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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免费

葛玄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一大早,葛玄便带着苏佩与小丫鬟来到集市。天色蒙蒙亮还没过多大一会,便已有不少人赶早来买新鲜的菜果肉蛋。上街坊中,纵是赶集之人的身份地位也不简单。不是富贵人家的家仆,便是背靠手握权势的重臣。正因此,没人敢在此地放肆。就连满脸横肉的猪肉店老板,在被精肉臊子肥肉臊子为难时,也只能压着脾气满脸堆笑。穿过菜集,于最热闹的地段处寻到一家点心铺子。铺子不大,外面也没挂招牌,内部装潢虽然干净,但算不上奢华。这个点来吃早饭的人不少,葛玄三人在门外候了好一会才等到空位。“客官~让您久等了,快里面请!”小二哥利落的收拾满桌狼藉,一边又道着歉:“小店人手少,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哈。”“客官要吃些啥?咱这儿有花卷、馍馍、烙饼、酥茶...哦!客官几位眼生,是头一次...

主角:葛玄李明治   更新:2024-11-03 23: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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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葛玄李明治的武侠仙侠小说《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葛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大早,葛玄便带着苏佩与小丫鬟来到集市。天色蒙蒙亮还没过多大一会,便已有不少人赶早来买新鲜的菜果肉蛋。上街坊中,纵是赶集之人的身份地位也不简单。不是富贵人家的家仆,便是背靠手握权势的重臣。正因此,没人敢在此地放肆。就连满脸横肉的猪肉店老板,在被精肉臊子肥肉臊子为难时,也只能压着脾气满脸堆笑。穿过菜集,于最热闹的地段处寻到一家点心铺子。铺子不大,外面也没挂招牌,内部装潢虽然干净,但算不上奢华。这个点来吃早饭的人不少,葛玄三人在门外候了好一会才等到空位。“客官~让您久等了,快里面请!”小二哥利落的收拾满桌狼藉,一边又道着歉:“小店人手少,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哈。”“客官要吃些啥?咱这儿有花卷、馍馍、烙饼、酥茶...哦!客官几位眼生,是头一次...

《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一大早,葛玄便带着苏佩与小丫鬟来到集市。

天色蒙蒙亮还没过多大一会,便已有不少人赶早来买新鲜的菜果肉蛋。

上街坊中,纵是赶集之人的身份地位也不简单。

不是富贵人家的家仆,便是背靠手握权势的重臣。

正因此,没人敢在此地放肆。就连满脸横肉的猪肉店老板,在被精肉臊子肥肉臊子为难时,也只能压着脾气满脸堆笑。

穿过菜集,于最热闹的地段处寻到一家点心铺子。

铺子不大,外面也没挂招牌,内部装潢虽然干净,但算不上奢华。

这个点来吃早饭的人不少,葛玄三人在门外候了好一会才等到空位。

“客官~让您久等了,快里面请!”

小二哥利落的收拾满桌狼藉,一边又道着歉:

“小店人手少,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哈。”

“客官要吃些啥?咱这儿有花卷、馍馍、烙饼、酥茶...哦!客官几位眼生,是头一次来上京吧?那可一定要尝尝咱家的蟹肉灌汤包。”

“虽然还没到吃膏的季节,但都是俺自家夜里兜来的野螃蟹,炸一炸,那壳又酥又香。汤汁鲜美的很哩~!寻常都要排队买,今个客官赶得巧,恰好还剩三屉。您看?”

这小二哥倒是能说会道。葛玄还没来得及问便已安排妥当,见一旁的小丫鬟抽动鼻尖,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

点点头,就按照这小二说的上:

“行,那三屉我们全要了。再上三碗酥茶,嗯...再来两张干肉饼。”

“得嘞,您先喝杯茶等会!”

小二哥眉开眼笑的倒上几碗凉茶。

便听到门外一人毫不顾忌他人径直挤入内,将食盒往柜台上‘砰’的一放。

语速极快催促道:

“小二!来三屉灌汤包,再来六个花卷。三份酥茶,记得多放点醋啊。”

“这…”

小二脸色一僵,回过头为难的看向葛玄:“这…客官,要不您…再等会儿?”

他生怕客人会介怀,便不好意思的伏下身凑前说道。

“公子,这位是京兆府中的官爷儿,手里权势可大着呢。咱不好得罪啊!要不...咱让一让?”

得,在上京城中果然少不了这种事。

葛玄念及有两个小丫头在场,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好挑事的人。便点了点头:“无妨,下一笼蒸好了再上就行。”

“唉!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小二连连道谢,将凉茶铜壶留下,麻溜的赶过去将官员要的给盛好。

递上时还不忘替那位通情达理的客官卖个好:

“官爷儿,这本都是那位公子的,一听说是老爷们要,这才客气的让了让。”

官员无所谓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平民给官家让道这很正常。

可不经意一瞥而过时,顿时一惊。

只见那人天生一副好相貌,虽坐在市井小民之中,周身那股浑然天成的非凡气质非但没被掩埋,反而更显光彩夺目。

此人绝非凡夫!

念及此,久在官场中的他秉承结一份善缘的想法,走近几步抱手笑道。

“公子慷慨,在下也是奉命而来,此次便谢过了!”

葛玄微讶,没想到这人还算有点礼貌。

却也没起身,坐着抬手还了一礼:“客气了。一份点心而已。”

“告辞!”

离去时那官员将他的相貌牢牢记在心中,总感觉以后还会再见。

回过身后,葛玄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讲了出来。

‘京兆府’,不是指的管辖范围吗?怎么听小二哥的意思,‘京兆府’更像一个具体的地方?

苏霈挑起头,眨巴眨巴眼小声解释道:

“葛先生说的也没错,‘府’一称曾确实是指管辖区。听说是出了几桩乌龙事件,后来为了方便,才将原有的‘府’划分为‘城。现在提及‘府’,都是类似‘县衙’的性质了。”

“哦~原来如此,葛某受教了!”

葛玄恍然意识到,他还是在用上辈子的认知来判断这方世界。好在暂时没出现过大纰漏,以后要格外注意了。

当葛玄反思时,苏霈也正好奇的偷瞄他。

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她早已发现。

葛先生虽神通广大,更有许多新奇的观念与渊博知识。却总会搞错一些三岁小儿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真是不可思议呢。

离饭菜端上来还有段时间,葛玄干脆借这个机会又向苏霈请教了些细节。

后者虽是女子,却读书百余卷,思绪又机敏。无论问什么都能回答两句。

两人聊得相当投入,不觉等待的乏味。

可插不进话的小丫鬟只能嘟着嘴,眼巴巴望着后厨。

知道看见小二端着托盘掀开帘子时,才高兴的握紧小拳头笑弯眼角。

“客官~您的蟹肉包、酥茶、干肉饼都上齐了。另外再送您两碟自家腌的小菜。”

小二摆放好饭菜,抱着托盘歉意道:

“客官吃好哈,这小菜不收钱。都是小人做主送您的。”

行!这小二哥挺会来事,难怪店铺不大,生意却如此红火。

“那便谢过小二哥了。”

葛玄轻笑着掀开蒸笼,热气腾腾的白烟裹着鲜味扑面而来。

一屉中仅六个薄皮汤包。面皮软糯几近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内里饱满的浓汤,新鲜的大块蟹肉雪白诱人。

接过葛玄盛过去的灌汤包,小丫鬟道过谢便迫不及待的张口一咬。

‘噗滋~’一声。

鲜香滚烫的浓汤在口腔绽放。还没尝到味道,便烫的小家伙如受了惊的猫儿似的一跳而起。

不仅是葛玄与苏霈笑了。

就连铺子中其他食客见此,也均没有恶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娃娃,这可不敢咬着吃啊。要用那个小碟子盛着,咬个小口慢慢吸~”

旁桌一个老头侧过身,端起小碟子美滋滋吸溜了一声。尤其是在看到小家伙郁闷的表情后,别提吃的有多香了。

“呜呜~呼!”

