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舒重华胡茂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 全集》,由网络作家“猴毛分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朗月硬生生打断桌子另一头的叙话,“老徐快来,舒大人他身热得厉害,都摸着烫手了。”“诶哟,这可不得了,大人昨夜就没怎么休息,今日又落了水,怕是染了风寒,”老徐忙交代释玉,“大人骑不得马了,快去租个太平车先送回府。”“我也一同,”文镜屁颠屁颠地跟着释玉下楼。香满楼的灯火映得舒重华的脸通红,他捧着热腾腾的金银花水,端坐在客堂,等着释玉他们回来。舒重华嘴里哈出一团热气:“朗娘子......”“怪生疏的,还是叫阿月吧。”“好,阿月,你可还好奇胡茂的案子?”朗月心里咯噔一声,她原也并不是真的好奇,不过是随便扯的由头,但自从听闻木匠女儿的事,不由得生出一阵愧疚,“这,不好告诉我的吧。”“是你说的,迟早会知道。胡茂是个赌徒,家中生意近乎败光,然后他...
《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 全集》精彩片段
朗月硬生生打断桌子另一头的叙话,“老徐快来,舒大人他身热得厉害,都摸着烫手了。”
“诶哟,这可不得了,大人昨夜就没怎么休息,今日又落了水,怕是染了风寒,”老徐忙交代释玉,“大人骑不得马了,快去租个太平车先送回府。”
“我也一同,”文镜屁颠屁颠地跟着释玉下楼。
香满楼的灯火映得舒重华的脸通红,他捧着热腾腾的金银花水,端坐在客堂,等着释玉他们回来。
舒重华嘴里哈出一团热气:“朗娘子......”
“怪生疏的,还是叫阿月吧。”
“好,阿月,你可还好奇胡茂的案子?”
朗月心里咯噔一声,她原也并不是真的好奇,不过是随便扯的由头,但自从听闻木匠女儿的事,不由得生出一阵愧疚,“这,不好告诉我的吧。”
“是你说的,迟早会知道。胡茂是个赌徒,家中生意近乎败光,然后他把亲侄女偷偷卖给张毫抵债,刘大盛发现后便设计毒杀,”舒重华扶着重重的额头,手指轻轻按揉太阳穴,低着头看不见眼睛,“你可知,依我朝律,刘大盛该如何判?”
朗月瞪大双眼,暗暗攥紧拳头。
“宋刑统,诸谋杀人已杀者——斩。”
与外面议论的大差不差,只是朗月在故意逃避不去相信。
舒重华坐直身子,又说道:“结案后,死刑犯将会交由提刑司复核案宗。法者,天下之仪也。舒某提这些是不想让你生愧,刘某的供词言明,他本就是想逃出香满楼后,自己再去赌场闹出动静,他这是在以身鸣登闻鼓。”
朗月像是松了口气,但又感觉心头搅如乱麻,她愿意相信舒重华有扶正之心,但究竟是先刘大盛投告无门了才行此下下策的,实在可悲,更是可恨。
“如今张毫已死,刘家小娘子可有下落了?”
“不止刘家,据柜坊的伙计招认,他们将赌客引荐到张毫那,能拿到一笔佣金,但再往后的事,张毫并未让他们参与。至于暗娼,也只是他们私下的猜测,那些小娘子的去向,他们都不知情。”
大门外传来高亢的马鸣声,释玉她们回来了。
老徐扶着舒重华上了马车,里面还没坐定,朗月突然上去掀开帘子,问道:“胡、刘二人不同姓不同家,怎会是兄弟?”
苍凉微弱的月光透进车厢,打在舒重华病蔫的脸上,他麻木空洞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和朗月撞上视线,舒重华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可知典妻?”
只一个词,便可概括一位女子悲剧的一生。
典妻,就是两家的一场买卖,因贫困将妻子典当出去三五年,以换取财物,待生下孩子后再遣回原夫家。从始至终她的意愿是最不打紧的,所生的孩子不是她的,所得的钱财也不是她的。
朗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愣愣放开帘子。
看着舒重华的马车逐渐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朗月突然低一声吼,一拳捶在文镜的手臂上。
“啊!”文镜捂着手臂,委屈道,“干嘛打我?”
