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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领先刘宽朱元璋无删减+无广告

刘宽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在一片安静中,这个年轻的大喊声实在突兀,不仅打断了刘崧后面的话,也让周围人都循声看过去。却见一棵香樟树下,两名学生拉住了另一名学生。“沈璘,你冷静!”“沈华玉,你疯了吗?以你之才,怎能去做工部小吏?!”“你们别拉我,我很冷静,更没有疯···快放开!”情况很明显。先前便是这个叫沈璘的学生大喊,愿自荐入科技司。但他身边两名同伴却反对,认为沈璘是一时冲动,甚至脑子犯抽,才会有这般举动,于是拉住了他,劝他改变想法。眼见三人僵住,苏铨看向李敬,问:“这三个也是国子学的学生?”这是暗指三人大庭广众下这般行为是否有些没规矩。李敬当即出声喝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拉着沈璘的两人顿时松开手。沈璘并未因中间曲折改变想法,稍微整理...

主角:刘宽朱元璋   更新:2024-11-03 23: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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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宽朱元璋的现代都市小说《遥遥领先刘宽朱元璋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刘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一片安静中,这个年轻的大喊声实在突兀,不仅打断了刘崧后面的话,也让周围人都循声看过去。却见一棵香樟树下,两名学生拉住了另一名学生。“沈璘,你冷静!”“沈华玉,你疯了吗?以你之才,怎能去做工部小吏?!”“你们别拉我,我很冷静,更没有疯···快放开!”情况很明显。先前便是这个叫沈璘的学生大喊,愿自荐入科技司。但他身边两名同伴却反对,认为沈璘是一时冲动,甚至脑子犯抽,才会有这般举动,于是拉住了他,劝他改变想法。眼见三人僵住,苏铨看向李敬,问:“这三个也是国子学的学生?”这是暗指三人大庭广众下这般行为是否有些没规矩。李敬当即出声喝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拉着沈璘的两人顿时松开手。沈璘并未因中间曲折改变想法,稍微整理...

《遥遥领先刘宽朱元璋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在一片安静中,这个年轻的大喊声实在突兀,不仅打断了刘崧后面的话,也让周围人都循声看过去。

却见一棵香樟树下,两名学生拉住了另一名学生。

“沈璘,你冷静!”

“沈华玉,你疯了吗?

以你之才,怎能去做工部小吏?!”

“你们别拉我,我很冷静,更没有疯···快放开!”

情况很明显。

先前便是这个叫沈璘的学生大喊,愿自荐入科技司。

但他身边两名同伴却反对,认为沈璘是一时冲动,甚至脑子犯抽,才会有这般举动,于是拉住了他,劝他改变想法。

眼见三人僵住,苏铨看向李敬,问:“这三个也是国子学的学生?”

这是暗指三人大庭广众下这般行为是否有些没规矩。

李敬当即出声喝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拉着沈璘的两人顿时松开手。

沈璘并未因中间曲折改变想法,稍微整理了下衣衫褶皱,便往明伦阁走来。

一位同伴在他身后道:“沈华玉,你会后悔的!”

周围诸生瞧着沈璘,也露出意外、不解的目光,甚至低声议论起来。

“沈璘竟然要入科技司当小吏?

他可是率性堂的优秀学生啊。”

“听说他再经过几次月考,获得两三分,就能被推荐做官,且最差也是个百里侯。

如今竟然要自荐入工部为吏,难道真的脑子坏掉了?”

“哼,我看这沈华玉是自视过高,被那什么科技司副郎一番奇言怪语忽悠了。”

“···”诸生不解乃至嘲笑的言论纷纷入耳,却未能让沈璘放缓脚步。

他很快就来到明伦阁内。

“学生沈璘,见过诸位师长,见过刘副郎。”

进来后,沈璘向阁内几人环揖行礼。

刘宽看着这个应声自荐的国子学学生,很是高兴,问:“你叫沈璘?

愿意自荐入职科技司?”

沈璘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刘副郎先前关于科学、科技的一番言语可有虚假?”

刘宽道:“绝无虚假。”

沈璘一笑道,“那学生之前在阁外所言自也无一字虚假,愿入职科技司!”

沈璘才说完,旁边刘崧就忍不住道,“沈璘,你想清楚了!

你入率性堂不足半年,次次月考优秀,兴许明年年初便能得到举荐为官的机会,如今竟要去工部做一小吏?!”

“你这般作为,可对得起教你四书五经的师长?

可对得起于你寄予厚望的亲友、乡党?!”

如今虽是洪武十四年,国子学尚未改名国子监,却并非没有制度。

实施的乃是源自宋朝“三舍法”的“六堂积分法”。

一名学生被举荐进入国子学后,需要花费至少一年半的时间,依次在正义、崇志、广业三堂熟习儒学经典。

之后,通过考试被认为文理通畅者,方可升入修道、诚心二堂学习诸多历史典籍。

一般而言,也需耗时一年半。

经史俱通,文理兼优者,方可升入最后的率性堂。

率性堂学生不再具体学习某类经典书籍,而是以自习为主,但需经历月考。

月考优秀者给一分,良好者给半分,差劣者不给分。

因一年除去放假时间外,共经历八次月考,故最优秀者一年内可得八分,由此获得被举荐为官的资格。

这般制度下,国子学内能在四年中修完六堂课程,获得举荐资格的属于极少数。

多数人要花费七八年,乃至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达成。

沈璘入国子学不足四年,便将在率性堂积累八分,获得举荐为官的资格,绝对称得上诸生中的佼佼者。

故而诸生才不理解他入职工部为吏的选择。

就连司业刘崧都忍不住责问,想以此压迫沈璘改变决定。

面对刘崧的责问,沈璘拱手揖礼,不卑不亢地道:“回刘司业,正如之前刘副郎所说,学生入国子学,不仅是为了入仕,亦是为了求知求道。”

“跨江大桥那般奇迹降临城外,刘司业难道就不好奇吗?

何人能造出那般宏伟大桥?

我大明能否?”

“若能获知此中道理,乃至获得修建那跨江大桥之法,学生纵为一小吏,亦心甘情愿!”

“你!”

刘崧竟被沈璘说得不知如何辩驳,气得一只手指向沈璘直哆嗦。

这时,阁外微微喧哗,却是又有两名学生在诸生异样的目光中,来到了明伦阁内。

“学生马梦阳(徐祯)见过诸位师长,见过刘副郎!”

苏铨虽然先后被三个入阁的学生漏掉称呼,却并无不满,见了二人,笑呵呵地问:“你们也要报名自荐入职科技司?”

两人一起应道:“是。”

苏铨脸上笑容更浓郁了,趁机对阁外的诸生道:“已有三人报名入职科技司,其余诸生可要把握机会,莫待日后后悔。”

或许是因为沈璘的带头作用,又或许是别的原因,竟然真的又出现两个学生来报名。

这让苏铨和柳延、郑智良、赵文远都颇为意外——之前他们都做好了在国子学招募不到吏员的心理准备了。

而司业刘崧对吏员毫不掩饰地歧视,对科技司招募诸生的抗拒,更是让他们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不曾想,刘宽在明伦阁的前一番讲话虽冷了场,可后面一番听着有些奇怪的激昂之语,竟打动了沈璘这个国子学的优秀学生。

进而破局,让科技司招募到五名吏员。

苏铨见状,又厚着脸皮大声询问了一遍,可惜等了近一刻钟,都无人再入明伦阁报名。

苏铨很懂得知足,见此也不甚失望。

他对刘宽道,“刘副郎,如今有五人报名,也算达到我们预期的最低人数了,此番招募便到此为止,如何?”

因为有前面的事,刘宽也觉得能招募到五名国子学学生,算是不错了,于是点头,“可以。”

“那刘副郎带着柳延先回科技司,我带着郑智良、赵文远,为沈璘他们五个办理相关手续,让他们今日便入职科技司。”

因为李敬、刘崧等国子学官员反对态度过于明显,苏铨担心他们离开后,事情又生变化,便准备先将五人入职科技司的事坐实。

刘宽也隐约明了苏铨的心思,便应了声,先带人离开——与其他官僚打交道,苏铨显然比他更擅长。

当走出国子学的三洞门楼,上了乌云踏雪,刘宽不禁扭头重新看向国子学这座占地颇广的建筑群。

回想此番到国子学招募吏员的遭遇,一时颇为感慨。

他知道此时官员歧视吏员,但连在编经制吏都遭到这般歧视,却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同时,绝大多数国子学学生,对入职科技司为吏的不屑一顾,对他所言科学、科技之道的无动于衷,则让他明白,他在大明的影响力还很小,甚至近乎于无。

而他要在大明走的路,也还很远,很远···入职科技司的五名国子学学生中,只有徐祯一人家住京师,其余四人则都是寄宿生。

故而,苏铨在国子学为五人办理好手续后,又给沈璘等四人安排了住处。

各部司都是有“职工住房”的,苏铨如今作为工部权力颇大的郎中,想要安排四名吏员的住处,很是容易。

办完这些事,见天色不算晚,苏铨便进了紫禁城,向朱元璋做例行汇报。

奉先殿。

朱元璋听苏铨讲完科技司在国子学招募吏员的全部经过后,不禁冷哼道:“这个刘崧,朕敬他是一地宿儒,才选他担任国子学司业。”

“可他却罔顾朕的谕旨,不配合科技司招募也就罢了,还横加阻挠,当真是成了老朽腐儒!”

苏铨很清楚,不能在朱元璋面前搬弄是非。

故而对国子学的经历他是一个字没有夸大,据实而述。

即便如此,朱元璋也如此恼怒那刘崧的行为,足见其对刘宽、对科技司的期许和支持要比他预估的更大。

当从奉先殿出来时,想到朱元璋谈及刘崧时的言语和神色,苏铨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那刘崧的司业怕是做不久了。


赵成道:“皇上说刘公子初到大明,又孤身一人,怕是有不少私事需要处理,因此允你过两日,也即是初八再入职。

至于上朝,可以从初十开始。”

知道我初来乍到,才给两三天时间缓冲?

