奴可以认罪,但老奴的家人是无辜的啊!”
她拼命朝着谢明月磕头:“夫人恕罪,是大老夫人指示老奴放的药粉,那药粉还是李嬷嬷去医馆买的。”
在云氏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白嬷嬷一股脑将真相全倒了出来。
谢明月微微挑眉,看向云氏:“儿媳哪里做错了,竟招致母亲如此狠毒的责罚,绝嗣?母亲若不喜我这个儿媳,不如让大爷直接休了我。”

顺清侯与罗氏没看出她的异样。
顺清侯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初缙山执意娶你,我们很是阻拦,致使他耽搁了一次外派高升的机会,若非如此,如今的他恐怕已经走得更高。是我们短视了。”
谢明月震惊地攥住双手,想不到戚缙山为了娶她,竟牺牲了自己的仕途。
她不动声色地微笑:“父亲言重了,做父母的,总是为孩子打算,我当时的情形不算好,这京中不拘哪一家,怕是都不会同意。”
不仅是顺清侯,就连罗氏都为她这句话感慨。
到底是谢家金尊玉贵养大的,虽没了家世,可骨子里还是金玉。
能屈能伸,识大体。
不枉侯爷看得起她。
“那时你毕竟还小,加之缙山为你数次与修玉冲突,惹得大伙不快,现在想来,一个女孩儿突然没了家,难免有些敏感,后来你又病了那么久,如今见你好了,我们打心底高兴。”
谢明月抿着嘴没说话,心底全在想,原来戚缙山真的早早就打过戚修玉了,难怪昨晚那么顺手。
难以想象,他那样的人,会为了她数次动手。
她心中那潜藏的少女心事,又渐渐飘浮起来。
罗氏看着谢明月,顺清侯方才耳语的几句说到她心坎里了。
他们都是大家出身,懂得维护家族利益,谢晚晴本来就器小,如今又做了这种糊涂事,这个家给她来掌,实在危险。
谢明月不一样,虽然先前让人失望到了极点,可从近日这几件事一一看来,她的表现不可谓不伶俐,这样的儿媳才是掌家的好人选。
罗氏心底很看不上云氏,但顺清侯已经表明了对谢明月的欣赏,她权当为了这个家,忍了。
“明月,你是个明理知义的,先前侯府是老二家的在管,但今日你也瞧见了,老二家的不成体统,你是长嫂,理当掌起这个家。”
顺清侯抚着胡子,和蔼地看着她。
“你的性子,我们原本也熟知,如今你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慢慢跟着你母亲学起来。”
谢明月闻言挑了挑眉。
顺清侯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她比谢晚晴好,要换人?
但又未直接将管家权给她,怕还是考虑到了谢家的存在,若谢晚晴真的被撸下去,依谢家父亲的性子,肯定会生气,顺清侯不想得罪谢家,又不敢让谢晚晴管家,于是想拉她做苦力。
管家又不是什么好活,她才懒得要呢,她只要管住大房就好。
谢明月莞尔一笑:“父亲,我也想为您与侯夫人分忧,只是我大病初愈,如今记性还有些不好,况且缙山与我......还考虑着子嗣的问题,我才接过大房的账,已是夜夜熬着灯看了,若再接管其他的,怕是......”
她考虑得面面俱到,顺清侯反倒没话说了,想强行给谢明月扯来管事,又怕真的影响了大房子嗣,最怕的,还是担心儿子心疼媳妇,为此与他理论。
顺清侯有些怕戚缙山,想了想,便觉得算了。
“罢了,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这些事,只能忧劳你母亲了。”
他拉过罗氏的手拍了拍,罗氏脸色十分难看,却也没办法。
两个儿媳,一个不堪,一个滑不溜手,这管家的事竟又到了她头上。
谢明月从罗氏院中出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顺清侯真是难缠,一件简单的事,硬是来来回回绕了这么久。
她穿过月亮门,戚修玉不知从哪出来,突然拦住她。
“明月,晚晴已去祠堂跪着了,你就这么恨她?你们毕竟一起长大的!”
