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季春华俞菀然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赶出国公府,假千金富可敌国季春华俞菀然小说》,由网络作家“染仙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再过几天,地里萝卜可以收获了,紧接着是大白菜、红薯。一家老小齐上阵,紧张地投入到采摘加工环节。储藏得好不好,直接关系他们一家冬天的生存。因为是公田产出,三十分之一,要上缴官府。这个自然有里正带着衙门的人来验收。俞家总收获一千斤萝卜,两千斤白菜,一千八百斤红薯。虽然有地窖储存法,延长保鲜期,但蔬菜总体容易腐坏。所以,官府不可能直接收蔬菜抵税的。这些萝卜、白菜、红薯,要按三十税一的比例,给钱!蔬菜价格是一到五文,取中间价三文,四千八百斤需交税一百六十斤。也就是说这一批菜,俞家要给税吏四百八十文。觉得不多是吧?年尾了,各种大税来了。人头税,十五到五十六为成年,每人一百二十文;此外,献费,献给皇帝表忠心,一人六十三文;户税,每户二百文。最后...
《被赶出国公府,假千金富可敌国季春华俞菀然小说》精彩片段
再过几天,地里萝卜可以收获了,紧接着是大白菜、红薯。
一家老小齐上阵,紧张地投入到采摘加工环节。储藏得好不好,直接关系他们一家冬天的生存。
因为是公田产出,三十分之一,要上缴官府。这个自然有里正带着衙门的人来验收。俞家总收获一千斤萝卜,两千斤白菜,一千八百斤红薯。
虽然有地窖储存法,延长保鲜期,但蔬菜总体容易腐坏。所以,官府不可能直接收蔬菜抵税的。
这些萝卜、白菜、红薯,要按三十税一的比例,给钱!
蔬菜价格是一到五文,取中间价三文,四千八百斤需交税一百六十斤。也就是说这一批菜,俞家要给税吏四百八十文。
觉得不多是吧?
年尾了,各种大税来了。
人头税,十五到五十六为成年,每人一百二十文;此外,献费,献给皇帝表忠心,一人六十三文;户税,每户二百文。
最后,十五未嫁女,再收三百文。你敢十八到三十五不嫁,还会收双倍、三倍!
总之,下乡收税的老文吏,翘着小指头将算盘珠子一顿扒拉,俞家父子脸黑成锅底。
今年俞家需交税二两一百四十一文。
顺便,把分家后的户籍也改了。发现俞家是跟国公府调包孩子那家,老文吏睁着浑浊的眸子,将俞家父子从头到脚好一顿打量。
至于有没有心怀恶意,只有他本人知道。
隔壁大房,因地多人口少,没有待嫁女,反而交得少些。
俞满郁闷得紧。
家中存款一下子去掉大半,只剩二两九文钱。难道靠这些蔬菜,能撑到来年秋收?那明年交税又怎么办,他们完全没有创收的门路。
这种烦心事暂时也没时间多想,四千多斤蔬菜呢,他们得赶快拉回家储存起来。
蔬菜尤其白菜烂得快,倒是有菜贩子在村里转悠收菜,可那价格压得实在太低。
红薯一文三斤,萝卜一文五斤。白菜价更贱,黑心奸商只出一文十斤收。几千斤即便全卖,也就倒腾个把银子,何必呢。
村民们不是没考虑过拉进城卖,但车费进城费市场管理费摊位费,杂七杂八一算。得!不如自家吃了尚能多应付几天。
当然,有蔬菜实在多收的,会卖给奸商一点。大多数人还是老实拉回家,储藏过冬。
俞家这段时间,家里成了蔬菜欢乐的海洋。
俞家父子负责一趟趟往回拉菜;祝小珍、俞菀然、俞小香三个,坐在院子里手脚忙不停,处理堆积如山的蔬菜。
季春华也不能歇着,半躺在旁边,用一只手一条腿,指挥媳妇闺女孙女翻检坏掉的蔬菜。
与时间赛跑,蔬菜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
因为刚分家,以前地窖不能用。俞家父子百忙中,还得抽空挖个新地窖。
选院子里干燥、地势较高且排水好的地方,挖一个深度两米多的方坑。
