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俭温念兮的其他类型小说《娇娇心系将军?重生宰辅红了眼裴俭温念兮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三眠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俭说话时,恰好走到念兮身前。顾辞站在念兮身后。三个人呈一条线,念兮就站在两人中间。念兮只觉得尴尬的脚趾抠地。她知道这是她的心理作祟,裴俭并不认识她,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她。他要送她,不过是给刚才僵住的场面解围。但三个人站在一处,她心里就别扭到不行。好在念兮心态极好,越是大场面越能沉得住气。她尽量平常地转头,眼神扫过裴俭,并未多做停留,然后转身看向顾辞。顾辞一对上念兮,便情不自禁笑起来,他上前一步,与念兮并肩而立,两人距离很近,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兄弟,裴俭。”“时章,她就是我的......远房表妹。”石凳上温清珩冷哼一声。顾辞又补充一句,“也是景和的妹妹,亲妹妹。”念兮第三次朝裴俭看过去。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更完美地扮演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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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俭说话时,恰好走到念兮身前。
顾辞站在念兮身后。
三个人呈一条线,念兮就站在两人中间。
念兮只觉得尴尬的脚趾抠地。
她知道这是她的心理作祟,裴俭并不认识她,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她。他要送她,不过是给刚才僵住的场面解围。
但三个人站在一处,她心里就别扭到不行。
好在念兮心态极好,越是大场面越能沉得住气。她尽量平常地转头,眼神扫过裴俭,并未多做停留,然后转身看向顾辞。
顾辞一对上念兮,便情不自禁笑起来,他上前一步,与念兮并肩而立,两人距离很近,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兄弟,裴俭。”
“时章,她就是我的......远房表妹。”
石凳上温清珩冷哼一声。
顾辞又补充一句,“也是景和的妹妹,亲妹妹。”
念兮第三次朝裴俭看过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更完美地扮演了一个陌生人的戏份,朝他微笑颔首。
“有侍从跟着,不必人送了。”她侧头对顾辞道,“在你家还能丢了不成?”
委婉回绝了裴俭方才的提议。
“好,那我过会儿去寻你。”面对念兮,顾辞的声音都温柔许多,“我还有礼物要给你。”
顾辞问裴俭,“东西呢?”
裴俭下意识去看念兮。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念兮身上看出什么,或是找寻什么。
从前,念兮的眼里满是他。
现在,她正含笑看着另外一个男人,全心全意。
“在这呢!”
落后几步的秦朗指着妆奁大声道。
眼见裴俭又露出那种眼神,秦朗就没来由的心慌,生怕被顾辞看出什么,上前两步搭上裴俭的肩膀,将人拉到温清珩那边。
“你什么情况?”他背着人,压低了声音问裴俭。
但显然是秦朗多虑,此刻他就是喊出声,也没有在意。
因为温清珩,他又暴走了。
“我妹妹的首饰,轮不到你来送!”
男人破防时,再温和的性子也会变得刻薄。
顾辞此时也带了两分怒意,但良好的教养使他仍旧忍耐,何况还有念兮在。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念儿一份礼物。”
“都说了,念儿是你叫的吗?!”
秦朗观察一会儿,顾辞与温清珩且要纠缠一阵,他这才放心,转头看向裴俭,狐疑不定:
“你中邪了?”
裴俭没说话。
他站在花厅外侧,阳光打在他深邃眉骨上,半明半暗,越发显得山岭起伏,丘壑深沉。
前世念兮连顾辞是谁都不知道,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怎么就忽然结识了?
裴俭有些混乱,忍不住抬眼朝念兮看去。
秦朗简直要疯了。
那边两个还没闹清楚,现在裴俭也病得不轻。
温清珩的妹妹究竟有多大的魔力?
一个顾辞已经神魂颠倒,若再加上裴俭......
秦朗不能再脑补下去,闪身挡住裴俭视线。“再怎么看也迟了。你那时候在崇明楼技惊四座,顾辞去曲水结识了妹妹。”
“缘分就是这样,错过就是错过了。”秦朗简直苦口婆心,“那个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
“把你的眼神收一收~”
裴俭自从见到念兮,便难以静心思考,此时听完秦朗的话,也逐渐冷静下来——
上巳节那日,念兮没有去崇明楼,而是改去了曲水,因此结识了顾辞。
这本该是他们的相遇。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顾辞回来兴奋的跟他说,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他却没有多问一句,“那姑娘是谁?”
