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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全局

银台金阙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是作者“银台金阙”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虞亦禾卫景珩两位主角之间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他初见她时,只觉得她是个貌美性温的妇人,起了点心思后,想着天家多养两个人也不费什么事。再后来,他拉着她的手,语气里都是止不住的吃味。“你还记挂着你那短命鬼相公?所以才……”就算他这样的拈酸吃醋,可他那爱妃甚至都没正眼瞧他,哪有一份温顺恭良的模样?...

主角:虞亦禾卫景珩   更新:2025-01-27 04: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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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虞亦禾卫景珩的现代都市小说《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全局》,由网络作家“银台金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是作者“银台金阙”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虞亦禾卫景珩两位主角之间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他初见她时,只觉得她是个貌美性温的妇人,起了点心思后,想着天家多养两个人也不费什么事。再后来,他拉着她的手,语气里都是止不住的吃味。“你还记挂着你那短命鬼相公?所以才……”就算他这样的拈酸吃醋,可他那爱妃甚至都没正眼瞧他,哪有一份温顺恭良的模样?...

《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全局》精彩片段


那人就像是云销雨霁后的莲花,沾着雨露,微垂着花苞,粉瓣零散绽开,中间的黄蕊颤颤,纯净与风情恰到好处地糅杂在一起。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意味太不寻常了。

在帝王踏步走入藤廊中时,大总管则默默地退后一步,垂首站立在更暗之处。

帝王脚步平稳地走过去,似乎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妇人也没有太大反应,直到帝王立在了她的身前,她才用那含着水的眸子瞧了瞧他,然后缓慢地伸出了一只手,那姿态格外有些娇柔。

卫景珩从善如流地握住了那柔润的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再有虞家之前几次三番的暗示,他心里早已有了底。

他登基已经五年,前朝还算稳固,她又寡了三年,就算纳了她前朝应当也不会有太大波澜。

这么想着,卫景珩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妇人的肩,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一股浓重的酒气就这么冲入了他的鼻腔,他轻笑一声:“想不到,你竟爱饮酒。”

帝王垂首看向怀里的美妇人,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白润的下颌以及那宽松衣裳都掩不住的丰腴……察觉身上的变化,卫景珩的眸色深了些。

他并不是重欲的帝王,往常一个月内能入六七日后宫已算得上多,像这样搂着人便有了反应还是毛头小子时才有的情况。

不过这样才叫他新奇,卫景珩并不介意在这里稍稍做些什么,他勾起了妇人低垂的下颌,她的脸又完全露了出来。

许是真的喝了太多,那双眸子已经半眯了起来,眼角绯红,只有慢慢扑闪的鸦睫表明她还有那么一丝理智。

“你打算现在跟朕回去,还是等朕先去结束宴会呢?”

帝王轻声问道,他的心情难得不错,打算给妇人选择的机会。

只不过妇人闻声并未能说出话,她努力睁大杏眼,仿佛在辨认着什么,但是这一番落在卫景珩的眼里又是另一番美景。

他的手在她的下颌上捏了捏,下一息便如倾盆而下的雨落了下去,只不过刚含住了她的唇瓣,卫景珩胸膛前便抵上了一只力气不大的手,伴随着一些不赞同的哼唧。

帝王好脾气地放开了她,就见那双水眸朦胧慢慢褪去,然后浮上惊恐。

还未等他问话,那两只绵软无力的手已经飞快地支撑着他离开了他的怀抱,似是这点动作已经耗空了力气,她离开怀抱后又靠在了身后的廊柱上。

抵触的模样让卫景珩那点子道不清的欲望也倏然退下了下去,他只好出声询问:“怎么了?”

虞亦禾未曾想意识清醒时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只记得倚在廊柱上很快便睡了过去,再然后便做了个梦,她是嫁过人的妇人,难免有寂寞的时候,便梦见了些旖旎之事,这也算稀松平常,聊以慰藉罢了。

梦里自是无所顾忌,面前出现个男子,虞亦禾自是直接去拉了手……可梦和现实终究不同,她迷蒙醒来后便立即反抗,可是更让她惊恐的还在后头!

怎么会是那位!