谢明月紧紧皱眉:“若你闲着无事,大可陪着谢晚晴一起跪祠堂,而不是到长嫂面前胡闹。”
醒来后,虽只见过戚修玉两次,可在她心底,对他曾有过的情愫与记忆,全都化为了憎恶。
十年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早已戴上了虚伪的面具。
或许十年前他便戴着,可她那时眼拙,没识出来。
戚修玉不信谢明月真的厌恶他,当年她嫁给戚缙山,却总是郁郁寡欢,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什么?
况且昨日他一露面,谢明月的手指都攥白了,戚缙山那样沉的脸色她都不管,她说的那些话,戚修玉权当是伤怀过头的赌气之言。
毕竟她与谢晚晴从小争到大,最后嫁给他的却是谢晚晴,十年了,谢明月始终走不出来,戚修玉每每想起,就有些后悔当初那样对她。
可若不那样做,他也不知该如何。
他是侯府世子,要娶的,只能是谢家女,而不是恶仆的女儿。
“昨晚你大哥还未将你打怕?”
谢明月有意拿戚缙山吓唬他,却激起了戚修玉心底的怒意。
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人,更何况还是个原本流落在外的野种!
“他当初那样对你,你还为他说话?”
他上前一步。
怎样对她?
谢明月不信戚修玉的话,她皱着脸要走,却正好撞上了回府的戚缙山。
“夫君!”
谢明月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杏眼盈盈。
“嗯?”
戚缙山接住她,在看到戚修玉的瞬间,目光尽数化为锋利眼刀。
“大哥。”
戚修玉变了副表情,恭谦温驯。
可惜戚缙山审过的犯人不知凡几,一眼就瞧见他眼底未散的亵意。
“记住你的身份。”
戚缙山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将谢明月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栖海院。
谢明月搂在他肩头,今日顺清侯和罗氏的一席话,打散了她心底对戚缙山桎梏已久的大半成见。
以前,他是她最厌恶的男人,可现在,他是她的夫君。
谢明月轻轻靠上他的前胸。
戚缙山猛地顿住脚,喉结滚动,低头沉甸甸看她。
谢明月恍若未觉:“夫君,昨晚你是不是吃醋了?”
戚缙山眼眸一沉,将她整个放到院里的石桌上,撑着胳膊覆上去。
“忘了些事,胆子倒大了?”
他冷峻的脸高高在上,谢明月原本就是兴起问了一句,见他如此,两人几乎挨在一块,顿时不住地往后躲。
她自幼受到教导,一言一行,这光天化日的,戚缙山怎么如此孟浪?
戚缙山将她的退缩看在眼里,眸中热意微退,却不肯抽身。
“是不是呀?”谢明月缓了缓,这才抬头看他,“方才,我可一点也没理你弟弟,且还让他与谢晚晴狠狠受了一顿罚。”
戚缙山盯着她不断张合的唇,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
谢明月不喜他的敷衍:“你既不想听,那我走。”
他依旧不吭声,但沉沉地盯着谢明月。
多少年了,他不是重欲之人,可对着她,却永不满足。
“待会再听。”
一低头,话语尽数封到了唇齿间。
庭院里的花树,瞬间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戚缙山体内的理智与冲动互相拉扯,隐隐显出些藏锋的威怒。
见他坐在那不动,谢明月也冷静了些。
“来,趁热。”
她持着勺子,舀起一勺药,还滴了一滴到手背试温度。
看着她温软低眉的模样,戚缙山心底的戾气倏然消融了许多。
“我自己来。”
他接过药碗,也不拘药苦汤滚,就这么灌了下去。
谢明月在谢家过得精细,哪见过这般牛饮,忍不住道:“不可以这样,汤药太滚,当心喉咙烫伤。”
戚缙山口中苦意蔓延,眼中浮上血丝,沉沉看着她。
谢明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解释:“你醉成这样,我总要来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要一直看我?”
戚缙山冷笑:“过去我喝得吐血,倒是未见过你人影。”
谢明月顿时睁大了眼。
怎么还有人敢让戚缙山喝吐血?
“很吃惊?”他压低眉眼,“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做官。”
他十多岁才回府,从一介庶子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经历了多少磨砺苦难。
谢明月想到这,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盼着自己别当寡妇,她也得劝他好好保养。
“下次应酬前,先喝碗解酒汤再饮酒,就不会这般难捱了。”
她默默走到戚缙山面前,想到他到底没真正伤她,忍不住解释道:“方才你动作太大了,我一时害怕,下次别这样了。”
戚缙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朝她伸手。
“下次?”他见她竟真乖乖伸来手,立刻轻柔地握住了她,却不再用力拽动,“现在我就不会了。”
谢明月糊里糊涂,又被戚缙山拉到身边。
她算着时间,又惦记着套话,于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努力扯话题。
“你......”
