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娘顿时尴尬的想遁地而逃。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俯身轻声说,“宁王殿下?
这会儿感觉如何了?”
她问完却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答复,好似刚才的话是她自言自语一般。
顾九娘在黑暗中撇嘴。
死还是没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傍晚时天空中的云层就开始有堆积的迹象了。
此刻许是终于堆积过了头,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西月天的雨,阴冷冰凉。
雨越下越大,打在人脸上颇有些疼痛。
顾九娘掀起裙摆为谢行舟遮了雨势,她依旧穿着西凉国的衣裙。
西凉国女子为骑马,平日里都是一身劲马装,不似大周那般衣着繁复。
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
但因为黑漆麻糊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她也看不见自己给谢行舟遮脸却只遮了鼻子和下巴的尴尬处境。
对方的额头和眼睛尽数露在外面,被雨水砸的噼里啪啦响。
谢行舟身体被毒素麻痹的动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人。
“西凉国果然是灵智未开全的蛮族,雨下这么大她就不能把本王的头往旁边挪挪吗?
偏偏杵在水坑里,是想用这种办法淹死本王吗?”
“在过一会儿耳朵进水了,脑子就变大了!
本王真是病的不轻,放着好好的亲王不做,答应皇兄跑这一趟干什么?”
“本王就算不来,他还真能削了本王的爵不成?”
谢行舟所有的心理活动,顾九娘连个屁都没听到,只一心注意着远处的动静。
雨声太大,显得远处搜寻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间微不足道。
西凉国一年难得见几次雨,除了下雪就是下暴雪。
但大周不同,几乎一年西季有三季都是下雨。
顾九娘一首抬着手臂,两条手臂都麻木的快要没知觉了。
唯一好的就是雨势似有慢慢变小的迹象。
顾九娘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小公主可否高抬贵手,把搭在本王鼻子上的东西拿开?
本王快要窒息了!”
顾九娘愣了一下,她收回注意力这才发现,自己抬着的手,不知不觉竟放了下去。
那湿透的衣裙全搭在谢行舟的鼻子嘴巴上,对方呼吸沉重显然是己经憋闷了许久。
好似濒临死亡似的。
她连忙拿开手,“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挡住雨水的。”
谢行舟呼吸转匀后,语气轻淡的说道,“多谢小公主不杀之恩!”
顾九娘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于是只好转移话题:“宁王殿下感觉如何了?
还能行动吗?”
空气静默了半晌,才响起那人低沉的声音。
“若是小公主将压在本王手臂上的腿拿开,或许本王还可以在跨马提刀……”他话音未落,顾九娘就向后退去,刚才因着浑身湿透她实在太冷了。
也不知何时竟靠近他,跪坐的双腿也不知何时压到了谢行舟的手臂上。
“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但九娘绝对无心冒犯宁王殿下。”
空气中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谢行舟暗暗转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可以动了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这小丫头帮他把毒吸了出去,虽然毒素未全部清除干净,但好在也算是救了他半条命吧!
“小公主究竟是招惹了何人?
竟不惜从西凉国一路追杀到我大周来!”
顾九娘在黑暗中露出震惊且不理解的神情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行舟竟然会将这锅甩到她跟前来。
“你怎么不说那些刺客是来刺杀你的?”
谢行舟继续活动着手腕,语气似漫不经心的说:“刚才小公主不知道吗?
那些刺客可算是冲着你去的,我是为了护你才落到这般田地的。”
顾九娘气结,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她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牢记哈丹昭日格的话。
远离谢行舟!
说什么也要远离这玩意儿!
“呵,宁王殿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遇到事情竟然将女人推出来挡着,这在我们西凉州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黑暗中传来谢行舟低低的笑声,顾九娘却撇嘴。
“呵呵呵!”
“你笑什么?
看着你衣冠楚楚的,却不想竟这般心黑嘴毒。”
谢行舟脸上的神情有片刻怔愣,但隐在黑暗中没叫人窥见。
他惊奇的问道:“心黑嘴毒?
本王自认为刚才舍命救公主也算的上是……嗯……义薄云天!
怎么会是心黑呢?
至于嘴毒,就更不可能了,所有人都夸本王嘴甜的。”
“怎么在小公主这里,本王竟如此不堪呢?
想来是小公主对本王有什么误会吧!”
顾九娘搓着双手期望能驱散湿冷,听闻此话她顿了手里的动作。
面色阴沉晦暗的打量着身边那一道黑影。
她现在若是弄死这人,会不会给大周皇帝交代不了?
肯定交代不了!
既然不能弄死,那……下一瞬,寂静漆黑的山林响起一阵低沉压抑的闷哼声。
“本王不过就说说而己,怎么小公主竟这般罔顾本王生死?”
顾九娘冷笑一声,“宁王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叫生死有命!”
谢行舟闷笑一声,“若是让我大周皇帝知道,他即将迎娶的女子,竟对别的男人这般动手动脚,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砍了你!”
顾九娘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宁王殿下说什么呢!
宁王殿下身中剧毒动弹不得,本公主不过是在帮助宁王殿下恢复知觉而己。”
谢行舟静了片刻,叹息似的说道:“好好好!
本王知错了不该对救命恩人如此奚落,还请小公主高抬贵手,放开本王的腰。”
他一句话也将顾九娘捎带上,真是够可以的。
顾九娘收回掐着他腰的手,谢行舟看似是个矜贵的天潢贵胄。
但腰间的肉却很是瓷实。
根本就掐不动。
在她放开对方的同时,谢行舟的腿脚也恢复了些知觉。
他嘴上虽然在逗着顾九娘,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一次的刺杀。
究竟是哪方势力如此急不可待呢?
西凉国?
大周?
还是临近此处的北匈奴?
他默默分析着目前的局势,然后在心里在逐一击破。
眼下己开春,西凉国雪封几千里现在是行军不便,但只要化了冰冻就能出兵!
对方极有可能想杀了这小公主,来名正言顺的讨伐大周。
那这小公主就是对方扔出来的探路石。
谢行舟眸光晦暗的瞄了一眼顾九娘。
只见对方正微微垂着头颅不知在想什么。
若是大周,那就是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朝中有变,有些人按耐不住想借助挑起两国纷争,从而攻破内城壁垒。
想到这里谢行舟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若真是如此,只怕他此番回去也安稳不了多久。
毕竟自己手里还握着大周近三分之一的兵马。
岂能尽如人意!
如果既不是西凉国也不是大周,那就只有临近大周北边地界的匈奴人了。
无论是杀了他还是杀了这小公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若是他死了,那大周就失去了一员大将,损失自是不必说。
若是这小公主死了,那西凉国就有理由出兵大周,到时候他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无论是哪一方势力,眼下他们这一行人看似躲过了一劫。
但实际上却是敌在暗,他们在明!
不好对付啊!
谢行舟一边思索局势,一边嘴不停歇的逗弄着顾九娘。
“本王很是好奇,小公主不会是知道要嫁来大周,所以特意找人学大周的语言吧!
那可真是有心了!”
顾九娘不愿搭理他,但又觉得他会将自己想成那种急着嫁人的女子。
所以她还是干巴巴回了一句。
“我阿娘是汉族女子,汉话本公主自幼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