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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颜楚筠抱着欢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今儿不高兴,其他人都不敢触霉头,纷纷回房了。
到了正院,颜楚筠吩咐女佣拿镊子来。
她一边安抚着欢儿,一边捏住它的右脚,从它脚掌肉垫中扒出一根细刺。
“怪不得今天欢儿烦躁不安,原来是掌心被扎了刺。”一直照顾欢儿的女佣周嫂说。
又给颜楚筠邀功,“四少奶奶不愧是中医世家的小姐,就是比咱们细心。”
老太太看了眼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女佣:“拿八匹新到的绸缎,给小四儿媳妇做旗袍。”
女佣道是。
颜楚筠想说,八匹太多了,她用不了这么些。
可又想到老太太的脾气,最是不喜欢旁人忤逆她。
老太太肯给,就是真心实意给,为了感谢她治好了欢儿。
若一味推辞,小家子气的,老太太会不开心。
“多谢祖母。”颜楚筠道。
见老太太疲乏,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祖母。”
老太太微微颔首。
颜楚筠走后,几个女佣搬了时下最新的绸缎,送到她的院子去了。
老太太的心腹周嫂夸颜楚筠:“这孩子生得真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太老实了。”老太太说。
全家这么多人,只她一见面就能抱欢儿,又发现欢儿掌心有刺。
她有功。
谁不知道欢儿是老太太的心尖宝?她立功了,也不知道说几句好听话请赏。
太木讷。
周嫂笑:“老实还不好?我就喜欢老实孩子。”
老太太:“做闺女,自然老实些好。做了人家媳妇,忠厚嘴笨,全家的苦她一个人吃。”
颜楚筠回房后,换身衣裳。
老太太那边送来的绸缎,堆满了小客厅的茶几。
她现在住的婚房,位于姜家院子的西北角,旁边有个小小角门,直接通到后街。
位置偏僻。
但她刚刚嫁过来,婆婆就把小角门的钥匙给了她。她可以不走正门,出入方便。
这院子以前是姜家老太爷的后书房,不怎么用。
姜雍齐要结婚,他的嫡母大太太专门修缮了这里。
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耳房。
现在是民国初年,各门各户都讲究新潮。
颜楚筠的婚房摆放了一张西洋大铁床,四根乳白色的床柱;窗户镶嵌了五彩玻璃,阳光照耀下色彩斑斓;小客厅安置了一套碧绿色绒布沙发,一张玻璃茶几。
旁边一个小耳房,做了西式的洗浴间,有个大浴缸。
颜楚筠换了衣裳,出来看这些绸缎,吩咐女佣:“拿出两匹,我要做旗袍,其他收起来。”
女佣看了眼她,不情不愿的。
颜楚筠不再理会,拿出了她的医书,坐在沙发里看了起来。
她看了片刻,就走神。
前世,她新婚时在姜家受到了冷遇,跑回娘家。
七妹要订婚了,父亲怪她晦气,大喜日子跑回家添堵,她就去祖母跟前哭了一回。
祖母身体不太好,听了她的哭诉,为她忧心,又没办法。当晚祖母就发了低烧,而后身体一日日变差。
颜楚筠狼狈从娘家回来,也是在大门口,遇到了姜家的老太太等一行人。
老太太也如今日那样,讽刺了她几句。
只是她脸皮薄,当时尴尬站在那里,搭不上话。
表妹把欢儿给她抱,她不知情就抱了,被欢儿挠伤了手。
接下来半个月,老太太心情都不好,家里很压抑——欢儿恹恹的,不愿意出门,老太太就烦躁。
颜楚筠去老太太跟前问候,瞧见了欢儿的情况,替它把掌心刺拔了出来。
表妹章艺苗正好也在,直接领了她的功劳,去老太太跟前献媚。
颜楚筠站在旁边,章艺苗丝毫不以为意:“这不,我才发现欢儿掌心有刺,就让四嫂帮忙拔出来,是不是四嫂?”