不愧是你呀老朱。

不过让他初十再上朝,倒也算不错了。

今日初五,也即是说他有三五天时间学习上朝的礼仪、规矩。

想到这里,刘宽便道,“赵中官,我对入职流程、上朝礼仪等都不了解,可否请陛下派人来教教我?”

赵成含笑道,“此事皇上也想到了——这不,杂家此番过来,不仅带来了刘公子的官服,还负责教导朝会礼仪、规矩。”

“至于入职流程,待初八那日,刘公子去了工部,自会有人接引。”

刘宽觉得“熟人”来教导朝会礼仪更好,便拱手道:“那就劳烦赵中官了。”

“刘公子不必客气,若无别的事,不如先试试官服?

说起来,咱大明朝官员的官服,一般都是由朝廷给钱或给布,官员自己找人量体裁制。”

“皇上念及刘公子在大明孤身一人,便让皇后娘娘找人连夜给刘公子缝制了这几套衣袜衫帽。”

从赵成口中得知此事,刘宽虽不至于感动,却也不禁暗叹,老朱对他确实挺上心的。

接下来,上午、下午刘宽都在赵成的教导下学习朝会礼仪。

晚饭后则带着秋月、春兰抄写了一个多时辰的蒸汽机及炼铁、炼钢的相关资料,并思考下分割六部的事···转眼过去两日。

到了八月初七。

这天下午,刘宽午睡一会儿后,正在跟赵成学习朝会礼仪、规矩,却又来了名宦官,传达朱元璋的口谕,让他速速进宫一趟。

路上,刘宽尝试从传口谕的宦官口中套话,可惜这小宦官什么也不知道。

来到奉先殿。

刘宽发现除了朱元璋、朱标、太监李贵,还有一位亲军将官。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刘宽作揖行礼。

“平身。”

朱元璋稍抬了下手,接着便指向那亲军将领,道,“这位是亲军骁骑卫百户官孙戈,他已探明了那铁路在江南的末端。”

一听这话,刘宽便知朱元璋为何急着叫他进宫议事了。

铁路的事他也急着了解。

他向孙戈行了个拱手礼,便道:“请问孙百户,那铁路末端在哪里?”

孙戈已知道刘宽就是那日随跨江大桥、怪路一起出现的怪人。

此时闻言便道:“在松江府上海县黄浦之西、吴淞江之北。”

朱元璋则道,“标儿那里有几份孙铁户等人沿铁路探索时所画的简易舆图,你可以看看。”

刘宽当即来到朱标桌旁。

只见朱标将几张简易到了极点的“地图”摊在桌案上。

这“地图”基本是由类似线条、三角、方框、圆形的图形组成,虽然上面标注了汉字,却似乎都是繁体草书,刘宽根本认不出。

一时满脸无语。

见朱标正期待地看过来,刘宽便道:“不如太子殿下帮我解说下?”

朱标这才明白刘宽没看懂桌上的简易舆图,虽略感意外,却也没多想。

他先拿出一张图道:“这张便是上海县附近的舆图,你看,这里是上海县城,这里便是那铁路末端了。”

对这潦草的地图,刘宽终于和脑海中模糊的地图映照上,旋即点头道:“这末端应该就是后世的上海老火车站了。”

随即看向孙戈,问:“孙百户这一路沿着铁路探索,应该会经过不少山河吧?

这铁路是如何过去的?

是否断了?”

孙戈道,“这怪···铁路所过之处,凡有山坡丘陵,不论高矮大小,都像是由鬼神开凿一般被破开。”

“若是途径河流,则会出现类似跨江大桥般的怪桥,负铁路过河。”

“只是那些怪桥中有少数几座并非准确跨过河流,因此有部分铁路为河水淹没或冲毁。”

刘宽虽然对铁路穿越到大明后的情况有所预料,可听了孙戈的描述,还是不禁皱眉。

大地山河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河流。

此时与后世相隔六百多年,河流宽窄乃至位置有所变化很正常。

但铁路桥穿越过来的位置显然没能进行灵活的变化,以至于部分铁路桥没能发挥作用,让铁路被淹或被河水冲毁。

值得庆幸的是,山岭变化不大,铁路所过之处的山岭也都变成凿开的模样——若是铁路直接从山里传过去,等于被埋着,那也就废了。

刘宽思考这些事时,奉先殿内竟颇为安静,无人打扰。

等刘宽回过神,看向其他“地图”,朱标才忍不住问,“刘公子,那些被河水淹没、冲毁的铁路可能修好使用?”

刘宽道:“这得查看实地情况后才能确定——不过就算是能修,咱大明如今也没这方面人才,而要培养相关人才,至少也需要个十几年吧。”

朱标听了眉头紧皱。

他道,“江南地区多河流,据孙百户所报,江南的铁路被河流淹没、冲毁的多达五六段,分布各处,若不能修好,岂不是说江南之铁路都暂且无用了?”

刘宽道,“无用倒不至于——实在不行,我们将来可以多造几辆火车,一段段的跑嘛。”

还可以这样?

朱标眼睛一亮,眉头也舒展了。

这时,朱元璋出声道,“亲军在江北沿着铁路已探索过了徐州,据奏报,铁路途径黄河时并无铁路桥,因此大段被冲毁。”

听了朱元璋这话,刘宽先是微愣。

随即反应过来——黄河在后世改道了,如今是夺淮入海,因此途径徐州、淮安等地。

如此一来,在徐州黄河段自不会出现一座“黄河铁路大桥”来。

不过刘宽一开口,问得却是另一件事。

“陛下,黄河未因此决堤吧?

两岸百姓可无恙?”

听刘宽先关问百姓,无论是朱元璋、朱标,还是孙戈,都有些意外。

随即朱元璋看刘宽的目光便愈发柔和了——这一问,足见百姓安危在刘宽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甚至超过铁路。

对于真正心怀黎民百姓之人,朱元璋总是多些许善意的。

他道:“放心,黄河并未因铁路决堤,两岸百姓亦无恙。”

“这就好。”

刘宽松口气。

虽说铁路穿越并不一定就跟他有关系,但如果因为铁路穿过黄河,导致决堤,使得无辜百姓遭难,流离失所,他心里肯定会难受。

好在并未发生这种事。

接着,刘宽又让朱标讲解了另外几张“地图”,心中对这条随他一起穿越过来的铁路终于是有了较为靠谱的猜测。

他道,“陛下,根据目前所探得的情况,如无意外,这条穿越到大明的铁路应该是后世的‘京沪铁路’。”

朱元璋:“何为金户铁路?”

刘宽解释道:“即北京到上海的铁路————北京简称京,上海简称沪,故此得名。”

说完,刘宽干脆借了朱标的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京沪”二字。

朱标看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因为刘宽的字超乎他想象的丑。

待李贵将那张纸送至御案,朱元璋看了,同样忍俊不禁,道:“刘宽,你这字简直没法儿见人啊,莫非在后世是个懒惰厌学的劣生?”

刘宽虽然预料到他的毛笔字会被笑话,却也没想到朱元璋会如此“误会”。

他略有些无语地解释道:“后世早已不用毛笔写字,而用硬笔。

另外,若是出了学校,在外做事,很多文字都是在类似手机一样的高科技物品上进行,都不需要再写字。”

后世竟不用毛笔写字?

甚至不需要写字?

刘宽的话令奉先殿几人分外惊讶。

同时也理解刘宽为何毛笔字辣么丑了。

朱元璋也没在追问写字这种小事,看着那丑陋的“京沪”二字,道:“北京为我大明、胡元等数代都城,为铁路之一端尚能理解。”

“但这上海县元初方设,不过是江南边鄙小县,如何能与数代之都城相提并论?”


回京时,刘宽一行人走地是来时的路。

舟船逆行长江虽慢一些,但终究要比走路舒服。

不过两个时辰,刘宽便来到了大桥北端。

只见,大桥公路及周围依旧有不少官军在“站岗”,但桥上却也多了行人。

有骑马的,有坐车的,也有步行的。

远远的刘宽便瞧见不少人都停在桥上,似乎是在欣赏风景。

而在大桥北端,有吏员和官兵设立了一道关口,正在收过桥费。

也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过桥。

‘看来老朱听了我的建议,允许百姓交费过桥。

’‘不过从这桥上行人衣着打扮看,明显多是富贵之人,真正赶路过桥的没多少。

’‘照这么发展下去,怕是将来一段时间,大桥会成为大明游客打卡、旅游的胜地,交通功能反倒会被忽略。

’心中如此想,刘宽等人已经来到了大桥公路上的“收费站”前。

因为桥上行人、游人颇多,千户周韬担心军队过桥时发生事故,便先与“收费站”的吏员交流。

“大军要过桥,尔等暂且不要放人上桥了,免得阻碍大军通行。”

“是。”

小吏应了声,便暂停收费,让排到公路上的百姓靠边站。

如今是洪武年间,可不是土木堡之后。

此时不仅武将出身的勋贵因沾染胡元之风多跋扈嚣张,便是普通武将也不是文官愿意招惹的。

另外,洪武年间与军队相关之事优先级都很高,小吏自是不敢耽搁天子亲军过桥。

因桥上行人减少还需等一会儿,趁此机会,刘宽与“收费站”的小吏交谈起来。

“请问这大桥是哪一日开禁的?”

“回上官,是四天前开的禁。”

刘宽点点头,又问:“过桥费又是怎么收的?”