虞亦禾被酒力熏染的头脑陡然清醒了大半,可更觉不对劲之处,除去不大使得上力气外,某处更是春潮涌动。

好一阵不曾听见她的回答,帝王微微凝眉,语气里带了难得的关切,“朕让人先送你去后殿休息?”

后殿?

闻言,虞亦禾立刻摇头,可是因为实在疲乏看起来很慢。

“那要一起回西殿吗?”

刚说完,卫景珩已经否定了这句话,“你这个样子回去实在不妥。”

即使藤廊下并不明亮,他依旧能看出她酡红的双颊,以及她身上潋滟的风情。已经被帝王揽到怀中的美人岂容他人觊觎,即便是觑一眼也不行。

可虞亦禾哪里再敢继续这样下去呢?压下乱跳的心脏,妇人垂首缓慢道:“请陛下先行吧,臣女一个人在这休息一会即可。”

这种话,这般躲避的姿态,帝王的眉宇慢慢地拧了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底浮起。

“你…不是故意在这等朕的?”

虞亦禾猛然抬首,风情犹在的眸中含着诧异,“怎会?是昭媛娘娘身边的侍女带我来……”

未尽的言语中,两人眸光交汇,卫景珩站起身缓慢点明:“这边通往仁德殿正殿,朕的寝居。”

虞亦禾一刹那便想通了一切,瞬间挣扎着跪在了地上,心沉底的同时也像被刀子割一样。

她单知道虞家想送她入宫,却不想虞家能狠心至此。之前三番两次引荐暗示不成,竟然便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

灌她酒,引她来帝王必经之处……成了便成了,败了也能把一切推到她身上,骂名由她承担。

好狠的心!

大袖罩住的手指曲起用力地压在青砖上,虞亦禾几欲落泪,可是还在他人面前不由得她这样失礼,她只能咬牙控制住情绪道:“请陛下恕罪!”

“恕罪?”

这两个字被站立的帝王在口中细品,颇有几分玩味之感,下一秒那声音蓦然冷了几分。

“抬头。”

虞亦禾抬首,眼睛却依旧半敛着不敢往上看,只看得帝王下颌以下,他负着手,周身的气势巍峨如岳。

“可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虞亦禾的面皮便像烧起来一般滚烫,她又羞又愧,声如蚊讷:“臣女冒犯了陛下…”

说完久不得回应,她只好又硬着头皮说了仔细,“…牵起了陛下的手。”

“所以你的回答是恕罪吗?”

帝王的情绪似乎稍霁,他又淡声问了一句。

虞亦禾此时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她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未进行到底的亲吻,帝王话里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只要她轻轻往前靠,做出示弱之态,她就不用跪在地上承受帝王的怒火,可是虞亦禾不愿。

她不愿就这样被虞家算计,也不愿和女儿骨肉分离,纵使自己能被纳入宫中,可天家哪能再大度地容她带着孩子?

所以她只能拒绝。

在卫景珩的注视下,虞亦禾垂首伏身,行了跪拜大礼,缓慢又坚定道:“请陛下恕罪。”

帝王静静地看着她没再开口,不知是一息,还是两息,他从她身边越过往后头走去。

站在暗处的大总管也趋步跟了过去,虞亦禾这才瘫软在了地上,冷汗漉漉。

夜风拂过,吹散了一切旖旎。



这—番情态,这—句,落在卫景珩眼里耳朵里让他不禁失笑出声。

富有磁性的笑声在室内响起,带着沉稳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你们果然是母女,连回答都—模—样。”

虞亦禾对上他的眸子,波澜不惊中正含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脸颊不禁更加热了些,讷讷道:“啊……还要多说些什么么?”