颜楚筠当时微愣。
她祖父是神医颜温良,一生正义而慷慨。
颜楚筠受祖父的教育,内在光明磊落。
祖父又告诉她,医者要有仁慈之心。既然救了猫,就没必要去贪功。
故而,她没回答。
她没有承认章艺苗,却也没当众给章艺苗难堪。
她总以为,人是要脸的,章艺苗往后应该会知羞。
她错了,不要脸的人,往往会更得寸进尺。
没过几天,老太太当众发作颜楚筠,说颜楚筠:“锯了嘴的葫芦,愚蠢无用。”
若不是而后几次,老太太暗中帮她,颜楚筠真以为老太太很讨厌她。
她用了十几年,才明白这老太太爱恨分明、嘴毒心慈。
颜楚筠那不争的脾性,简直把老太太气死了。
老太太表达她的心疼,就是把颜楚筠骂一顿,想要骂醒她。
今生,颜楚筠抓住了机会,让章艺苗被挠了一爪子,让她也尝尝见血滋味。
同时,她也在老太太跟前表现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
除了遇到景寒之……
——跟我三个月,你就是官太太,你丈夫会发达。
——我玩过了,你还归你丈夫,大姨姐。
颜楚筠猛地合上书,微微闭眼,来缓解自己的颤意。
“这件事,前世不曾发生,它到底预兆什么?”
片刻,颜楚筠逐渐冷静。
她在景寒之的别馆时,没办法理智思考。
此刻独坐,她脑海中有很多的念头。
比起姜雍齐、章艺苗和姜家很多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颜絮芳,才是最大劲敌。
一旦妹妹嫁给了景寒之,在权势的帮衬下,颜楚筠再也无力和她抗争,只能任由她摆布。
“要毁掉她的婚姻。否则死的人还是我。”
她之前犯愁的,是她不认识景寒之,无从下手。
可如今,她认识了。
“我的身子,值什么钱?送给姜雍齐,他都不想要。既如此,为什么不用它做筹码,去搭上景寒之?”
颜楚筠想到这里,突然把手里的书狠狠摔了出去。
她疯了!
她怎会起这样的念头?
不,她还没有被逼到这个地步,不能自甘堕落。
她是颜家的嫡女,是祖父耐心教导栽培的“少神医”。
她不能做荡妇。
颜楚筠站起身,想要去捡起自己的书,门口倏然传来脚步声。
她抬起脸,和来人四目相对。
她微微诧异。
不远处的凉亭,还有两个正在赏萤火虫的总参谋府千金。
“清雅不会做这样的事。”大太太紧张得嗓子冒烟,说出来的话很嘶哑。
“我也觉得。这厮翻墙进来,不知到底干什么勾当,其心可诛。还是送督军府。”颜心说。
胖子周宝华听到这里,再次大声嚷嚷:“我有证据,我家书房里有章清雅写给我的便条。饶命啊,饶了我!”
被打成猪头的胖子,名叫周宝华,贪财好色。
他的确是青帮堂主的三公子。
他父亲周堂主,是青帮副龙头的心腹。
姜家做船舶生意,肯定要和青帮打好关系。
逢年过节,会给周堂主送礼。
周宝华时常到姜家做客,总会调戏章清雅,对章清雅颇为垂涎。
只是姜家不肯把章清雅给他;而章清雅自己的父兄,都在北方政府做官,不是无名之辈。
周宝华荒诞无稽,又有点身份地位,无人敢惹。
大太太章氏就让章清雅写了便条,约周宝华夜里来。
这货没脑子,真来了。
来了后,有人在后门处迎接,说今晚会让他见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清雅妹妹呢?”周宝华还这样问。
章清雅自然不在。
大太太章氏自认为安排得天衣无缝。
章清雅约颜心到自家的后花园,说摆酒赔罪,颜心能起什么疑心?