刚一开口,戚缙山身形有些趔趄,谢明月一眨眼,便见他蹙眉扶额,很是难耐的模样。
“你怎么了?”
她赶紧将手抽出,戚缙山手心一空,心里跟着冷了一块。
“是不是酒后头疼?得赶紧歇下。”
谢明月看着他眼底蔓延的血丝,心生不忍。
为官应酬是很累的,她一时有些后悔将戚缙山也算进了计划中,毕竟他今日已为她审了一桩后院闹剧,要对付云氏,她一人就够了。
“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谢明月伸出手撑在他背后,戚缙山却将她圈到怀中,沉沉压到她肩头。
“劳烦夫人架我过去。”
男人微醺的声线洒在耳边,谢明月耳朵一软,鬼使神差地架着他往里间走。
她分明是来套话的,怎么却净伺候他了?
她抿着嘴唇:“戚缙山,你当初为何......”
正开口,梧桐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夫人,李嬷嬷和黄嬷嬷不安分了。”
谢明月一惊,心知这是吩咐梧桐盯的人有动静了。
“快上床躺着,我院中有事处理。”她想将戚缙山撇到床上,没想到戚缙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何事不安分?”
他一改醺醉模样,起身理好衣摆,身姿如鹤。
“你没醉?”
谢明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方才的举止竟都是装的!
亏她还傻乎乎地搀扶他走了这么久,这房内一段路,他死死压在她身上,怕是吃尽了豆腐。
“你竟骗我!”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戚缙山,心道自己方才对他的心软都成了笑话,今晚必定要好好使一使他,以报欺骗之仇。
“我是醉了,不过一听到夫人院中出事,已然醒了八分。”
戚缙山眼底闪过笑意,任由玉江为他披上大氅,率先朝着她居住的琼华院走去。
谢明月咬咬牙,紧随其后。
梧桐为她披上披肩,她低声问:“可是那两人动了?”
梧桐点点头:“奴婢赶过来不过用了一炷香时间,亲耳听到李嬷嬷和黄嬷嬷在您屋内,掏着那只镯子谋划偷走,如今过去,不是抓个现行,也是人赃并获。”
一行人来到琼华院时,门口站着个探头探脑的粗使丫鬟,见到他们,顿时飞似地往回跑。
这正是白日里在小厨房打牌的丫鬟之一。
“大爷和夫人在这,你往哪跑?”
梧桐上前冷喝一声将人拦下,戚缙山见状挑了挑眉。
“这般不成规矩,拖下去。”
他知晓谢明月不管事,所以云氏给她下人,他并未阻拦,却没想到如今她院中的下人居然如此不成体统。
一时间,戚缙山心底那股火气循着酒意上头,面色冷了三分。
谢明月瞧着,微微勾唇笑了。
只希望待会对着云氏,他的脸色也如此才好。
那丫鬟刚要哭喊,玉江已带着人上来将嘴堵着,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谢明月径直走向屋子,只见屋内亮着暗灯,她一扬下巴,梧桐便上前猛地推开门。
黄李两个婆子慌里慌张地扭过头,见谢明月站在门口,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去哪了,怎么回来也未派人说一声,吓老奴一跳。”
李嬷嬷微微含着胸,脸色不好看。
“你就是这般同夫人说话的?”
戚缙山从谢明月身后走出,两个婆子登时变了脸。
“大爷来了?大爷请坐,老奴这就去倒茶。”
“站住,你们是夫人院里的人,还是我院里的,”戚缙山沉着脸,“夫人进门,不知伺候而是质问,顺清侯府的下人,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谢明月淡淡一笑:“嬷嬷们是母亲精心挑选的,怎么会不知礼数?母亲今日才送了我一只石榴镯子,她的人就如此横行,让我在夫君面前没脸,我不如将镯子与人都退回去。”
她就是要让戚缙山好好瞧瞧,他母亲的人,在她的院中却作威作福,如此怠慢她。
李嬷嬷急出一头汗:“夫人息怒,老奴并无不敬夫人的意思,实在是一时被吓到......”