见此,小丫鬟吐出半截粉嫩舌尖,生气的别开了小脑袋。



吃过早茶,外面更热闹了些,街道上也多出了一些摊位。

上京城乃大同之都,永远富饶、繁华、热闹。

三人一路溜达消消食,路过一家成衣铺时葛玄本没什么兴趣,却架不住苏霈二人撒娇,被‘强拉’了进去,非要给他买两身衣裳。

虽说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但穿身好的总强过一身蓝缕。

葛玄思索一下也是。虽说他会些小法术除尘净身,不沾污垢气味。

但总穿一身白衫,旁人看多了也不舒服。

便借此机会采购了一身月白长袍、一身素色短衫。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加上人工费再抹去零头,共要了三两纹银。

穿着还算舒适,做工也不错。

葛玄干脆又留五两银子订下两匹品质不错的绢帛,让掌柜的派人到如意居中量尺寸,顺便给几个下人也换身衣裳。

他这个做老爷的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别的不好保证,但衣食住行一块葛玄可不会苛刻下人。

嘱咐过后直接换上月白长袍,换下的白衫也托掌柜的送回去。

送的发冠葛玄不习惯戴,依旧簪着那枚玉簪。

安置妥当,三人继续边游边戏。几人姣好的相貌一路吸引来不少瞩目,却没人敢上前搭讪。

上京不缺纨绔子弟,却主要是集中在几处红楼中一掷千金。

敢挑事的,早被抓去体验大同酷刑的花样了。

...

这三人都是好玩的。

小丫鬟不必多说,年纪最小童趣也最足。苏霈看似稳重端庄,实则也总是孩子脾气。

至于葛玄嘛,在外人看来仪态翩翩、如红尘谪仙。实则也是好凑热闹的主。

也因此,三人喜好相当有公共点。

均对胭脂水粉一类不感兴趣,珠宝首饰也不去看。

富贵之物还不如路边扎的草蚂蚱、画的小糖人更能吸引三人兴趣。

在路过一家‘机巧阁’时,三人却近乎同时顿住脚步,默契的拐了进去。

然而,刚一进门便看到常威在打…

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娇小可人儿在训斥下仆。

“你怎么这样子啦!动动小脑筋好不好?我明明要的是绛紫色,这怎么是朱砂色的。真是气死人了啦!”

红裙可人掐着腰,气呼呼鼓起腮帮子。

肤色白皙轻咬朱唇,倒竖的柳眉间绘有一朵三瓣红花。娇嗔满面,水润润的一双杏眼圆睁。

在旁人看来,她倒不像在骂人,而是在撒娇。

就是含嗔也不失乖巧。精致的模样看的让人心软非常,狠不得一把将其搂在怀中,衔着耳垂轻声服软。

见葛玄等人入内,一名侍从从美色中缓回神,连忙点头哈腰赔罪:

“实在是对不住了贵客!这一时半会也招待不了,不如...您晚些再来?”

无奈下三人只能先离开,出门后,见门前已经围过来一群好事观众。

最靠前的位置,几个年纪都能当那姑娘爹的糟老头子正评头论足。

“这南国来的小姐就是泼辣,又辣又娇的!水润的呦~~”

“嘿!我给您讲,这也就是看看真要娶了可有您罪受的。不说了…我去给我媳妇儿买胭脂赔罪去。”

“哈哈哈,李兄说话还是可信的,瞧这脸被抓的。”

...

旁听一会了解了缘由。

难怪这一路见到不少异于中原相貌的美人。

原来是过段时间要选妃,周边小国都送美人赶来上京。

“嘶~莫非这老皇帝又要吃嫩草不成?”

回想到宴会上的一幕,还真有可能!

老皇帝按照年纪算都是爷爷辈的了,精力还能那么旺盛。也不知道天天吃了什么…

葛玄三人对这种热闹没太大兴趣,正要离开时,却发现了人群中有一张看的津津有味的熟悉面孔。

感受到他的视线后,那人也看向了他。

对视片刻,双方默默移开视线。

没一会,那人从人群中挤过来,尴尬的拱了拱手:

“咳,老夫还想着待会去拜见先生呢,却没想到如此有缘啊…”

来人正是公羊宰相。

他提了提用麻绳提溜的小盒子,朝葛玄示意这真是意外。

“呵呵呵~葛某见过公羊大人。”

被葛玄那略带调侃的视线盯的很不自在,公羊宰相轻咳两声连忙扯开话题。

“咳,咳。葛先生我...嗯???这两位是您的…女眷?!”

不知怎的,他忽觉心中又是‘咔嚓’一声碎响,眼球瞪的几乎要掉出眼眶。

小丫鬟懵懂,仰着小脸没听太懂。而一旁的苏霈却是一把将她抱到身前,低垂着脑袋害羞到脸颊蒸红。

葛玄连连摆手解释:

“唉~!公羊大人可莫要侮人清白。这两位姑娘均为葛某小友,嗯,也算是葛某的半个后辈。”

闻声,苏霈却是嘟了嘟小嘴,又脸色一红,不知想了什么。

“失礼失礼!是老夫误会了。”

公羊向二人拱手道了一歉。

平复心境再去看,总觉得其中一人相貌分外眼熟。

“嗯?你可是——”

这时,葛玄不着痕迹的移过去一步挡过视线,展手相邀:

“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公羊大人到葛某住处一叙?”

“哈哈哈,正有此意,正有此意啊。”

公羊宰相将此事暂且搁置脑后。

“那边叨扰葛先生了。”

“请!”



如意居中。

晌午过后又一同吃过午饭,主厅中的其他人都被挥退了,只余下二人继续饮茶闲谈。

惯例绕了几圈,打过太极。葛玄才率先问道:“公羊大人此次前来,可不仅是为了陪葛某喝杯茶吧?”

“当~”

公羊放下茶盏,抚须点头。

“没错,老夫此行除了拜访先生外,也是为了传达陛下的意思。”

“望先生届时能施展神威,一举震慑天下!”

这话倒是说到葛玄心口上了。

就算弘帝不说,他也打算搞个大动静。但既然得到了‘皇命’...

呵呵,那就希望老皇帝届时不要后悔!


那声音极轻,细如花叶卷曲,嫩芽初开时的呼吸。

青铜香炉中,葛玄所插的供香燃烧加剧,几次呼吸的功夫便矮了一截。

浅白色烟升至庙顶,汇聚渐浓后再下沉,隐约给香客们有种云里雾里的错视感。

葛玄跟来可不全是为了看热闹。

看到香火时,他忽然想起村宴中采喜气的喜童子。

既然喜气可以收集,那这由升腾香火混杂而成的特殊气,或许也能采集!

竭力将眼睁到最大,也只能看清盘旋在上空烟火的轮廓。

其色偏向供香香身的土黄色,又结合繁杂人气后色彩偏黑,混杂成一种污浊又难辨的色彩。

“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葛玄莫名想起这句话,无论上辈子还是今生,香火一直被视作凡与天沟通的媒介。可在他看来,莫说沟通了,香火甚至无法飘出这间庙宇。

“花娘娘,葛某先向你借上几缕。若是日后你醒来,加倍还你可好?”

内心问过后又等了几次呼吸,见泥塑坐得依旧端正,想来是默许了。

“呵呵呵,娘娘大度。葛某也不贪心,只取一点。”

葛玄微微侧过身,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藏在角落中。袖下点出一滴悬空黑墨,两指将之碾碎成黑雾,随手一挥笼罩整间庙宇内。

缭绕的香火气里,信徒们并未察觉异常,只觉得光线暗了一瞬随后恢复如初,只有几个敏感的望了眼室外。

庙门低,门外看不清泥塑全貌。葛玄仗着‘迷障’塑造的幻境,放心摸索该如何收集这种气。

“或许...能用来开玄关?”

葛玄心神一动。他现在只点开两处玄关,距离七轮七关全开,才刚刚开始。

若是香火构成的玄黄之气有效,今后便能谋划谋划,借一国之力飞升成仙!

想到便做,当即心神下沉,操纵位于喉轮的第三道玄关,也即‘气魄’尝试收纳。

然而,第三道玄关对玄黄之气毫无兴趣。

倒也算不上遗憾,该想想怎么收集才是。

短暂思索时,却意外发现弥漫庙宇内的‘迷障’颜色细微变化,像是与玄黄之气混为一体。

“就...这么简单?!”

葛玄咂舌微惊,收回一缕。见灵慧魄中,一缕被染上玄黄颜色的迷障被排挤在角落中,其色混浊下沉。

“果然如此!倒是我想复杂了。”

“不过,这会有什么效果呢?”

葛玄感受到体内微微的排斥感。并非灵慧魄,而是位于天冲魄的金雷!