一般人得到了“好处”,比如说旁人的认错,都会得意,会放松警惕。
设宴地点又是在自家。
等她进了后花园,把门一关,再从后门放周宝华进来。
周宝华一向见色就扑。
颜心是那种甜腻柔美的模样——像一碗白糖糕,哪怕不喜欢吃,看着都赏心悦目。
她又如此纯净无害。
周宝华一定会搂抱她,动手动脚,或摸她,或亲吻。
这时候,大太太、大老爷再带了人过来,当场拿住,颜心百口莫辩,无人相信她。
她为了声誉,也绝不敢叫督军夫人替她做主,只得求姜家替她隐瞒。
周宝华玷辱了督军夫人的义女,自然也会害怕,他也会受姜家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操控。
他是周堂主的儿子,能替姜家争取到码头上的一些利益。
一举两得。
至于章清雅,她摔破了脑袋,暂时破了相,否则她会亲自去约周宝华,而不是送信给她。
——一旦成功,将颜心和周宝华抓住,周宝华紧张之下,哪里还记得谁送信给他?
此事不足为虑。
大太太自以为什么都算计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打开后花园的门,看到是如此场景。
而周宝华,这个草包窝囊废,居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想起是章清雅写信约他的,直接嚷嚷出来。
大太太银牙碎咬。
“……他说是表妹邀他,我不信。为了表妹清白,还是送督军府的监牢,让他们查证。”颜心道。
姜家大老爷有点紧张。
他责怪看了眼大太太。
大太太一向很厉害,擅长收拾人,怎么在颜心这里频频失手?
她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大太太更紧张。
事情脱离了掌控,需得赶紧处理。
这个时候,必须稳。
故而,大太太上前几步,也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姆妈,清雅那孩子,糊涂呀!”
颜心挑挑眉。
果然嘛,那么疼爱的侄女,关键时刻会卖的。
“我不知道她会做这样的事。”大太太对着老太太,倏然哽咽,“都是我没有教好她。”
和她与大老爷精心算计颜心相比,章清雅的放浪不值得一提。
往后的日子,且看造化。
——这是一种羞辱。
对大太太辛苦养育孩子的羞辱,对姜家门第和人格的践踏。
作为母亲,大太太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宝贝儿子哪里不好。
错的都是颜心。
千刀万剐了她,都填不满这个意难平。
颜心并不关心这些。
姜寺峤还特意来她院子坐了坐,聊起了她的又一个功劳。
“督军应该很喜欢你。”姜寺峤艳羡,又话里有话。
颜心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道:“我根基不稳,还不能提携你。往后的事,咱们再说。你到底是我丈夫,对吗?”
姜寺峤欢喜:“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颜心,咱们夫妻一体。”
又道,“我来陪你半个月,好不好?你该早点有个孩子。哪怕你生了女儿,我一样疼爱的。”
颜心静静笑了笑。
“过些时候吧。”颜心道,“表妹最近不是很舒服,你多陪陪她。”
姜寺峤不说话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表妹,永远没资格得到她,只能在她身后帮衬她。
他也觉得,颜心没有表妹高贵美丽,聪明机灵。
——他看不起自己,也看不上颜心。
可这么普通的颜心,居然得到了权贵门第的青睐。
姜寺峤是督军府的义女婿了。
只需要颜心带着他去景家做客,他就有把握得到权贵的另眼相看。