小吏虽不认识刘宽,可见他由上千天子亲军护卫,便知必是贵重人物,答起话来就很上心。

“回上官,这过桥费标准乃是陛下钦定。

单人过桥只需三十文;骑马、驴、骡、牛等过桥,则需百文。”

“若是坐马车的话,那可就贵了,除交三百文车桥费外,车上之人也需按三十文一人另算。”

“当然,若是官员奉命办事,或是将士持军令而来,皆可免费过桥。”

“另外,若不只是过桥,而是要在桥上停留,观赏江景,需付两倍过桥费,领取观景牌,方不会被守桥将士驱赶。”

刘宽听了一脸惊讶。

他没想到老朱竟将过桥费定的这么高!

据他了解,此时单人乘船渡江,只需十文即可。

以此来论,老朱定的过桥费是渡江船资的三倍!

回过神来,再看桥上数目不少的富贵游人,刘宽却又理解老朱为何不按他的建议定过桥费了。

显然,此时之人对“仙桥”的好奇远超他的预估。

老朱将过桥费定这么高,都有这么多人上桥观赏风景。

若按他建议的,只定为渡江船资两倍,恐怕闻讯而来的游人会将跨江大桥给挤爆!

‘看来我对大明的风俗人情还是了解得太少了啊。

’想想也是,明初娱乐相当匮乏,有这么座“仙桥”在,不知多少人想上桥看看。

便是眼下单人过桥费高达三十文,估计等到节日,京师的寻常百姓也会咬牙带着家人上桥观览江景,那时守桥将士维护秩序的压力肯定更大。

不过这种事老朱、小朱自会考虑到,倒也轮不到他操心。

等了大约一刻多钟,待桥上行人稀少了些,刘宽一行人才过桥。

过桥时,刘宽注意到,观景之人大多在大桥公路的非机动车道上。

机动车道上停了一些马车,但行人、车马基本还是按照他奏本中的建议,来往各行一侧。

虽然大桥上车马、行人速度大多很慢,不至于因乱行发生交通事故,但这样按后世交通规则行走,却是大大方便了守桥将士维护秩序、保护大桥。

过了大桥,刘宽发现南端“收费站”旁边排队等着上桥的人更多。

‘看来京师富贵人家确实比其他地方多很多。

’心里感慨了句,刘宽便回城了。

按规矩,京官到外面办差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面圣,交代差事办得怎样。

于是刘宽回府后沐浴一番,匆匆吃了午饭,小憩了半个钟头,估摸着老朱该上班了,便去紫禁城。

到了奉先殿,礼毕,不待刘宽开口,朱元璋便看着他道:“你小子可算是知道回京了,若再拖个两三日,咱便要派人去抓你回来。”

刘宽正色道,“六合钢铁厂之事实在重要,为尽快展开相关工作,微臣必须过去盯上几日。”

朱元璋似有不满地哼道,“再重要还能有你跟蕙兰的婚礼重要?”

‘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啊。

’刘宽心里嘀咕了句,便笑着道:“微臣与三公主的婚礼自是重要,但六合钢铁厂之事也重要。

再说微臣记着时间呢,这不是回京了吗。”

朱元璋对刘宽以公事为重的态度其实很满意。

不过,见刘宽拿钢铁厂与婚礼相提并论,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钢铁厂真那么重要?”

刘宽再次恢复正经神色,道:“回陛下,据微臣所知,此前六合铁场一年不过产生铁六十一万斤。”

“一旦改建为钢铁厂后,只要矿石、煤炭供给充裕,一年所产生铁至少是此前十倍!”

“十倍?”

朱元璋听了震惊,“真有那么高的产量?”

刘宽肯定地点头,又道:“陛下注意,微臣说的是至少,也即是说,六合钢铁厂年产生铁可以更多,便是达到千万斤也未必不可能。”

一千万斤也不过五千吨而已,后世正常钢铁厂都是年产上百万吨的。

朱元璋听了却是神色复杂。

“照你这么说,一个六合钢铁厂一年炼的铁差不多顶得上如今全国一年的产量了···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过,生产这么多铁,真有必要吗?

这钢铁除了用来打造火车、修建铁轨,造刀枪甲胄、火铳以及农具,还能做什么?”

显然,朱元璋在之前与刘宽的多次交谈中,虽听出钢铁产量对后世国家之重要,却难以想明白其中缘由。

在他看来,若非要打造火车、修建铁路,此前大明全国十三处铁冶所,一年能得八百多万斤铁料,已差不多够大明所用了。

历史上,到了洪武二十几年,他放开铁禁,允许民间开采铁矿、建立铁场,便是这个缘故。

当时有个地方官说某处铁矿丰富,建议朝廷设立铁场挖矿炼铁,甚至被朱元璋训斥一顿,说此举耗费国力、与民争利,实属不该。

会出现这种情况,便是因为当时大明不论库藏铁料,还是每年能得到的铁料(官营铁场自产加铁课),都已足够。

且铁并非不朽之物,生铁若不注意保养,存放时间稍长便会锈烂。

而以明初条件,数量众多的生铁想要保养着储存又是不可能之事。

如此,朱元璋朝廷所需铁料足够的情况下,减少炼铁倒也有他的道理。

刘宽虽不知历史上朱元璋对炼铁之事的态度转变,却知道钢铁用处绝不止朱元璋所说的那些。

他道:“回陛下,钢铁除了可以造火车,还可以造自行车、各种机械以及轮船···等等!”

朱元璋忍不住打断了刘宽的话,“你说钢铁能造船?

莫不是以为咱读书少、见识少,又开始胡诌了?”

‘我什么时候跟老朱你胡诌过?

’刘宽在心里怼了朱元璋一句,口中则不紧不慢地道:“陛下,钢铁确实可用来造船——陛下应该见过铜盆吧?

铜盆是否可以漂浮于水上?”

“由此可知,以钢铁造一个大船,只要不漏水,结构科学合理,便也能如木船一般航行于江河湖海!”


一片肃静之中,与会的工匠们都看向刘宽。

但已有人暗自决定,绝不加入那什么钢铁厂,要想方设法地回家乡去。

刘宽道,“钢铁厂员工,将会按月发放薪酬。

这薪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底薪,另一部分则是奖金。”

“底薪、奖金有多少,视工匠级别、职务及所做之事来定。”

“以冶铁下匠为例,底薪每月一贯钱,奖金可能有数十文至数百文不等。”

才听刘宽讲了两三句,一些工匠眼睛就亮了,想法也有所改变。

无他,刘宽所述的底薪与奖金实在诱人。

洪武十几年时,物价颇低,一贯钱便可买到两石米面。

一石米面约有182斤,而一个成年青壮,即便只吃饭,一日也只需四斤米面就能饱腹。

事实上,人不可能只吃米面,有菜、油等佐饭,对饭的需求就会少些。

若不干活,也不需要顿顿饱腹。

所以,通常来讲,一个青壮每天只需两斤多米面便足够,一个月也只需吃六七十斤米面而已。

一个下匠入职钢铁厂后可领一贯钱的底薪,即便将其中半贯拿去做别的花销,也有半贯可买一石米面,足够养活两三个青壮。

更别说还有奖金可拿。

另外,一个家庭中若有别的青壮,也能赚钱。

便是妇孺,也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补贴家用。

这就意味着,一个下匠若入职钢铁厂,绝对能养活一个四五个口的小家庭!

需知,如今大明一个下匠,给别人做工,每日至多八九十文钱,少的甚至只有二三十文。

听着似乎不错,若平均每日有五十文,一个月便能转一贯半的铜钱。

可事实上,工匠之所以按天算工钱,便是因为不可能日日都有活儿干。

大多数活计就几天时间,一个月中能有一二十天有活儿干,便算忙的了。

所以,一个下匠一年平均下来,每月也就赚一贯钱左右,还极其不稳定。

入职钢铁厂能有差不多的稳定收入,自然会令部分工匠动心。

而接下来刘宽所讲的话,则让绝大部分工匠都对入职钢铁厂动了心。

“工匠入职钢铁厂后,等同于服役,也即是说不会再被征往别处做工服役!”

听到这句话,在场工匠几乎个个眼睛发亮,激动、惊喜!

前面说下匠一年平均每月赚一贯钱,其实只是较为理想的状态,一个重点原因便是需要服劳役。

如张七八等轮班匠,从湖广黄州被征来铁场服役,要干好几个月。

朝廷虽有补贴,却只够他们自己吃喝嚼用,即便节省,也省不下多少。

这就意味着,若家中没有其他能赚钱的青壮,妇孺、老人便只能靠往日积蓄生活。

此外,工匠在外地干活儿,还有一定可能因生病、受伤等事客死异乡。

虽然工匠往往数年一轮班,可依旧令许多工匠畏之如虎、谈之色变。

可以说,他们做梦都想免去轮班劳役之苦,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不惊喜、激动?

本是本地的住坐匠,也同样激动。

因为住坐匠不代表不会被征去外地成为轮班匠。

况且,就算在本地服役,他们也只能领些盐、粮补贴,加入钢铁厂却有薪酬、奖金拿,怎么选择还需多想吗?

因为这事儿太美,以至于很多工匠不敢相信,忍不住出声问道“大老爷所说可是真的?”

刘宽笑道,“自然是真的。”

听刘宽给出肯定的回答,竟是本地的住坐匠们率先表态。

“大老爷,咱愿意加入钢铁厂!”

“大老爷说话算话啊,咱也愿加入!”

“···”如张七八等轮班匠真要做决定时却犹豫了。

无他,他们是外地人,若是加入了六合钢铁厂,家人怎么办?

难道就此与家人分隔两地?