它似是极为厌恶这玄黄之气,甚至向葛玄示警,让他赶紧吐出去。

吐,是不可吐的。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危险,那在确定效果前,葛玄不会拿自己作实验。

沾染玄黄之气的迷障同整体比起微不足道。

先不管有什么用,将庙宇中积攒的香火尽数收集,而后撤掉迷障的遮掩。

香客们只觉得天际亮了不少。

还以为是花娘娘显灵,连忙一个个垂首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白皙姑娘在拜完后,便一直羞涩地站在葛玄身边。

安静乖巧,纤细的背影惹人心疼。

可直到铜炉中香火燃尽,也没等到想听的回答。

她眼眸暗淡些许,碎步向庙外轻移。可在快跨过庙门后,终于听到了!

他说:

“姑娘,还请留步。”

她充满期待的转回头,满眼是希冀与欢喜。

却见瑶阶玉树似的人儿,将一个紫纱织成的香囊递来。

“这个,还是还给你的好。”

白皙姑娘怔怔仰视那人,琉璃般的美眸中忽滚落出一滴泪珠。

顺着脸蛋向下,滚过脆弱的脖颈,留下一道透明泪痕。

“梦离。”

她带着细微的哭腔,轻颤说道。

“什么?”

梦离没有解释,也没有收回那个香囊。小步跑开,留下一道纤纤背影。

葛玄望着她离开后,又低眉看了眼手中香囊。

“这算什么事啊...”

明月无清,清风无意。

不过是擦肩而过,又为何要执着呢?

“葛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上过香的苏霈与小环也后一步出来了,看到葛玄沉思的背影,小声询问道。

葛玄也收回神,将香囊暂时收回腰间。记住那名姑娘离开的方向。

等晚些寻道送回去罢。

没有那个意思还留着,只会惹人神伤。

转身见二人轻揉着饿扁的小肚,歉意的笑了笑。

“饿了吧?呵呵,倒是怪葛某光顾着凑热闹了。走,今天吃顿好的去。”



花集远比葛玄前世的节日氛围热闹的多。

两旁叫卖的小贩将手扩在嘴侧大声高嚷,个顶个嗓门大。

“百花糕~花神娘娘最喜欢的百花糕哟。这位小姐来一份吧,吃了能让皮肤更滑嫩嘞~”

“糖葫芦哎~又酸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哟!”

扛着稻草编织架子的小贩迎面走来,边走边吆喝。看到紧跟葛玄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凑上去推销一句。

“公子,来串糖葫芦吗吧?保证甜!”

竹签串的果子上,包裹着琥珀色糖衣。这个季节山楂还没熟,穿的都是青皮果子,看着就牙酸。

葛玄舔了下唇本想拒绝,但在看到小丫鬟馋嘴的小模样后,伸怀中掏钱说道。

“来三根吧。”

“哎~一共九文。”

“好哎~”小环小声欢呼一声,又连忙两手捂住嘴。

闻声,苏霈一扭头,瞪了眼不争气的小丫鬟。

这嘴馋娃,迟早遭人卖了!

小贩眉开眼笑的接过铜板,在手里抛了抛,宝贝的揣入怀中。又搁下肩上抗的架子挑挑拣拣。

“看公子长得俊,出手也大方。来,给您挑最大的。”

“谢谢。”

葛玄三人一人一个,齐齐咬了一口。酸涩感顺着牙龈蔓延全身,近乎同时打了个寒颤。

再一扭头,那个叫卖的小贩早就不知道随着人海跑到哪去了。

“嘿,这奸商。再让葛某遇到非找你讨个说法。”

葛玄故作凶狠的威胁一句,眼底却溢着笑意。

随着人海拥挤向前,脚下青石板道被踩的极平。无论是卖糕点还是卖果子的,摊位前都围着好一些人。

手中提着糖葫芦,用牙一点一点蹭掉糖外衣。就着眼前的赶集闹市,倒是颇有一番韵味。

葛玄兴之所至望向天空,忽看到汇聚在上空微微泛红,那颜色并不明亮,且有些浑浊。

“这,应该就是喜气。再内观迷障后,葛某这双眼观气倒是越发厉害了。”

在内心小小夸赞自己两句,葛玄微微点了点头做下决定。

“嗯~可以收集一些。”

有过刚刚收集玄黄之气的经历,再结合‘迷障’的特殊性。葛玄决定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气,都可以少留一部分,说不定哪里便有用。

第二次收气简单了不少。

无需放出迷障笼罩整座成县,只牵引出一条微不可见的墨线托在掌心,自动吸附起游离的喜气。

很快,浓郁的黑色中心微微泛红。随着向人潮中继续走动,最终化作了一缕红丝。

正要收回体内时,葛玄忽感知到一股注视感。

逆着注视感寻到一处人挤人的小摊前,听吆喝声应该是卖葵花籽的。

人群外,一个男人肩上扛着一个穿花衣的女娃娃,胖乎乎的小手中还攥着一个小木人儿。

擦身而过时,那小娃娃的视线与葛玄齐平交汇,又盯着葛玄托举着的掌心,拿着小木人儿得意的朝他晃了晃。

“咿咿呀呀~~”

都说小孩灵性足果然没错。常人不可见的细微气体却能被她看到。

‘这小家伙是在炫耀玩具呢。’

葛玄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操纵红线散成薄雾后变化出一个小人在掌心跳来跳去。

小娃娃顿时瞪大眼睛,记得连拍身下:“咿呀?”

小孩父母一同转回身。

娘亲问道:“怎么了妞妞?”

“呀呀~!呀呀!”

娃娃指着葛玄远离的背影,小指头不住点着。

男人赶忙护紧些,生怕她会跌下来。

挠着额角回忆道:“额,好像刚刚那人腰间挂了张面具。妞妞是不是想要这个?”

“啊,那边有摊位,咱去看看去。”

气的小娃娃一口咬上小人,混着口水不清:“咿~呀~!”



来乐丁县赶集的人虽多,但百里酒家还有空余位置。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来凑热闹,相比酒楼里随便一两道菜上百文。

还是在路边叫碗凉杂面,好吃又便宜。

葛玄却是被苏霈执着的拉了过来。

还没登上台阶,候在门口的跑堂小厮立即热情招呼起来。

“来咯~贵宾三位里面请~小心门槛哈。”

酒楼只有两层,上一层已经满席位。只能在一层寻找。跑堂的一张望,在墙角寻到一张桌子。

询问过三人没意见后向里带路引座,路过一桌时却‘砰’的一声砸桌声。

之所以空着,便是因为有几名江湖儿在饮酒作乐,寻常人家不愿惹是生非。

跑堂小厮犯了难:“这...客官,要不咱稍微等会?”

“不必,这里就好。”

葛玄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那几人气血不算旺盛。按照宋涯三兄弟所教,这几人顶多也就三流货色,翻不起浪花。

“好嘞~您稍等~小的收拾收拾。”

跑堂麻溜利索的取下肩上毛巾擦擦桌面,生怕三人会反悔似的。

“您三位要吃点什么?烧花鸭、烧子鹅…这些啊~统统没有。”

正要说话的葛玄突然哽住了。

本以为对方要报菜名,结果是来逗乐的?

嬉皮笑脸的跑堂赶忙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三位客官。之前都是有的。不过近些日子货少人也多,这又快过饭点了。”

“不过,小的听说后厨今早收了些野味,您看~~?”

“咳咳…”

苏霈捏粗嗓音,吸引来小厮的注意。挥手吩咐着:“按最高规格的上。钱不是问题。”

“得嘞~~”

小厮瞥了眼葛玄发顶的白玉发簪,喜乐的下去吩咐了。这可是桩大买卖,可要嘱咐后厨的大师傅们做精细些。

待小厮下去后,苏霈抱手朝葛玄作揖道:“葛先生,这顿就由小…在下来请吧。”

她二人没打算以一顿饭来报答恩情,不过一直让先生付钱太说不过去了,这都是应该的。

“呵呵,有劳苏小哥了。”

在外葛玄还是称二人为小哥。吃过亏的二人现在一举一动都模仿葛玄,再加上伪装。虽然看上去别扭些,但乍一眼看只是清秀的小少侠。

葛玄接过小厮送上来茶壶与净手的毛巾,道了声谢后简单的洗漱遍餐具,同苏霈二人随意的唠两句。

许是三人留下的好印象,小厮特意交代后厨早些做。没过一会便端着菜上来。

“来咯~~您的玉树挂金钱,妙兔献瑞~~”

名字听上去文雅高档。可盘子端上来时,几人险些失笑。

所谓的玉树挂金钱,不过是炖鸡肉。而妙兔献瑞则是烤野兔。

“这饭钱啊,估摸着菜名要占一半咯~”

葛玄打趣了句,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不这样做,对面二人是怎样也不肯下手的。

还别说,菜名虽浮夸但味道还不错。炒菜的大师傅估计为了给菜肴提亮美观,每道菜都加了不少糖。

却是合了葛玄的口味,胃口大开。一顿饭吃的三者皆欢,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为了照顾二人不好饮酒。

正聊到兴头上,身后桌脚椅腿突然一阵拖地声。

“刺啦——”

那几个江湖儿吃醉酒,似闹了些矛盾正要大打出手,扯着嗓门互相问彼此娘亲。

葛玄不欲找麻烦,奈何麻烦找上了自己。

才刚下筷子,一叠菜盘子照脸打来。

葛玄抬臂,手腕一转。筷子尖抵住菜盘底一个劲转圈,消除力道后平稳放在桌上。

微微侧颜看去。

那惹了事的壮汉毫无做错事的想法。

大着舌头吼道:“店家,店家!再来两道烧鸡!”