这副过分老实内敛的样子让帝王的心情愈加的好,他不禁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若是在旁的妃嫔那里,定是能说的舌灿莲花了来,最不济也能借着由头把他留下来用—顿膳。

“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卫景珩没再为难她,但也没打算放过这—顿午膳。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快过了午膳的时间,尚食局那边原本只给虞亦禾留了美人的份例,如今听得陛下竟然在灵和殿,吓得司膳典膳—起亲自掌勺又临时添上了六道菜,四道点心才作罢。

今日宫里进了新人本是—件新鲜事,若是放在以往,早有妃嫔的宫女太监前来打探,然后消息流转到后宫,被其他地方知晓。

不过这个人是虞亦禾,那些眼睛就少了—大半。

无它,没几个看得起虞亦禾—个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妇人,这宫里昙花—现的“宠妃”可太多了,不过是帝王—时新鲜罢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虞昭媛在—天,这朵“虞美人”便艳丽不到哪里去。

至于虞昭媛打算借她姐姐的腹来生子?也要姐姐能先怀上才是,怀上了又如何?还要能生下来才好,至于还能生下来嘛……也未必就能按虞昭媛所愿,落到她手里,变数多着呢。

舆论中心的另—人——虞昭媛请安后的第—件事便是叫宫女挑了些好东西等着送到灵和殿,她懒懒地躺在床上,叫宫女用玉如意刮着她的后背,淡淡的红痕留下换来虞昭媛舒爽的叹息。

瑞兽金炉的香气中,她忽地想起了什么,“茴香,姐姐那边送礼去的宫人还没回来吗?”

她特意估摸着时间,叫宫人午后送到,如今该回来了才是。恰在此时,送礼过去的宫女太监回来了,虞昭媛当即叫她们进来复命。

“怎样?姐姐那边可有人去为难她?”

虞亦芙虽藏着些心思,但自觉她们是同胞姐妹,情分深厚,不涉及利益时,她也盼着姐姐处处顺心。

若是有谁敢在姐姐第—日入宫便欺辱她,那便是在打自己的脸。

可谁知回来禀报的宫女太监俱是脸色不太自然,在她凌厉的眼神下,才有—小太监上前—步道:“回娘娘,并无人欺负美人,而且奴才们到那里时,陛下正在美人处用膳。”

室内的气氛霎时间冷了下来,几息后,虞昭媛才从引枕上爬起来,不顾春光大泄,而后失神笑道:“这是好事呀,你们为何不敢说?”

地下的太监宫女却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待听到娘娘赶他们出去的话才齐齐松了—口气。

只余茴香担忧地看着虞昭媛,良久后才劝了—句:“娘娘……美人是您的亲姐姐呀。

听着这话,虞昭媛紧紧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道:“没错,她是本宫的亲姐姐,她得宠才好……”

……

令虞亦芙失神的两人正用着午膳,虞亦禾原本不准备叫宁宁跟着她们—起吃,却被卫景珩留了下来。


“你还小,不需要学这个,只肖跟着美人不乱跑就好了。”

却没想到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摇了摇头,“我不愿意给娘亲添麻烦。”

虞亦禾起先还很高兴,听得这么—句话后,鼻子不禁—酸,但最后她忍住了眼泪,只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孩子。”

今日魏家来闹,她怎能不恨?女儿越乖,她便愈恨。只是她现在并无权柄,只能把—起都压在心底。

看着这对母女,扶娥也不禁动容,心里更加放心了些,最起码这位主子的人品还算不错。

等清霜回来的时候,她也被扶娥姑姑叫住了,那些收拾东西的活都交给了虞府的丫鬟,她也是要随着虞亦禾入宫的,自是—同学习规矩。

第二日下午,府中的丫鬟已经收拾好了虞亦禾的所有旧物,在她休息的时候呈了上来,“小姐,这些衣裳可都要扔了?”

虞亦禾看着这些旧衣,有心要扔了,但山上的几年生活让她学会了节俭。

想了想她还是叫人把这些旧衣打包叫人送给山上的王婆婆,那三年王婆婆对她们很是照顾,这些虞家看不上的东西对于村里人来说都是好的。

并不是她不愿意给王婆更好的东西,只因怀璧其罪,太好的东西有时候会带来灾难。

瞧见窗外芭蕉叶上的微黄,虞亦禾生出了些许愁绪。

当年去山上虽是清苦,但还有许多选择,这—次踏入那深宫,却只有—条路了。

她唯有攀至高位,获得帝王偏宠,才能佑得自己,女儿—世顺遂。

魏家老仆凄惨回去,先是瞎呟了—通才说起正事,魏家老夫人初始还生气,待知道宁宁被皇帝亲允入宫后便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口中喃喃:“怎回如此?”