他生得体面,又从小读书,学富五车,他是个人才。
颜心能辅助他。
和表妹相比,颜心才是贤内助,有旺夫相。
在这方面,颜心几乎把表妹比下去了。
姜寺峤对表妹章清雅的热情,一下子就减退了好多。
他一门心思想要攀龙附凤。
老实说,他如果真的成了督军府的女婿,在军政府的军需处谋个团长,既有地位,又有油水,他立马出去开个府。
到时候,他可以娶表妹。
颜心到底是女人家,她需要丈夫和儿子支撑门庭,她得求着姜寺峤。
姜寺峤再巧舌如簧,说不定表妹可以给他做二太太,而不是姨太太。
——青帮的龙头去了三个太太,都是龙凤花轿抬进门的,只分前后,不分大小。
姜寺峤的梦做得很美,故而他对颜心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你是我的妻,我怎么能放着你不陪,去陪外人?”姜寺峤深情款款。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极有迷惑性。
颜心却很想吐。
男人恶心起来,再好看的皮囊,也无法阻挡他散发的恶臭。
姜寺峤又凑近几分:“颜心,咱们要个儿子吧。”
颜心安静坐着,只是静静微笑。
心口被针一样扎。
她用力捏紧手指,才没有因疼痛而颤抖。
“我不想要儿子。”她安静道,“我也不想生孩子。”
姜寺峤当即收敛,有点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颜心,这话拿去告诉岳父岳母,你们颜家都抬不起头做人。”
他永远知道如何贬损她、如何拿捏她。
颜心仍是淡淡笑着:“你生不出来,为什么是我家丢人?应该是你家丢人。”
“我怎么生不出来?烟兰怀了身孕。”姜寺峤说。
颜心:“可我有个医术好的名声在外,督军夫人亲自认可的;如今我更是名声响亮。
我只需要出去说,烟兰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某个小厮的。生不出来的人,还是你。”
姜寺峤震惊:“你、你为什么要如此恶毒?”
话说完,他又觉得态度不对,改了口风,“你为什么要这样气我?”
颜心站起身。
她眸光深邃如寒潭,无波无澜看着姜寺峤:“我只是想告诉你,谁有权势,谁的声音就大。你威胁不了我。”
颜心在姜家的待遇,好了很多。
老太太大张旗鼓给她钱,不仅仅让她手头有了现钱,也明确给她撑腰。
她通过老太太的手,把自己的女佣半夏和程嫂接了过来。
她住的松香院,之前三个佣人,烧死了两个;另一个也是她婆婆的人,已经被老太太的人调到浆洗房去了。
现如今院子里四个佣人,两个十八九岁的丫鬟,两个婆子。
另一个丫头,老太太赐给颜心的,让她换个名字,她就给那丫头取名叫“桑枝”。
姜家吃饭,还是大厨房送各自份例的饭菜。
颜心刚嫁过来的前三天,饭菜都挺丰盛,而后就逐渐差了。
给她做的焖羊肉,肉几乎没有,全是骨头。
颜心没说什么。
自从老太太给了她钱,她没往厨房里贴,但她的饭菜就正常了些。
今晚的红烧鸡,里面还有鸡腿肉,待遇大大提升。
“佣人们最会逢高踩低。”颜心想。
姜家生活,一直都像战场。
颜心曾经以为,自己不争,就能得到安宁。
可实际上,战火席卷之下,无人可以生还。
何以止硝烟?唯有以战止战。
时间慢慢流逝,颜心嫁到姜家一个月了。
她还没有和姜寺峤圆房。
前世,她婆婆“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后,逼迫姜寺峤回到松香院。
颜心一次就怀孕了。
而后的三年多,她没有再和姜寺峤睡过。
很多人说颜心漂亮,姜家的男人,也有几个垂涎颜心的美色。
前世,她自己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没有多想姜寺峤的冷淡。
直到前几日她偷听到公婆的谈话。
说她“不干净”。
到底为什么这样说她?