内壁用砖石固定,抹上石灰浆以确保地窖更干燥。还用竹筒插入地窖顶部,确保空气流通。
这就体现出家里劳力多的好处了。俞家父子三人轮番上阵挖坑,其他人帮忙运土,几天功夫一个地窖落成。
随后就可以储藏蔬菜了。
头朝上,根朝下,斜着码放坑中。每码放一层蔬菜,就覆盖一层土和秸秆做材料的隔层,最后,用一层厚厚的土封顶,上面加木盖搭雨棚,大功告成。
不出意外,这些菜能储存一冬。
当然,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里。拿部分蔬菜,萝卜切块,白菜分瓣,找来两口破旧大缸,进行腌制。
一层盐一层菜,堆满缸子,最上面封顶压重物。
这种干腌法便捷经济。蔬菜依靠本身渗出的汁液和盐分腌制,保留原始风味。带自然干香,浓郁醇厚有嚼劲,非常适合成为喝粥时的下饭菜。
一连两个月,俞家人手脚没带停干活。个个累得摇晃,走路打飘。
这还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他们有吃不完的蔬菜。看看哪个磕碰坏了,叶子开始黄烂了,先吃那个。
盐水煮白菜条、盐水煮萝卜块,萝卜羹、白菜糊、萝卜白菜大乱炖,偶尔换个花样酸萝卜酸白菜。
一家人吃得绿眉绿眼,偶尔菜汤里能飘块小红薯,都觉得幸福。
想到还要吃一个冬季的萝卜白菜红薯,俞菀然有点绷不住。就这点蔬菜,还要担心能不能撑到春季播种,秋季收获呢。
瞅得好不容易忙完,天气越来越冷。再有一个月,便是新年了。发现家中柴火不多,俞家兄妹齐出动,上山砍柴。
附近大树小树,枝桠被村民们薅得精光,干草没见两根,他们不得不往山林更深处走。
俞菀然用树棍削几根长矛,尖尖地背在身上。看见偶尔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投掷一根。可惜她没有狩猎经验,连续几天,就碰巧扎到一只松鼠尾巴。
眼瞅那松鼠拖着带血尾巴,吱吱一溜烟钻进树洞,俞家兄弟只能仰望高达十数丈的大树,吞咽下不甘的眼泪。
不过,俞菀然这身手,倒是能让他们放心上山砍柴。
晚间,季春华拿出珍藏着的积蓄,反反复复数,仍旧只有二两九文。她满面愁容,瞧旁边不吭声的俞满。
“当家的,再有几天年三十了,咱们还是割一刀肉,给孩子们加点油水吧?”
俞满沉默看床上,两个可怜巴巴的小碎银加铜板,亮色泛着黑,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娘那里,还要孝敬......”
虽说分家时签的协议是给粮食,但逢年过节,肉蛋之类不可少。只拿白菜萝卜过去,得被全村人指着鼻子骂不孝。
季春华眉毛愁苦地打结,纠结一会,叹息,推出所有的钱到俞满手边。
“割两刀肉,一条送大房那边吧。”
反正家里就这么点钱,当家的很清楚。她相信自家男人再不靠谱,不会把全部家当送到隔壁去。
她养着伤,到现在只能勉强下地拄棍行走,实在操心不过来家里的事。
俞满把钱揣进怀里,低头半晌说:“明早,我就带老大去石西村,采办年货回来。”
再穷,年要好好的过。不然,一年到头有什么盼头。
俞菀然和俞家父子转头望去,原来是近邻贺婶,喜欢八卦,但也比较热心肠。
有人抢同一个东西,阿庆婶就感觉自己不买亏了。赶紧道:“我先问的这匹绫!俞老二,你这绫能不能再少一百文,我就买了?”
她看出俞菀然不是好说话的主,眼巴巴盯住俞满,想让他开口。
但俞满是不善言辞,又不是傻子!装着没听见,只管低头小心翼翼捧着绫,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把这么好的绸缎刮花了。
阿庆婶气得跺了跺脚,正想咬牙认了这笔交易。俞菀然笑吟吟朝向贺嫂:“贺嫂,你回家拿钱吧,这匹绫,卖给你了!”