朗月捏紧拳头,有力无处使,对空气重重挥了一拳,恶狠狠道:“好难受,好想撕开他的脸!”
“谁?”
“他啊,”朗月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你没觉得他的笑很虚伪吗?一点也不坦诚,心里肯定藏着什么坏心眼,他口口声声说要替民做主,但看上去又很是麻木无情。”
文镜耸耸肩,“法本无情,舒大人办过这么多案子,见过多少人情冷暖,能替那木匠说话也不算麻木吧”
“他替你说话,所以现在你也要替他说话。”
“我是那种人吗,这天底下就没有非黑即白的,何况他现在病了状态不好,你可别会错了意。”
“行,君子论迹不论心,且看吧,”朗月负手大步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又偏过脑袋,“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也不是十分的坏,他答应了要赔我衣服。”
夜幕低垂,街上的灯火渐渐熄灭,繁星笼罩,一切归于安宁,直至东方吐白,各家铺子重新支起高高的竹竿,挂出望子。
朗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去敲文镜的门时,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文镜提着钱袋子不见了。
多半是和往常一样先出门买朝食了,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闭眼许了个愿,“馓子豆浆、汤饼、笋泼肉面......”
客栈的大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朗月空着肚子倚靠在栏杆上等了半刻,嘀咕道,怎么还不回来,上哪闲逛去了?
刚要起身,就见文镜抱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匣子,身后跟着一名小娘子跑进来,定睛一看,身后那人竟是释玉。
朗月冲他们挥挥手,笑盈盈迎了上去。
释玉提着一个食盒,边进屋边说道:“朗姐姐,我阿翁煮了山药粥,叫我带给你们尝尝。”
朗月不自然地咧着嘴笑道:“还未打开我就闻到香味了,替我谢谢老徐,对了,今日怎么有空出来,衙署无事吗?”
“殓房有我阿翁当值,今日点卯后,我想把填好的尸格给舒大人送过去,却未见他来司理院,他原说过那案子急要,我便直接送到他家里去了,”释玉指了指文镜手上的匣子,“大人准了我的假,顺便让我帮他送五百个铜钱来,又给了些银子,让阿兄拿去把剑赎了回来。”
朗月倒吸一口气,忙不迭打开匣子,剑身散着淡淡蓝光,雕着独特的缠枝纹路,剑柄上嵌着一块天然形成独一无二的月牙形玉石。
她取出剑,随之“噌”地亮出一截,锐利的淡蓝剑光折射在她脸上,果真是她的剑——破风。
“这得六两银子呢,太多了,无功不受禄,”朗月握着剑紧紧不放。
朗月又打开另一个匣子,果真是铜钱。
释玉解释道:“五百文是大人答应赔衣衫的钱,另外赎剑的银子,是舒大人的母亲林夫人给的,她听闻昨日朗姐姐舍命救下舒大人,特意嘱咐的。”
朗月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举手之劳,等我回家了定要回礼才行。”
释玉打开食盒将粥盛了出来,一缕缕热气从碗口盘旋升腾,文镜凑上来瞧了一眼,贼兮兮笑道:“快趁热吃吧。”
朗月嘴角偷偷抽搐了一下,挪到桌边勉强端起碗,她不太喜欢粥,在她眼里粥羹是一种极单调无趣的食物,并且消化得太快了。
释玉又打开食盒的二层,“昨日共餐时见姐姐口味丰富,路上还带了一份辛辣的羊杂碎。”
葱姜花椒的辛辣与微微羊膻混合,香气扑鼻,朗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脸上溢出无法掩饰的迫不及待,有这样一份羊杂碎,配什么粥羹都不在话下。
朗月勺起一大勺,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舒大人为何今日没上衙,病得很重吗?”
“病得也不算重,只是陆司理见大人太过操劳,近月来都没休息,劝他在家养养病。”
“原来如此,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你们陆大人还挺关心人,”朗月侧过头看向文镜,乐得看不见眼睛,“不像我们那的司理大人,当街啐同僚口水。”
“你们晓得的吧,他婆娘跑了,前年女儿又不见了,哪来的钱去瓦子耍嘛,”摊主竖着手指不停地敲击桌上,神色很是坚定,“他周戊就是把倩倩给卖了,自从倩倩不见他就有钱了,刚开始我还奇怪,直到那天我看见他拿着金铤去买酒。”
朗月歪着头,“果真?”