姜寺峤肯定不单单是因为恋着表妹,也因为她的“不干净”,才不肯碰她的。
这件事,成了颜心心头的疑云。
转眼到了三月底,松香院的桃树开了满树的花,桃蕊轻盈,有彩蝶流连蹁跹。
颜心换了件素白挑线裙子,淡粉色斜襟衫,带着女佣半夏出门。
她们俩去了银行。
颜心把两根大黄鱼,换成了二十根小黄鱼,又在银行开了个保险柜。
她拿出五根小黄鱼,剩下的十五根存到保险柜里。
主仆两人走出银行,女佣半夏悄悄拉她的袖子:“六小姐,你看那个女的……”
颜心顺着她的视线,瞧见一身材曼妙的女郎,穿一件深绿色绣银线牡丹的旗袍。
旗袍开衩到小腿。
小腿穿着玻璃丝z袜,笔直纤细;一双皮鞋,窈窕曼妙。
颜心:“好看。”
女佣半夏却偷偷红了脸:“她是歌伎吗?”
颜心微讶:“不是吧?”
再过几年,讲究点的女人们,都会穿旗袍。
老式大镶大滚的衣衫,没人再穿了。
“那怎么穿成这样?大家都在看她。”半夏悄悄说。
颜心失笑。
旗袍裁剪合身,把女子的纤腰、翘臀都展露出来,很好看。
也很惹眼。
银行的门口,一边是新式的时髦女郎,一边是颜心和女佣这样守旧的女子,像时代的阴阳两面。
皇帝退位、民主初建,旧的尚未淘汰,新的就迫不及待生长出来。
颜心也曾在时代的夹层中,被碾压过。
她后来,还是输给了新时代的女性。
留洋归来的表妹,一句“中医中药应该被废除”,就可以摧毁她多年心血。
“……姜家的小姐和少奶奶们也在穿旗袍,过几天我们也去做两件穿穿。”颜心说。
半夏:“您也要穿成那样?姑爷会生气吧?”
颜心冷冷一笑:“他生气,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半夏不再说什么。
颜心又叫了黄包车,去一个地方。
半夏问她去哪里,她没回答。
黄包车将他们拉到了一个店铺门口。
铺子似乎在装修,尚未营业,木板门只下了一半。
颜心冲里面喊了句:“有人吗?”
片刻后,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妇人。
胖妇人笑眯眯的:“您找谁?”
“张逢春在吗?”颜心问。
胖妇人:“在在。您是哪位?”
“我想跟他买东西。”颜心说,“他前天收到的东西,我想买。”
胖妇人不解。
她犹豫了下。
“您进来吧,自己和他说。”胖妇人道。
她让颜心主仆进门,又冲里面喊,“逢春,有人找。”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呀?”
他从屋子里走出来。
瞧见颜心,他微微怔了怔,不太自在。
颜心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而张逢春是个穿着破旧的三十岁光棍,没怎么接触过女人。
“您……”
“不请我到屋子里说话吗?”颜心问。
张逢春不习惯和女人打交道,耳根泛红:“您请进。”
颜心看了眼女佣半夏,让她留在前面,她自己跟张逢春去了后院。
后院小小的厢房,张逢春手脚笨拙给她倒茶。
颜心看着他,眼睛涩涩的,很突兀问了句:“这些年还好吧?”
张逢春不明所以:“挺好的。”
“你母亲怎么样?”
“还是那样,总生病……您、您是哪位?”
颜心:“我叫颜心,是颜氏百草堂的六小姐。”
“六小姐?”张逢春眼睛一亮,“我听说过,老太爷时常夸您。可后来……”
后来怎么听说是七小姐治好了那些病人?
老太爷口中赞不绝口的,是六小姐明珠。
“我祖父一直很器重你,他在世时会提到你。”颜心没接他的话。
张逢春神色黯然,叹了口气:“我辜负了老太爷的栽培。”
颜心见越说越伤感,便道:“张哥,我今天来不是叙旧。您前几日得了一样东西,打算拿去教会医院卖,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张逢春诧异。
他没跟别人讲过。
“是磺胺吗?”颜心又问。
张逢春:“是。”
“一共五支,对吗?”
“对。您……您怎么听说的?”