贺嫂眉开眼笑。
暗想幸好自己那晚热心,给俞家姑娘指路。果然好心有好报!
阿庆婶目送对方乐颠颠往家跑的身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又是后悔,又是愤懑。
她家和贺嫂家一样,有个即将及笄的闺女,明后年出嫁。原本想弄到手这匹红绫,给闺女做嫁衣,不知多风光。结果贪小便宜吃大亏,反而成全贺嫂。
真是气死她了!
看着她扭身气哼哼离开,俞满这才回过神问俞菀然。
“然然,这匹红绫,你不留着?”
俞菀然摇头。
她怎会将萧瑶脚踩过的东西,穿在身上?
即使迫于现实无奈,表面对萧瑶低头,但她一身傲骨犹在。
“三姐,还是你脑子反应快!”
俞文荣佩服地夸赞:“我们都没想到这踩在地上的东西,能换钱?”
季春华若在,其实也能反应过来。只是男人的确粗心,一时间想不到那么多。
俞文彬想到几个礼盒,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爹,那几个礼盒的东西,我们也想办法把它们卖掉吧。今年明年的税赋,便不愁了!”
“那几个礼盒的东西,除了吃食,别的暂时别动!”
俞满尚未答话,俞菀然轻轻摇头。
“库房里拿出来的好东西,国公府账上有记录、有印记。现在卖给谁,谁敢收?而且,最好保存好。否则有个闪失,国公府问责,我们担待不起!”
俞家父子目瞪口呆:“还有这种说法?”
那何必送给他们!
他们一群泥腿子,又没法穿什么蜀锦衣裳下地,这是得一直供奉起来了。
“以后留给三姐做嫁妆吧!”
俞文荣嘴快来一句。不等俞菀然眼睛瞪过去,嘻哈笑着跑开。俞满和俞文彬对视一眼,心里不免轻松许多。
最怕的是俞菀然接受不了落差,回来闹得鸡犬不宁,那时他们该怎么办?
结果现在看来,俞菀然适应良好,这个家竟然比从前还和睦一些。
不一会儿,贺嫂拿来五百文钱,交给俞满,千恩万谢,抱着那卷脏掉的红绫而去。俞满拿了四百文给季春华收起来,揣了剩的一百文,悄悄叮嘱三兄妹。
“你们先吃饭,我去看你们大伯母。千万别告诉你们娘,我拿了一百文!”
俞文荣满脸不悦。等老爹走远,才咕咕叽叽抱怨:“看她做什么?一有事,恨不得把咱们一家踹沟里,生怕连累自家半分。爹总是这样傻好心!”
“爹当家做主,要你多嘴?”
俞文彬拿出大哥派头,教训弟弟。回头看眼缩在旁边,从头到尾没吭过半声的媳妇闺女。
“小珍,你送份饭菜进屋,先喂娘吃。”
“嗳!”
祝小珍得了吩咐,赶紧放开闺女的手,进厨房将准备好的一碗饭菜,端进屋。
俞菀然......
她这大嫂和侄女,就像家里的隐形人!
一开始卖绫,她没注意母女俩贴墙根当壁花。现在爹走了,大哥不开口之前,她还是没注意到母女俩竖在身后。
她习武人的警觉上哪去了?
“三妹,来吃饭!”
俞文彬预留出老爹那份,放锅里温着,走出厨房招呼俞菀然。俞文荣早就上了桌,规规矩矩垂着双手,眼珠子落在饭菜里,一眨不眨盯着。
“好。”
俞菀然自然而然,牵了俞小香小手,把她带到桌子旁。俞小香个子矮,比木桌稍高,俞菀然挑根高凳子,把她抱上去。
俞家兄弟看着她的动作,俞小香乖乖地牵住她衣角,都挺惊诧。
俞小香个性像极了她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抬头用眼看人,都畏畏缩缩。
俞家人习惯了拿她们母女当隐形人,除非要分派她们做事,才会想起来找她们的存在。而俞菀然回来第一天,就让小丫头片子有点黏着她的意思了?