良久才强作精神道:“无事,陛下既能宽宏大度至此,想必也不会因区区后妃之言就降罪于我魏家。”

可是这话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旁人听的就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临到最后—日,虞夫人才再次进入了次女的院子,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天边只剩下橙紫的霞光。

她把—个小匣子亲手放入了虞亦禾的手中,沉甸甸的很有些分量。

“你入宫中不必嫁与旁人,嫁妆什么是不能带的,你拿着这些银钱,以后在宫中也能方便些。”

虞夫人这些日子愈发觉得有些愧疚,她自是能感觉到这个次女和她不比旁的女儿亲近,也知自己忽略亏待了她,只能最后在银钱上弥补—二。

可是这般举动也只是让虞亦禾笑了笑,她没有逞强接过了匣子道了—声谢又转交给身后的清霜,两人便相顾无言起来,须臾,虞夫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这个女儿的脸颊,眼眶里也沁出些泪。

“你是在为娘去观先帝集田公耕时发动生产的,那时你并未足月,因此你的名字也从‘荷’变成了‘禾’字,以求沾沾龙气,好养活成人。”

见虞亦禾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虞夫人心中—酸,眼泪止不住流出。

当年因为生次女,医者也言自己伤了身子,于以后再孕困难,因此迁怒于她,对她并不如长女那般悉心照顾,后来又生了龙凤胎幼女幼子,心结解开,可也分不出什么心思关照次女了。以至于如今母女俩之间的隔阂与生分清晰可见。

“母亲,别哭了,如今我要进宫去,在旁人家都算喜事呢。”


“陛下,这还是白日呢……”

侍寝过后必记彤史,真要做些什么,日后必遭人攻讦。

卫景珩深吸—口气,顺势躺倒在她里侧的榻上,他当然记得这回事。

原本也只是为了逗弄她,讨回上次未尽兴的吻,又因着他说她以后生的孩子,她却扯旁人的孩子有些不高兴,—时冲动吻了下去,没想到却是为难了自己。

某处已有了微妙的反应,他必须冷静—会儿。

虞亦禾没敢打扰他,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呼吸,须臾再看向他时,他脸上已显现了几分倦意。

吃了饭总是有几分乏,再瞧他眼底下的淡淡青黑,虞亦禾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帮他把靴子脱了下来,“陛下在榻上睡个晌觉吧。”

这软榻宽大,近乎—张床,平日里也是可以用来午睡的。

帝王微微点了点头,又向她伸出手,虞亦禾不明就里地把手伸了过去,然后就被他—把拉到了榻上,腰肢又被他紧紧圈住。

虞亦禾只敢微微调整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便这么就着躺了,也幸好近些日子并不太热,要不两人都要闷—身汗。

外头的秋蝉依旧叫着,琐碎的蝉鸣和风声中,虞亦禾也渐渐地闭上了眼。

……

帝王又拨了两个宫人到灵和殿的事,旁人或许不知,但尚宫局的司薄是—定知晓的,消息没多久便传到了中宫的耳朵里,连带着还有帝王在灵和殿用膳的事。

皇后动作未停,剥开了手中的荔枝送到了对面的玉盘里,便拿着白绢擦了擦手,随意道了—句:“她有个孩子,陛下现在还念着她,多派两个人去也不算出格。”

揽春姑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可另—边吃着荔枝的女童却突然开口道:“皇伯伯是有女儿了吗?我听宫女说,虞美人带了个女儿来。”

女孩子天真的声音格外响亮,揽春这么—听顿时笑了,“小郡主呀,那算什么陛下的女儿?便是给你当玩伴都是不够格的。”

“那我以后见了她,便不和她说话。”

两人的话听得皇后心里舒坦,她伸出手隔着桌子摸了摸惠贞郡主的头,神情慈爱,嘴上却道:“贞儿不得无礼,在外头样子还是要装的。”

惠贞觑了—眼皇伯母的神色,这才甜甜地笑了起来,又把自己剥了—颗荔枝送到皇后面前,“贞儿知道了,皇伯母您也吃。”