这时刘宽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待工匠们安静,他道:“诸位别急,还是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加入钢铁厂后,相较于你们以往,也不只是有好处。

其中一点便是,非休沐日,钢铁厂工人不得给人干私活。”

“另外,轮班匠若要入职钢铁厂,家口也将迁徙到六合县落户。”

“最后,相较于铁场,钢铁厂的规矩会更加森严,有不按规矩办事、犯了错误的,轻则罚扣薪酬,重则革除。”

“入职钢铁厂的具体章程,以及钢铁厂将会有哪些规矩,稍后铁冶所衙门会出一份告示,诸位听人念了便知。”

“不过,诸位回去后可以先将本官所讲之事,告知其他工匠,并尽力解释清楚,然后静待铁场正式改组为钢铁厂的消息即可。”

这次会议开到这里便算是结束了。

随着与会的工头、大匠、上匠回到各自的工地上,铁场将改组为钢铁厂的事情也传开。

许多工匠听了都分外惊喜。

窑场,四号砖窑前。

张大牛兴奋地道:“二叔,这么好的事还用考虑?

我们必须加入啊!”

“加入后不仅有稳定的薪酬,也不用再去别处服役。

至于说从黄州迁来此处,更是好事——这里是天子脚下,可比黄州好多了!”

张七八其实也打定主意加入,但他年长稳重些,道:“我知道该加入,但你先别急,如副郎老爷讲的,耐心等着正式消息公布。”

同时张七八又有些担心。

这事虽好,却似乎也是天大的事,那位年轻的副郎老爷真能做得了主?

可莫要有别的变故啊。

···铁冶所衙门。

刘宽道,“铁场改为钢铁厂后,便由王主事暂时兼任厂督,由龚大使暂任厂长,至于副厂长···”说到这里,刘宽看了张义一眼,“后面会由吏部委派一位,我们可以再从原加入钢铁厂的工匠中举荐一位。”

张义虽有心理准备,可见刘宽不提他的名字,仍很失望。

可以预见,六合钢铁长在未来一段时间,必然格外收到朝廷重视,若能在这里担任官职,干出成绩,说不定就能打破桎梏,进入青袍官员之列。

可惜啊,他之前徇私安排了外甥管公厨,还闹出贪墨之事,把这机会直接断送了。

便是他这铁冶所副使的官儿,怕是也做不久了···又过一日。

六合铁场正式改名为六合钢铁厂。

原铁场住坐匠几乎都愿入职钢铁厂,倒是轮班匠们,有一小部分因故土难离等各种原因,并不愿加入。

对于这一小部分轮班匠,刘宽便让他们提前结束役期,遣返回乡了。

同时,原来在铁场做苦役的数十罪囚,刘宽也让人送去了别处——他就算再受老朱信重,也不可能免除这些罪囚的苦役,让他们如正常人般入职钢铁厂。

这之后,钢铁厂工匠相较于之前的铁场反倒少了一两百人。

但问题不大,以钢铁厂对工匠的吸引力,缺少的人手可以再招。

在钢铁厂改组完成的当日,又一个好消息传来——水泥烧制成功!

虽然刘宽给出了具体的配方和工艺流程,可能几日就烧制成功,足见那些烧石灰的工匠干劲儿颇足,经验、智慧也不错。

刘宽亲自试验了水泥性能后,见没什么问题,便如约下发了三十贯钱的奖金···钢铁厂改组完成的次日。

六合县城外,码头。

刘宽带着沈璘、郑智良等随行人员,和仪鸾司、飞熊卫的将士,将要登上水师战船。

秋风猎猎,滁水涛涛。

上船前,刘宽仍忍不对前来送行的王不群一番叮嘱。

“钢铁厂既改组完成,耐火砖、水泥也烧制成了,你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督造炼焦炉、高炉,顺带建造钢铁厂附属的砖场、水泥厂。”

“至于炼制焦炭,高炉炼铁、炼钢之事,倒也不必太着急,事情总要一步步的来。”

“待本官完婚后,会再抽时间来此处视察的。

不过,钢铁厂若出现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写信告知于我。”

过去几日,刘宽不惧脏、累,在六合铁场各个工地上几乎与工匠们打成一片,让工匠们个个敬服。

王不群跟随了刘宽这几日,也学了不少东西,同时也明白了,刘宽是个有真本事的,绝非幸进之辈。

在见识了水泥的神奇之后,他更是对科技司的事业充满信心,对刘宽这位上司自然也更加的敬服。

此时听了刘宽一番嘱咐,王不群发自肺腑地道:“刘副郎放心,下官定竭力办好钢铁厂之事。”

“可惜副郎大婚之日下官怕是不能到场了,便提前祝贺,愿刘副郎与三公主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朱标回头看了眼,见汤和及数百亲军落到了两三百步外,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拉住缰绳停下,翻身下马。

刘宽也停下。

朱标问:“刘公子可会骑马?”

刘宽摇头,“不会。”

朱标于是对沐英道,“你帮刘公子操控缰绳吧。”

以沐英的骑术,双操两匹马完全没问题。

刘宽也有意试骑马匹,又觉得仅上马就不容易,而且比骑单车危险多了。

他于是摇头道,“我就不骑马了——这单车虽容易骑,但没我指点,殿下怕是也要花些时间摸索。”

然后,刘宽就在大马路上教朱标骑单车。

主要是收立单车支脚,了解前后刹车,以及开始如何骑走,如何掌握平衡。

待刘宽讲完,朱标评价道:“听着确实比骑马容易。”

“那殿下试试?”

朱标点头,接过单车车把,学着刘宽的样子跨上去。

共享单车都比较矮,再加上朱标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子,因此跨上去后稳稳当当。

然后他开始学着刘宽的样子蹬车。

一开始骑得左歪右倾,掌握不住平衡。

但因为单车矮,他放下腿就能稳住,便没有摔倒。

试了会儿,朱标便找到感觉,不再歪倒,摇摇晃晃地往前骑去。

然后朱标越骑越稳,越骑越快。

沐英见状,将朱标的马匹交给蓝玉,道:“你陪着刘公子,我去护着殿下。”

说完驾马追上朱标。

蓝玉看着步行的刘宽,咧嘴笑道:“你该不是上马都不会吧?”

刘宽道:“我们那时候马匹不再是正常交通工具,平时都见不到,不会上马很正常。

再说了,我刚才只是不想冒险,不是真的上不去。”

刘宽这番话语速略快,再加上其中有几个“新词”,蓝玉只听懂了个大概。

然后他便忍不住道:“你是说大多数人都不再骑马?”

“没错。”

“那你们怎么赶路?

都骑这种单车?”

刘宽道:“单车在我们那时也快从常用交通工具中淘汰了,我们出门要么开车,要么坐车,坐飞机、轮船···说了你也不懂。”

蓝玉有点傻眼。

刘宽这番话他确实没听懂多少。

另一边,朱标越骑越开心,越骑越快,一脸笑容,心情飞扬,像是回到了孩童、少年时代。

不知不觉,他就骑到了黑色怪路尽头。

抬眼一看,瞧见一道熟悉的明黄色伟岸身影,下意识就捏紧刹车停了下来。

却是朱元璋到了。

就站在黑色怪路最南端。

朱标想起之前张千户传达的口谕,心下惴惴,但还是骑车过去。

到了近处,见朱元璋脸色并没有那么难看,朱标略松口气。

他停下车子,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沐英跟着行礼,“参见陛下。”

朱元璋先仔细打量了朱标一番,见朱标安然无恙,才板起脸来,道:“你长本事了嘛,连咱的口谕都敢不听。”

朱标笑着解释道:“父皇口谕传来时,儿臣已经在桥上了。

再说,儿臣这不是无恙嘛。”

朱元璋虽觉得朱标此番行事鲁莽了,但眼下周边有不少文臣武将,天子亲军更是上万,他顾及朱标脸面,便没多说什么。

事实上,见朱标无恙,朱元璋注意力就转移到别处了。

他问:“那桥上怪人呢?”

朱元璋来之后,张千户将桥上事情都禀报了,故此知道与这跨江大桥一起出现的还有个怪人。

朱标道:“就在后面,与蓝玉一起。”

说话间,黑色怪路上已经出现了蓝玉、刘宽的身影。

朱元璋微微眯眼看了下,见蓝玉拉着一匹马,那人却没骑,也不问为什么,直接下令:“沐英,去将那人接过来。”

“遵旨!”

沐英应了声,骑马奔去。

朱元璋瞅了单车几眼,才看向朱标,问:“这就是那怪人骑的铁马?”

朱标道,“此物名为单车,也可以叫自行车、脚踏车,在这路上骑来甚是舒服。”

“你可问明那人来自何处?

这跨江大桥又是怎么来的?”

朱标看了看左右众人,道:“父皇,此事不易宣之于众。”

朱元璋稍稍皱眉,随即挥手,“尔等都退开些。”

周围的文武大臣、亲军应了声,便退到了二三十步外。

朱标放低些声音,道:“那人名为刘宽,宽仁之宽。

说是来自六百年后,这大桥也是。”

“六百年后?”

朱元璋皱起眉头,露出意外之色。

他还以为那人会说来自天上呢——之前这边部分大臣也是这么猜测的,怀疑那人是天上谪仙。

毕竟这跨江大桥太过让人震撼,不似人间所有。

朱标点头道,“刘公子是这么说的,儿臣觉得他没撒谎。”

“六百年后···”朱元璋微微沉吟,随即龙目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他若真来自六百年后,岂不是知晓今后六百年之事?”

见朱元璋真么快就抓住了事情关键,朱标不由露出敬佩之色,道:“儿臣正是这般想,才会冒险与他交谈。”

“不过刘公子说,他未必会一直留在大明。

或许下一刻,他与这大桥便会重回六百年后?”

朱元璋听了不禁眼睛微瞪,“他和这大桥还能回去?”

朱标道:“只是或许,他也不能确定。”

“咱们得留下他,留下这座大桥!”

朱元璋立即有了决断,“且不说那人可能知晓今后六百年之事,只说这跨江大桥,就是天赐我大明的祥瑞,不可让它溜了!”