颜心端正神色:“我想买。”
张逢春心中一喜。
他现在急缺钱,因为他母亲病情转重。
他是大夫,学了十几年医。他有医术,但他缺少名贵的药材。
他母亲是积劳成疾,只能用名贵药材滋养着,没有旁的办法。
“好,我卖给您。”张逢春很痛快,“您给五块银元。”
颜心从宽大斜襟衫的左边口袋,拿出一个巾帕,放在桌子上:“这是五根小黄鱼。买你五支磺胺。”
张逢春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这……”他说不出话,震惊到瞳仁都微微扩大了几分。
唇角却压抑不住往上翘。
人在极度欢喜的时候,面部神色会失去控制,很难做到不动声色。
张逢春的狂喜,无法藏匿。
“六小姐,您是老太爷的孙女。我受过老太爷的指点,虽然没入门,也算他弟子。
我要跟您说明白:我一个堂弟,托了走远洋船舶的生意人,从德国送回来一个箱子。
里面是一种西药,写了名字叫磺胺。他说值钱,让我拿去西医院,十块银元一支。
但我这个堂弟,从前是个混子,不懂医。我也不是学西医的,不太懂。”张逢春老老实实,全部告诉颜心。
颜心点头:“我懂。我出价,一根小黄鱼买一支磺胺。你卖吗?”
“卖!”
程嫂等人准备桌子碗著,颜心让半夏给小奶狗糯米弄点吃的,她先回房去换件衣裳。
白霜服侍她。
“……一个穿玫瑰紫衣服的妇人,是大太太正院的管事婆子。”白霜低声告诉颜心。
颜心:“聊了很久?”
“几句话。”白霜道。
颜心:“有交接什么吗?”
“这倒没有。”白霜说,“不过……”
“不过什么?”
“那婆子走了,桑枝在原地哭了。我看到她抹了眼泪,才往回走。”白霜道。
颜心沉默着。
“大小姐……”白霜感觉自己说多了,感情用事,恐怕会给颜心的判断造成困扰。
“继续盯着她。”颜心说。
“需要提前处理掉她吗?”白霜又问,“以免酿成大祸。”
“先观察几天。”颜心说,“若她执迷不悟,那就宁可错杀。”
白霜道是。
接下来几日,景元钊没有找颜心,他往驻地去了。
盛远山去了天津,帮督军处理被北方军阀扣住的那一批军火。
颜心隔两日去趟药铺,剩下时间都在家整理医案。
桑枝有点恹恹的。
别说颜心,半夏都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回事。
“天热,我没精神,也没什么胃口。”桑枝如此说。
她这几天的确没怎么吃好。
“已经立秋了,过几日要凉快了。”程嫂安慰她,“天气一凉就舒服了。”
又说,“等秋上桂花开了,我给你们做桂花糕。我做的桂花糕,我们小姐那么挑嘴的人,都能吃到积食。”
颜心:“我不挑嘴。”
半夏笑:“您还不挑嘴?您是十样东西九样不爱吃。”
颜心:“……”
半夏又说:“程嫂做的桂花糕,的确好吃。你们有口福了。”
冯妈在旁边应和。
桑枝倏然眼中蓄泪。
她借口去如厕,出去了。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颜心在房间里坐不住。
哪怕坐在那里不动,也闷出满身汗,她浑身难受。脑子嗡嗡的,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好在傍晚时候,下了暴雨。
这场雨颇缠绵,大雨转中雨,下了快两个时辰,庭院积满了水。
晚饭是程嫂和冯妈用小炉子自己烧的。
颜心给小奶狗糯米喂点牛乳,又叫半夏切了熟牛肉拌饭给糯米吃。
“……桑枝呢?”