“来了来了——”

跑堂小厮小跑着赶来。

缩着脑袋小心候着:“客官,不是不卖您,实在是小店没了啊。”

“...没了?呵,你们开酒楼的,连只鸡都没有?”

壮汉甩了甩头,吃醉后满脸赤红浑身发汗。踉踉跄跄的转过身,看到安静饮食的三人。

喝骂道:“好你个泼才!给他们吃却不给洒家,可是觉得洒家不肯给钱?”

说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前,抬手端起。

“这,嗝,这给洒家,呐,钱...给你钱。”

五枚铜板叮叮当当的在桌上打转。还没停下,一只大手便不客气的向桌上端去。

店内的客人都不敢吭声,甚至还趁着那边动乱,赶紧招手结账。

万一真打起来,被波及到可不好了。

跑堂也不敢多说,只能在心底暗道苦也,买卖坏了倒是小事。

万一出了人命...那东家可是要剥了他的皮的!

‘几位爷可千万别血气上头啊!’

可就在跑堂将松下一口气时,忽地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

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个体型个头均小上一圈、相貌非凡的公子哥,居然用一根筷子抵住了江湖儿的手。

莫说是跑堂的了。

那惹事的江湖儿酒顿时醒了一半,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得。那两根轻飘飘的筷子却好似一根铁钳!夹着手腕的麻筋,至小臂处一阵软弱无力感。

他只是醉了又不是傻。冷汗直冒知。

这是惹了高人啊!

还听到那人轻笑了一声:“你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吃醉酒的大脑麻木呆滞,气血翻涌散掉些醉意后,江湖儿依旧难以理解那句话。

‘什么叫...送上门?’

下一刻,一只净如玉石似的修长指尖在他视线中放大,轻轻停在眉心处一指前。

接着,一股酥麻的寒意渗入皮肉,钻入骨骼。

最后蔓延至大脑中瞬间炸成一团浓雾,随着血管笼罩全身。

顷刻间,嘈杂喧嚣的声音顿时如蚂蚁般在脑子里钻来钻去,恨不能把脑浆子搅混搅拌!

“保佑信徒发财吧...望老母身体健康....”

“娘娘啊,求赐信女一个男娃吧,否则,否则....”

形形色色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祈祷声从平凡到贪婪,从温和到尖锐。

最后,所有祈祷声重叠在一起,扭曲变调。如拉长的蠕虫般逃窜,沿着眼眶耳道向外流出...

“啊——!!!”

江湖儿的异变吓怀了众人。

在外人眼中,他前一刻还仗着武力嚣张跋扈。

却被那名公子轻轻弹了下眉心,整个人便扑通一声倒地,马虾似的蜷缩起身躯,指甲一个劲在脸上乱抓乱挠。

挠出来一道道皮肉翻卷的血印子还不够,瞧他疯癫的模样恨不得要把眼珠挖出来,再把耳朵戳聋!

“别吵,别吵...呵呵呵都别吵啊啊啊!!”

“洒家...我...俺...小女...老...”

他疯了一样滚来滚去,嘴中诡异的吐出各种声调的自称。

在事态更加糟糕前,葛玄蹲下身在其额顶再次轻轻一点。

站起身后,那江湖儿眼睛翻白,脸上的狰狞也随之褪去,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与江湖儿同桌的几人本来还拿起刀鞘。可看到这一幕后齐齐喉结滚动。待葛玄看去时,更是不着痕迹的将刀鞘藏回身后。

恨不能有条地缝藏进去!

葛玄浑身无逼人的气势,也无严厉的表情。甚至同他们对视时,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几位大侠,今后在外饮酒可要注意些了。若是遇到暴脾气的可不好了。”

那几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全身挺直。

“一定,一定!今日我等兄弟打扰到先生,该罚该...”

还没等他们说完。

葛玄便转过身问候苏霈与小环。

三人因为这一出闹剧都没了食欲,干脆招手唤来呆愣许久的跑堂。

“小二哥,来结账。”


日头渐向西斜。

高头骏马踏在青石板道上,步伐稳重。每一步抬起、落下,都会伴随悬挂车顶四角铜铃的清脆声响。

“铃~~铃~~铃~~”

车轮宽大,行驶鲜有颠簸。搁着窗帘,闹市远远传来的叫卖声懒了不少,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大同近些年境内多动乱,城门关得也早。

申时三刻准时关门,换做葛玄熟悉的时间,相当于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在前世,这个点或许有人才刚起床。

不过古代嘛,娱乐设施也少。偶尔能看个杂耍把戏,日常除了造孩子也没太多娱乐。

葛玄有心想撩起帘子,看看这个令他备感好奇的世界。

然而,因六皇子李明治同在车厢内,他不得不继续装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马蹄放缓直至停下,一行整齐有序的沉重脚步逼近。

应该是到了城门口,披着重甲的守卫前来核实。

按说,李明治只要让手下去说一声就可。可他偏要下马车,亲自同守卫解释。

“葛先生,治去去就回。”

“嗯。”

微风将醉意吹散几分。葛玄摇头晃脑,拉起窗帘,仰首望向城墙。

不愧是一国之都。守护上京城的城墙如连绵巨龙,一块块巨石整齐垒砌,形同巨龙身上鳞甲。

城墙上,每搁数米站一黑甲士兵手持铁槊,眺望远处。一扇近乎人厚的巨门横挡要塞进出口前,不弱于高山陡面。

过了半刻钟。

‘轰~~隆~~’大门缓缓推动。回到车前的李明治还在遥遥向城守道谢。

“驾!!啪~啪~”

马鞭一挥,缰绳松放,马车继续向城外移动了。

李明治拍了拍衣袖,憨厚着道了个歉:“让先生久等了。”

“不忙。”

葛玄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出了上京,要沿着官道向北走一驿,即差不多30里路才到坐忘山。马车速度不快,估摸着还要一个多时辰。

他这会也没了睡意,与其闷着,倒不如同李明治聊会儿天。

“六皇子…不,现在该称为太子。”一时说顺了嘴,葛玄连忙改口道。

古人对称呼相当看重,说不得会被认为是故意挑衅。

可李明治显然不在乎这些,眉头一耷拉连连摆手。

“葛先生!您这样太折煞我了,直呼我名即可。”

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

一个身高八尺、英俊不凡的男子,此刻却吞吞吐吐,作扭捏姿态。总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将殿前未说完的话,告诉葛玄。

“先生…其实,我并不想当太子。”

李明治缩着脑袋,硬着头皮说完后,才小心翼翼地抬眼上撇,一副生怕被批评的模样。

哪曾想,葛玄非但不惊讶,反而目露赞许的点了点头。

‘有这种想法很好!’

‘你们这一家子,当属你活得最清醒。’

葛玄完全是以市井小民的心态来看待皇位之争。

最是无情帝皇家。

伴君如伴虎,这不是开玩笑的。

弘帝看上去是个和蔼亲善的风趣小老头,但本质上却喜怒无常、弑杀无情。

其余皇子也各有能力人脉,野心不小。

反观六皇子…融入不进去,也

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他在相貌上最像弘帝,剑眉星目、高大威武。

但做人做事却过于温润有礼,甚至到了软脾气的程度。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绝世枭雄!!

就是憨憨...

很显然,六皇子是后者。

“...”