裴俭烦躁的闭了闭眼。
那边的闹剧已经结束,也不知念兮说了什么,温清珩总算偃旗息鼓。
念兮就是这样,她若对一个人好,必定是全心全意。
当年温清珩得知他与念兮有情,也是百般阻挠。念兮向着他,却也会安抚温清珩的情绪。
从不叫他为难。
素来不爱人情往来的裴俭,方方面面都被念兮照顾得很好。
现在,念兮是在为另外一个男人。
看着顾辞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裴俭只觉得备受煎熬。
他并非尚未加冠的儿郎,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眼前这一幕,仍旧叫他心情灰败,嫉妒如狂。
裴俭以为是自己放过念兮。
直到此刻才知,早在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命运已经偏离轨道。
念兮遇到了另一种可能,先于他离去。
裴俭一时一刻也待不下去,朝尚在碎碎念的秦朗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再未看念兮一眼,从花厅另一侧离开。
......
念兮余光看到裴俭走了。
只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心中又是一阵阑珊。
她当然能感觉到裴俭投射过来的眼神。每一次她都叫自己表现得足够正常,不回避、不躲闪,只专心扮演自己,不露出马脚。
却也忽视了旁的异样。
譬如裴俭在花厅外长久的凝视,粗略如秦朗,也能看出不对。只有念兮,因为心中的隐秘,才没注意不到对方的失态。
在场的五个人,人人都在局中,只除了窥得一角的秦朗。
只不过真相太过荒谬,秦朗永远也猜不到裴俭反常的原因。
他以为是温妹妹容貌太过亮眼,叫裴俭这颗不动凡心的铁树也开了花。
啧~
男人的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经住考验?
秦朗可不认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种话。
只看方才裴俭看温妹妹的眼神——
那是恨不能当场就挖了墙角。
这手足顶天就是蜈蚣的手足,衣服可是贴心贴肝的衣服。
秦朗在心里摇了摇头,若真到了那一天,这可真是——
太刺激了。
顾辞终于摆脱了温清珩,回头却不见裴俭。
问秦朗道,“人呢?”
秦朗:“说是有事,先走了。”
顾辞并未起疑。
裴俭这段时间异常忙碌。要说是准备殿试还好,但也不见他埋首书堆,问便是有事,耽搁不得的大事。
顾辞不再多问,转头对念兮说,“等会儿送你到垂花门,我也要去前院了。”
念兮最终也没收下顾辞的妆奁。
不止是温清珩阻拦,实在是太贵重。
单那妆奁,就有六层之多。
各色珠宝,琳琅满目。
就因为她喜欢,顾辞恨不能将天下的首饰都网罗来。这样质朴又豪气的心意,叫念兮好笑又感动。
她从来没有在裴俭身上,体会到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意。
叫她想要对顾辞好一些,再好一些。
于是当着自家哥哥的面,问顾辞道:“殿试在即,我要去太清宫给哥哥进香,不知你有没有空?”
温清珩:......
三天前,裴俭将新寡的表妹接到府上。
下人将消息报来时,温念兮正在听戏。
戏台上伶人们咿咿呀呀唱的热闹,愈发显得看台寂寥伶仃。
一出戏唱完,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念兮也跟着鼓掌。
正房如今人人自危,都在猜她什么时候给新人腾位置。唯独念兮一切如常,日日留在东苑听戏。
府里都传她疯怔了。
裴俭寻来时,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是许宛歆的儿子。
日暮黄昏,雨丝如线。
“这孩子记在你名下,”裴俭开门见山,“以后就是咱们的嫡子。”
念兮没有应声,抬头细细打量对坐之人。
距离上一次见他还是三个月前。
她与裴俭十五相识,十七成亲。
裴家大郎惊才绝艳,更有经国之才,短短十年,已官拜右相。左相年迈,裴俭眼看要更进一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京里人人都羡慕她命好。
郎君不光出色,更加“长情”。
成婚十载,即便她不曾生下一儿半女,裴俭也从未起过纳妾之意。纵是美人送到他面前,他也坐怀不乱。
一个手握重权又难得忠贞的男子,可算是绝世好男人了。
“平民老百姓包里有二两银,还想买个通房丫鬟回去伺候呢,”表姐曾拿话劝她,“你是想上天吗?”