“她睡下了,说不想吃饭。”半夏道。
“让她睡吧。”颜心说。
晚饭是鸡蛋面饼子和小米粥,配颜心从景元钊那里带过来的藕芽小菜。几个人围坐一起,很简单吃了。
颜心梳洗,躺下后把糯米放在自己床尾,有点出神。
她睡不着。
下雨天,白霜在颜心卧房的外间当值,院子里服侍的人都去睡觉了。
颜心静静躺着。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叫她心慌气短。
她突然很想和桑枝聊聊。
桑枝是老太太给她的,在她这边做事时间不长,可颜心很器重她。
既她背叛,颜心不会再用。
可桑枝到底是主动背叛,还是被大太太胁迫,颜心应该问清楚,做个判断。
把她送走,或者将她打发出去,也算成全了这段日子她们的主仆情谊。
这么拖着,把桑枝当丑角一样观察,颜心特不是滋味。
她喊了白霜。
“你去叫桑枝来。”颜心说,“就说我找她。”
白霜披衣起来。
桑枝和半夏住在同一个耳房,屋子里关了灯。
白霜走到门口,闻到了一点淡淡腥气。
不是泥土那种腥。
白霜原本还想敲门,可倏然惊觉起来,从袖底抽出短刀,用力踢开了耳房的门。
她一脚把门栓踢断,惊醒了还没怎么睡沉的半夏。
半夏吓一跳。
耳房没有电灯,还用煤油灯,半夏一边起来,一边找火柴:“干嘛呀?”
白霜视力好,快速看了屋子,没有其他人,先松一口气。
大太太问颜楚筠:“你昨晚,的确在军医院?”
颜楚筠:“是。”
“好,既如此,我姑且相信你。”大太太说,“我会去查。若你撒谎,你知轻重。”
“若我撒谎,任由太太处置。”颜楚筠说。
大太太就等她这句话。
她看向老太太:“姆妈,我没有为难孩子。一旦查明了,您不能再护着她。”
“这个自然,我老婆子也不是不讲道理。”老太太说。
大太太得了准话,领着众人离开。
章艺苗不想走,又要去抱欢儿。
欢儿却冲她龇牙。
老太太深深看了眼章艺苗,暗含深意。
章艺苗缩回手,讪讪走了。
一场闹剧收场,颜楚筠暂时回不去松香院,她在老太太这里住下。
她的佣人们,从小耳房放了出来,但也不给她们出门,仍锁在松香院里。
家中佣人都听说了四少奶奶夜不归宿。
“去会野汉子?”
“听说这个四少奶奶,在娘家就不规矩的。她勾搭四少,被她继母抓到了。”
“四少在她房间的衣柜里,她自己衣衫不整的。被抓到了,就没办法,四少只得娶了她。”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
“一看就是,你看她那狐媚样子,那腰细的……不安分!”
佣人们自然捡了各种难听话说。
颜楚筠一概不知情。
老太太院子里有个小佛堂,平时初一十五上上香,做做样子,老太太自己是不念佛的。
颜楚筠没事,跪在佛前敲木鱼。
她跪了三天。
周嫂忍不住赞她:“沉得住气。我小瞧了这位四少奶奶。”
老太太也觉得她极有耐性:“这孩子,的确跟看上去不一样。”
颜楚筠生得太艳。
女人漂亮成她这样,很容易轻浮做作。
可颜楚筠似乎从不知道自己美,也不会刻意去装点她的美。
她在佛前跪了三天。
大太太去查她那晚去向,也去了颜家问。
骆扬名母女俩对此,闭口不谈,好像不知道此事。
到了第四天,督军府的汽车,突然开到了姜公馆大门口。
佣人吓得不轻,急急忙忙去告知大老爷。
大老爷来不及换衣衫,匆忙出来迎接。
来的,是景寒之。
大老爷姜知衡瞧见了他,极尽谄媚:“少帅,您怎么大驾光临?”
景寒之扫了眼他,神色倨傲。
他招招手,身后副官送过来一个盒子。
景寒之托着盒子:“颜楚筠呢?”