“镯子在哪?”谢明月打断她的话。
李嬷嬷眼珠子乱转,梧桐见了,上前冷笑:“叫你说镯子放哪了,有这么难想吗?”
李嬷嬷下意识摸着胸口,支支吾吾:“老奴放在身上,正要去放到多宝格上,夫人与大爷就来了。”
梧桐一把上前,从她胸口衣襟处掏出那只镯子:“下午就让你放到多宝格了,现在为何又到了你身上?你这分明是偷窃!”
她“扑通”一声跪到戚缙山面前。
“大爷明鉴,自夫人病后,院内管束难免疏忽,这恶仆连老夫人送给夫人的镯子都敢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背主的事,还请大爷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戚缙山的脸已经冷到了极点,谢明月却笑了:“既然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管束,不如将她们遣回去,任凭母亲处置。”
戚缙山负手立在她身旁,沉声道:“只要在琼华院,不拘谁送来的,都是夫人的人,你们吃了狗胆,手脚这般不干净,来人,去请大老夫人。”
他扭头看着谢明月,脱下自己的大氅:“天凉,夫人莫受寒了。”

话音刚落,谢晚晴猛地抬头,目眦欲裂。
罗氏疑惑一瞬,随即脸色变得极为可怕。
“账上余银呢?”
她猛地起身走到谢晚晴面前,满脸风雨欲来。
谢晚晴颤抖着胳膊,细声道:“在、在......”
“钟嬷嬷,带人去库房查!”
罗氏当即唤人,狠狠一拍桌子:“谢晚晴,你给我老实交代!”
她一向自持身份,发火也是隐忍,如今发起狠,谢晚晴害怕极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谢明月在一旁火上浇油:“侯夫人,您也是当过家的,想必能懂,余银去了哪儿。”
罗氏脑子突突直跳,看向谢晚晴:“你是不是将余银拿去放了?”
谢晚晴不说话,罗氏便知她默认了。
她想到罗家当年的一位远亲,也是将账上的钱放了出去,后头收不回来,到处拆东墙补西墙,搞得人尽皆知,丑事传到京城。
可顺清侯府没有落魄,她更不苛刻小辈,谢晚晴何至于也干出这种事来?
钟嬷嬷很快带着人回来。
“侯夫人,府中库银只存了一匣,其余的几大箱,都空了。”
罗氏顿时天晕地转。
“母亲息怒,儿媳知错了,这就叫人去将银子收回来,其中缺的,我用嫁妆补上。”
谢晚晴无力回天,只能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收不回来了,”谢明月在一旁和没事人一样微笑,“弟妹不知,今日一早的驿报,宝通钱庄宣告关闭,钱庄背后的人卷款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叹,总算是知道戚缙山为何让她迟缓两日再提此事,看来这谢晚晴暗中之举,宝通钱庄的动向,悉数都被他看在眼中。
若她提前揭发此事,谢晚晴将银钱拿回,便大事化了了。
谢晚晴猛地瞪大眼睛:“怎可能!”
宝通钱庄是新开的小钱庄,原本她不信的,可钱庄给的利钱实在太高,以至于她都心动了。
要说困难,她也没有,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日经手那些银钱,加之戚缙山总给谢明月弄些珍惜玩意,她看在眼里,难免眼热,于是私下的花销愈发大到了连二房都兜不住的地步。
谢明月命人取来驿报给罗氏看。
“你、你!”
罗氏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将谢晚晴生吞了。
“五万两余银啊,全被你糟蹋了!”
谢晚晴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除了垂泪,都不知该说点什么。
“侯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谢明月慢悠悠坐下,见谢晚晴身后的丫鬟婆子瞪着自己,冷笑一声,“府中发例钱的日子快到了,当务之急,是想想这银子从何而来,别动摇了下人们的心思才好。”
“自是从她嫁妆中扣!”
罗氏脸色铁青,谢晚晴哭得不能自已:“母亲,儿媳的嫁妆哪够得了这么多呀!”
大房加她放的钱,一共八万两呢!
