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关于L市连环失踪案的新闻。
“L市3号街区XX-XXX号。”
当顾繁和同为一队的沈辞一起敲开了对方的门时,知秀独自一个人靠在了玄关的鞋柜旁,闻着空气里的柏木气息。
这是一户非常传统的中式庭院,玄关里悠长的走廊装饰着花束和壁画,门前的鞋柜也看上去价值不菲。
“3号街区可是有名的富人区呢。”
这栋建筑看上去非常老式,但一旦建在了这块地皮上就证实了它的价格不菲——看上去像是私人建造的独栋别墅,无论房屋设计和内部修饰或多或少都是靠自己设计或者家居公司建造的,而但凡能够有能力住进这种房屋的人,经济基础在整个首尔便是排的上名次的。
“这是L市发生的第几起案件了?”
沈辞一手拿着做笔记的小本子,一手拿着蓝色圆珠笔,用牙齿咬着笔头。
随着下巴的上上下下按动,圆珠笔的按键不断的按下又弹回,笔芯中发出的老旧弹簧声发出“咯哒”的声响。
“算上这次的话,是我们陵城分局接到的第六起,整个L市警局大概一共接到了不下二十起吧。”
“不愧是老沈,记得真清楚。”
顾繁碰了碰他的肩,沈辞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一下子在二人的面前打开,沈辞立刻脱离思绪,抬头来说道——“您好,我们是L市警察局陵城分区的侦查一组的警官,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受调查吗?”
推开门的女人怔了怔,顾繁抬眼看去,女人身着着一身家居服,眼睛里由玄关里粗麻布织成的挂灯反射出的亮晶晶的光痕,看起来是因为家中人失踪而感到的痛苦流下的泪光。
“侦查一组……看来是和杀人案有关的,那个,请问,我丈夫他的性命……女士,请您…先不要担心,好吗。”
沈辞似乎是察觉出了女人紧张和戒备的情绪,掏出了国家下发的警察手册递给了他。
男人的脸庞静静地注视着上面的证件和文字,似乎是沈辞令人安心的脸蛋叫他放下警戒,她用力的温温和和挤出一个微笑,耐心的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一点事项想要询问您,麻烦您配合,这样才是最快找到您丈夫的办法。”
女人名叫作季青棠,虽是居家主妇,却也只是一个23岁的姑娘。
丈夫是家族股份继承的董事长子,出身位列于五大制药集团公司之一的明海集团公司。
屋内一共有三层,顾繁抬眼望去,屋内的结构和装修都十分的古典,看上去也用了许多价格不菲的建筑材料。
“警局接到的通知,您是在5.9早晨约8:25时拨通了L市警方报案,请确认是否无误。”
季青棠邀请二人进了屋子,现在正在厨房端茶倒水做着准备,看起来的样子有点仓促慌乱。
“是…我丈夫的作息十分规律,也不可能有晚上不回家的情况,所以我想一定是出事了。”
她端着两个盛满泡着中式茶的茶杯的托盘歪歪扭扭的走向客厅,不知是因为精神压力还是这几天的担忧,薄薄一片的身影看上去被盘子的重量压的负重不堪。
在把托盘端到茶几上的时候,她的手微微的晃动,托盘不稳而导致杯子里的水浅浅的洒了出来,在玻璃茶几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渍,因为茶叶的颜色而导致铺在茶几上的布料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绿色。
单薄的女人肉眼可见的眼皮松弛了下来,语气淡淡的诉说着歉意,说着请警官不要怪罪的话,顾繁注视着她被茶水烫的微红的双手,掏出一只手帕,一言不发的擦干了茶水。
“请问您的丈夫在失踪后,家中有什么异常现象吗?