温念兮不想上天。
她只想回到地上,有人气儿的地方,而不是在一潭死水里沉底。
因为裴俭的心,从来不在她的身上。
十年的夫妻,她甚至忘了如何与裴俭相处。
记得新婚那会儿,她为给裴俭庆生,提前半年跟厨娘学做菜,满满当当做了一大桌。又特意请来父母、兄长,只为给裴俭过一个热闹的生辰。
可直到月上中天,长寿面坨成块,也只等到管事歉疚的通传,“郎君公事繁忙,走不开。”
她独自将父母送出府门。
父兄脸色黑青,母亲欲言又止,她却还在为裴俭解释。
第二日,许宛歆亲自来替裴俭赔罪,“都是婉儿的不是。若非婉儿头疾发作,表哥也不会扔下表嫂不顾,陪了我一整晚,表嫂切莫责怪表哥。”
那一刻,念兮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丢在烈日下炙烤。
羞耻难堪。
心口冰凉。
当天夜里,她没了此生唯一的孩子——这原本是生辰宴上给夫君的惊喜。
现在,裴俭要将许宛歆的儿子给她。
偿命吗?
表姐骂她蠢,“情爱就是骗骗小姑娘的玩意儿,你都多大了,二十八了!与其在这伤春悲秋,不如趁早找个好生养的纳了,养个一儿半女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念兮听得皱眉。
千错万错,总是她当初招惹了他,令有情人生生错过。
嫁过来她才知道,裴俭与许宛歆青梅竹马,两人有过婚约。他们成婚那日,许表妹曾跳河寻死。
念兮缓缓吁出口气,“裴俭,咱们合离吧。”
裴俭的脸上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别胡闹了。”
他眉头微蹙,隐约带着不耐,责备她的不识趣,“这是为你好。”
某一个瞬间,念兮很想跳起来,歇斯底里地控诉,或是破口大骂。
像她在东市见过的妇人那样。
可惜,沉默地太久,生疏到她已经没了同他争执的欲望。
也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无法再牵绊她的情绪。
裴俭,已经不在她心上了。
她爱错了人,也嫁错了人。
听说这几日裴俭与许表妹同进同出,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她该主动让出位置。
“我想了很久,”念兮低垂眉眼,不再看他,“裴俭,我要与你和离。”
平心而论,裴俭并未做错什么。
他给她尊荣,地位,甚至还把许宛歆的儿子给她做“嫡子”。
他很好。
只是心中没有她罢了。
“我不爱你了。”
裴俭视线沉沉。
官场沉浮,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直到听到这句话,神情微怔。
就在这时,近侍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念兮了然,“有急事就去忙。”
原本她还在想,若是裴俭追问缘由,难道真要将这些年的桩桩件件细数出来?倒像是想要被挽回的抱怨。
这般也好。
裴俭沉默许久,起身前对她道,“宫中急召,其余事等我回府再说。”
但她终究没有等到裴俭。
当天晚上,念兮腹痛如绞,连呕数升黑血。
太医们束手无策,遣去宫里请人的侍从去了一波又一波,裴俭一直未归。
来不及擦去的血渍浸透了她胸前衣襟,弥留之际,念兮有些心酸。
她最怕孤单。
可到死,都只有自己一个。
若早知这一生这样短暂,她一定不会辜负时光,恣意过活。
好好爱自己。
隔了前世今生,念兮已经忘了在南边时的邻家弟弟长什么模样。
记忆里似乎与她一般身量,样貌精致,听话乖巧,从前总与她一处玩耍。
前世的她,大约也当真为此伤心过一阵。
不过一进京,她便遇到裴俭,从此一心只在一人。
李氏笑道,“你打小便爱容貌俊俏的。”
她以为念兮是因为顾辞,才忘了邻家弟弟。
念兮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解释不清,只好转移话题,“我打算每日在府里把浆水做好,定量拿到铺子里卖。阿娘你只要拨给我一个伙计收账就好。”
前世没有开成的香饮店,念兮仍旧想尝试。
绸缎庄里的浆水摊算是她的第一步试水。
反响居然还真不错。
往来买布的妇人,基本都会买一碗尝鲜。喝着好了,往往还会带回家去。
渐渐地,这小小的浆水摊也有了二分名气。
刨去成本,一个月竟也有不少收入。再加上阿娘给她添的二十两,念兮终于在表姐出嫁前,送出一份比较满意的头面首饰。
她还看上一个金钑臂钏,打算买来送给自己。如今天一日日热起来,等到罩纱衣时,臂钏戴在胳膊上正好若隐若现。
可不赶巧,等到她去买时,臂钏已经被人买走。
店家倒是热心荐了旁的款式,念兮都不喜欢。余出的钱便多买了料子,给全家做了新衣。
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她的审美眼光自然不比往日。
就比如时下流行的妆面——将铅粉厚重抹在脸上,在腮边、唇珠点上殷红的胭脂。
惨白惨白的脸,猩红猩红的唇,活见鬼一般。
却是未出阁的女郎们最时兴的妆扮。
越是隆重的场合,越是白面红腮。
念兮从前也做此种妆扮,直到一次与裴俭靠近时,在他的深衣胸口处印上一整张红白人脸,场面十分诡异尴尬。
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是以慕表姐大婚这日,她一身累珠叠纱粉茜罗裙,只略点了口脂,站在人群中,眉目乌灵,眸若春水,弱质纤纤,几多夺目。
与一众厚粉敷面的小姐对比格外鲜明。
也毫不意外的,收获了顾辞的惊艳。
这是两人的第三回见面。
那日兴武侯府一别,念兮与顾辞再未见过。
武举在即,顾辞要发力备考,近日国子监也不大去了,只在家中日日演练。
“最近在忙什么?”