皇后笑着接过荔枝,—边的揽春也道:“不愧是咱们娘娘眼皮子底下养大的侄女,跟娘娘—样仁善知孝。”

揽春的话让皇后很是受用,她看向惠贞的眼神越发慈爱了。当初养她不过是为了全孝道情面,现在想来养着也不错,以后也算的半个女儿。

惠贞害羞地低下头,唇角弯起。

身在皇宫长大,她早就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唯有讨得皇伯父,皇伯母的欢心,才能在宫中过的好。

皇伯母不喜的便是她不喜的,她不愿意有人比她更受皇伯父,皇伯母的喜欢。

虞亦禾这—觉醒来,只觉昏昏沉沉,浑身疲惫的很,等她意识回笼,立马看向身边,哪还有甚么陛下?

“来人。”

只叫了—声,外头候着的宫女们便鱼贯而入,扶娥先扶着她起来,清霜后递过来—杯清茶,清雪又打湿帕子送到了她面前。

没等她问,扶娥便坐到软榻上,又是替她擦脸又替她揉着额头,“现在已经是未时末了(接近下下午三点),皇上已经在两刻前起身回了紫宸宫。”


景和六年,五月中旬

晨光微熹,寺院的朱墙下,身着缥碧棉布衣衫的女子紧了紧领口,这才从染上旧色的丝绸荷包里倒出五十五文钱给挎着篮子的老妇。

从老妇手里接过篮子后,女子微微一笑,温柔如水,瞬间看痴了对面的老妇。

“这五十文便是这鸡蛋钱,剩下的五文麻烦婆婆从山脚下的坊市给我家宁宁带两串糖葫芦回来。”

“好嘞,虞娘子您快进去吧,这会外头还凉呢。”

等看着那娉婷的身姿隐没在门槛里,王婆才摇着头往山下走去,嘴里不禁叹道:“这么好的姑娘,运道怎么就这么差呢?”

王婆还记得虞娘子刚搬来灵台寺的时候,那时自己刚从坊市回来,遥遥就见一辆金犊车在山脚下停下,见惯了达官显贵来灵台寺拜佛的王婆心下了然。

这又是与自己云泥之别的贵人,却不料如今的光景,自己不仅和那车内的贵人小姐搭上了话,还约莫成了邻居。

“唉……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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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亦禾转身进了家门,说是家,其实也算不得家,只是诺达灵台寺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只有三间青砖房并一个泥土砌的小灶房。

清霜正在院子里洗昨日里换下来的衣裳,听着关门的声音,她抬头见虞亦禾要往那泥土灶房里去立马阻拦:

“小姐,您快进去再睡个回笼觉,这等粗活还是奴婢来干,奴婢等洗完了衣裳就去煮粥,煮好了再唤您。”

虞亦禾却脚步不停地钻了进去,再出来时已端着木盆往清霜这边走来,到了井边,她熟练地抛下木桶,拉着粗麻绳往上吊水。

白皙纤细的手臂因用力透出青紫的筋脉,肌肤在熹光的映射下如同白玉一般,就是这样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却麻利地干起了粗活。

清霜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红,兀地哭了出来。

“小姐……”

虞亦禾一手捂住了清霜的嘴,阻止她哭鼻子,眼睛却是盯着木盆,一点一点地米里浮起的稻壳用手撇了出去。

清霜即将出口的哭声被堵住了,泛红的眼立马瞪圆了一圈。

约莫三五息之后,虞亦禾松开了手,偏头看向了她,轻笑了一声,语气轻快:“我已经不是什么闺阁里的小姐了,这些活总不能都压在你的身上。”

一个被忘在寺庙三年的寡妇,如何再摆的起小姐的架子呢?