坦白前,李明治其实做好了被骂不争气的准备。见葛玄如此,他反倒疑惑了。

“先生,您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被反问的葛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外人,意见有什么重要的?

两人还不知道,他们的话题其实不在一个频道上。

葛玄以为六皇子在拉着他说些家长里短,抱着吃瓜心态来听。

李明治却以为葛玄是在考验他,看他有无培养价值。

心底挣扎一番,最终他还是没撒谎,硬着头皮说出真实想法:

“我不争气,没野心,也没能力,只想懒散的闲度一生。”

见葛玄不语,他近乎自暴自弃的吐出过往:

“大哥二哥一岁能言,三岁识千字,五岁可作诗。自幼学识非凡!”

“而我…到了五岁才能言,七岁识字不过百余。圣人之言,我足足抄写千遍!!可至今还未记入心中…”

说着说着,李明治不争气到自己眼眶一红,窝囊得让人好笑又心酸。

翻出锦帕抿了下眼角,继续讲丢人事迹:

“我想着反正怎么学文也学不会,干脆习武得了。”

“跪求父皇许久才终于得到允许。更是拜了一位隐世不出的武学宗师为师。”

话题一顿,李明治憋得脸色涨红几分,有些羞耻。

“每个人的天赋也不同,能在武学上有所建树同样了不起。”葛玄赞许地看着他,正措辞该如何鼓励时。

转折来了。

“但,我习武三载。莫说开筋脉,就连脉络图也未记全。除了食量大些,体格好些,无甚收获。”

“就连老师也觉得我是朽木,连夜不辞而别。”

“只留书信一封,言说他在外仇敌众多,让我在外万万不可承认与其师生关系…”

葛玄:“.…..”

这还让他怎么安慰??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连教学老师都嫌丢人,找了个蹩脚借口遁逃…

抒发完胸中郁气,李明治反倒轻松不少,软塌塌地向后一倒。

被瞧不起就瞧不起罢。

反正他向来废物习惯了,内心倒也豁达,不屑做出隐瞒欺诈之事。

“我自知既没有学识才干,也没有武学天赋,更硬不下心肠,习那帝王心术。”

“这样的我,又怎可能治好大同?”

闷闷不乐地说到最后,车厢内又复归沉默。

听了一路的葛玄没再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李明治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还能喂上两口毒鸡汤。

可李明治是皇室!更刚被封为太子,以后要做皇帝的!

他是好人不假,温柔善良,憨厚正直,平易近人…

这些性格放在谁身上都可,唯独不能是君主!!

李明治很有自知之明,说自己是废物有些严重了,但…确实没好上太多。

这是心结,因常年无所作为而缠绕的心结!!

葛玄听在耳中,脑海中却在苦恼另一件事:

当事人都知道自己不堪大用,久习帝王心术的弘帝会不知道?

说弘帝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兑换自己的承诺?

呵,快别傻了!

朝廷上弘帝是怎么做的?

当众口头宣告六皇子为太子,又赠坐忘山予葛玄。

注意!是‘口头’!!!

那些落败的皇子,会就此甘心?不说他人,二皇子定不会安稳。

二皇子的性格恰恰与六皇子相反。他杀伐果断、薄情寡义,绝算不上好人。

但,这却是枭雄之姿。

倏地,葛玄这会也回过味儿来,眼睛猛地睁大。

六皇子既无依靠,亦无才能。

弘帝搞这一招口头册封,将人畜无害的老六立为太子,摆明了是要让兄弟阋墙!

此外,未尝没有对他的试探之意。

指不定还想借机,将葛玄与六皇子绑在一起。

若是如此。

有了仙人护佑大同,日后令六皇子登基也无妨!

至于惹怒了葛玄怎么办…

当确认葛玄有本事后,这反而是件好事。

为何这么说?

有些时候,只有先犯错,才能认错展现态度,继而留下深刻印象!

这已经不是帝王心术,而是捭阖之道。

一石三鸟!

想通透后,葛玄全身打了个冷颤,忍不住遍体生寒。

虎毒尚不食子,人心竟能如此阴狠。

这就是皇帝呵!算计起自己亲儿子也不含糊!

葛玄甚至能猜到,三日内必会有宴请邀约!到时候,弘帝说不得会邀请所有皇子参与。

宴会上再刻意展现对老六的重视,激发皇子间的矛盾...

“咕噜~”葛玄古井无波的心境起了一丝波澜。

‘跑路,必须跑路!’

‘玩不过弘帝这老狐狸的。’

‘上京城马上要成为风暴聚集之地。’

脑海中,皇子与弘帝的面容变换旋转,扭曲抻拉成细线纠缠成乱麻。最后组成一行血淋淋、由尸骸拼成的文字——

‘玄武门之变’!!!

继续留在上京纯属找死,必须早日遁逃。

可看着面前的一滩太子,葛玄顿觉脑壳疼。

不知李明治有没有意识到危机迫近。

可让葛玄留下撑虎皮,绝不可能!

皇子一时半会对他有所忌惮不假,等时间流逝,必定有狼子野心之辈动手。

到那时,他在明黑手在暗,防不胜防啊!

若借助仙人身份拉拢人脉,难免那群皇子会狗急跳墙,提前派死士暗杀。

眼下看来,眼下是一个死局。他留在上京,无非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望着双目无神的李明治,葛玄垂下眼皮暗道抱歉。

没办法,连自己的命都朝夕不保,又何谈保护他人?

...

“哷~~~”

马夫勒停骏马,缓步走了几步停稳,谄媚着向内低声说道:

“太子殿下、仙师大人,坐忘山到了。”

没想到思索的时间飞逝这么快,李明治瞬间甩掉一脸颓废,抖擞精神站起:“先生,我送您。”

葛玄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率先下车。只得婉拒李明治送上山的念头。

望到李明治兴致不高的模样,葛玄几经犹豫后,终是起了恻隐之心。

喊停他的背影,道:

“李明治,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闻言,李明治顿步转身。他不解其意,便抱手向葛玄作了一揖,诚恳求问道:

“治愚钝,还请先生解惑!”

这件事不好直说,葛玄已经打定主意要跑路。带李明治一起走是不可能的,指不定搜查令满天飞。

但若是在他走前丢一个假饵,或许能成为李明治的护身符。

思索一番后他故作玄妙地掐了个法印,语气庄重平静: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世道运转不息,损有余而利不足。”

“我观你绝非池中物,只是…时运未至啊!”


用过早餐,葛玄看着下手位的李明治颇为感慨。

初来此方世界时他自身难保。考虑再三选择远离上京城。

虽说离开前扯了个谎作李明治的护身符,可葛玄心底终究还是有些内疚的。

毕竟他也没十足把握,完全是在赌。

如今见这小子还有一口气干三屉蒸饺的胃口。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既然他回来了,便没人能再动这傻小子。

“当~”

见葛玄放下茶盏端正神色,其他几人知道他要讲要紧事,皆端正身形坐直。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同葛某的约定?”

约定?

苏霈与小丫鬟同时支棱起小耳朵,身体微侧好听仔细些。

“治,不敢忘。”

李明治连忙端正身姿,如等候夫子问话的学生,下意识便做了弟子礼。反应过后偷瞄了一眼葛玄,见其没有纠正的意思,不由心下暗喜。

“准备得如何了?”

“学生虽暂未寻得,却已有些想法,望先生指正!”

说着说着,李明治的尾音不自觉上扬了一度。

看来这傻小子相当有自信啊。

葛玄微微一笑:“那就讲讲吧。”

“是!”

李明治站起身整理衣冠时,看到两个小丫头眼中的疑惑。想了想,便先简单介绍一遍。

“治曾欲拜先生为师,然,欲与先生结缘需先解开两个谜题。”

拜葛先生为师!

苏霈抿直嘴角,面上不显,心底却已激动到泛起涟漪。视线更是不住往主位飘忽。

选择跟来上京城,其实是也有这种期待。

之所以迟迟不敢开口...还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就算知道先生不是那种人,苏霈仍受外界压力不敢开口。

‘或许...我该尝试一下?’

当她内心纠结时,李明挥退下人阖上门,清了清嗓子端正神色。

“先生要治寻找两物,分别为‘阴时阴历的无根之水’以及‘取得石中金的水中火’。”

这是什么考题?!

‘无根水’与‘水中火’,还有‘阴时阴历’与‘石中金’的要求。

人间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

苏霈蹙起秀眉冥思苦想一番无果,泄气得甩了甩小脑袋。

‘可恶,都是昨晚熬夜,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到。’

李明治当然不知道她的郁闷,开口讲起这段时间所得。

“治以为。此二者分别为‘雨水’与‘金水’。”

“哦?”