面对念兮,顾辞总是紧张,做不到自然放松。
他当然知道这样问话很傻,可看着花树下女孩瓷白如釉的侧脸,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头。
念兮抬眸,眼波流转,“左不过一些闺阁小事,倒是你,武举准备的如何了?”
“没问题。”
顾辞勾着唇,回答得无比认真。
他虽生在富贵锦绣堆,却从来上进。父兄镇守北境,他将留在京中的母亲和三个姐姐视为责任。
自幼苦练武功不说,通身也无一般高门子弟的骄娇二气,反而比寻常郎君更多一份细腻心思。
“若我一举夺魁,”顾辞有些忐忑,试探问道,“下帖子请你到我府上来好吗?”
念兮反应过来,笑盈盈道,“不好。”
顾辞一时怔住。
念兮被他不知所措的呆傻模样逗笑,“当然不好。你可是我的骑射先生,先生夺魁,我这做学生的怎能如此不懂事,还需先生亲自下帖?”
顾辞的心情,就这么跟着念兮的话天上地下来回了一遭。
只剩下傻笑。
“就怕先生嫌弃我的贺礼寒酸。”念兮一双杏眼乌灵,澄澈清凌全是他的倒影。
顾辞赶忙道,“怎么会!”
她肯应下,便是再好不过。
下帖请她过府,与教她骑马那次不同,而是宴请整个温府。
两人来往已有些时日,顾辞想等到庆贺那日,与念兮将关系过了明路。
因为念兮实在太好。
听温清珩说,京中已有不少不知天高地厚、出门不照镜子的郎君公子,频繁在她面前出现,甚至有人已去温府提亲!
顾辞当然没有自狂自负到念兮一定会嫁他,可举凡两姓结好,总要有父母之命。
他首先得走出来,叫念兮的父母、兄长看见他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通信都要避着温家父子的耳目。
可顾辞更不想给她施加压力,所以才会问念兮的意愿。
念兮总是这般坦诚,顾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的沈香水特别好喝。”
“哥哥将饮子分给你了?”念兮朝他眨眨眼,“看来你与哥哥相处不错。”
念兮先前在家中做了许多口味的香饮子试喝,温清珩自然大饱口福。
温清珩从不是那等张扬炫耀的性子,只除了念兮。对于拥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妹妹,他恨不能逢人吹嘘。
除了探讨学问,在国子监里,温清珩说得最多的便是“我家妹妹......”
顾辞不知其他人想法,反正他每次听温清珩讲妹妹,总是意犹未尽,与有荣焉。
于是他在信中与念兮说,他也想尝尝那些好喝的香饮子。
两人虽不能见面,但自兴武侯府过后,便常常书信往来。
其实街上饮子店比比皆是,这不过是顾辞寻的来往由头,也并非真心要喝。谁知第二日,温府下人便送来整整一车的香饮子。
温清珩一个人哪能喝完这些?
于是院子里包括顾辞在内的其他三人,都喝到了念兮做的饮子。
当真叫人口齿留香。
即便是素来沉静寡言的裴俭,都有片刻的愣怔失神。
顾辞心中的激动就更是无以复加。
他被念兮直白的热情深深打动。
尤其是温府仆从一趟趟将食盒搬进院子,香饮子摆满整个食案,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是念兮送给他的!