摊主是个暴脾气,立马唤另一个娘子过来对峙,拍着桌子历声道:“我要是敢扯谎,天打雷劈!你来说嘛,倩倩离开没多久,是不是看见周戊那个天杀的拿金子买酒。”
那位娘子一拍大腿:“对,他还说什么拿错了又收起来,笑人家酒馆找不开。”
摊主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这条街上,谁都可能挣到钱,唯独不可能是他!”
朗月和释玉对上眼神,其中必有蹊跷,但现下不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且得从长计议。
离开茶摊后,她们抱着侥幸敲响最后一家的门,巧的是,又无人应答。朗月扫了一圈屋旁,整洁干净,屋主应该是出门干活了,申时已过,或许再等等也就有人回来了,转了一圈又拍了拍屋旁的石阶坐下。
“别等了,他家得入夜了天黑透了才有人回来,”对侧的院子里传来动静,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老翁正坐在院中削竹篾。
朗月问道:“敢问,他家里人都上哪去了?”
老翁头也不抬,忙着编竹筐,“进山采茶了,要不就是又上草市瞎逛了。”
朗月:“哪座山?”
老翁不耐烦道:“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想上山去找?等你们到那她就回来了。”
释玉接过话,“是不是霖顶山?”
老翁手里的动作顿住,斜了一眼,“你们到底什么事?”
朗月把今天说了几回的话又搬出来,已经不敢再多抱期望了,等着被他赶出去。但那老翁听完只是紧抿着嘴叹息一声,缓言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提它做什么?”
朗月眼睛一亮,说道:“如今仍有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失踪,和范家小娘子当年的失踪恐有联系,知州衙门特地派我们下来调查此案。”
“你们能做什么主,别又是来添麻烦的,”老翁又垂下头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释玉掏出一块木制腰牌,塞到老翁面前,“已此牌为证。”她紧握腰牌,手臂僵在半空,侧过头心虚地窥了一眼朗月。
老翁直勾勾盯着腰牌,浑浊的眼里惊起波澜,摩挲着刚成型的竹筐沉默良久,沉声道:“他家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幺儿走丢了,又不是几岁的娃娃怎可能不认得路,定是出事了。报官也没找得回来,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差役来范大郎家找他,说幺儿找到了,叫去县衙认尸。他承受不住当场就疯了,现在还不肯相信幺儿已经走了,成天在街上找,看见年龄相仿的就上去认。”
释玉抓着衣摆,心突然揪紧,想起昨夜街上拉住她的乞人,说的好像就是他。
朗月:“当时她是怎么走丢的呢?”
老翁:“我教范大郎编了一些簸箕篮筐,他想拿到草市去卖,那日天刚亮,父女二人早早就出门了,他才布好摊,不知怎的一回头人就不见了,那天雾很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没人见过幺儿去了哪儿。”
朗月追问:“当时官府是怎么说的?”
老翁愣了一下,“你们不就是官府的吗?”
朗月把头偏向老翁,“递到上面的案宗,未必就属实呀,如有冤假错案我们定不放过。”
释玉扯开朗月凑到耳边低声道:“姐姐,别说这种话,抹黑了官府形象可不好。”朗月并没有站在谁的立场上,话到嘴边也没多想就吐出来了,她翘着嘴,无奈地应下了。
老翁拍了拍身上的竹屑,起身望了望门外,冷哼道:“县衙说是在茗澜河下游的河滩上发现的,溺了水,又不幸被野兽攻击。”
他说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急促而混乱,突然愤愤道:“你说说!什么野兽撕咬的伤口如此平整,像用刀片过似的,分明是遭受了虐待,而且,他们第二日便把幺儿给烧了,毁尸灭迹,简直无法无天!”