俞文彬觉得自己是错觉。看一眼闺女黄绒绒的头顶;又看一眼耐心掏出手帕,给俞小香系在脖子上当围兜的俞菀然。
“大哥,快分饭,我饿了!”
俞文荣催促。
爹娘不在,分饭的大任,自然落到俞文彬头上。
俞文彬瞪眼没规矩的弟弟。拿着大勺,先给俞菀然面前的碗,舀上满满一碗杂粮粥,然后是弟弟,最后才是自己夫妻、闺女。
俞菀然瞟一眼桌子。
就她碗里的粥比较绸,而且满;兄弟俩的粥比较清;祝小珍母女更是只有半碗和碗底子。
她心里莫名难受。
“大哥,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站起身,拿着碗,强硬先给兄弟俩一人刨上口干的。紧接着,又往祝小珍母女碗里刨上两口。端着剩的半碗,夹筷子中间盘子里凉拌的地丁菜下饭。
俞家兄弟面面相觑。
俞小香低头抓着小木勺,迟迟不敢伸进碗里去,小声嗫嚅:“三姑姑,我也吃不了......”
“别说话快吃,待会凉了!”
俞菀然夹起一根地丁菜,放小侄女碗里。
俞文彬注意到闺女怯怯望向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点酸楚。
“吃吧,你三姑姑给你的。都快吃!”
大家头埋进碗里,一阵唏哩呼噜,风卷残云。
俞菀然一边吃,一边心里琢磨。俞家穷成这副光景,她该做些什么,先把俞家生活改善下。她上一世跑商,积攒很多经验,知晓很多商线。
但首先要挣出第一桶金,才能谈后续发展。而且不知道萧瑶和国公府,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打压她和俞家?
她默默吃饭。
片刻,祝小珍端着空碗从季春华房间出来,走到桌边。看着自己那碗,比平日多了不少分量的粥,不禁抬头望向俞文彬。
急于找地方放下她娘,俞菀然跟在俞老太身后,想先进屋。一个半大子少年刚好冲出门,像头小牛犊子,与她迎面相撞。
“砰”的一声!
俞菀然再坚持不住了,连连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后的季春华被甩在地上,飞出老远,发出声声惨叫。
“俞文荣,你这背时娃!狗在身后撵你吗?这么毛毛躁躁的!疼死我了......哎呦!”
看见自家院里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俞文荣先是看呆一瞬,继而,慌里慌张,绕过她直扑季春华。呼喊声音里,带出哭腔。
“娘,您可回来了,吓死我了......爹和大哥他们进城,说找二伯想办法......娘您怎么伤成这样子?呜呜呜......”
不止季春华被他抱得龇牙咧嘴,直翻白眼,旁边俞菀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小弟还是那般有活力,嘴巴如同放爆竹,叭叭不停。上一世被他推出俞家门,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插得她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真好......这一世来得及挽回亲人的感情。
她爬起来蹒跚走向两人。一把揪住俞文荣后领,将其从季春华身上拎开。检查一下,好在季春华只是包扎的白布,粘上一点泥巴,伤口没有震裂。
忍着疲惫,她弯腰将其打横抱起,再次朝屋里走去。
俞文荣震惊她的手劲和进自家屋的自然,傻傻跟在后面。
直到俞菀然听从季春华指挥,将之小心放在西屋的木板床上,盖好破破烂烂的被子,他才恍然清醒,对瘫坐床边的俞菀然急急发问。
“你......你是谁?是你把我娘救回来的吗?”
面对少女清冷的眼睛,他不自觉脸颊泛红。
“她是你三姐、亲三姐!”
季春华忍着伤痛,紧紧捉住俞菀然的手。
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身上有多脏。而这个没有养育过一天的闺女,竟然不顾一切救了她,背她一路回家。
这份孝心,仿佛一束穿透阴霾的光,直直照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感动同时,越发愧疚。眼神温和看着闺女,对于儿子笨拙的反应和疑问,无比嫌弃。
俞文荣嘴巴张老大。
“亲、亲三姐?那咱家那个呢......”
他娘说的话,他怎么半点听不懂?