朱元璋没说跨江大桥的好处,因为这都不用说。

朱标听了这番话,却颇有些无奈,道:“父皇,刘公子与这大桥既是天赐,若老天要收回,咱们也拦不住。”

朱元璋想了想,道:“咱稍后就派人用绳索将这跨江大桥的桥墩绑了,绳索牵到岸上固定住!”

“至于那个刘宽,也可以绑了,找人看押。

咱就不信,这桥和人被绑着还能凭空消失!”

朱标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待他回过神,便见沐英、蓝玉带着刘宽到了面前。

沐英、蓝玉利落潇洒地下马,与之对比,刘宽下马的姿势就比较慢和难看了。

引得不远处的大明臣子、将士一阵侧目。

沐英、蓝玉再次向朱元璋单膝跪地行礼。

刘宽却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朱元璋,才拱手道:“刘宽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朱元璋微笑着问:“为何不跪?”

刘宽看了朱标一眼,道:“我家乡礼仪,跪天地、跪祖先,几乎不会跪活人。”

朱元璋道:“你是说,六百年后百姓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行跪礼?”

刘宽没想到朱元璋直接点出了他的来历。

再见南边那些人都在二三十步外,公路边只有他们这几人,他便知道,应是朱标已经将他来历告知了朱元璋。

刘宽本就没准备隐瞒“后世之人”的身份。

再加上朱元璋这个传奇历史人物就在眼前,他颇有些心潮澎湃,便道:“六百年后已经没了皇帝。”

六百年后没皇帝?!

听了刘宽这话,不论是朱元璋、朱标,还是沐英、蓝玉,都大吃一惊。

不过朱元璋很快回过神来,深深看着刘宽,道:“你可不要仗着后世之人的来历胡诌,这天下怎么可能没皇帝?”

朱标三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刘宽道:“其实很简单,后世虽无皇帝,但有总统、首席执政官、首相等称呼。”

刘宽怂了。

他没敢告诉朱元璋后世各国去帝制后的详细制度,只说了一小部分真话。

他怕朱元璋了解后世制度后,太过忌惮他,乃至于容不下他——虽然他还不确定是不是永穿,但不能不防。

果然,朱元璋听了后一笑,道:“原来只是换了个称呼。”

刘宽道:“可不只是换了个称呼——后世提倡人格平等,不分贵贱。”

“虽然这很难完全落实,但上位者的确变得越来越亲民。

故此我所出的时代,对上位者的跪礼已经废除了一百多年。”

朱元璋听得微微点头,也不知心里如何想的,却没再提跪礼的事。

他指向脚下,又指向大桥,问:“这大桥和路都是你那时人所造的?”

刘宽点头,“是的。”

“你们如何造出来的?

朝廷征调了多少民夫?

耗费了多少钱粮?”

刘宽道:“这大桥已经造成近六十年,比我年龄都大。

当年具体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我也不清楚。

但我清楚一点,大明此时是绝对造不出来的。”

听了这话,朱元璋并未生气。

他点头道:“这般宏伟的跨江大桥,大明眼下确实造不出来。

朕甚至难以想象,这大桥是如何凭人力修建成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刘宽,接着道:“刘公子,你若能留在大明,指导工匠造出类似的跨江大桥,朕可封你为工部尚书。”

“另赐豪宅一座,美婢一百,庄园四处,良田万亩,黄金千两,钱十万贯。

你可愿意?”


这个夜晚。

不只是刘宽辗转难眠。

中院一间厢房内,冬梅、春兰同卧一床。

因为床没那么宽,身材较为娇小的冬梅小猫咪样依偎在春兰怀里。

“春兰姐姐,你说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这话,春兰忍不住回想起今日的经历,最主要是书房中的事,以及那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电脑”。

她思索着道,“我也不知···只知他之前不是大明人,而且皇上、皇后娘娘赏赐了这么多东西,肯定很看重他。”

冬梅趁机问,“两位姐姐今日在书房究竟帮公子做何事?”

春兰开口想说,随即警醒,“公子不让说,你就别问了。”

“哦。”

冬梅有点失望,随即打了个哈欠,“好困啊,睡了睡了。”

“嗯,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服侍公子呢。”

“公子似乎不喜人服侍,我们起晚点也没什么。”

“你这么疲懒,又贪吃,小心被公子嫌弃,发卖了去。”

“我看公子是个好人,不会的,嘻嘻。”

“快睡吧,明日我不会让你睡懒觉的。”

···紫禁城。

因上午积累了不少奏本,朱元璋一直忙碌到亥时中(夜晚10点左右)才离开奉先殿。

朱标原本是想陪着他一起将所有奏本处理完的,但戌时一过(9点),就被他赶走了。

理由是,让朱标从今日起便开始注重保养身体,别让他如刘宽所讲的明史一般,白发人送黑发人。

按朱元璋以往习惯,这么晚了,会选择在乾清宫一人入睡。

但到了后宫,他忽然就想去坤宁宫看看。

见坤宁宫宫灯还亮着,他便走了进去,对在油灯下拉鞋底的马皇后道:“这么晚了,妹子怎的还没睡?”

马皇后抬头笑了笑,“你不也没睡?”

朱元璋拉过来一张锦墩,坐在马皇后身边,道:“咱那是白天积了太多奏本,不批阅完没法儿睡。

妹子你没什么要紧的事,身子骨又不太好,以后还是要早些歇息。”

马皇后放下了鞋底,看着朱元璋道,“重八,你今日先是让戴原礼来给我诊脉,说是做什么体检。”

“如今又这般认真地叮嘱我注意身体,可是今日那刘宽跟你说了什么?”

马皇后是个有智慧的女人。

她虽不知今日刘宽在楼满门城楼上说的那些话,却知刘宽来自六百年后,知晓此后六百年之史事。

故而,通过朱元璋的一些反常举动,猜测到了什么。

朱元璋稍稍沉默,最终还是没法儿把那事憋在心里——他与马秀英夫妻二三十年,知道有些事说明白了更好解决。

他于是一叹道,“妹子既然猜到了什么,咱就不瞒着了。

那刘宽既来自后世,咱肯定要问他咱们的寿数。”

“咱倒是长寿,能活到七十,可是妹子你却要在明年患上一场重病,离咱而去···”说到这里,朱元璋虎目微红,说不下去了。

马皇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即笑了笑,道:“能活过五十,也不算短寿了。”

朱元璋一听就梗起了脖子,声音也提高好几度,“咱能活到七十,妹子为啥不能?”

“你是想让我给你送终?”

“妹子比咱小四岁,送送咱又怎的?”

听了这既霸道又有点孩子气的话,轮到马皇后叹气了,“重八,寿数天定,咱们要懂得知足。”

“天定个屁!”

朱元璋忍不住骂天了,随即道:“那刘宽都说了,寿数这事儿,老天不管,得看咱自己。”

“咱跟标儿都计划好了,按那刘宽的建议,在京师设立医学院,召集天下名医来京开医术交流大会。”

“明年妹子若不生病便罢了,若还是病了,咱便让天下名医一起来治,就不信治不好!”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道,“你将天下名医都召到京师,让地方百姓怎么办?

难道要让他们千里迢迢地来京师看病?”

“此事妹子无需担心,咱与标儿、刘宽已经议定了周全之法···”随即,朱元璋便将刘宽在楼江门上关于医学院及医术交流大会那番话复述了。

马皇后听完,点头道:“若依刘宽之策,对地方百姓影响确实没那么大。

只是,重八你为我一人如此大动干戈,我实难心安呐。”

“妹子这话就说错了。”

朱元璋握住了马皇后的手,“咱可不只是为了你一人,更是为了雄英、标儿,为了天下百姓!”

马皇后立即抓住了重点,问:“为了雄英、标儿?

莫非他们也要患上大病?”

朱元璋道,“那刘宽说,史载明年五月,雄英早夭。

虽史书未记明其死因,但多半是病逝。”

“至于标儿,唉,是咱害了他···”说到这里,朱元璋干脆将今日从刘宽那里听来的话,都一一说了。

马皇后听完,反握住了朱元璋的大手,道:“重八,我知道,若我跟标儿都走了,你必然是心里最苦的。”

“标儿之事,你亦非诚心——标儿这孩子虽然从小养得好,可实际上娘胎里便伤了元气,他身体远不你啊。”

“不过我如今倒觉得那刘宽的话说得有道理,寿数非天定,得看咱自己。”

“咱们既知道标儿、雄英之事,定不会让他们如后世史载一般病逝的——我也会陪你多走个几年、十几年。”

马皇后这番话徐徐说来,语气却无比坚定。

既知老朱家后面还有这么多磨难,便是明年病魔来袭,她也要斗一斗。

能和朱元璋成为知心夫妻,两人本性上是有些像的——都不服输,都不愿认命!

朱元璋见马皇后改变了想法,乃至有了强大的斗志,很是高兴。

他趁热打铁道,“那妹子要答应咱,从今晚起,便要好好爱惜身体——有你在,咱们这个家才能好好地过下去。”

“我知道啦。”

马皇后笑着拍了拍朱元璋的守备,随即道,“那咱们就别熬夜了,赶紧休息吧,明日可还有不少事要办呢。”

“咱是每天都有许多事,妹子明日有什么事?”

“你忘了?

不是你让我找那刘宽谈一谈蕙兰、瑄乐的事吗?

这么好的女婿,咱们可得早些定下来,别让人抢去了。”

“这事妹子不用担心,在大明没人敢跟咱抢女婿!”