朗月惊愕中倒吸一口凉气,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在虎杖带回来的卷宗尸格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异常伤口,范诺君是失足落水淹死在茗澜河里的。只因追溯过往失踪案时,发现相似年龄的失踪人员里,她是最早的一例。虽已结案,但虎杖还是记下了。
“你们当时为何不再报官,上知州衙门鸣冤呀。”朗月瞪大着眼睛,气得从脖子红到耳根。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打过来,老翁仿佛一只烧开的铫子突然被揭开盖子,没声音了,他静默久久又坐下,拿起那只刚成型的竹筐,“和你们说那么多,真的有用吗?我这竹筐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费些力气,一天编下来拿去卖了也将就够吃饭。”
朗月挠挠头,掏出几枚铜钱,“今日耽误您做活,我们定有补偿的。”释玉听出了老翁的意思,摇摇头按下朗月的手。
老翁头也不抬说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编的筐愈发松散了,一脚就踩扁了,不值钱,就像我们这些小民的命。”
他哽咽着,悠悠抬起头直言,“我们不是没报过官,但结果如何?报了官来的人又是谁?那些人脱了那层官皮又变成街里街坊,处处都是眼睛。连范家小郎君都被送到了山里采茶,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释玉:“这是什么意思?”
老翁:“范大郎疯了,家里没个支撑,官府说介绍范小郎君到霖顶山采茶,采皇茶工钱高,他们说以示官府仁爱救济,但一个月方才能回来一次,只能他娘偶尔去看看他,这不是被看着了嘛。”
朗月止不住地背后发凉,渗出一层汗水,这个县里究竟藏着什么鬼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竟然一层一层糊弄过去。
“虎杖大哥在附近,该走了。”
释玉轻拍了一下朗月,见她还沉浸在义愤里,丝毫没有听见远处缭绕的鸟鸣声,直接拉上她的手快步出门。
客堂内,突然听见一个捕快朝人群里喊道:“你们家住何处?”
一男子应答:“宏叁街右吉巷。”
捕快点点头,在册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将他们放出了酒楼。其他人见状,便如同一场酝酿已久的惊雷突然在客堂炸响,一拥而上。
铛——
舒重华敲响铜锣,一众视线向他汇聚,他高声喊道:“凶手还未查出,各位留下信息速速归家,听候审理!”
前面人挤人堆成一片,后面的文镜在席间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唤朗月坐下,低声问道:“怎么不直接抓?”
朗月道:“你瞧,这里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而且凶手还身带利器,他若知自己已然败露,唯恐逼急了,到时候伤及无辜,这些当官的都不好交代,先把旁的清出去,待凶手放松警惕一发即中。”
她又望望高台上的舒重华,对文镜附耳嘱咐道:“一会要是真打起来,你躲远点。”
文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真能行吗?”
“他在这一带为官,不就是个现成的‘包打听’嘛,放着不用瞎找到何时,我看他人还不错,一会卖他个人情。”
客堂内的人已然离去过半,嫌犯也浮出水面,一个木桩子般粗壮的身子,躲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强烈的戒备心不可遮掩,终于,他走到了捕快面前。
舒重华站缓缓抬手。突然,一个妇人闯入酒楼,大喊:“胡茂在哪!”
酒楼上下一片哑然,舒重华心里咯噔一声,是胡茂妻子——王娘子。
她叉着腰不顾阻拦闯了进来,不巧就在木匠两步之内,木匠猛地抬眼,闻声从箱中扯出一把框锯劈向身前的捕快,躲过挥来的刀,一个箭步上前将王娘子挟持,尖锐锋利的齿刃抵在她喉间,“放我走,不然杀了她!”
王娘子吓得走不动道,被他硬生生拖拽,惊恐地张着嘴无声求救,二人一步步退向大门。
投鼠忌器,一众捕快差役横刀在前,如箭在弦上只待舒重华一道口令。
但舒重华并未下令,木匠眼看周围捕快围成圈一点点收拢,仿佛一圈勒在颈间的绳索,逼得他连连怒吼。
这是,利刃下的嗓子发出颤抖的声音,“刘大盛,你冷静些,”王娘子认出了他的声音,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都好商量......”