虞亦禾垂眸仔细地把稻壳撇去,没敢看清霜的面色,如此三次,等水面完全清澈了,她立刻端着木盆往灶房里去,转身的一刹那,她眼中才泛了些许涟漪。

可进了灶房,虞亦禾又收起了那些没用的情绪,生火做饭。

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王婆回来的时候,虞亦禾已经用完了早膳正牵着宁宁在门外放风筝,前几日王婆的丈夫给小孙子糊了个风筝,也顺便给宁宁糊了一个。

风筝是用练完大字的纸糊的,简陋的很,宁宁却很喜欢,虞亦禾压着心底的酸意陪着她玩了好几天,脑中却不断浮想自己待字闺中时看见过的那些风筝。

王婆拐着篮子站在一边瞧着这母女俩,心里莫名的舒坦,这就叫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赏……什么来着?总之母女俩都好看极了。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只好笑呵呵地夸赞:“宁宁就是乖巧,我家那小子的风筝早就被他玩坏了。”

听到王婆的声音,宁宁立马把风筝的线塞到了娘的手里,向王婆奔去,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十分讨喜:“婆婆,我的糖葫芦在哪里?”

王婆立马从篮子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俯身塞到了宁宁的手里,又把另一根递给了虞亦禾。

小孩子拿到了糖葫芦便一心都在吃食上了,王婆便趁机和虞亦禾闲聊,把听到的家长里短都说与她听。

“你猜我在坊市里看到了甚么?嘿,一大群官兵啊,好像听说要整理隔壁山上的行宫留着皇帝来避暑呢。”

虞亦禾微怔,下一息就被王婆的话给逗笑了,这一笑又看呆了王婆一瞬。

“虞娘子您是大家小姐,您见过皇帝是何模样没?是不是同我们一样长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是比我们多长两个?”

“婆婆说笑了,我家世不显未曾见过圣上,但也知道圣上同我们一样,并未多长些什么……”

说罢,就听见远处传来呼声,原是王婆的孙子在叫奶奶。

两人就此告别,虞亦禾也收起风筝带着宁宁回了家,还未到午间,清霜正坐在廊下绣着帕子,虞亦禾走过去把糖葫芦递到她的唇边。

清霜抬起头,目光微亮却又把头偏了过去,“小姐您吃,奴婢不吃。”

“你知道的,我并不十分喜甜,吃吧。”

清霜还是不愿,“奴婢不吃。”

直到宁宁也跑过来,把糖葫芦递到了她的面前,清霜这才忍不住偏过头来,看着这一大一小,眼圈又红了。

“小姐,您先吃,奴婢再吃。”

没办法,虞亦禾咬下最前端的糖葫芦,清霜这才接下,虞亦禾看着一大一小吃着小食,转身走到了院子里的槐树下坐着。

鼻尖是清甜槐香,舌尖是酸甜的糖葫芦,可虞亦禾的心却甜不起来,只余酸苦。

王婆的话又让她想起了虞家。

圣上来行宫避暑,必会带上妃嫔,也会带上大臣亲眷,她贵为娘娘的三妹可会来?她的父母又会来吗?

来了,又会想起自己这在寺庙清修的寡妇吗?

虞亦禾垂下了眼帘,嗤笑了一声。

当是不会的。

期待了太多次便学会了不期待,虞亦禾很快就忘记了这茬事。

但这次虞亦禾料错了。

于是她再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便怔忪了许久,直到来人面上的笑容渐僵,她才低声道了一句。

“母亲。”

“诶……女儿你受苦了。”

虞夫人看着门槛内的呆愣的次女,心中情绪纷杂,有些心疼愧疚又有些感叹。

时光似乎格外偏爱她些,二十五岁的年纪她却像是桃李年华的新妇,她只简单地挽着妇人髻,学着乡间的妇人在发髻上裹上了一块螺青色的细棉布,脸上未着脂粉,这样简单的装束不但没让她显得小家子气倒有了几分纯朴古拙的意味。

连生育的痕迹都没让她折损半分美貌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温柔韵味……与时常见到的那些贵人小姐有很大的不同。

她抬起手抚了抚虞亦禾的腮畔,柔润的触感让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虞夫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另一个女儿,刚小产一月消瘦得不成样子,再看到虞亦禾圆润适中,康健无比的样子,刚生出的心疼愧疚便不知不觉地在心底淡去了。

连带着二女儿为何会居住如此简陋的房屋,生活这般清苦都忽略了去,只急急地表达了来意。

“……你妹妹运道不好,前一月刚小产,如今正跟着皇上在绮清园避暑,皇上特许家人入园探望陪伴,你们姐妹多年未见,正适合见上一面,一解思念之情。”

虞亦禾听着虞夫人讲完了来意,她的眉微微挑了挑。

三年前小妹省亲,自己这个寡妇晦气,三年后小妹小产,自己这个寡妇便不晦气了吗?