···“公子,公子,快些起来,宫里人来传旨了。”

昨夜刘宽辗转难眠,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他,接着又推了推他的身子,他这才醒过来。

然后便瞧见一个高挑娇俏的少女立在床边,正是侍女夏荷。

再环顾了下古色古香的卧室,刘宽不禁想:看来昨天的事不是做梦。

他坐了起来。

随即意识到自己只穿了条内裤,便对夏荷道:“你先出去,我自己穿衣服。”

“赵中官在等着,公子快点。”

夏荷提醒了句,便退出了里间。

因为天气尚不算冷,刘宽麻利地套上了长裤、外套,便出了卧室。

便见春兰、秋月、冬梅各拿着一两样洗漱用品,在偏厅等着。

刘宽走过去,夏荷便递上一个瓷杯,一个抹了膏状物类似牙刷的东西。

“请公子刷牙。”

刘宽原本想用包里那套洗漱用具的,但见夏荷递上来的“牙刷”、“牙膏”跟后世差别不是很大,便接了过来。

‘既然有能用的,我包里的那套洗漱用品就留着做纪念吧。

’在刘宽如此想时,便见夏荷端着铜盆凑到了他面前——这是又要给他接漱口水了。

刘宽觉得这样让人很不自在,便道:“我到院里洗漱,不用你接漱口水。”

然后来到院中,找了个土地露在外面的花圃,咕噜噜的漱口、刷牙。

夏荷并没有强求接漱口水的流程,而是带着春兰三个跟在后面。

待刘宽刷完牙,她便已经拧好热毛巾,递了过去。

刘宽点点头,觉得这个服务倒是很贴心,可以有。

洗完脸,夏荷拿出把木梳,秋月端来一面铜镜。

“奴婢为公子梳下头发?”

夏荷看着刘宽略呈鸡窝状的短发,有点跃跃欲试。

刘宽头发不长,但也不算特别短。

昨晚洗的头,结果睡觉不踏实,遂弄成了鸡窝状。

刘宽道:“我自己来吧,你们不知道短发该怎么梳。”

冬梅忍不住接话道,“夏荷姐姐可会梳头了,会盘好多好看的发型呢。”

刘宽笑道,“但我这样的短发她肯定没梳过。”

夏荷递来鹤嘴乌木梳子,微笑着道,“奴婢确实不曾梳过短发,但想必不会比盘长发难。”

同时准备记住刘宽今日怎么梳头的,然后私下里练习,最好明日便能旅行职责,为刘宽梳头。

刘宽对着铜镜梳了几下,发现鸡窝头很倔强,并不愿意被改变形状。

他正要让侍女拿水来,便见春兰端来了一个椭圆形、带盖的瓷罐。

待春兰揭开盖子,刘宽便闻到一股好闻的花木清香。

“这是什么?”

春兰道,“回公子,这是定发型用的刨花水。”

“刨花水?”

刘宽疑惑名字来由,同时心想,明初连啫喱水都有了?

随即问:“这刨花水用什么做的?

为何叫这么个名字?”

这个春兰就不知道了。

夏荷道:“奴婢听说刨花水主要是用新鲜的榆木刨花泡制的,还加了些其他的材料,所以才这么称呼。”

“它不仅可以定发型,还有润发乌发之效——这罐刨花水亦是昨日皇后娘娘赏赐的,属宫廷秘制,效果应该更好。”

天然啫喱水啊。

刘宽心里个感叹了句,用梳子占了刨花水,对着铜镜梳头。

发现刨花水定型效果不比后世啫喱水差多少,他便梳两个略微斜向后的三七分。

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可惜他身上穿的是秋季休闲服,并非中山装、唐装或者西装,不然看着会更精神。

梳洗好,刘宽才带着夏荷来到第二进院子的厅堂,也即是会客厅。

赵成已经由赵有陪着,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刘宽进来后,便冲赵成一拱手,道:“昨夜难以入睡,早上又睡过了头,让赵中官久等了。”

赵成起身作揖还礼,道:“无妨,我只是来传一道皇上的口谕——皇上说:请刘公子吃罢早饭后入宫,到奉先殿议事。”


因为六合冶铸业历史悠久,故而冶铸工匠亦多,自前元时,该铁场工匠便多是六合及周边数县之人,到了大明同样如此。

故六合铁场部分工匠既受工部管辖,也受县衙的管。

因此时已是洪武十四年,明初工匠制度已然成型。

在官办场所服役的工匠主要分为两类,轮班匠、住坐匠。

轮班匠是指从外地征召来服役的工匠,通常来讲,每班服役三月,一至五年一轮。

住坐匠则指在本地服役的工匠,一般来说,只需每月到指定场坊服役十天即可,其余时间可以自由工作。

工匠服役期间,朝廷会给予口粮、食盐,偶尔还会赏赐布帛、衣物。

此外,一工匠应役,该匠户便可免除部分杂役——正役、田赋、人头税却是不能免的。

总体来讲,明初匠户制度虽承自前元,却有革新,对工匠控制虽依旧严苛,但相较于前元到底宽仁了一些。

不过,在刘宽这个后世人看来,明初的工匠制度依旧是严酷的、不合理的···午饭后,刘宽到驿馆小憩了一阵。

然后便带着随从人员,与王不群前往六合铁场。

路上,经刘宽询问,王不群叙说了他先来几日所了解的情况。

“六合铁场是应天府最大的铁场,便是放眼整个大明,亦可排入前十。”

“且工部的一座铁冶所就设在铁场上,有大使、副使各一位、在编吏员五人,杂吏十人。”

“有炼铁炉二十一座,炒钢炉四座,铸造炉五十座。”

“又有大小各类工匠一千一百四十八人,工余两千三五十五口···”六合铁场离县城不过四五里地,在王不群断断续续的介绍声中,刘宽一行人没多久便到了。

刘宽坐在乌云踏雪上,放眼望去,只见这座铁场位于滁河东岸。

虽不像后世钢铁厂那样有厂方、围墙,却也有不少建筑。

其中最醒目的便是二十余座炼铁炉了——其中几座甚至冒着浓烟,显然正在作业中。

除了炼铁炉,便是工匠们的临时居所以及铁冶所衙门了。

洪武年间,朱元璋先后共设立了十三处铁冶所,以铁冶所管辖天下铁场。

也即是说,一处铁冶所通常下辖多个铁场。

如今一处铁冶所就在六合铁场,足见朝廷对六合铁场的重视。

在刘宽坐于马背眺望整个六合铁场时,两名绿袍小官带着几个吏员从铁冶所衙门快步而出,向这边赶来。

“下官六合铁冶所大使龚正(副使张义)见过上官!”

虽然只是两个八九品的绿袍小官,刘宽却也没托大,下马还了礼,道:“不必多礼,本官此番奉命来六合铁场公干,还请两位多多配合才是。”

听此,龚正、张义明显松口气。

他们这些地方上做事的小官,最怕来的上官难说话、难伺候了。

目前来看,刘宽似乎并不难说话。

身材壮实、肤色偏黑仿佛武将的龚正道:“刘副郎客气了,既有陛下旨意,职责所在,我等一定全力配合。”

“那我们便先去衙门中说话吧。”

“刘副郎请。”

就这样,刘宽带着一种随行官吏和王广岳的五十名仪鸾司将士,“进了”六合铁场。

至于周韬率领的一千飞熊卫将士,却是在县城外驻扎下来,只派了一百人随刘宽到铁场来——这一百人留在场外接应,并未随刘宽进场。

铁冶所衙门也是一座大院。

刘宽进去后,在衙门正厅落座,就着茶水稍微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本官此来,主要是为了实地了解六合铁场各方面情况,进行一些改善。”

“既是为了更好地完成炼钢之事,也有意将六合铁场改建为我大明第一个钢铁厂。”

龚正、张义虽从王不群那里得知了科技司奉旨在六合铁场炼钢之事,可要将铁场改建为炼钢厂的事他们却是才听说。

“敢问刘副郎,这钢铁厂与铁场有何区别?”

刘宽闻言反问,“我路上听王主事说,六合铁场的冶铁大匠虽能以炒钢法练出钢材,却不能完全掌握。”

“每开一炉,能否炼出合格钢材(低碳钢),全看运气,是也不是?”

龚正道,“也不能说全看运气,场中冶铁经验最丰富的汤大匠几乎三炉便可炼得一炉钢材。”

“另有两位大匠,虽技艺、经验较汤大匠略有不如,却也五六炉可得一炉钢材。”

刘宽笑了笑,道:“陛下命我科技司所做之大事,不仅需要众多合格钢材,甚至需要性能更好的精钢、特种钢。”

“如龚大使所说情况,六合铁场显然是难以承担此大任的,欲要成此事,必须改建为钢铁厂。”

龚正、张义对视了眼,一时无言。

虽然刘宽话中有几个新词,但大概意思他们是能听明白的。

那就是,要完成皇命,六合铁场必须的改建为那什么钢铁厂。

两人作为微末官员在六合铁场任职数年,虽不敢贪腐,却也在规则之内占了不少便宜,且熟悉了铁场现行的人事、规则。

所以两人对改建之事本能的抵触。

然而刘宽既是工部上官,又奉皇命行事,他们纵然再抵触,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至于阳奉阴违,暗中阻挠,两人想想就否了。

六合并非山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而是在京师脚下。

若他们的小动作被刘宽、王不群等发现,一经禀报上去,说不得就落个全家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另外,他们看得清楚,这刘宽来时可是带了一百多天子亲军。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刘宽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要么这事极受皇帝重视,甚至二者兼有。

明白这点,两人就更难生出阻挠之心。

因此,两人稍稍交流眼神,便一起拱手道:“改建之事既是必须,下官定全力配合。”

刘宽从没将铁场管事小官当做办事阻碍——他们还不配。

三言两语将两人“说服”后,刘宽便开始对六合铁场进行真正的实地考察。

铁冶所衙门其实离铁场炼铁炉所在地相对较远,故而刘宽之前没什么感觉。

可随着一行人向最近的几座炼铁炉走去,他便明显感觉空气越来越热。

路上陆续经过一些正在做各种活计的工匠。

便有小吏在前面大声吆喝,“老爷们到了,尔等还不跪地迎接?”

顿时这些工匠便呼啦啦地跪成一片!