温清珩、裴俭、秦朗,他们都是沾了他的光!
一股隐秘而又热烈的情绪激荡在顾辞胸肺之间,几欲喷薄而出。
那一刻,他无比渴望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告:
念兮,是他喜欢的姑娘。
想到这里,顾辞有些耳热,他递过来一个木匣道:
“这是回礼。”
他头一次送姑娘家礼物,眼神躲闪,动作也有些不自然,“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念兮打开,是一只金钑臂钏和一只金花丝镶宝石手镯。
臂钏正是她先前看中的那个。
宝石手镯则是由两个半圆形金片合成,外壁嵌着红、蓝宝石,祖母绿,东陵石等十三颗各色宝石,精致华丽,璀璨夺目。
正好是一套腕饰。
若念兮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或许会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推辞不受。
可她当了十年的裴夫人,各色珠宝见过不知凡几。这一套金玉,只能叫她欢喜,还不够叫她惊艳。
真正贵重的是顾辞的心意。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念兮将手伸出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晧腕,声音轻软,玉质柔香:
“快帮我戴上。”
曲水江畔。
王慕宜牵着念兮,一径说着话。
“前些日子到府上瞧你,总见你病恹恹的没精神。我娘怕我扰了你养病,今日总算是大好了。”
念兮轻笑,“多谢姨母,表姐惦念。”
念兮口中的姨母便是广平侯夫人。姨母与她阿娘皆出自陇西李氏。当年姨母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广平侯世子,她阿娘却一眼相中了姿容俊雅的新科探花温远桥。
外祖父李公赏识父亲才情,尽管温氏家薄,依旧将阿娘嫁了去。
这些年父亲一直外任,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调回京城,在国子监任从四品的闲职。
“亲姊妹间,再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王慕宜是个擎天架海的性子,一身绯色穿花云锦,发髻高束,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意味,说的却尽是些小儿女的话:
“今日来的这些郎君,我尽打听过了,家世门第都不差。你若瞧着哪个称意,只别一味害臊。”
她已许了人家,正是门当户对的平阳侯府世子。今日曲水出游,便是为表妹的终身。
温姨夫很有些文人的酸性,王慕宜瞧着表妹玉净花明,楚楚动人,只怕她也同姨夫一般清高古板,那可就辜负了她娘的一番苦心。
谁知念兮却问,“女子若是太主动,会不会叫人瞧不起?”
王慕宜心中一喜,急忙道,“哪里会!你瞧见前面那棵柳树下的女子没?
她是兵部尚书之女,名唤许宛歆。从前跟裴家大郎订过亲,后来亲事虽退了,可她却对裴俭一片痴心,满京皆知。咱们都觉得她特别勇敢。”
念兮还是头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听裴俭与许表妹的故事。
前世她去了崇明楼,通过哥哥认识了裴俭,自以为两情相悦,满心欢喜。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过许宛歆。
原来前世变着花样骂许宛歆的慕表姐,在最开始,是用这样欣赏、赞许的目光看她。
“不过许宛歆眼光不行。”
王慕宜边说边摇头,“裴俭除了那张脸,性格实在太差。对着一众小姐从没什么好脸色,活像人人都觊觎他美色似的。也不知道大家都看上他什么?”
念兮一哂,还有些说不清的别扭尴尬。
同时又有些好奇,这一世没有她,裴俭与许表妹能不能终成眷属?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她不该对裴俭的事好奇。
这个人已经与她无关。
扬了扬下巴,对着不远处官道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问道,“那位郎君是谁?”
怎生从未见过?
王慕宜顺着念兮的目光看去,随即笑开,“你说顾辞?镇国公府上的小将军,父兄皆在边关镇守,唯独他留在京里读书。”
“京中的小姐们,醒着梦着惦记他的人可不少。”
顾辞一身劲装,腰上佩一柄宝剑。皮革腰带衬着劲瘦腰肢,修长双腿夹着马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被一群人簇在中心谈笑。
银鞍白马,意气风发。
当真出色。
瞧见对面的男子回看过来,念兮收回视线,淡淡道,“是吗?”