此时,脚步咚咚,一大群人涌进西屋。本就狭窄阴暗的房间,越发显得局促压抑。原本还有些许月光钻进窗缝,现在全部被挡得严严实实。
“哟,弟妹你回来了?咋回来的?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官差要把你抓去......”
女人尖厉的嗓门,嚷嚷唯恐别人听不见。
俞老太从自己屋端来一盏油灯,拄着拐杖,颤巍巍放在床头柜上。忽明忽暗的烛光,模糊照清俞家人阴晴不定的脸色。
俞菀然认得出,大声嚷嚷、面带刻薄的那位,是大伯母刘燕。俞婆婆跟随老大一家过活,没少被自己这位大儿媳骂。
别家都是婆婆训儿媳,给儿媳立规矩。只有俞家,倒反天罡,儿媳压着婆婆可劲折腾。
当初俞老爹想法是,老大老二性子敦厚,在外容易受人欺负。性情强势点的媳妇,能帮扶自家男人。
但他做梦没想到,自己一过世,三个媳妇连自己婆婆一块镇压了。
老三一家在城里开小店铺,不常回家算好。季春华同样是一张嘴巴利索。
唯独老大媳妇刘燕,那真是心比针眼小,生恐吃半点亏。常因鸡毛蒜皮小事,与婆婆妯娌过不去。自己男人和二叔敢开口,也当面呛声。
久而久之,俞家成了她的一言堂。
俞菀然暗中打量大伯母。想自己上一世,从未关注过家人。俞家最后分家,是因为她吗?
季春华冷着脸,没理会刘燕叫嚣,只虚弱地手指一屋人,逐个给俞菀然做介绍。
“然然,这是你奶奶。那是你大伯、大伯母。旁边的,是你大堂哥、大堂嫂、二堂哥。”
俞菀然本着和平共处的心理,起身乖巧喊人。
大伯俞泰,和兄弟一样老实巴交。虽然奇怪自家兄弟又多出个闺女,还是憨憨一笑,点头回应俞菀然。
至于大堂哥俞文才、二堂哥俞文山,完全被俞菀然的相貌和气质震慑住。即便她现在一身狼狈,放在清平村,也是他们生平仅见的绝色。
俞文才木讷盯着,一个字说不出。俞文山相对机灵,却也开口磕磕巴巴。直到大堂嫂苏丽,用脚重重碰响门框。
刘燕气恼二弟妹惨成这副德行了,还一脸没将她放眼里的模样。转头手指重重戳上自家大儿媳的额头,骂道。
“瞎着眼睛走路,你跟门框犯冲?”
苏丽低着头,一声不吭。俞文才、俞文山两兄弟,讪讪收回目光。
季春华怕闺女嫌弃自家乱糟糟的环境,赶紧挣扎起半身,招呼俞菀然坐回自己床边。
拉住她的手,言辞恳切地对俞家人说:“婆婆,大伯,之前是我和相公弄错了!然然,才是我们亲闺女,而瑶瑶......是国公府的真千金。”
提到“瑶瑶”两个字,她心脏一阵抽痛,神色不自觉黯然。养育十六年,没少付出感情。结果闺女是别人家的,以后怕是也再无机会相见。
转念,觉得现在这个闺女,明显更好更优秀。
她快被国公府的人打死了,瑶瑶眼角余光始终没瞥过来。而是粘在国公夫人身边,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满脸谄媚讨好,与平日骄纵任性,判若两人。
她心里流淌着哀伤,眼里噙着泪,将十六年前,国公府小妾调包孩子的事说了出来。
她俞家遭的是无妄之灾。而两个孩子,因为国公府后宅的恩怨,更是无辜受累。
握住俞菀然的手,心里愧疚瑶瑶在她家吃了十六年的贫穷之苦。更担心的是,已经习惯国公府富贵日子的闺女,怎么能接受眼下自家窘困?
俞婆婆、大伯一家,还有俞文荣,瞠目结舌听季春华讲述,良久反应不过来。
“这么说,余瑶已经回国公府认亲?你把这位......这位国公之女带了回来?”