就连偌大的侯府,一年到头纯落下的营收也不过一万出头。
“虽你动了大房的银子,但如今得稳着府中人,这样吧,你同我做个交易,大房的那三万两就不用还了。”
谢明月伸手托腮。
谢晚晴恨死了她,又不能跳起来骂她打她,还得依赖她为自己解决困境,只好忿忿开口:“请大嫂说明,做何交易?”
谢明月在空中一点:“弟妹将嫁妆中那两座粮油铺赠我。”
那两座铺子,原本是谢夫人的嫁妆,虽未来得及重新接近谢家,但谢明月相信,母亲无论如何不会抛弃她。
她心知肚明,谢晚晴才是那个冒牌货,她不希望母亲的嫁妆落到谢晚晴手上。
一刻也不行。
谢晚晴一怔,随即死死咬住嘴唇。
那两间铺子灰头土脸,不如她嫁妆中那些布庄、胭脂水粉铺来的鲜丽,但赚钱的能力可不小,不声不响就能让她年入好几千两。
谢明月居然要那两间铺子,可她还不能不给!
“你、你都不是谢家人了,怎还肖想我母亲的铺子......”
她低低开口,谢明月听到了,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指望我用嫁妆给你填补吗?”
罗氏没好气地看着谢晚晴那小家作态,呵斥。
“快些,晚些你们父亲要来,难道这事还要捅到前院去?”
她话音未落,顺清侯肃穆的声音就自屋外传来。
“怎么,还不准备让我知道?”
屋内人俱是一惊,罗氏没想到顺清侯这么快就来了,都没来得及派人阻拦。
而顺清侯身后,还跟着戚修玉。
一瞧见他,谢晚晴更是眼泪汹涌。
戚修玉也没想到,妻子一向温婉贤淑,无怨操持,背地里居然做着放贷这种市侩之事。
谢晚晴梨花带雨的脸在他眼里,顿时丑了几分。
下人上前,低声为顺清侯讲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顺清侯云淡风轻的脸色渐渐转为恼怒,猛地一拍桌。
“真是糊涂,老二家的,多亏明月愿意帮你,你哭什么哭,若没你的贪心,还有今日这事吗?”
他久不发怒,一旦脸红起来,就连戚修玉亦是感到心惊。
“父亲,”他温声劝慰,“此事是晚晴不对,您也别气坏了身子,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公中银钱补上,只是困难当前,大嫂怎么趁机夺晚晴的嫁妆呢......”
戚修玉当然知晓一切都是谢明月挑的事,不仅他知晓,罗氏、顺清侯,哪个不知道?
可若谢晚晴没做这糊涂事,谢明月想挑唆也挑不起来啊!
顺清侯见他还拘泥于大房二房妯娌间那点斗争,恨铁不成钢地抖着胡子:“什么叫夺,那是她用大房被昧的三万两换来的!”
戚修玉就觉得父亲又开始偏向大房了。
他才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顺清侯却偏心一个原本该是庶出的儿子。
这般一想,他心底有些火气:“父亲,儿子此次高升,怕是还要仰仗谢家在朝中说话。”
所以不能在此刻处置谢晚晴。
此话一出,谢明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顺清侯被一口气堵得面红耳赤。
他是闲散侯爷,在朝中没什么分量,大儿子凭自己挣出一份地位,这个从小养大的嫡子反倒一口一个岳丈。
他用力攥着手中佛珠,质问:“没有岳家,你就不能成事了?没出息的东西,白在外头锻炼了!”
戚修玉被训得脸色一白,顺清侯厉色吩咐:“大房愿意帮你们,你们不要不领情,若到时候篓子捅大了,丢了侯府的脸,都给我滚!”
“还有,”他指着谢晚晴,“敢做这种丑事,你给我到祠堂跪着去,我不发话,谁也不许让她起来!”
谢晚晴哭着在公婆丈夫的目光下将铺子的地契给了谢明月,又被戚修玉陪着去跪祠堂。
谢明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原本要走,顺清侯与罗氏低语几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突然命身旁下人退去,房中只留下他们三人。
“老大家的,你留下,我们说几句体己话,”顺清侯朝谢明月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当年之事,是我们不好。”
当年之事?
谢明月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见状,谢明月陡然一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若让戚缙山发现了端倪,可怎么好......