刘宽虽已在大明做官十余日,却还是头回遭到百姓跪地相迎的场面——看得他直皱眉头!

他直接问身旁的王不群,“王主事,我等在京师出行时也不见遇到的百姓跪地迎接,此处如此办事,是何道理?”

王不群一愣,没先到刘宽提出这么个问题。

他沉吟了下,道:“回刘副郎,这些工匠既是百姓,也算我工部下辖役夫,是受我等管的,见到我等跪拜倒也合情合理。”

刘宽眉头皱得更深,再问:“我大明可有明文规定,此类场景,工匠们必须跪拜相迎?”

王不群想了想,摇头道:“并无,只是习惯如此。”

刘宽道:“既如此,别处本官管不着,但六合铁场从今日起便改了这习惯。”

“无论吏员又或工匠、杂役,除犯事、过衙,寻常时见了官吏不必跪拜,行揖礼即可。”

“若是正在忙于紧要工事,便是不行礼亦可!”

随行一众官吏听了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刘宽竟在工匠跪迎官吏这种事上计较起来。

回过神后,张义忍不住道:“历来习惯如此,徒然更改会否不妥?”

刘宽看向张义,道:“张副使先前还说愿全力配合本官改建铁场,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要跟本官唱对台戏了?”

张义听得冷汗直冒,忙躬身作揖道:“下官绝无此意!”

龚正虽看着像武夫,人却更为机灵,见状忙冲前面开炉的小吏呵斥道:“还愣着作甚?

没听到刘副郎的命令吗?

让工匠、役夫们不必跪了,都起来!”

开路小吏一个激灵,忙冲工匠们吆喝道:“没听见吗?

老爷心善,免尔等跪拜,都起来!”

闻言,这群工匠终于或快或慢地站了起来。

“多谢老爷。”

有几个工匠出声感谢,但大多数工匠却没吭声,似乎对免了跪迎之事没什么感触。

刘宽此时望去,只见这些工匠大多赤着脚、穿着破旧单衣,且不少人面有菜色。

甚至有一小部分人神情都是麻木的。

由此可见,眼前这些工匠在铁场的生存状况怕是不怎么好。

刘宽心头有些沉重,却并未立即做什么。

他还需要了解更多,如此才能更好地利用此番从老朱那里得来的权力。


对于工匠的选择,刘宽自然也是考虑了的。

他道:“首先需要会炼铁、炼钢的工匠,其次是适合铸造锅炉的工匠——或许可以选择善于铸炮、铸钟之人?”

刘宽对明初工匠的情况到底不甚了解,话说到一半,便询问苏铨意见。

苏铨如今对蒸汽机原理也大概了解了,也觉得诸多金属铸件中,唯有火炮、大钟与之最为相近。

于是点头道,“确实可以选择善于铸炮、铸钟者。”

刘宽这才接着道,“还需要善于打造机巧之物的能工巧匠——以上这三类工匠会是打造火车的核心工匠。”

“但木匠、漆匠等各类工匠,应该也会需要一些。

因为火车的打造是一个比较系统性的工程,会涉及诸多工造之事。”

苏铨再次点头,“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会与工部各司、各场所沟通,先征调部分符合你要求的工匠备用。”

“如若不足,我们后面再行征调,应是可以的吧?”

刘宽没造过火车,甚至连相关理论都没完全吃透,如今自也不清楚具体需要多少工匠,一切都只能参照资料摸索着来。

闻言便道:“自是可以的。”

至于工部各司、各场所是否会放人的问题,两人都没谈。

朱元璋曾说会给刘宽打造火车大开方便之门,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苏铨选调工匠时必然会有朱元璋的谕旨,工部各司、各场所定无有不从。

···刘宽与苏铨议完事,便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拿出火车的相关资料,一边琢磨一边写写画画。

不多时,崔彦便过来了。

“禀刘副郎,科技司吏员人事档案我已经做好了。”

说着,他便将官四份装订好的薄薄册子放在了桌案上。

刘宽拿起来,一份份的翻看。

当看到柳延那一份时,他才知道,误会了大半天,把柳延当成了“柳岩”。

好在没人知道这事,只有他心里略感尴尬。

随后他便拿出崔彦自己的档案,指点起来,“你这档案还是做得不够详细,甚至缺少了一些必要信息。”

“譬如说,你写了户籍所在地,却没有写现居于何处···”崔彦所做人事档案,按此时来讲算是合格的,但刘宽要的是类似于后世的人事档案,便只能指点一番,让他重做了。

好在目前只有四份档案,信息也不多,工作量很小。

崔彦离开后,刘宽继续琢磨火车的相关资料,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17点~19点)。

报时的鼓声传来,刘宽虽然觉得天色尚早,可如今官吏、工匠倒还没到位,他便是有什么想法,也难以实现。

于是,刘宽去见了苏铨一面便告退回家。

结果才出工部大院,他便被一位面生的小宦官叫住了。

“刘副郎,太子殿下请你到东宫赴宴。”

刘宽是带着王广岳等仪鸾司将士一起出来的,工部能有这么大排场的就他一人,因此很好辨认,被这小宦官一眼认出并不稀奇。

听了小宦官的话,刘宽有些犹豫地道:“这会不会太突然?

我什么也没准备,又一身官服···”小宦官笑道,“太子殿下说了,这是私宴,只请了刘副郎一人,让刘副郎下了职便去,不必拘礼。”

、刘宽本就不喜欢各种礼套,闻言便点头道,“那行,烦请中官前头带路吧。”

“当不得中官之称,咱叫李崇,刘副郎直呼咱的名字就好。”

刘宽点点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从工部大院外往北走,依次经过东边的兵部、礼部、户部、吏部、宗人府。

又过了长安右门、外五龙桥、承天门、端门,经过太庙、社稷坛,方入午门。

进了紫禁城往东北方向走,没多久就到了春和宫前。

春和宫便是东宫,算是太子的府邸。

而春和宫西南不足百步的地方便是文华殿建筑群——这里既是太子学习之处,也是正式办公场所。

一行人进入春和宫后,王广岳、李小二等人被带往别处安排饭食,刘宽则遂李贵来到了一处偏殿。

刘宽还未进去,便见朱标迎了出来,一脸笑容。

“刘公子,本宫可等你有一会儿了。”

刘宽并未忘记行礼。

揖礼之后,他道:“微臣既入职科技司,太子殿下还是称呼我刘副郎吧。”

朱标示意刘宽入殿,边走边道:“咱们是私下会面,称呼刘副郎多见外?”

“你既与蕙兰妹妹定下婚约,这个月二十九便要成婚,那时便是本宫的妹夫。”

“既如此,本宫便提前改了称呼,喊你一声妹婿,如何?”

刘宽对明朝各种称呼习惯并不是很懂,只觉得这称呼虽早了点,但总比被朱标叫刘公子好些,便答应了。

朱标这次宴请刘宽,并未分桌而食,而是同坐在一张圆桌上。

正如其改了对刘宽的称呼般,明显是提前将刘宽当做家人对待了。

两人分主宾坐下后,朱标命人上菜,便迫不及待地跟刘宽交谈起来。

“这几日协助父皇组建内阁、军机处,又更改六部制度,事务繁忙,一直没能腾出时间再与妹婿交流。”

“今日总算是清闲一些,本宫便等不及打招呼,直接请妹婿过来赴宴,妹婿不介意吧?”

刘宽摇头,“不介意,我下职后也没什么要紧事。”

朱标又关问,“父皇赐的府邸妹婿住得可还习惯?”

刘宽道:“还行,就是有些太大了,毕竟我如今单身一人,算上陛下赐予的奴婢,也不过三十几人而已。”

朱标闻言笑道,“等蕙兰妹妹嫁过去,你成了驸马,便不会觉得那府邸大,只会觉得它小了。”

听朱标提到驸马这个词,刘宽顿时想到后世所了解的,明朝驸马的种种限制,比如说不能参政、不能领兵、不能科举等。

然而明初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规定。

比如说宁国公主(马皇后长女)的驸马梅殷,便是领军将领。

又比如说后来成为安庆公主驸马的欧阳伦,便是利用职务之便遣奴仆走私贩茶谋取暴利,才会被朱元璋赐死。

但其他一些奇葩规矩此时有没有出现,刘宽就不清楚了。

如他曾在网上看过的,驸马不能与公主同桌吃饭,得在一旁站着伺候;驸马不得纳妾;驸马与公主同房时,须得有宫里来的管事老宫女在旁看着,等等。

虽然他觉得这类不靠谱的规矩,要么是谣传,要么就是大明掌权阶层腐朽堕落后衍变出的畸形产物,此时未必有,但心中依旧有点不安。

想到今日是私宴,只有他和朱标,且朱标为人不错,便决定问个明白。

他轻咳了声,道:“太子殿下,其实我之前答应尚公主时,心里曾有些犹疑。”

朱标听了满脸惊讶,不解道:“为何?”

“因为据后世一些不知真假的史料所讲,大明对驸马的限制极大,且驸马日子也不好过···”既开了口,刘宽便将驸马不能参政、领兵、科举,以及网上看到过的一些奇葩规矩都说了。

朱标听着神色越来越古怪,最后竟然出现几分怒色。

待刘宽讲完,他更是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荒谬!

后世之人怎能如此编排我朱家?!”

听此,刘宽忍不住提醒,“殿下,也许有的‘规矩’并非后世编排,而是大明后来真实出现的呢?”

朱标道,“我那妹婿李祺,韩国公长子,便是文官;而我那妹婿梅殷,汝南侯从子(侄子),便是将领!”

“至于说驸马不得科举,我大明目前虽未有科举,却也有国子监。

你应该知道,瑄乐便要被父皇许给国子监的一位学生。”

“如此,哪来驸马不得为官、领兵、科举一说?!”