大老爷微愣。
“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没记住颜楚筠的名字,都是小四媳妇这样称呼她。
“自家的人,自己去查。”景寒之把盒子扔到他怀里,“颜楚筠救活了我舅舅,我母亲认她做了干女儿。
这是裙子,我母亲送给她的。后天晚上,督军府开个宴会,我母亲要公开认亲。
让你家里的女人,带着颜楚筠去。盒子里还有请帖。”
大老爷愕然看着他。
还有这种事?
景寒之眉头则是微微蹙起,并不高兴的模样。
他说完了话,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冷冷笑了笑:“告诉我妹妹,早点去,哥哥等着她。”
大老爷:“……”
这话怎么怪怪的?
“颜楚筠那么漂亮。”景寒之又上前几步,几乎要拍打大老爷姜知衡的脸,“你儿子,很大的福气嘛,受不受得住?”
大老爷心头狠狠一颤。
常在外面混的男人,这话他听懂了。
之前景寒之那句“妹妹”,也不是他会错意,而是景寒之的确带着暗示。
景寒之说完这句话,乘坐他的汽车,转身离开了。
大老爷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急急忙忙往正院跑。
这天,督军府放出消息,盛远山,也就是督军的小舅子顺利出院,回府静养了。
“老太太,老太太!”佣人从外面进来,很是激动。
周嫂呵斥她:“叫嚷什么?”
“外头都在说,我们家四少奶奶是神医,她救活了督军的小舅子。”佣人兴奋道。
周嫂听了,又惊又喜:“怎么说的?仔细跟我讲讲。”
佣人就说,外头都在传:“景家那晚请了全城的大夫,咱们家四少奶奶也去了。
那些老郎中,一把年纪的,个个都说救不活;洋大夫也没办法;军医们被枪指着脑袋,也不敢许诺。
我们家四少奶奶,上去就说她能治。督军夫人没办法了,就让她治,真治好了!”
周嫂听得笑逐颜开:“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我问了好几个人。门口还有人说,刚刚军政府的少帅,给四少奶奶送礼来了。”佣人又道。
周嫂让她去门口,喊几个男佣人进来,问问他们是怎么听说的。
大家的说法差不多。
反正就是,四少奶奶的确治好了督军的小舅子。
而且是大家都没办法,就她可以。
“现在,大家都在质疑,颜家的少神医,到底是咱们家少奶奶还是七小姐。听说那个七小姐也去了,她就没敢治。”
周嫂欣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颜楚筠这次,逃过一劫,她的确没撒谎。
不对,她不止是逃过一劫,她要飞黄腾达了。
她搭上了军政府!
周嫂快步进了卧房。
老太太午歇刚醒,周嫂就急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她医术的确好,欢儿是她救的。”老太太语气很平淡。
周嫂:“您怎么好像不高兴?”
“树大招风,不是好事。姜家什么地位,我是知道的。一旦有事,未必还能护得住她。”老太太说。
周嫂:“您多虑了。”
“我见得太多了。”老太太道,“她就是颜家那个藏了多年的少神医。”
又说,“颜家老太爷在世时,为什么藏她?那是为了她好。才高不寿,太年轻出风头,容易跌。”
老太太到底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事情没见过、没听过?
周嫂不知该接什么。
老太太摆摆手:“去佛堂告诉颜楚筠吧。”
周嫂应了声,快步去了。
颜楚筠听到这个消息,弯下腰,去磕了三个头。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蒲团上。
她成功了!
往后的路,不可能都是坦途,但她把重生后的第一步走好了。
此时的颜家,颜絮芳正在大发脾气。
她将梳妆台上所有东西都拂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近乎癫狂,面目狰狞。
颜楚筠成功了。
她居然真的有这样的神通。
颜絮芳害怕到发抖。
“少神医”这个名头,肯定会被颜楚筠抢回去的;而广城的秘密,估计也会泄露。
不,颜絮芳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不受宠的“外室女”,她要风光!
她要做督军府的少夫人!
她要颜楚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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