“哎,不是,我是想......”她胆战心惊地想要打个岔,没想到戚缙山神色稍缓,低声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谢明月欲言又止,这话她没法接,若露出个破绽,就得被当成妖怪烧了。
“就是突然想问了,”她模棱两可地打着太极,突然灵光一闪,抿嘴道,“毕竟,我被谢家除名后,没有家世背景,你娶我,可没有岳家助力。”
婚嫁看重门当户对,什么家世的公子小姐能凑在一起,都是有讲究的,当年戚缙山再不济也是侯府庶子,且有金玉之姿,怎么着也得配个同样的庶女,或者小户嫡女。
她被谢家除名,不光声名狼藉,怕是连嫁妆都没有,先不考虑她当时的意愿,戚缙山是如何愿意娶这样一个妻子的呢。
谢明月微微晃神,戚缙山眼神沉甸甸地看着她,半晌来了一句:“我不需要岳家。”
这句话当真是显尽风骨,谢明月的心被炸得“怦怦”直跳,看着他深邃晦暗的眼神,心潮如浪起伏。
“谢、谢谢你这么说。”
她一时词穷,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照着梧桐的话,干巴巴地邀请他。
“我想请你今晚去我院内用饭。”
闻言,周围跟随的下人们全都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是天要塌了吗?
早先几年,夫人还会勉强出现在家宴上与大爷同席,后来,随着夫人病弱,大爷特许夫人在院内开了小厨房,他们几乎就没在大桌上见过夫人了。
就算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大爷永远是单独坐在圆桌一边,对比着另一边二房一家贤妻孝子其乐融融,真的特别凄凉。
可现在,夫人竟让大爷进院内吃饭了!
一时间,跟着戚缙山许久的金河、玉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猜测,莫不是夫人今晚准备毒死大爷?
谢明月对下人们的反应不明所以,见戚缙山面露怔忡,她微微凑近问:“不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
她心底祈祷戚缙山最好不要来,可见他不答应,又隐隐生出些隐秘的失落。
戚缙山缓缓一眨眼,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今晚有应酬,”他将手上扳指扭正,不待谢明月高兴,又淡淡道,“明日我沐休。”
谢明月等着他继续,没想到戚缙山就停在这了。
那他这话是?
她聪颖敏锐,略一思忖,很快就揣摩出他的意思。
明日的他整天都有空。
“那......明日早上便过来用饭吧,正好将中午和晚上的菜也一并点了。”
谢明月的规矩是皇后也称赞过的,虽心底有些不愿,但她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照礼仪邀请了戚缙山。
“只准备早饭午饭便好,明日十五,晚上家宴。”
戚缙山抬眸看了眼天色,不再多说。
“我先走了。”
谢明月目送他离开,然后和梧桐慢慢往回走。
“梧桐,”她绷紧的那根筋松懈下来,“过去我和戚缙山的感情很不好吗?”
否则,怎么会连一起吃饭都像是天大的恩赐。
梧桐又露出那种为难的表情,谢明月看见了:“不要说客套话,直接告诉我。”
“您憎恨大爷,有一阵子更是瞧见大爷就会晕厥,除了极要紧的时候,平日里大爷与您都是不见面的。”
梧桐老实回答。
谢明月没想到,自己和戚缙山的关系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这样,他都没休了我?”她疑惑极了,“那他平日里是宿在妾室那吗?”
“夫人,大爷只有您一位妻子,没有妾室通房,平日里也不要婢女伺候。”
梧桐没想到谢明月连这都忘了,一时为戚缙山感到有些可惜。
“没有妾室?”谢明月彻底震惊了。
虽说没有女子愿意丈夫纳妾,但她不让戚缙山碰,这么多年,戚缙山也一直没有其他女人?
他身居高位,又正值盛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莫非......
她垂下眼,府中没有,不代表外头没有。
方才谢晚晴将大房的账册交给她时,言明戚缙山院内的不在其中,是他自己单独管理。
也许这就是他单独管账的理由。
一想到戚缙山可能有外室,说不定还生了孩子,谢明月顿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夫人怎么了?”
梧桐忙搀扶她到院内坐下。
“没什么,”谢明月摆摆手,强迫自己从那种揣测中抽离,没确定的事,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她看了眼院内人手,疑惑道,“梧桐,我的贴身婢女只有你一人?”