听朱标又举了欧阳伦的例子,刘宽回想了下,似乎后世确实没有大明驸马不能为官的明文规定。

且各个朝代驸马还是有做了清闲官职,或领了一些不要紧的差事的。

但或许是潜规则限制,永乐之后的两百多年中,也确实没有大明驸马担任实权文官或将领的。

想到这里,刘宽道:“太子殿下,其实我对驸马能否参政、领兵、科举并不敢兴趣。

我只想知道,如今大明是否有那些针对驸马的奇葩‘规矩’?”

“绝对没有!”

朱标连忙给了肯定答案,又似乎怕刘宽不信,接着道:“妹婿若不信,去另外两位驸马府上一看便知!”

接着,朱标略微犹豫,又道:“不过,纳妾一事我父皇虽未言明禁止,可我那两位妹婿目前确实都未曾纳妾···”说到这里,朱标竟面带愧色。

似乎是觉得,不让刘宽纳妾,颇为对不起他。

他想到什么,又道:“但此事也非绝对——《大明律》中,平民亦不得纳妾,但若是四十仍无子,便可纳妾。”

“对于驸马而言,若是无子,或许不用等到四十···”说到这里,朱标实在说不下去了,面色更加羞愧。

因为他想了想。

别人娶了你家女儿,多年无子,你却还要人等到三四十岁再纳妾,怎么也不像是待女婿好的样子。

‘回头必须得劝谏父皇,不能太过限制驸马。

更要让父皇留下祖训,后世不得弄出刘宽所讲的那些奇葩规矩!

’羞愧之余,朱标暗暗做出了决定。


刘宽才谢完,朱标便登上楼来。

“父皇,让地方卫所组建铁路护卫队之事儿臣已经吩咐下去。

另外,母后让人来传话,问父皇是否要多备一人的午宴。”

朱元璋与马皇后夫妻多年,一听这话,便领悟到,马皇后多半是得知了“跨江大桥与桥上怪人”之事。

便提醒他可以设宴招待人家——如此既不失待客之道,也能视以亲近。

他哈哈一笑道,“刘公子自六百年后来,咱是该设宴款待。

你速去让人回复,就说按家宴准备。”

朱标见朱元璋待刘宽如此亲近,也很高兴,点点头便又下楼去传话了。

刘宽却是才记起,方才忘了说马皇后的事。

后世有不少喜欢明史的人认为,朱元璋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刀,马皇后则是唯一能容纳这把宝刀的刀鞘。

故而马皇后一死,这柄宝刀不仅伤人,也伤己,最终伤了大明。

刘宽则认为,有马皇后在,朱元璋应该会收着些脾气,好相处些。

于是,等朱标上来,刘宽便郑重其事地道:“还有一事方才忘了告知陛下与殿下。”

朱元璋此时心情很不错,笑着问:“何事?”

刘宽道:“根据后世历史记载,马皇后将病逝于洪武十五年八月份。”

刘宽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老朱、小朱再次有种如遭晴天霹雳之感,一时脑袋都空了。

马皇后比朱元璋小四岁,若在明年去世,那便是五十整,虚岁五十一,说起来并不算早逝。

但也称不上高寿。

最主要的是,如今马皇后人还好好的,虽贵为皇后,却仍每日亲自操办朱元璋的膳食,众皇子皇孙的衣食也都亲自过问,可谓无微不至。

所以,父子俩根本就没有马皇后突然离世的心理准备!

朱标先回过神来,急问:“我母后是患上哪种疾病去世的?”

刘宽叹道,“此事史书也不曾记载,又或者记载了,却遗失与战火之中。”

朱元璋忽然杀气腾腾地道:“这些史官都该杀!

如此重要之事,要么不记载,要么便是保护不力至于史料遗失,要他们有何用?!”

刘宽、朱标感受到朱元璋的惊天杀意,都吓了一跳。

朱标劝道,“父皇,如今事情尚未发生,也不知缘由,如何能怪罪于史官?

咱们眼下最需要想的,是如何应对此事,好不让母后在明年病逝。”

刘宽则道:“陛下,如今距离后世史载的马皇后病逝之事发生尚有一年,只要做好准备,还是有很大可能改变此事的。”

朱元璋深吸了口气,稍稍收敛杀意,问:“刘公子对此事有何建议?”

刘宽对这事早有想法,闻言道:“我们当前需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其一,嘱咐皇后娘娘注意照顾身体,这种注意涉及日常饮食、起居。

因为后世人认为,一些疾病往往是在日常生活中便埋下了祸根,不得不防。”

“其二,让太医定期为娘娘检查身体——预防疾病,要比病发了再去治疗容易很多。”

“尤其是一些疾病,在刚开始时病人根本没感觉,待症状显现,已然难治。”

“因此,在后世,上到国家领导人,下至稍微富裕的百姓,都会定期体检,无病安心,有病治疗,早治早好。”

“其三,在京师建立医学院,召集天下名医汇聚于此。”

“一则让他们交流医术,促进医学发展;二则可方便明年皇孙、皇后病发时,及时请诸多名医会诊。”

大明不是后世,交通不是靠双腿,就是靠车马,从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到京师(南京),往往需要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之久。

而有些病症是耽搁不得的,或者初期能治好,拖得久了便治不好了。

对于急症病人来讲,名医在本地还是在千里之外,完全是生死两个概念。

所以刘宽才提出了第三条建议。

除此之外,他也是想借机让大明尽快拥有一家医学院,让医学尽快发展起来。

便于百姓治病的话且不说,倘若他真的回不去后世,只能留在大明,以后生命保障就得交给大明的大夫们。

他并没有看不起明代大夫医术的意思,但此时的医学水平、医疗条件乃至医药方面,跟后世真的完全没法比。

很多后世的小病,在此时可能会要人命。

刘宽可不想穿越到明朝没几年,便因得了个感冒就一命呜呼了。

话说后世似乎有人推测,马皇后跟朱标都是得感冒死的?

这说明古代感冒死亡率不低啊,且不分贵贱,运气不好的话,有钱有势也治不好!

念及此处,刘宽越发觉得,应该将发展大明医学当做第一等重要之事去做。

听了刘宽的话,朱标道:“刘公子所说前两点倒是好办,但第三条···刘公子可知如今大明太医院有多少名医?”

刘宽还真不知道这事,便问:“多少?”

朱标道,“即便算上院使、院判,也只有六位名医而已。

事实上,院判、院使只因追随我父皇较早,受到信重因而得职,二人只能衬得上一县之名医。”

“倒是四位御医,皆是我父皇开国后从各方征召而来,为一府乃至一行省之名医,个个医术惊人。”

刘宽听了惊讶,没想到洪武时期大明太医院的名医这么少,名副其实的才四个。

他觉得,这虽不能说是朱雄英、马皇后、朱标相继病死的主要原因,但肯定占有一定因素。

他不明白的是,向来注重自家人(或者说护短)的朱元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朱标接着道:“几年前,有人上书说太医院的名医太少,有失皇家体面,请我父皇多征召名医聚于京师。”

“随后便有御史进谏,说天下各地名医有数,若将地方名医聚于京师,地方百姓患疑难重兵将求治无门,此不仁也。”

“我父皇认为这御史说的对,于是便驳回了先前那人的建议,故如今太医院只有四位名医。”

“因此,若如刘公子所说,聚集天下名医于京师,地方百姓怕是求医无门,民间也会非议我皇室自私不仁啊。”

朱标这番话其实说的比较犹豫。

一则,为了明年能够保住儿子、母亲的性命,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名医都召集到京师来。

二则,他又清楚地知道,这种做法不利于地方百姓,是自私不仁之举。

不过,朱标才说完,便听朱元璋道:“咱以前认为那御史说得对,那是不知你娘、雄英还有你都会早早病死!”

“如今咱既然知道了此事,哪里还管得了地方百姓?

咱回宫里就下发圣旨,征调各地名医到京师来!”

朱标听得愕然,大约是没想到朱元璋会说出这种话。

刘宽倒是不意外。

穷苦出身的朱元璋固然爱百姓,但他更爱自家人,这是人性的体现——能够做到大爱无私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刘宽没想到“汇聚名医于京师之事”上还有这么多道道。

他稍稍思考,便道:“陛下,殿下,咱们可以先征召天下名医汇聚与京师一两年,待明年皇孙、皇后无恙,再令其中大部分名医归乡。”

“到时候,只需留下一小部分名医,一则增加太医院名医数目,二则组建医学院。”

“此后可令天下名医每隔两三年进京来开一次医术交流大会,以此促进大明医学的发展。”

“如此,过个十几年,不仅医学会有所进步,还能培养出更多名医来。”

朱元璋听了直接点头,“这主意不错——不管怎样,先让天下名医到京师再说。

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病逝而不作为!”

朱标也觉得,若只是聚集天下名医于京师一两年,不会给地方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便没多说什么。

定下建立医学院之事,刘宽决定趁机说出另一件事,免得日后不好再说。

他道,“陛下,其实在我们后世人看来,不论是皇后、皇孙之病逝,还是后来太子殿下病逝,陛下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见这话,朱标立马替刘宽紧张起来,心道:刘公子,你可真敢说啊——上一个对我父皇如此说话的人,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但出乎朱标意料的是,朱元璋不仅没生气,反而认真问道:“什么责任,刘公子尽管说来——只要能让妹子活得久些,咱愿意改正。”

‘老朱对马皇后果然是真爱啊。

’感叹了句,刘宽便道:“陛下当有个心理准备,我所说的事,涉及到去年才被陛下废掉的中书省及宰相之职。”

这一下,朱标不止是紧张了,心都悬了起来。

“胡惟庸案”可是如今大明朝的禁忌话题,虽已过去一年多,却无人敢在朱元璋面前提起相关之事。

朱标没想到刘宽竟敢,很可能要说的还是质疑、反对之语。

他不禁想,后世人是不是都像刘宽这么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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