葛玄来了些兴趣,抬手示意他详细讲讲。

“俗话说秧苗无根不生,无根之水。治理解为不落地之水。”

顿了顿,抬眸看向主座。

见先生微微颔首,李明治也多了几分自信,语气平稳些许:

“而‘水中火’。水,为流动之相。治以为,‘水中火’,指流动的火。再结合先生要求的‘石中金’。那么,最终的答案应该为烧红的金水。”

说完后,李明治忐忑不安地看向葛玄,等待评价。

“叩,叩,叩~”葛玄轻点扶手品味一番。并未直说‘是’或‘不是’。

点头称赞一句:“太子殿下着实令葛某刮目相看,回答得很好。”

“治,愧不敢当。”

说得谦虚,但李明治挑起的眉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待他傻乐一阵后,葛玄看向下手位的另一侧。

“苏小姐,小环。你们二人以为这答案如何?”

“啊…先生…小环,小环不知道哎。”

一开始小丫鬟还有兴趣。可随着李明治长篇大论后,小脑瓜早就晕乎乎的。

见先生看过来,这小家伙卖个乖,‘哒哒’跑过去给先生添上茶水。回到座位后抱起一块糕点塞满腮帮子。

“这孩子…”

葛玄微微摇头无奈轻笑,倒没有苛责之意。

复又问向苏霈:

“苏小姐,你可愿尝试一番?”

苏霈犹豫过后,还是不愿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

抱手站起向葛玄作礼,语气虽柔却坚定:

“先生,小女子也想一试,只是若有不对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哈哈,无妨。只是餐后闲聊,尽管畅所欲言便是。说不得,你们的回答葛某也未曾想过哩~”

葛玄眨了眨眼,估计打笑缓和下气氛。

“是!”

这一来果然有效。苏霈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缓缓说出见解。

“得太子殿下所言,小女子受到些许启发。所以,要先谢过太子。”

“哪里,哪里。”

李明治本就不是持拿身份的人,见她作福连忙抱手回了一礼。

苏霈轻声说道:

“关于无根水。小女子曾在书中见过一种名为‘冷香丸’的药物。由白露、霜降、小雪等不同时节的雨水所做。为不落地的雨雪霜露。”

开口后苏霈便进入了状态,一手捏着下巴,另一手呈捧心状,在室内来回踱步。思索间捋起耳畔秀发,仪态万方却又妩媚动人。宛如微风抚细柳,静湖映明月。

“除此以外,小女子曾听闻‘阴阳无根水’。听似玄妙,实则为男女之泪。若要符合先生要求的‘阴时阴历’。换作时节难度颇大。但若是换成生辰,或许更加符合…”

说罢,苏霈立即回过神,脸蛋‘噗’地红成一片。

若只说前半句也就罢了。可后面又加了一句,岂不是在打太子殿下的脸!

想到这,她急忙道歉:“太——”

“妙!妙!妙!”

李明治越听越妙,连拍掌心赞许。眼中甚至闪烁着精光,神色激动无比。

“苏小姐学识渊博,治,佩服!”

“啊,这…”

苏霈揪着衣角,低头瞥过视线。

阿父常说,李家的话都不可信。谁知是真心夸赞,还是留待日后报复?

“啪,啪,啪~”

葛玄也轻拍几下掌心,目露赞许:“苏小姐兰心蕙质。葛某期待你下一个回答。”

“是,是!”

苏霈背过身捧起热腾腾的小脸。

被先生夸奖了哎!

等小脸降了些温后,依旧粉扑扑的。

“至于‘水中火’。小女子的想法与太子殿下略有不同。此处的‘水’与‘火’。小女子以为当是‘性质’。水,柔也,顺也。火,烈也,刚也。‘水中之火’,实为刚柔并济。应当为…酒!”

“酒?!”

听到回答的李明治目瞪口呆。

酒与‘水’倒是能沾上边,可火呢?火又在哪?

但再仔细一想,却是越想越妙。

上等好酒近似水色,入腹后却如一团烈火燃烧。

如此一想,‘酒’确实可以算作‘水中火’。

那…‘石中金’又该作何解释呢?

苏霈也没吊人胃口,继续向下讲道。

“至于‘石中金’。小女子曾听过一句诗‘荒年谷价贵比金,千金难买千斤粟’。石,土也。石中之金,当为土中之粟。所以,小女子以为,这道题的答案应该为‘荒年谷物酿造的酒’。”

话落,室内寂静无声。

等待评价的苏霈心下一沉,小脸都有点绷不住严肃的表情。

‘难道是我回答得不对吗?果然…只看话本学识还是太浅薄了。’

“啪,啪,啪!”

先是葛玄轻抚掌心,紧接着回过味的李明治跟着鼓掌赞叹。就连没听懂的小丫鬟也跟着凑热闹,手掌拍得啪啪响。嗯,还打了个嗝,

“苏小姐,实乃大才!”

李明治当即作揖赞道。坦然自若地承认自己不如一名豆蔻少女,并无半点不好意思。

自幼被鄙夷到大,他始终坚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承认自己的愚笨,再向达者请教,方有长进。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苏霈连忙回礼,语速急促着解释道:“小女子能有想法。一为太子殿下珠玉在先。二来…也是得了先生赠书所悟。”

“赠书?”李明治眨巴眨巴眼。

“是的~”见先生没有不满,苏霈小心呼了口气。

“先生曾赠小女子一本《醉梦化蝶》。书中,讲了一名体弱多病的闺中女子,在梦中梦到一仙人。让其在床边摆一碗酒,这样便可遇到良人。女子照做后,再次入梦竟化作一蝴蝶,随着一名侠客见识天下。最终...二人竟真的在现实中相见…”

说完,苏霈忽然想起那天砸香囊砸中先生的白皙女子。

似乎和故事中的女子…很像呢。

想到这,她悄咪咪偏移过视线,见主位上的先生只是端起茶盏,并无太多反应。

“当~”

葛玄抬手示意:“都先坐下吧。”

待二人坐下,他才继续说道。

“二位所说所讲,在葛某听来都相当巧妙。一时半会也难以分辨谁更胜一筹。不如这样。你二人自行评判,如何?”

自行评判?

李明治同苏霈对视一眼,片刻,前者率先开口。

“苏小姐的答案远超于治。治,自叹不如。”

其实,李明治心中还是略微有些不甘的。

为了找出两个答案又不假助他人之手,他几乎一得空就呆在万卷阁中。努力数十日终于从字里行间中找到答案。

但…或许在天赋面前,努力真的一无是处吧。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的答案,却远不如苏小姐随机应变得来的巧妙。

“呼~~”

李明治叹了口气,抿唇压下心下的失落,再次一拜:“治,受教。”

“不不不!”

苏霈谦虚推辞道:“小女子是取了巧,而且还借了太子殿下与先生的助力。当不得,当不得!”

“你受得…”

“.…..”

葛玄含笑看着二人互相推辞,并不打断,见二人在推辞的过程中开拓思路,互相增进。

这,才是论道啊!

过了一会,两人说的都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盏时冷静了一下。才愧疚地看向先生。

歉意道:“先生,我二人实在不知何为真。还请先生教我!”

“哈哈哈哈哈哈~~”

豪放爽朗的笑声感染二人,连带着心胸也舒畅不少。

葛玄唇角还挂着未散的笑意。

“何为真何为假,现在还重要吗?”

“这…”

二人面面相觑,或捧腹或掩唇轻笑。

现在他二人懂得先生是何意了。

一个想法观点再好,只锁在心底也是无意。只有说出来与人交谈,才能知晓其不足,与可取之处。

葛玄见效果达到了,便开口总结。

“葛某闻你二人所言。太子殿下重于‘形’,而苏小姐则偏重于‘意’。有形无意,仅为空壳;有意而无形,则是空中楼阁。此二者,均不可缺失。”

待二人消化一阵后,葛玄随口便抛出一惊天动地的秘闻。

“你二人此次的辩论,实际已蕴含了‘修真’的本质。”

“先生!您是说——!!!”

二人顿时激动无比,葛玄没急着泼凉水。

“你二人言‘无根水’,答案虽略有差异,实则殊途同归。认为‘无根’为‘无底’,是也?”