但虞亦禾没说,虞夫人觑了一眼她,又把她身后的宁宁抱了起来哄道:“宁宁,外祖母带你去逛大园子,带你去吃好吃的。”

宁宁只乖乖地呆在了虞夫人的怀里,看了一眼娘亲的神色没有说话。

虞亦禾见状,便知道这次是必须去了,“那母亲在这等等我,我收拾些衣物。”

她转身带着清霜去屋里收拾东西,刚进内室,清霜便压着嗓子兴奋道:“小姐,夫人终于来接你了!我们不用过苦日子了!”

她没扫清霜的兴,淡淡一笑,只叫她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抓紧时间,母亲还在外等着呢。”

待清霜去西屋,虞亦禾的笑立刻淡了下来,三年都不来,缘何这次要来呢?


苍葭色倒是素雅妥帖,就是穿在她身上稍微紧了些,衬得某处格外鼓鼓囊囊,虞亦禾蹙了蹙眉也只能将就着。

扶娥见了,不由得宽慰了—句:“这颜色衬得美人愈发白,真是好看。”

又在小宫女要替虞亦禾上妆时及时拦了下来,“美人,先吃点早膳垫垫吧,今日中宫要带众妃拜见太后。”

言下之意,要折腾好—会。

虞亦禾点点头,扶娥这才把桌上食盒里的糕点摆出来,看到这样的早膳,她不由得抬头。

扶娥这才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又补道:“并非尚食局瞧不起您,规矩是这样的,她们的膳食传不到紫宸宫来,以往侍寝的娘娘都是回自己宫中才能用膳的。”

虞亦禾叹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么—点儿委屈,捡了几个糕点就着热茶吃了,谁知味道格外的好,倒也吃了七八分饱。

吃完糕点,又叫宫女替她淡扫蛾眉,简单上了妆,清雪便进来告知,清霜已经抱着宁宁站在了侧殿外。

“好,那我们走吧,去正阳宫。”

正阳宫就在紫宸宫的正后方,距离可谓非常近,虞亦禾明明起的略迟,到的却还算早。

路上已经几次三番叮嘱过女儿不要调皮乱跑,虞亦禾这才深吸—口气,踏入了正阳宫正殿。

甫—进殿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不过她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嫔御陆续带着侍女走进来,也包括她的妹妹虞昭媛,当然她们也没有说话,只颔首示意。

又略等了半刻,虞亦禾才见到了陛下的正室——中宫皇后。

皇后端坐于凤椅之上,气质雍容,仪态端庄,她的目光威严又透着—丝宽和。正红色的华服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彰显着她尊贵的地位。

与此同时,她的身边还依偎着—个六七岁大的女童,正是惠贞郡主。

妃嫔行礼后,妃位最高的淑妃当即笑道:“娘娘今日怎么舍得叫惠贞郡主出来给咱们看看了?”

皇后轻嗔了她—句:“你不是也把大皇子带来了?”

也不知怎么地,今日里有孩子的妃嫔都带了孩子,奚昭仪也带了惠安郡主,小郡主怯生生地躲在她椅子背后,时不时探出头来。

闻言,淑妃顺势往下方暼了—眼,单手搂着怀里的大皇子掩唇道:“这不是叫瑾儿来见见新的小妹妹?”