当初她在谢家,有四名贴身婢女,看见梧桐,还以为谢家将她们几个给她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梧桐的眼眶又红了:“您的身世揭露后,老夫人将我们几个发卖了,唯有奴婢一人,因卖的晚些,被大爷买了过去,后来您与大爷成婚,大爷又让奴婢跟着您了。”
“祖母卖的?”谢明月皱眉,“我娘呢?”
她想不明白,就算谢家其他人狠心,可母亲是知晓她有胎记的,且母亲对她的拳拳爱意,做不得假,又怎会舍得再也不见她。
“奴婢不知。”
梧桐说不出更多的信息,此事也急不得,谢明月按捺下一肚子疑惑,熟悉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坐到书桌边,准备整理账册。
今日事发突然,估计谢晚晴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要移交管家权,这账册她当场带回,就是为了防止谢晚晴在上面做手脚。
才坐下,云氏院内的嬷嬷就端着木匣来了。
“大夫人,”嬷嬷长着一张慈爱圆脸,笑眯眯地打开匣子,“这是大老夫人派老奴送来的,说是大夫人今日受了委屈,略微补偿一些,改明儿,她老人家再带您去打首饰。”
“辛苦嬷嬷了,劳烦嬷嬷替我谢过母亲。”
谢明月略微客套后,便收下了木匣,待嬷嬷离开,她将木匣打开检查。
除了五百两银子,云氏还额外给了她一只烧蓝珐琅石榴纹的镯子。
这镯子可不是凡品,看样子是西域那边的工艺,有些御贡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戚缙山给云氏挣来的。
谢明月拿着镯子端详,她自幼嗅觉灵敏,将镯子凑近后,总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回忆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西域玩物,谢明月眉头微蹙,将镯子捣鼓半天,只听得“咔哒”一声,这镯子的珐琅图案竟往旁一移,露出镯子中的一截空心。
梧桐看着谢明月从镯子里磕出一簇细细的红色粉末,顿时目瞪口呆。
“夫人,这是什么?”
谢明月以手帕掩住口鼻,冷笑:“不是好东西,否则何必躲躲藏藏。”
她用油纸将粉末刮入包好,交给梧桐。
“找个信得过的人,或者你自己跑一趟,去外头随便哪家医馆,找大夫验一验。”
谢明月心底对这粉末是什么,已经大概有了底。
只是她不信,云氏能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

他这是明晃晃指责戚若枫没被教好。
二房的脸被戚缙山和谢明月轮番放在地上踩,谢晚晴敢怒不敢言,尴尬道:“是国子监祭酒引荐的刘先生,算是京中大儒呢。”
戚缙山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厅内静极了。
戚修玉受不了自己的妻儿被如此打压,却又不能反抗,谁让戚缙山争气,硬生生从低贱的庶子把自己争成了嫡长子?
他只好岔开话题:“大哥,枫儿的开蒙先生,我们会重新考虑的,今日家宴,就不说这些了。”
顺清侯也轻咳一声,和稀泥:“是啊,缙山,你在朝中操心,回家就歇一会,正好明月身体恢复了,你们要抓紧,给我与你们母亲再添个孙子。”
谢明月抿嘴不言,这群人迫于戚缙山的威压,不敢发怒的模样,当真好笑。
她本在心底偷笑,谁曾想顺清侯突然来了一句添孙。
偏偏戚缙山还不咸不淡地应承:“父亲说的是,儿子会努力的。”
努力?
生孩子还能努力什么?
想到自己曾偷看过的避火图,谢明月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顺清侯大笑:“好好好,吃菜、吃菜。”
一家人执箸开动。
谢晚晴恨恨地看着戚缙山与谢明月,他们分明已经闹到了不可合拢的地步,听说谢明月都快病死了,怎么突然又好得像新婚燕尔一样?
指甲掐入掌心,好在这时戚修玉朝她暗中伸手相握,令谢晚晴宽慰不少。
当初她和戚修玉谋划的那件事,谢明月一直以为是戚缙山做的,她只恨戚缙山对她强取豪夺,怎么可能原谅戚缙山,一定是装的!
谢明月已经不是谢家女儿了,且十年无出,不理世事,在这府中不可能比得过她。
谢晚晴握着戚修玉的手,用着他吩咐下人为自己布的菜,心里一时暖到极点。
“夫君,你这袖口何时沾染了颜色?”