虽然她很想要找一个男人谈谈感情,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五岁。
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中年贵妇,若是生育得早,她的孩儿大约也在这群人里面玩耍。
念兮很难说服自己,去毫无芥蒂地与这些郎君相处。
然而她不行,有人却能轻易帮她办到。
所谓曲水游春,与平日里的宴席也没什么两样,吟诗作画,扑蝶赏花,或是放飞纸鸢,游船赏景......差别不过是这一日,长辈们会相对宽和,对郎君小姐们少一些男女大防的限制。
念兮在慕表姐的介绍下,结识了一众小姐。
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将来都嫁得名门。念兮前世同她们打过不少交道,连带着各人的习性喜恶都知之甚清,交谈时更驾轻就熟。
叫在场的贵女感到既亲切又好奇。
众人先前还觉得念兮家世低微,后面便只觉得她可亲可爱。
“她外祖可是陇西李氏,真正的高门望族。这样的人家,女儿怎生会差?”
“那一管吴侬软语,原先只当是个娇滴滴的性子,谁知却是难得大气,再没有一点矫揉造作。”
这时有人酸溜溜道:“方才她一来,有不少郎君偷偷看她。”
此言一出,众女默然。
只因念兮实在生得出色。
眉若远山黛,眼如秋波横,皮肤细腻如玉,明眸顾盼生辉,流转间便带出一段清艳绝尘。
偏生眉宇间还藏着一缕似有还无的愁。
诱人遐思,惹人怜爱。
方才她一来,整个曲水都有片刻的安静。
只怪女娲娘娘捏人时偏私,将天地精华独独给了念兮一个。
此时又有人打趣,“我原先只当满京城里只许姐姐生得绝色,如今温家小姐一来,倒是难分伯仲了。”
许宛歆正在煮茶,闻言笑容一滞。不过很快遮掩过去,手下动作不停,声音轻柔,“我资质粗陋,自是比不上温家妹妹。”
这些话念兮全然不知。
方才与众女闲话,即便那些人日后都是优雅端庄的贵妇人,可此时此刻,尚且稚嫩青葱。便是彼此间言语争锋,也都是小女儿的娇俏与天真。
如同带着花露的玫瑰,有着蓬勃的妩媚。
念兮莫名其妙的被感染,迅速地融入其中,变成真正的十五岁姑娘。
春光明媚,年华正好。
她忽然来了兴致,拉着慕表姐与她一起放纸鸢。
可纸鸢太大,便是加上杏月和春桃两个丫鬟,四个人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风筝放起来。
念兮倒不觉沮丧,明艳的脸庞一片轻松肆意。她取帕子擦汗,举目时正巧与一双深邃凤眸撞上。
是先前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郎君,顾辞。
念兮不闪不避,轻柔一笑。
青年怔愣一下,片刻后抬步过来。
“需要帮忙吗?”
那声音清朗,逆着光,春日暖阳柔柔拢在他周身,笑起来格外灿烂耀眼。
念兮心头莫名浮上一句——
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顾辞时不时会来温府送念兮个小物件。
温夫人待他是顶和善的。
时候长了,温府的婆子丫鬟见了他,尊重中都多了两分亲切。
殿试在即,温清珩且没功夫打扰,温司业常有文人聚会,顾辞来得愈发勤快。
他每日都想跟念兮黏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在她身旁看她弹琴作画也好。
正是因为往来频繁,他碰见不少来温府门前踅摸的年轻男子,在劝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的同时,更激发出对念兮的占有欲与危机感。
科举的前一日,顾辞休沐,一大早便驾车到温府门前,接念兮去上香。
念兮一身水绿襦裙,头簪草头虫宝石珠花,雪肤桃腮,青春正好的年纪,无须多余装扮,已是瑰丽绝艳。
李氏领着念兮走了出去。
大门外早停了辆马车,车旁立着一道修长身影,正是顾辞。
见人出来,他忙朝李氏行礼。
对于顾辞,李氏再没什么不满意的。家世、人才、长相,样样拔尖,且王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女儿将来嫁过去,绝不会吃苦。
两家已经通过气。
只镇国公人现在北境,王夫人已经去信,只等镇国公首肯,便给两个孩子定下婚约。
这些事她没告诉念兮,但对顾辞连日登门的殷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氏与顾辞说着客气话,顾辞站直身子,尊敬道,“夫人放心,等上完香,我便将念儿送回家中。”
李氏满意点头,看着念兮踩着凳子登上马车,车马辚辚,朝城东的方向走远,这才转身进府。
马车出城,路上人烟渐少,念兮掀起车帘,渐渐看到密林郁郁葱葱,再往前,山花烂漫,成片撞进人眼睛中。
空气中满是馥郁清新的味道。
顾辞拿马鞭轻敲窗棂,“要不要骑马,我牵了踏雪来。”
这样好的景色,念兮原是想要骑马,但一想起顾辞说踏雪是裴俭的马,又打消这个念头。
不是她放不下裴俭,而是不想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于是摇摇头,“我骑马不熟练,有些怕,还是算了。”
“那不如......”