木匠心一沉,愈加收紧框锯,这下王娘子更是连气都不敢喘了。
舒重华给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摊开双手对木匠叹气道:“好,放你走,但你得把人留下。”
木匠三缄其口,但一圈的捕快已然纷纷放刀,让出了位置。
“好机会,”朗月眼看木匠要动身出门,挑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抽出裙下的短刀,悄无声息地摸到后侧靠近木匠。
木匠刚要转身,朗月纵身一跃至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一腿,同时抽刀划过木匠持锯的手腕将他手筋挑断,眼看框锯脱手,趁他惊慌之际顺势探入他的腋下,反手抓住胳膊一拧一提,将其整条手臂卸了下来,木匠半侧身子又麻又痛瘫跪在地。
以为将要降服,又见他伸出另一手欲抓回王娘子,朗月身子一拧用脚轻轻推了王娘子一把,又回身将木匠落空的手反擒,重重扣押在地。
整个来回一气呵成,捕快围上来也难有插手的余地。
乌泱泱围上来许多人,文镜缩在桌下冒出两颗眼珠,眼见木匠被捕快绑得死死的,才连滚带爬地从桌底出来,抱着朗月脱下的褙子跑来,“呼,虚惊一场。”
还没等朗月开口,又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人没事吧?你们......刀剑无眼,怎敢擅自行动?”
朗月知道此举冒失,但观望良久,木匠长得虽凶了些,但总不能真放他跑了吧,看得出他不是狠了心要杀了王娘子,较量过自己的身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出招快便可忽略其身形体量的差距,此举虽险但胜算大。
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发鬓,道:“无碍无碍,这不是胳膊一拐,手到擒来了嘛,舒大人不必客气。”
舒重华深吸了口气无奈道:“我在屋外布了弓箭手,你贸然出现,要不是及时叫停你还能......”他自觉话说得过了,毕竟朗月帮他把凶犯制服,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遂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朗月手腕一转用手绢来回擦拭带血的短刀,眨着无辜的眼睛道:“还能如何,大不了一箭把我和他串一串,事发紧急,来不及想了。”
舒重华被她逼得一时语塞,只能无奈摇头,叹了一声就此作罢,转身去处理剩下的事。
望着冷淡的背影,朗月的目光骤然一黯,撇了撇嘴,好像把话给聊死了,这样不行,交朋友得和善,更得主动。
她的双眼重新燃起火光,挽上文镜的臂弯,拉着他跟上舒重华的步子,满脸堆着笑意道:“大人,您机智神勇敏锐果断,能在短短时间内抓获凶手,真是了不得啊!那我也算小小帮了些忙的,对吧?相逢即使有缘,交个朋友吧,我对这案子的缘由十分好奇,有没有可能,结案时让我们也参与一下呢?”
舒重华不吃这套,斜了她一眼,冷哼道:“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朗月眼珠子一转,若是把他架上去行不通,那我自己可要站上去了,叉着腰道:“我刚才可是以一己之力帮你们把人给抓了,不提什么功劳,单单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反正你们之后也是要张贴告示的,让我早些知道又如何。”
“你......”
“我们就住在临街的桃源客栈,”朗月堵住他的话不给再拒绝,拍拍他的胳膊,“等你好消息。”
说罢,便拉着文镜利索地转身出门。
雨后的空中卷着阵阵梨花清香,清风入喉沁人心脾。
朗月脱出喧闹的香满楼,站在酒楼旁的梨树下,猛吸一大口,张开双臂伸展每一寸经脉,仿佛这样能蹭到梨树所吸收的日月精华。
“阿月,这人情卖出去了没?”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
“还找他吗?感觉他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找,我就不信了,”朗月收回手,给梨树深深鞠了一躬,“明日我们便在衙署门口蹲他,刑案可耽搁不得,他总是要出现的。”
突然一阵东南风刮过,梨花伴着雨水翩翩落了满身,二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一旁香满楼的大门下,站着一个佝偻矮小的老头,两手揣在衣袖里,直愣愣地望着树下两人出神,微蹙着眉头但勾着浅浅的笑,神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朗月背后一凉,察觉到一道怪异的目光,猛地收了笑面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匆忙身影转身回屋,但错不了,方才就是他在身后盯着。
文镜不知发生了什么,拿掉朗月身上的花瓣,玩笑道:“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看我们。”
“谁?”
“......仵作老徐?”朗月不确定。
知州衙署的都佥厅内灯火通明,舒重华接过王捕头递上的枝条,但他并认不得这是什么茶树。
王捕头:“这树苗生得莫名其妙,歹人怎么会种在那。”
“许是茶树籽或茶树茎,不小心落在那的,茶树喜阳喜温,特意种的还未必能活,”舒重华攥在手里左右端详,又望望门外,“怎么人还没到?”