看向俞菀然,俞家人下意识肃然起敬。转念细想又觉不对劲:眼前这个,是他们俞家人,真正泥腿子。
而平日没放眼里的瑶丫头,才是实打实的国公之女,真千金!
一时间,茅草屋内寂寂无声。半晌刘燕倒抽一口凉气——
麻爪了!
她以前常对那死丫头非打即骂、甚至动过手。做梦没想到,对方会跟国公府扯上关联!那丫头如今已认祖归宗,会放过她吗?
不知情的弟妹作为对方养母,都被打得半死送回来,国公府能轻饶过她?
顷刻间刘燕汗流浃背。忍不住癫狂,冲着季春华歇斯底里嘶喊。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扫把星!哪有把自家闺女抱错的?你自己孩子自己不认识吗......”
“当年我生产,疼晕过去,不是你在帮接生婆打下手吗?”
说起这个季春华就气愤,忍不住大声反唇相讥:“为什么你会眼睁睁看着外人,调包走我亲闺女?”
刘燕顿时支支吾吾。
她能说自己偷懒,不耐烦,躲边上去了吗?
转头把俞婆婆推出来顶杠:“我怎么知道?当时是娘在产房照顾你......”
俞婆婆苦着张老脸,皱纹能夹死蚊子:“娘......忙着去厨房烧水熬粥......”
生个丫头片子,谁会那么在意?再说,那时俞家对突如其来的权贵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别说注意对方女眷私底下搞小动作了。
总之,真相爆发得他们既无措,又很无助。
俞菀然注意到季春华因为情绪激动,包扎的白布浸出丝丝殷红。她立即站起来“送”客。
“这件事,等我爹和我大哥回来再商谈。现在天色已晚,我娘受伤不轻,先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吧!”
她的气势不容人置疑。
俞婆婆、大伯一家、连同余文荣,一脸茫然被她“送”出门。
余文荣不想走,被她拎着领子,提小鸡崽似丢出门。对着“啪”关上的破木板门,大家面面相觑。
“她说......我爹?我大哥?”
俞文山想证实下自己是否幻听,呐呐重复一遍:“她这是,已认了我二叔一家么?”
刘燕尖酸刻薄。
“她本来就是泥腿子!命好被调包,享受了十六年的富贵日子而已,她......”
话在喉咙里打转,回想俞菀然那与众不同的气势,相貌,到底没能吐出违心话。
谁知道这么出色的姑娘,国公府会不会后悔又接回去?
之前不知情得罪了真千金,假的这个,最好也别招惹。
这一夜,对于他们而言,担惊受怕且非常难熬。
俞菀然熟门熟路,摸到桌上一壶凉白开,给季春华喂了一杯水,自己将就那杯子,喝了又两杯。
季春华看得过意不去,歉疚连连:“然然,让你小弟去给你烧热水,这凉水放那不知多久了,喝了容易生病。”
她心里激动得很。
闺女竟然不嫌弃她喝过的杯子,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高兴。
俞菀然轻笑。
上一世,最苦最难的时候,什么罪没受过?风餐露宿......别说他人用过的碗筷了,就是野狗嘴里夺下的小块馒头,她都抢着往口中送。
求生存的人,没资格矫情。
俞婆婆把家里唯一的油灯端走,室内重归一片昏暗。她摸索到床头,为季春华盖好被子。
“娘,您安心睡觉。起夜叫我一声就行,我在这陪你。”
受了这么重的伤,医馆老大夫叮嘱过她,今夜能否熬过去很关键。
季春华见她拖来两条长凳,在自己床边一拼,直接和衣躺上去,简直惊呆了!
国公千金......不,她的然然这么随遇而安,能打得粗?
“然然,你上床,来跟娘一起睡!”
季春华拍着床头,急促不已:“不然,你去瑶瑶......旁屋那张空床睡也行!”
眼睁睁看着新认回的闺女睡凳子,她这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虽然西屋不大,几块板子隔出三个空间,给孩子们住。好歹里面有床。哪像现在这么简陋,让娇客直接睡凳子,像什么话!