李明治与苏霈又对视一眼,迟疑着点了点头。

“无根之意,你们解释为脱离水源,不沾地面脱离红尘。此为‘遁世’。讲究不沾因果,不昧诸缘。然,流动之相方为水之本质。若是脱离了‘流动’,仅一滴水又怎能长存?”

二人懵懂,隐约能听出葛先生在讲求仙路的隐秘。却难以理解,只能强迫自己先行记下。

葛玄继续讲道:

“解释‘水中火’时你二人有了歧义。一人坚持表象,一人却坚持其意。表象已将‘水’给去除。而意象却走了曲解之意。无论你二人作何回答,实则已偏离了‘相克’一道。”

讲到这时,二人彻底茫然了。

葛玄也不勉强,毕竟他们并未踏入修真界。并不知其意。

‘无根水’与‘水中火’,实则对应如今修真界中两大类。

一类遁世修行,躲避世间因果。

而另一类,偏偏要做那‘水’包‘火’的行为。肆意妄为,放浪形骸!沉迷于修为的快速增长,而将万物生灵畜作猪狗。

那水便是修士本身,‘火’便是造下的‘因果’。

初看,水还能压住火。可别忘了,灭火的同时水也会蒸发!

如此以来,平衡早晚会被打破。

葛玄注视着二人,并未向他们详细解释这些。

无他。修真一道,无论作何选择都难行。

选择前路求稳的人,多少燃尽寿元也无力更进一步?

恐怕选择后者,追求修为增进才是大多数!

想增进一段修为,破了桎梏便收手?

葛玄可不觉得还有这好事。

凭他的心性都会受到影响,也不说所有修士了。但至少九成九的修士都无法抵御!终将心智扭曲,跌入无底的癫狂!

简单介绍两句求道的艰辛后,室内的气氛越发沉重了。

他们只从话本或说书人口中,听过方外人士逍遥快活的故事。却不知要想得到那份快活,又需付出多少代价...

小丫鬟见状跳下椅子,挨个给每个人添满茶水。

“谢谢小环。”

葛玄笑了一声,今天讲的够多了,也该为讲道画一句号。

“当然,葛某所言均为寻常修士。这世界,可大着呢。”


乾阳殿门前。

一位身着明黄色常服的老人,在跪倒两侧的宫人迎接中背手走来。

其身后还跟着两名面净无须的老少宦官。

老宦官鬓角与吊梢眉斑白,三角眼混浊发灰。不苟言笑,冷面无情。

青年宦官却面上挂喜,一双招风耳、厚嘴唇。

见弘帝到来,满座宾客同时起身拜道。

“臣等~拜见陛下!”

“众爱卿快快平身。”

弘帝笑呵呵的抬起手。

“即逢佳节宫内冷清,邀诸位前来只当陪寡人热闹热闹。不必拘谨,呵呵。”

“臣等谢陛下隆恩!!”

陛下语气温和,说得也真诚。但底下人却不敢真的应。

地位在那放这。谁敢调笑那就是蹬鼻子上脸。

示意官员们先坐下后,弘帝这才一一看向候在一侧的皇子们。

“嗯?怎么不见世儿、晟儿还有小幺儿?”

没有了他们,在场年纪最大的是三皇子,李明平。

“回父——”

他正要向前回话,却见弘帝已经问向了李明治。

“治儿向来与手足交好,你来说说。”

“是,父皇。”

这话在其他皇子耳中未免有些讽刺了。

李明治未被封为太子前,可以说是最不受人待见的皇子。

不说完全无权无势,却也差不多。

生母娘家,仅是管辖接壤西土几州的大都督。

那寒酸地方能有什么油水?

啃石头吗?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废皇子’因为走狗屎运寻到真人,现如今地位一路飙升!

还兄友弟恭?

呸!

他们恨不得生嚼了这家伙!

李明治自然不知道其他皇子们内心的碎碎念,看过去时一个个还笑的相当温和。

抱手向父皇回道:

“九弟顽疾发作,只能卧床休息。特意托儿臣向父皇告罪。至于大哥与二哥…治,已有些时日未见了。”

“哎~小幺儿这病啊…”

弘帝叹了一声,面上流露着忧色。

这一刻,他真如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在为孩子的身体健康担忧。

九皇子作为最小的,也是众皇子中最受宠的。

生来便被顽疾缠身,苦不堪言。

“等宴席结束,寡人去看看幺儿。”

弘帝让皇子们都入座,在经过五皇子坐席前。

他苍老的眼眸猛地锐利无比,紧锁其身后的斟酒侍女身上。

威严的视线犹沉甸甸的实感。

疼痛到泪眼朦胧的侍女紧咬嘴唇后退半步。这一退,恰好将肿胀变形的手腕露了出来。

人老成精。更何况是久在高位的弘帝?

结合他对皇子们的了解,扫一眼便猜出发生了什么。

刮了五皇子一眼,冷哼道:

“老五,你可真是出息啊!”

而五皇子听到自己被念时身体吓得顿时绷直。正满脑门冷汗思索如何辩解,却见父皇已经走远。

缓了片刻,他咬紧牙不耐烦的朝后挥手:“下去下去,真是晦气!”



端午宴名义上是家宴,可无论是座位的安排还是态度。

弘帝看上去还是对诸大臣更重视些。

先前对葛玄与李明治爱答不理的老头子们,在见到弘帝后即恭敬起身。一拍衣袖就要下跪做稽首。

“臣,叩拜陛下——”

“爱卿莫要行此大礼!”

弘帝故作惊慌,快步向前虚扶起几人。拉过李太师的手,不满’嗔怪道。

“今日来得都是自家人,可不兴这些!。”

几个老头子也惯会演戏。

听弘帝这么一夸,那是各个面色红润。一句话好似胜过灵丹妙药,腰不驼了,腿不痛了,眼中都有了光泽。

“谢陛下圣恩!”

早在弘帝入殿,葛玄与公羊二人对视一眼便站起身。

只是没像皇子群臣那般行大礼。

来到台上。

弘帝拍了拍公羊宰相肩膀。

“宰相寻常不饮酒也就罢了。今日权当陪寡人了,可要多喝几杯。若是醉了在宫中住下便是。”

“臣...谢过陛下。”

公羊宰相苦着个脸,捧起衣袖拱了拱手。

而后弘帝才满脸喜色的向葛玄,上下打量过后笑的极为开怀。

“哈哈哈,自那日一别,可是有段日子没见到先生了。寡人可是思念的紧嘞。”

葛玄在心底暗道一句‘这老皇帝真会作戏’。

却在面上挂笑,作揖一拜:

“承蒙陛下挂念,葛某不胜荣幸!”

“坐!先生快请坐。”

“陛下也请。”

相互奉承着入了座。

不同于台下摆设的燕几需盘坐在地,三人所用的高桌宽椅上还铺有柔软兽皮。

嗜好烈酒的弘帝先饮了一杯润润嗓子,咧着嘴呲起牙。待腹中有一股热意后,他才闲聊般问向葛玄。

“听闻先生此次外出是为访友?却不知我大同境内,除先生外还有何等高人?”

或许是弘帝已经起了疑心。

毕竟葛玄那日下了朝便扯借口逃跑,被质疑很正常,此番宴席少不了试探。

葛玄轻声一叹,随口扯谎道:

“葛某此行并未找到老友。于林中深修多年,在入世已是物是人非。哎~变化之大,着实令人唏嘘啊。”

“是嘛?那一会可要同寡人好好说说!”

弘帝向身后那名年轻宦官招手示意。

“开宴吧。”

“喏~”

宦官向前一步高呼:“宴舞开始~~~”

随其一声令下,从侧殿中飘出数十名裹缠红纱的妙曼女子。

婀娜身姿踩着鼓点翩翩起舞,纤薄裙摆撩起飘荡如采下漫天红霞。

红霞微遮雪白娇躯。偶然间春光乍露,露出的一抹羊脂玉白格外诱人。

那名美姬提袖遮面,似是羞红了眼脸。可一双水润润撩人美眸欲拒还羞,仿佛在诉说着只有情人间才能说的温热耳语。

钟鼓声暧昧诱人,隐隐透出洞房花烛夜的肉欲横流。

忽地,鼓点加速密集。变得铿锵有力!

美姬玉足点地轻旋,脚踝上金铃恰好应和鼓点。

霎时间,靡靡之音化作破阵杀敌之声!

长袖一展一落!抽出一抹锃亮的寒光闪烁!

刀光,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坐席间有人高呼出声:

“这才得劲!”