话音刚落,一名缁衣捕快拿着一摞文书跑来,报:“回禀大人,宏伍街那处可疑院落的砧基簿已调出,经查实,屋主名叫许耐瓦,三代内皆无案底,但有一处可疑,他祖籍也在锦屏县,且在锦屏县随田十七亩。”
虎杖叉着腰站在一旁,“又是锦屏县?”
舒重华的食指在书案上轻叩,沉默须臾,唤王捕头带捕快先退下休息。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传来差役的通报,随之踏来一串笨重的脚步声,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憨厚、同样身穿绿色公服的官人,扶着幞头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潼州司理参军陆奇凡,他站定在舒重华面前行礼,喘着粗气道:“舒推官,我饭都顾不得吃,快马回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不着急,陆司理你先把气给喘匀,坐下慢慢说,”舒重华抬手请陆奇凡落座。
虎杖把茶树枝端到陆奇凡面前,见他满脸疑惑,便先解释这枝丫从何而来。
舒重华:“衙署上下皆知陆司理好品茗,我请你回来,是想让你帮看看这是什么茶树,有何特点。”
陆奇凡刚听到前一句脸上还挂着笑脸,没等听完立马吓得站起来,“不敢不敢,我定竭尽全力配合舒推官侦查。”
“请吧。”
陆奇凡抹了一把额间薄汗,拿起枝条细看,久久说道:“瘦了些,不得什么光照也没下肥,但本身底子是好的,叶片纤细,油润光泽,表面覆着一层细密的白色茸毛,这叫身披银毫。”
他又揪下一片叶子,放在手心揉搓微热,凑近鼻子闻,“这是好树种啊,可制万春银叶或玉叶长春,那可是贡品来的。”
舒重华连忙站起身,“那你知不知道都有哪些地方在种植?”
陆奇凡循着凳子坐下,慢悠悠道:“这可就多了,大到整个川峡四路,小到潼州的县份,划分了不少可以种植这类茶树的茶区。”
舒重华盯着他:“县份?可有锦屏县?”
“我......”陆奇凡从脖颈红到脸颊,轻咳一声,“我也不清楚,这就叫人去查。”
陆奇凡说罢连忙起身,抓着腰间革带,挪着重重的身子一摇一摆出去了。
虎杖故意学着陆奇凡的步态,夸张地走到舒重华面前:“郎君,就这么放过他了?”
舒重华的手指在书案上有节律的敲击,不紧不慢道:“还不着急,他走了谁来做事,先前你在查的私贩茶盐如何了?等时机成熟板上钉钉,像陆奇凡这样的全都拉出太阳底下晒死。”
“是。”
翌日。
城东桃源客栈的客堂里,一张八仙桌上行李堆成小山,山的另一头,朗月和文镜端着海碗一饮而尽。
“哈!头一回起这样早,赶上客栈里限份的金钩抄手,果然鲜,”朗月看着还在咕咚下咽的文镜,又说道,“你就留在福泽园,想吃多少吃多少,还用不着早起。”
文镜哐当放下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朗月,“我真的要跟你们去。”
朗月摇摇头:“都说了不行,太危险,你没个身手去了也是碍事,倘若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又正好不在,你看他们会不会管你吧。”
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是巡检司的虎杖,“朗娘子,怎么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
“当着面也是要说的,”朗月对虎杖使了个眼色。
虎杖搭上文镜肩头,忙改口道:“对呀,锦屏县那个地方可多吃人的鬼怪了,专吃你这种十六七岁,细皮嫩肉的。”
文镜打掉他的手,“你们当我是黄口小儿。”
自打昨夜从福泽园接回文镜始,他就一直在朗月耳边念叨,朗月现在已然失了耐心,站起身一拍桌子,瞪着文镜道:“够了!别耽误事。”
文镜也揭竿而起,“阿月!谷主交代了,我必须跟着。”
他是会触霉头的,一句话气得朗月甩手离去。
朗月自顾自地坐进马车,冷眼看着文镜把大包小包搬上来,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盯着文镜,四目相对,直至对方认输。