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他温和的语气微微打动了季青棠的内心,似乎是长时间没有遭到如此和善的平等待遇,心中微微惊起一阵波澜。
“说到这个真是现在也令我隐隐害怕…说是说失踪,我在发现丈夫失踪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来到三楼的卫生间里,一拉开门就发现好大一片血挂在墙上……”沈辞对顾繁轻轻点了一下下巴,顾繁动身走出了季青棠家的庭院,俯身弯腰带好了鞋套和手套,开始在庭院和屋子里查找痕迹。
“一会我们会联系痕检人员来进行专业勘察,请您现在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吧,我们做的只是初步勘查,您不用担心。”
“好,请跟我到这里来吧……不过,那个,警官先生。”
沈辞愣了一下,只见他转身向楼梯上走的身躯被季青棠拉住,自己身着警服的衣袖被女人细长的手指紧紧地落在手掌心里,一股莫名从内心里渗出的安全感流进了两个人的心里面。
“请不要叫我‘您’了,就叫我青棠吧。”
沈辞的身子转向她,内心轻轻加快的心跳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痒痒的。
“好,那青棠也不要叫我警官先生,这样我们就一样了。”
“好。”
沈辞跟随着青棠到了楼上,只见房间的构造十分紧密排布,被染成青蓝色的楼梯层间在走进后会发出“哐哐”的声响,时不时的落下墙壁之间的灰尘与碎屑,落在沈辞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片上。
“屋子己经旧了呢,很多年了吧。”
沈辞笑着说,她也笑着回应。
“啊,是呢,住的再久也是这样啊。”
只见三楼的浴室卫生间里,一道非常明显的长条状血液痕迹喷洒在了玻璃拉门上,看上去凌然感觉如同一道惊心动魄的杀人现场。
“喷溅式的血液状…抱歉,青棠,我想请问你…从你发现了这道痕迹之后,你是否踏进过这个浴室。”
青棠叫人安心的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懂得一点知识,知道痕迹和现场不能破坏,所以这几天来一首用的是楼上卧室里的卫生间。
“啊,那很好哦,有这个意识真的很棒唉。”
“这也算是很棒吗……真没想到,平常在我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却被警官先生夸奖了…”沈辞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因为赶路程留下的汗珠——即使是十月份的天气,但是依旧闷热的令人无法忍受。
“青棠,告诉自己——不要小看自己的任何一个优点,你值得被夸……起码我会这么做,因为我从心里感受到你值得。”
青棠心跳一怔,停了门口,不愿意再看见那如梦魇般影响着自我的血迹,似乎因为这件事导致她几天几夜没有睡好,又大又亮的眼睛下生出一层黑眼圈。
沈辞不慌不慢的从后备箱里拿出的刑侦工具箱,拿出了西甲基联苯胺溶液在地上喷洒着,等待潜血反应的发生。
接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专业的单反相机,拿出标码牌慢慢标记着潜血反应为阳性的痕迹,并慢慢的蹲在地上拍摄下这些印记,丝毫不抖的手腕支撑着相机底座,稳稳当当的拍下了清晰的图片。
墙壁上因为潜血反应的阳性特征渐渐显出了带有颜色的斑点,沈辞翻开笔记本,拿着圆珠笔皱着眉头记下了什么,接着掏出了腰间位置的无线对讲机,拨通了顾繁的位置。
“喂,顾繁,收到请回答,有发现什么吗?”
“收到。
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有一个花盆碎了,我用手套翻开了找了找,是陶土质地的烧制品,应该就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小瓷人。
报告完毕,收到请回答。”
顾繁独自一个人站在被花鸟环绕的佑大花园中,有一处的花盆就像是这静谧美好世界中突然破碎的一个黑暗漏洞,土里埋着一个沾染着泥巴和草根的瓷人雕塑,用泥胚烧制而成的质地很厚实。
他小心翼翼捡起破碎的瓷人碎片,清理开上面的泥土,发现它的颜色却被制造者用颜料涂抹的出奇的惨白,破碎的边缘和截成两半的肢体看着就叫人内心发毛。
“青棠告诉我,三楼有留下的血迹。
己使用西甲基联苯胺试液检测,确认有三处不可见血液痕迹,一处可见稀释状血液,末尾有多处毛刺,初步判断应该是受害者在浴室中自我划伤导致的。”
“青棠?
你什么时候改叫她青棠了?”
沈辞轻轻地皱着眉,眼睛瞪大看着对讲机。
“不要在乎这么多细节。”
沈辞拿着标本镜细细的比对着血液痕迹,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地刮着墙壁上的血迹毛刺,血迹比一般的皮下出血要浅的多,看样子是被厕所里的水稀释过了。
是受害人在受伤后打开了水龙头吗……?
沈辞想。
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导致血迹浓度被稀释,一会再问问青棠吧。
顾繁的声音很快从对面传来——“我现在就给局里打电话确认是否为受害者的血液,现场的检材量支持采样吗?”
沈辞从检材箱里提取出拿出棉签和试纸,轻轻地用棉棒松软的头刮着墙壁上的血液痕迹,以及用西甲基联苯胺试液检测出来的斑痕状阳性痕迹,将他们一起提取到了试纸上包裹在了检材袋子中。
“应该够了,我现在就提取,你联系他们先拿回去,我下午就回局里加班检测一下DNA结果。”
“收到,辛苦你了。”
“地面载体因为环境的问题己经损坏,无论是灰尘足迹还是依附足迹都没有了。
再加上这里是浴室,如果找到了足迹也很难保留。
我继续看指纹,你把物证装好后先回去吧。”
顾繁从背包里拿出了材料袋,将小瓷人的碎片和沾上的泥土都塞进了检材袋中带到了警车上。
沈辞也带着提取好的试纸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对了,请问能否给我们提供拥有您丈夫DNA的载体…例如牙刷或者杯子什么的,只要留下痕迹就可以,我们需要匹配血迹和您丈夫是否匹配。”
“啊哦,当然可以……请随意取用,洗手台上第二个绿色的杯子是我丈夫的,希望可以帮上点什么微不足道的忙。”
“对于你的相助,感激不尽。”
“这又是什么和什么……沈先生,是你在帮助我啊,该感谢的是我。”
沈辞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只看一遍警察手册便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吗……季青棠在居家服外披了一件薄薄的晨衣,上眼帘依旧和平常一样半搭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她站在玄关的走廊里,单单是从这件事来说,就己经让他疲惫不堪。
沈辞笑着拍了拍她单薄的袖衫,却转身拉开玄关的大门,一句话都没有说,离开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