武人出身的孙太保饮尽杯中酒,一抹胡须酒渍酣畅大笑。恨不能借把剑上去同舞一曲。

“孙大人倒是会奉承。”

向来与他不对付的王司徒借机阴阳怪气两句:“您老身子骨不必当初,可别再扯住髋了!看些柔弱的合适。”

“你懂个板子!那娘们唧唧的东西只有软蛋才看!”

“呵,不解风情的莽夫!”



几个加起来顶大同半边天的人。却因一点审美小事险些打起来。

若是换做寻常,弘帝必要好好治这群老儿。

但今天是节日嘛,就该热热闹闹的才好。

侧过正欲闲谈,却见葛玄正沉醉观舞。不由笑道:

“寡人本以为先生是餐霞饮露之辈,脱离红尘之人。却没想到有如此性情的一面啊。”

葛玄这才收回视线,没做解释。

属实讲,他确实有被惊艳到。

在他看来,前半段平平无奇。也只有青楼常客会喜爱。

可鼓点加剧后转换为的剑舞,将女子独有的娇柔美感,与刀光剑影的瑟杀完美相融!

锋锐有度,又不失柔和。

也难怪史上会有那么多沉迷权色的昏君。

这番光景,对意志不坚定之辈确实是个考验。

不过...葛玄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舞蹈极美,但起舞的女子却是美中不足。

倒不是说她们不美。美则美矣,却少了些气质。

若换为苏霈,必能将妩媚与飒爽两种气质完美相融。那样一来,此舞真能当的上‘只应天上有’。

想罢,葛玄忽地怔了一下,轻笑出声。

“怎么有种拿自家孩子同外人对比的荒唐感?”

没注意到葛先生短暂的失态,弘帝欣赏一阵后,又端起酒杯敬去。

“不知此次宴席,可令先生满意否?”

葛玄自然端起酒杯,恭维道。

“葛某一介山野村夫,能见此光景多承蒙陛下之恩。”

“哈哈哈哈,先生太客气了。来!饮酒饮酒!今日不醉不归!”

场面话嘛,谁不会说。出门在外面子都是互相给的。

就算心底别有打算,面上至少要过得去。

实际上,葛玄之所以一直注视台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美姬均怀有一身不俗的气血。

不!不仅是美姬。一些小太监小宫女,实力也不不可小觑。

在加上稍早经过集会时所见。

葛玄越发意识到此次宴席绝不简单。

必有大事发生!

...

酒过三巡之后多了些醉意,也拉进些距离。台上三章桌子拉的极近方便说话。

右手侧的公羊宰相轻拍桌子附和音律,不时捏起一块糕点细嚼品味。

他虽不怎么喝酒,却偏爱糕点。

弘帝是知晓他口味的,特命人去御膳房吩咐要做精致些。

而葛玄桌上…依旧是各种瓜果。

这老皇帝对修行之人的认知,未免太刻板了些!

“先生,可有兴趣讲讲此行?”

葛玄放下酒杯,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只能用一句‘世事无常’来概括。

仅出门两个月,却遇到那么多事,着实令人费解。

要么,他葛某人是天煞孤星转世,到哪儿哪儿出事。

要么,便是世间各地早已种下祸根,他只是个诱因。

葛玄绝不承认前一种可能。

若说大同境内早有祸根,弘帝应该早已察觉并做了手段。

一开始葛玄随商队进入陵安县时,遇到的那群方姓之人便很可能便是朝廷之人。

回想起来,他还欠那名叫方司的官爷一顿饭,不知还有没有还的机会...

见葛玄面色沉重几分。

弘帝与公羊宰相也暂时放下手中事,静静的等他开口。

“陛下,您对方外人士,如今做何态度?”

听葛玄如此问道,弘帝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杀’字吞回牙关。

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方外人士也不该例外。

不服从大同管束的,都该杀!

然而...

明明各处都存在修士的踪迹。可无论是通缉还是重赏。怎么也寻不来一名真修!

似乎,真正的方外人士都在有意躲避官府视线。

可若说他们低调,那更是胡扯。邪修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食婴、淹妇、皮肉庙宇骸骨山...

每每回想起,弘帝便会心痛。

那可全都是大同的子民啊!却被人如猪狗般肆意虐杀。

当初下口诏,将寻得真修的皇子立为太子。又开大朝会要百官入朝共同见证。

这一切,均是弘帝为造势扯的幌子!

既用来敲打屡搞小动作的皇子与群臣。

又能掩人耳目,为另一项布局数年的谋划做收尾。

此外...更是对修士的一次试探!

若‘国师’一位能寻来一位修士相助,就算给予其封地又何妨?

这点魄力,弘帝还是有的。

然而,没有!众皇子所寻均为骗子、神棍。

这令弘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略微失落。

他本打算当众处死所有修士,向天下宣告朝廷的态度。

却没想到!

居然真寻到一名真修‘葛先生’!

弘帝当即决定必须留住他。

‘朕...决不能让大同赴了南国的后尘!’

睁开爬上血丝的双眸,弘帝同葛玄对视良久这才给出答案。

一字一顿道:

“非先生者,均杀!”

话语中的戾气杀意之浓,令葛玄轻挑眉头后仰些,微微颔首客气道:

“葛某谢过陛下信任。只是,愚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

弘帝眼中一亮:“哦?不知何时可议?”

“陛下,宴席还长着呢。”

双方对视一笑,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是相当简单的。

领悟到葛玄的隐意后,弘帝更是开怀。招侍女斟酒时一把将其搂过,看对方惊慌不定的样子哈哈大笑。

公羊宰相别过眼,开始数殿内有几根梁柱。

弘帝嗜酒好美色这事人尽皆知,他更是见怪不怪。甚至不时还会偷瞥一眼。

别说,到了陛下的年纪还能有这般精力,当真让他这个老头子羡慕的不行。

...

在弘帝未登基前,他二人便是好友。

年轻那会一同在江湖上闯荡过,与三教九流都打过教导。

后来公羊拜入一名大儒门下,弘帝则是去了边疆厮杀。

再次相遇已是弘帝登基。

仍保留着一份武人的直爽。更是知人善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没因公羊家族势大而疏远打压,反而进行了一次豪赌。

二人强强联手,共治天下。

而公羊宰相,则继兄弟、君臣后,又变成弘帝的小舅子。

朝上,二人君是君,臣是臣。

私下,偶尔还会像这般露出年少心性。

...

...

挥开红晕娇容的侍女,弘帝清了清嗓子直白说道:

“先生,大同的‘国师’一位,寡人随时给你留着。”

不管弘帝内心打的什么主意,单就明面上这份信任感。换个人来都要被感动到稀里哗啦的。

但葛玄可不吃这套。

他轻笑一声:“是吗陛下?可葛某在外,怎么听说大同已经有国师了呢?”

要紧事已经谈完无需继续试探,便略带调侃道。

“因为这事,葛某可是险些被人当神棍讨一顿打哩~”

闻声,公羊宰相抬眼望了下皇帝,又默不作声的扯袖拾筷。一口茶一口酥点,吃的不亦乐乎。

他想置身事外,弘帝却偏偏不如他意。

摊了摊手,无辜叹道:“哎~!先生,这便是你误会寡人了。寡人怎么记得,是公羊宰相负责这事来着?”

“嗯?咳咳咳!!咳咳咳——!!”

公羊掐着嗓子直咳嗽,对视到老皇帝撇过来的视线。知道该轮到他背锅了。

他能怎么办?

只能认了!

呛到泪都流出来了,公羊宰相用巾帛无奈的擦了擦眼口。又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顺了口气,这才朝葛玄一拜。

“葛先生,此事确实为老夫所为。没料到给先生带来不便。”

“哈哈,公羊大人言重了。葛某只是略作感慨,并无不满。”

每每回想到当初差点因‘自己’而被莽夫暴打一顿,葛玄就觉得乌龙。

“哎~~先生此言差矣!做错了就该罚。待他日老夫定登门谢罪!”

既然帮陛下背这个锅了,公羊干脆背到底,顺便借此机会给自己谋个拉进距离的机会。

“如此说来,先生可是愿了?”

葛玄没直接回答。

虽说对方的邀请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

但就这么在宴席上三言两语定下。‘国师’一位未免显得太掉价!

今后说不定还会背上‘妖师祸国’的罪名。

既然做出了决定,他就没有藏拙的打算。

势必要搞出一场石破天惊的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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