马车起步,文镜随着车厢颠簸了两下,终究是没扛住,讪讪挠头低着语气道:“好师姐,我也是有点用的,我能收拾衣服打扫卫生,你一去多久还不清楚,烦了闷了,我还能给你变戏法取乐。”
朗月瞥了他一眼,“我是没手没脚吗。”
“没了我,你上哪去找这么得心应手的狗腿子?”文镜的头上冒着傻气,一个劲地央求带上自己。
朗月抿抿嘴,轻叹一声:“你不怕吗?一个县里,几年内接连丢失九个小娘子,竟然都没上报知州,你想想多可怕。舒重华不让声张,我们是要悄悄潜进去探查的,没了身份的保护,你去了那就是送羊入虎口。”
“怕什么,我保证定跟着你们寸步不离,”文镜突然摸了一把巾帽,挑挑眉转而说道,“再说,如若你们需要,我还能给你们当诱饵。”
朗月愣住了,睁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疯了。”
马车悠悠拐了个弯,文镜猛地抱住将要倾倒的行李,“我没疯,失踪的小娘子也不过十六七,和释玉一般大。谁家丢了孩子能不伤心的,我想帮他们,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朗月没再答话,从捡到半死不活的文镜,到帮他找寻释玉,再到香满楼,全是凭借自己不要钱的血气之勇揽下的,什么生死利益,哪算得那么清楚。
马车咴咴停在福泽园后门,虎杖领着朗月二人来到书房,瞧里面乌泱泱站着十来个人,上至五、六十的老丈,下至十六七的小娘子,释玉?
朗月拨开缝隙挤上前去,“什么!你也要去?”
释玉轻咬嘴唇,看向朗月身后的文镜,“以防万一,我不单单是会验尸,还略通一些医理和痕迹勘验,肯定用得到。”
“人都齐了,”舒重华抬手介绍身旁的老丈,“这位大家都见过,吴蕴,吴管家,届时同你们一起去,队伍以他为主,就以江南来的茶艺师到此进修技艺为名,进入锦屏县。”
吴管家捋了捋修剪得利落的胡须,呵呵笑道:“各位大可称呼我为茶博士或吴茶僧,老夫也曾是个‘三昧手’。”
朗月抱着剑探出头,“我要做护卫。”
舒重华没有反对,扫了一眼其余的人,“虎杖,你作为茶博士的徒弟,务必护他周全,你的人自己安排吧。”
桃源客栈的厢房内,烛芯渐渐变长,火焰不受控制,任何一阵让人难以察觉的风都能使它随之摇曳,文镜身侧剧烈闪烁的影子与之交相辉映,睡梦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呼吸急促而沉重。
烛光亮了一夜,蜡水淌下,白烛一寸寸消失,直至晨曦微光落进窗格,屋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叫卖声和交谈声,朗月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师姐,该起身了。”
朗月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门,迎面见到同样面露倦容的文镜,打了个深深长长的哈欠,懒声道:“今日怎么装扮上了?”
文镜理了理一身襕衫,然后伸手抚了一道脸上细而秀的眉,捏着嗓子笑道:“昨夜梦魇,换个心境。”
朗月对他描眉画眼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你没事吧?”看看他的脸,转而又说道,“哎,想来也是一夜没睡好,脂粉也没遮得住你脸上的乌云。”
文镜倒吸一口气,捧着眼尾略带哭腔:“天啊,很明显吗?”
文镜爱美,珍护他的皮囊,但不只是男子的仪表,还在女子的楚楚动人,更在各类形形色色的样貌,这是他十数年来吃饭的本事。
这个小师弟自小长在勾栏瓦舍,长着一张白水一般平淡无奇的脸,加之匀称柔软的骨骼,学习幻术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而后来到峰回谷,更是习得一身易容的本事,伎法炉火纯青。
小贩推着轮车在街道间穿梭叫卖,四处炊烟袅袅,朝阳透过薄雾撒下,金灿灿的青石道一路蔓延到知州衙门外,文镜端着满满一大碗豆浆,躲过嬉闹的孩童,四平八稳地在对街的面摊找到位置坐下,又从衣中掏出烧饼,掰下一瓣递给朗月。
朗月一口面一口饼砸吧砸吧囫囵咽下,抬头问道:“都过去十来年了,若是人在面前,你可还认得出?”