俞菀然手轻轻按下去,季春华浑身没力气,在被窝躺平。俞菀然安抚地拍拍她娘,掩饰内心同样涌出的复杂情绪,柔声道。
“娘,您伤得这么重,就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顿一顿,加重语气。
“我今后想要在俞家、清平村立足,全得靠您和爹他们护着。您要赶快养好伤......前十六年你们没能照顾我,后面日子,还能不管我?”
几句话说到季春华心坎处,顿时泪眼婆娑,哭得稀里哗啦。拉紧俞菀然的手,再三保证。
“闺女你放心!爹娘亏欠你的,一定还给你......”
她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多,何况闺女身处国公府?
虽说吃穿不愁,可那国公爷国公夫人,一看就严厉。打死她这一介草民,如同踩死只蚂蚁,眉头不带皱。
有这样的养父母,闺女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亲情?十六年,闺女一个人不知忍受多少孤独和冷漠......如此一想,越发爱怜这个极其有孝心的闺女。
俞菀然轻轻拍她背部,像哄孩子睡觉,直到她抽哽入眠。翻个身,默默舒展自己四肢,暗想今夜怎么没见大嫂、大侄女?
大嫂祝小珍,性情比大堂嫂苏丽还软糯。苏丽是因为嫁过来三年,生不出一男半女,遭夫家嫌弃。但外柔内刚,能把自家男人死死拿捏住。
而祝小珍进门六年,就生了个闺女。娘家更是没人了,在俞家处境艰难。
上一世俞菀然一味沉浸于自己痛苦中,没少迁怒祝小珍。这一世,俞菀然重点想要弥补的对象,便是她爹、大哥大嫂。
深夜,季春华果然发起高烧。糊里糊涂,嘴里一直喊着“瑶瑶”。
俞菀然去隔壁屋叫醒俞文荣,把带回来的药交给他,让他煎药。自己打来水,绞湿帕子,给季春华搭额头上。
她还按摩季春华的太阳穴、风池穴等穴位,促进她娘血液循环,以缓解发热症状。
这些,都是上一世跑商途中学来的经验。
俞文荣端了碗药进来,在旁边不敢出声,怔怔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位新鲜出炉的三姐,那样陌生。不自觉的,又觉着来自骨血相系的亲密。
以前的三姐,除了跟他抢吃抢喝、不断推搡活儿给他干,可没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药给我!”
俞菀然抹把汗,一手扶住季春华上半身,回头对俞文荣伸出另一只手。
老大夫的药不知管不管用,她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全凭天意了!
俞文荣笨手笨脚帮忙。姐弟俩合力,将药一勺勺给季春华灌下去。听到她不住嘴地喊以前三姐的名字,俞文荣很是心虚地瞄了眼现在面前的三姐。
好在看见俞菀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脸坦然,连执小木勺的手也没有一点抖动。
他不禁佩服地想,可能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都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俞菀然喂完药,把空碗递给又在发呆的小弟。解下季春华胸前围脖,轻轻按摩她背部,帮她顺气,以防把刚喝的药吐出来。
直等季春华平静了,方才扶着人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这一晚,季春华烧得反反复复。俞菀然彻夜未眠。俞文荣也不敢睡,在旁边守着打下手。姐弟俩无形中培养出一种默契的患难情谊。
俞文荣面对这个天外飞来的三姐,自在多了。
眼见鸡叫三遍,季春华终于退烧,俞菀然也靠在床头,迷迷糊糊打盹。他去自己床上拿来一条打满补丁的薄被,轻轻给俞菀然搭在肩头上。
俞菀然睡觉十分警醒,俞文荣一有动静,她便知晓。后来感知俞文荣没有恶意,她才悄悄放松身体。
暗想上一世,与小弟丁对丁卯对卯的,都恨不得对方原地消失。原来小弟也有这种善解人意的时候?怪只怪她上一世,确实太作,没有珍惜亲情。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缕缕阳光,似金芒乍泄,挤入窗缝,撒在床头。俞菀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睁开迷离的眼睛,听着窗外人声喧嚣。
似乎所有人都起来了,外出的人也回来了,在争论不休有关她的话题。
俞菀然回过神,将搭在身上的薄被折好,放在床尾。摸摸季春华额头,烧退了,睡得格外香甜,呼吸平稳。
她起身活动僵冷的四肢,揉揉脸,整理好衣裳,用凉水擦干净手脸,方才打开门出去。
门一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院子男女老少,无数道目光投向她。
俞文荣身子堵在门口,正急切地告诉这些人:“我三姐在休息!她昨夜通宵未眠照顾娘,你们声音小些,莫要吵着她?”