她打量着长久未见的戚修玉,突然从他袖中里衣的束袖上发现了一块靓蓝污渍。
戚修玉目光一闪,随即将胳膊从谢晚晴手中抽出,对着看过来的家人们微微一笑:“是在晋州时,有次作画不小心染上的,未洗掉,便由它去了。”
罗氏闻言,更加心疼儿子在外没人照顾,受了苦。
“既然回来了,那就换一件新的。”
她又吩咐谢晚晴:“如今修玉回京,不比以前在晋州,那些行头什么的,你别忘了张罗。”
谢晚晴乖顺点头:“儿媳谨记母亲教导。”
家宴的菜色不错,谢明月原本吃得正香,看见戚修玉袖口那抹靓蓝,心中“咯噔”一下,将手缩了缩。
怎么和她腕上的颜料是同一个颜色?
她赶紧垂下手,以免戚缙山瞧见了,不知又要造成什么误会。
只是缩着右手难免不便,谢明月心中忐忑了一会,干脆起身出门,到更衣室去净手。
更衣室备了兰香澡豆,谢明月用力搓洗小臂内侧,搓红了一大片,那颜料却还残留着一块,怎么也搓不掉。
罢了,好歹比方才少了些。
她叹了口气,整理好袖口,转身出门,却在拐角处撞上了戚修玉。
谢明月头一个念头便是,赶紧离他远些。
“明月。”戚修玉扬着温润笑容,只笑意不达眼底,“数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谢明月后退一步,冷冷道:“叫大嫂。”
戚修玉惊愕一瞬,低下声音:“这里无人,你何必强撑。”
他逼近一步:“戚缙山是不是又逼你了?”
谢明月鄙夷地看着他,她今晚用饭用得可香了,他哪里看出戚缙山逼她?
该不会以前戚修玉也经常这样挑拨她与戚缙山的关系吧。
看他说话时行云流水的样子,说不定真是这样!
“二弟,你在晋州得了癔症?我同夫君好得很。”
她与戚修玉保持着得体的距离,想赶紧离开这里,但戚修玉牢牢把着拐角处,要过去,就得和他贴很近。
谢明月没有好脸色,戚修玉苦笑一声,温和道:“你还是在怪我当年的选择?可是明月,我是侯府的世子,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当初你那样的身份,便是做妾都难以够上,加上大哥从中作梗,我的世子之位都岌岌可危,实在难以护你。”
谢明月一时气笑了。
“我可从没觉得自己一定要嫁给你,还做妾都难,这么难,戚缙山是如何娶我进门的?我是没有娘家相助,不过如今你同他站在一起,谁的夫人分量更重,你不会分不清吧?戚修玉,别把你的无能赖在我头上。戚缙山的相貌、为人、才情,哪点都比你强,做他的夫人,我谢明月欢喜得很!”
她一口气连贬带斥,将戚修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顺带夸耀了一番戚缙山,表了表自己的心意。
虽说只是为了反驳戚修玉那自信满满的言论,可谢明月的心底却奇异地升起一股欢欣。
这么说着,似乎嫁给戚缙山真的比嫁给戚修玉好多了,起码戚缙山不会私下拦着自己的弟妹,说些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
不知谢晚晴知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私下居然罔顾礼法,对大嫂说这些糟污话。
见戚修玉还诋毁戚缙山,谢明月又凑近了一些:“当年你同谢晚晴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想挑拨我与戚缙山的关系,下辈子吧!”
她鲜丽明媚的面孔,在夜里宛如熠熠生辉的繁花。
戚修玉恍惚一瞬,镇定微笑:“明月,你对大哥的抵触,全家人都知晓,又何必为了怕我伤怀,故意如此说话?”
他眼角余光瞥到拐角处的一截玄色衣袍,突然张开双臂,将谢明月猛地往怀中拉。
“你分明还记着我们当年的情谊。”
谢明月猛然一悚,可男女的力量如此悬殊,她根本争不过他。
电光火石间,戚修玉被人从身后一拳挥开,紧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弥漫着冷木香气的怀抱。
谢明月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头也不抬,赖在戚缙山怀中,告状:“夫君,你弟弟他好不要脸,竟然妄图轻薄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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