“那是自然,”文镜挑挑眉,“我今日在这眉眼可是下了功夫,人这一生,眉眼的变化是相对最稳定的,知道她的人定能认出。”
朗月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周遭环境不同,人总是会变的。”
他说他有个双生的妹妹,幼时因边境战乱随家中迁移,途中暴乱,歹人烧杀抢掠,只记得混乱之中只剩兄妹二人躲藏获救,而后不知经转几手二人分开了。文镜随着戏班走南闯北,找到了当初的牙侩,但牙侩却只知是卖到了这一带。
晨雾散去,影子斜短,朗月挑起筷子波动碗里的油花,不耐烦地白了一眼,“都日上三竿了,那个舒推官不会还没起吧?”
文镜挪开面前的碗,打了个饱嗝,“要不我们还是自己找吧,谷主已经到了白家,来信催我们快些过去。”
朗月“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气鼓鼓道:“要去你去。”
“不是我帮他们说话,阿月,你总拿帮我寻亲当借口跑出来,谷主对我都没好脸色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朗月抱着双臂,冷哼道:“不去,去了怕是要闹得难看,这回可不一样,人家白老家主刚一过世,底下小辈忙着凭吊结束后张罗几家相看,朗三牛和阿翁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应了他们。这可去不得,联姻多见牺牲品,何况他们白家拥着一座灵岭,家底何其丰厚,我又不是呆的,还猜不到朗三牛存的什么心思吗。”
她捏紧拳头垂在桌上,转而说道:“我绝不能步我姑母后尘,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更不是个傀儡,任听摆布。”
话音未落,朗月余光瞥见一队捕快从衙署跑出来,定睛一看,这不是王捕头他们嘛。
朗月忙起身振臂大喊:“王捕头!王捕头!”
王捕头愣了一下寻声望去,远远认出了朗月,匆忙行了个礼,没等朗月跑出去两步,他便头也不回地带队往城西急行。
独留朗月僵在半空的手,她撇撇嘴,嘀咕道:“他们这是要去哪?”
面摊的摊主见朗月二人起身,搭着抹布过来收碗,忍不住问道:“二位在这坐了一早上,可是在等衙署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文镜应道。
摊主呵呵笑道:“你们都要把衙署大门望穿了,我在这摆摊有些年头,不少县份州里拿着状纸的百姓在我这吃过面,你们都差不多。”
朗月摸了摸钱袋,掏出十几文铜钱塞给摊主,说道:“我们确实有事相求,您在这支摊多年,想来进进出出不少案子,您都有听说些的吧,向您打听件事,劳烦店家回忆回忆,大概十年前潼州暴雨坍塌了的那个坎下村,救出来的人后来官府如何安置的?尤其是孩童。”
“坎下村......你们是来寻亲的?”摊主摆摆手将钱推了回去,捋了捋胡须,“这不能要,但说来可巧,老夫当年还去帮过炊,不过时间久远,救出来的人去了哪儿我就不清楚了,二位确实还得问问里面的人,我记得当年那场暴雨,可换下来不少人。”
说罢,摊主将抹布一甩,搭在肩头,端起一摞碗转身离去,幽幽说道:“换得好啊,腐臭死水焉能养鱼。”
朗月叉着腰与文镜面面相觑,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起码当官的不是吃干饭的,人迟早能找到。
木轴沉闷的“吱呀”声靠近,轮车在面摊前嘎吱停下来,是今早卖豆浆的娘子,她从车上端出一碗水嫩嫩的豆腐放在面摊桌子上,不等摊主来,直径走到锅前给自己打了一碗热汤,酣然喝了起来。
咕咚下肚,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把嘴,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们听说了没,城西平滢湖那边可真是热闹,今晨天还没亮官府就派人剿了个柜坊,当场查出老鼻子钱了,我在那站得腿都僵了还没清完嘞。”
柜坊?赌场。面摊上的食客纷纷回头向她看去,等着她后面的话,文镜看看那娘子又看看朗月,“城西?方才王捕头他们不就是往那边去了。”
娘子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继续说道:“可不是嘛,我刚从那边过来,听说和昨夜香满楼的案子有关,你们无事可以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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