话音未落听到门声响。回头一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期期艾艾。
“三......三姐你醒了?”
俞菀然对他浅浅一笑作为回应,随后看向一院子的人。
俞婆婆、大伯一家。她爹俞满和大哥俞文彬,刚从城里赶回来,还带回三叔一家子。
俞家老三俞树,身材精瘦。倒插门娶城里商户之女。三婶陈芳十足富态,足有自家男人两个横宽。两口子身上穿棉质衣裳,模样透出一股子精明狡黠。
旁边是他们骄纵的女儿陈娇,耀祖儿子陈金宝。
陈娇比俞菀然大一岁,还没找到合适的婆家;陈金宝比俞文荣小两岁,和他娘一样,喜欢用下巴怼人。
俞树被陈芳管得死紧。别说接济俞家,出门都得向陈芳报备一声。
这次回来,可能是陈芳好奇俞家发生的事想回来,而不是俞树忽然关心起了俞家。
当初俞树一意孤行要入赘陈家,差点没把俞老爹活活气死。谁劝也不听,因为他受够了穷日子。
现在一年回趟家,不过为了向家人村民们炫耀,他现在过的日子有多么好,之前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母子之情、兄弟之情,其实早不存在了。
陈娇看着俞菀然的脸,眼中泛起嫉妒的光。转而见到俞菀然衣裳脏污且破了好几道口子,头上也没戴什么值钱首饰,又高兴起来。
真假千金的事,如今在潼城传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可笑二伯还敢上门,向她家求援!
车上爹娘商谈一路,都是想办法要与老家彻底划清界限呢。
俞菀然没有注意陈娇怜悯的眼神,目光直直落在俞满父子身上。带着满心复杂,直直朝他们走过去。
“爹......大哥!”
上一世,余生的二十年,午夜梦回,她心里叫了无数声这样的称呼。可俞满和俞文彬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等来这一声呼唤。
她欠他们许许多多的“对不起”,重来一世,方有机会脱口而出。
两声掷地有声的呼唤,令她眼眶通红,瞬间泪如泉涌!
俞满、俞文彬父子俩,给她一声呼唤喊得发愣,紧接见俞菀然哭了,顿时手足无措。
想要安抚眼前陌生又奇异感觉亲近的姑娘,手抬起来不敢伸出去。俞满傻呵呵地攥紧手中包裹。
“哎......啊!”
俞文彬憋得脖子都红了,后退一步。
“那......三......三......”
到其他人凑过来,“三妹”两个字也没办法出口。
俞菀然自己把眼泪擦了,看着一脸憨笑的父子俩唇角弯弯。
“我说二叔,你家惹下天大祸事,还有心情在这认女呢?”
刘燕走过来,带俩黑眼圈,不满嚷嚷:“我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可不能被你们连累!”
“对,冤有头债有主!”
陈芳挪动胖胖吨位过来,瘦干的刘燕,立即被挤到一边。
“我们陈家,做点小本经营不容易。你们得罪了国公府,可不能带累俞树,牵连姻亲!”
说着,凶狠的眼光往俞树身上一瞥,俞树立即诚惶诚恐过来附和。
“对,二哥,我们彻底分家吧!金宝在读书,将来还要考科举、走仕途。这整个潼城都属于国公府的封地,你们得罪了他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自认尚念兄弟情,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依我看,你趁早把季氏、还有这个假千金赶出俞家!只说是她们胆大包天,私下所为。或可保全自身、两个儿子。”
丫头片子,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媳妇有钱能再娶。俞树本着商人权衡利弊的心思,自然认为这种断臂求生,比较划算。
俞菀然大概知道,上一世俞家怎么分家的了。
俞满父子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她,甚至甘愿为她付出生命,令她不由得又添一层愧疚。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