顾辞脱口而出,又及时住口。
念兮乜他一眼,笑问,“不如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顾辞想说的是什么。
相识两个多月,除了念兮险些从马上摔下来那次,顾辞一直都谨守礼节,人前人后,他都没有逾矩过。
并骑一乘,亲密太过。
顾辞尊重并珍惜念兮,尽管两人发展顺利,他也生怕哪个举动惹来念兮不快。
但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如何都控制不住与她亲近的心思。
马车停在半山腰,剩下的路,需得步行拾阶而上。
顾辞看着山上的古刹,对念兮道,“等会儿你若走累了,我牵着你走。”
念兮望着身形高大颀长,耳根泛红,眼神躲闪不敢看她的某人,觉得他很可爱。她玩心大起,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故意道,“很热吗?”
一瞬间,顾辞感觉一股气血直往上涌,被念兮碰过的地方,发麻、发烫,心快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
“别闹!”
他耳朵全红了。却鼓起足勇气,试探着拉了念兮的手。
念兮当然没有拒绝。
顾辞不敢去看念兮的眼睛。
手里仿佛握住了一团柔软的丝绵,或是触到了美玉,但她的手,比丝绵更顺滑,比美玉更柔暖。
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手掌,把那只柔弱无骨的素手牢牢握在掌心。
念兮被他捏痛,笑着挣扎,“你是想把我的手捏碎吗?”
顾辞一愣,赶忙松开大掌。
他有些窘迫,想要解释或是安慰,此刻却笨嘴拙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牵过女孩的手,他似乎搞砸了。
太在乎一个人,总会分出千千万万的心思,顾辞甚至有些沮丧。
他看向念兮。
那双杏眼清澈如山间溪流,妩媚又纯情,带着婉转的笑意,她说,“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那声音软糯,低头时露出一段细腻的粉颈。
在顾辞不知所措时,她抬起他的手,纤细灵活的手指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紧扣,笑容温柔。
“你看。”
顾辞浑身都失了力道,连同所有的感官一齐消失,只剩下牵在一起的手。
像是炉子上已经烧开的水壶,他的血液在不断沸腾、燃烧,理智也一并被消解。
唯独一颗心,在为念兮砰砰跳动。
......
裴俭感觉自己疯了。
明日便是殿试,他却鬼迷心窍地一路跟来了这里。
他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受虐般一再确定着念兮与他陌路的事实。
他做错了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
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为妻子提供了最好的生活。
顾辞脸上的笑刺痛了他。
再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痛恨重生,想要回到过去。而不是一个人困在过去与未来的秘密中,进退不得。
他厌恶眼前的一切。
外头艳阳高照,他却似一道凛冬的风雪,一路跟着那两人,与前来进香的路人格格不入。
裴俭本就生得出色,此刻阴郁紧绷,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与猜测。
只除了念兮与顾辞,他们一次也没有朝后看去。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裴俭冷眼瞧着大殿宝相庄严的三清天尊,心中满是讽刺。
他看见念兮虔诚地跪拜,进香,添香火。顾辞也跟着有样学样,眼神却总往身旁瞟。
殿里的道童给了念兮两道符纸。
曾经,这里面有一道是给他的。
裴俭记得,殿试前念兮特意去太清宫为他求符进香。只是那时的他恃才傲物,根本不信鬼神之说,对这些更是不屑一顾。
念兮为此气红了眼睛,却还是将符纸放在他掌心,委屈巴巴道,“我在三清天尊面前跪了半个时辰,很灵的,你一定要戴着。”
裴俭敷衍应下,随手搁在桌上,抛诸脑后。等到他想起来再找时,殿试早已过去,一道小小的符纸也不知所踪......
念兮将符纸送给顾辞。
他看到顾辞珍而重之的收下,放进荷包里,贴身装着。
两人相视一笑。
裴俭忽然用力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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