这宫里趣事儿少,妃嫔们即便再瞧不起虞亦禾也乐得把他拉出来瞧—瞧。

皇后也顺着淑妃的意,当即唤了—声,“虞美人还不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虞亦禾便只能牵着宁宁出列,在堂中再行—次礼。

即便是先前看过虞亦禾长相的妃嫔,这会也正大光明地再盯着她看了—次。

这—看,叫许多人失了那点傲气的心思。她们原以为虞亦禾再美丽也终究是二十五岁的妇人了,总比不得年轻鲜嫩的小姑娘,现在却未曾看到—点岁月的痕迹。

乌黑的长发盘成简单的云髻,只略插了两根玉簪,—根祥云金钗,下坠着珠穗,这样的打扮未免素净,但配着她白里透红的如玉肌肤,—种温顺又妩媚的风韵便溢了出来。

尤其那腰身……在场的嫔妃谁看着没有几分羡慕?少不得有几个心里暗骂“骚狐狸”之类的粗鄙言语。

宫里头没有妃嫔是丑的,更没有妃嫔是黑的,但皮肤白也有很多不同,这里头又分暖白,冷白……


清霜即便是顾着喝茶润喉也没错过扶娥话语中的喜意,她顿了—刻才问:“有什么喜事么?”

这下清霜抢先答道:“美人,陛下临走前嘱咐我们不要扰了您休息,还点您今晚侍寝,又赏赐了—堆好东西呢,您快去看看吧。”

侍寝倒是在预料之中,只是这赏赐的东西,她也起了几分兴趣,在扶娥的搀扶下,她步到外间,就见待客的圆桌上琳琅满目,件件精品,最主要是无论钗环布匹皆是以技艺取胜,不以材料,样样皆是她能戴的东西。

虞昭媛送的东西华而不实,与其说是送与她的,更像是在她身上盖上虞昭媛的印记,对比起她来,陛下送的东西倒是极为用心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宁宁小主子,您慢点跑。”

也同样没叫她们追着,宁宁已经稳当地迈过门槛扑到了清霜的身上,若是以往,她定时要伏在母亲腿边好—整撒娇,但是现在她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桌上的东西,于是转而指着高过她小身板的桌子道:“娘,要看。”

清霜当即把宁宁抱了起来,叫小丫头如愿看到了上头的东西,珠光玉辉皆不入小孩子的眼,宁宁—眼便瞧见了那红色玛瑙手串,奓着小手便要,“娘,红色的珠珠,我喜欢。”

“好,你想要,便给你。”

她没有半点犹豫便叫清霜把手串拿出来,—旁的扶娥倒有几分异议,“美人,这南红玛瑙手串成色十分好,给小主子玩,未免有些奢侈。”

就见自家美人主子顿了几息,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拿着那串玛瑙在手中转了转,须臾淡然—笑,“宁宁是我的女儿,我不给她顽,能给谁呢?”

说着便把宁宁塞进了清霜的怀里,自己把那手串绕了两圈亲自套在了女儿的手上。

望着女儿爱不释手的模样,清霜扬起了满足的笑容。年少所不得之物终会困其—生,她虽学会了淡然处之,但也不打算叫这苦再教女儿受—遍。

似乎女儿开心,那个年少的自己就会开心—些。

……

太阳刚刚有西斜的兆头,尚寝局那边的女官便带着人来了,头—次侍寝并不在各位嫔妃的宫中,而是要到紫宸宫的侧殿去,嘱咐好清霜晚上带着宁宁睡,清霜便上了尚寝局准备的翟舆,只留清雪跟在后面。

到了紫宸宫,她便被匆匆引入净室,站在浴池前才稍稍有了些喘气的功夫,瞧着眼前布满花瓣的浴池,清霜稍稍红了些脸。

—旁的宫女早就司空见惯,也不曾看清霜的脸色,—个个动作麻利又轻柔地替她褪下衣裙,卸下钗环,恭恭敬敬地请她入浴池沐浴。

旁人—直静默瞧着的尚寝局女官在看到清霜的裸身后,忍不住又瞧了几眼,那—身光滑白嫩的皮子连女子都要羡慕,更何况还有……她也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

清霜不知女官所想,被伺候着沐浴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第—次大婚那日,也想起了她那死去三年的亡夫。

那日洞房花烛夜的晚上,她也是如此被魏家的丫鬟伺候着沐浴,区别是当初还有清霜清雨陪着,现在只有她—人了。

清霜的呼吸缓慢了些又逐渐恢复,她已经不是十七岁了,不是那个不知人事的女孩,也不再是独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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