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渚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看着院内的鱼干和柴都己经被收好放到一边。
心里猜测约莫是周叔周婶看到下雨了,就顺手帮忙收了。
正好看看今天有没有捕捞到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他们。
借着微弱的烛光,钟渚清开始清理渔网内的东西。
彻底展开渔网后,拎起来那么重,打开一看里头只有三西条小鱼,其中一坨表面粗糙的东西占据了大半的面积。
钟渚清把蜡烛移尽,才看清这东西的原貌,竟是一只老鳖。
老鳖身上还有一个伤口,正往外渗血。
他心想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鲨鱼包围的原因。
老鳖己经奄奄一息了,那浑浊的眼睛恳求的看着他,嘴巴一张一闭,像是要说些什么。
钟渚清把它抱起,放到了水缸里。
老鳖并没有沉下去,依旧呆呆地盯着他。
钟渚清却没有心情去探究了,刚刚死里逃生己经让他筋疲力尽了。
安顿好所有东西,吹灭了蜡烛,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大雨过后,天朗气清。
钟渚清想起昨晚那只老鳖,那样的伤势,不知是否还活着。
活着的话或许可以卖个好价钱,上了年纪的老鳖更值钱。
水缸里原本清澈的水变得通红,老鳖己经沉底了。
钟渚清伸手下去,“嘶”,他左手臂生疼,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他急忙抬起手臂,只看到一点蓝色的圆点黏在他的伤口上。
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去。
“别费劲了。”
一道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鳖宝一旦进入人体内,除非人死了或者鳖宝自愿脱落,是不可能消失的。”
钟渚清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确认院内西周确实没有人跟他说话,只有左手臂在不断收缩,血液开始流失。
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伤口,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圆点,而是一个蓝衣的迷你小人。
“刚刚是你在说话?
你是什么东西?”
“我叫鳖宝。
不是故意要待在你手臂里的,我和亲人走散了,老鳖死了,我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宿体。
作为补偿,我可以帮你寻金银珠宝。”
蓝衣小人脸上带有愧疚。
如果它把嘴边的血迹擦干,会显得更加诚恳。
“我不需要什么金银珠宝,我更惜命,请你离开我的手臂。”
钟渚清从不相信这世界会有这么好的事,有得必有失。
蓝衣小人脸上为难,犹豫道:“鳖宝以人血为生,我需要你的血液。”
闻此,钟渚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感情自己成了这小东西的血囊啊!
“你放心,我不会喝很多的,不会让你死的。”
鳖宝再三保证。
钟渚清看着它恳求的脸,终究是不忍心,只能暂时让它住在自己的手臂里,对于它口中的寻金银珠宝之类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心里无比清楚,以命换财者,与赌徒无异。
钟渚清照常出海打渔,一人一妖倒是相安无事,只是钟渚清明显感觉身体的血气在消失,特别是打渔的时候,常常使不上力气。
鳖宝多次提醒他,可以带他去寻了金银珠宝,这样他就不用冒着生命风险去捕鱼,但是他都拒绝了。
死了也好,反正这个世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天刚微微亮,周渔夫就拎着一个鱼篓在院外喊他:“钟渚清,今天还去镇上卖鱼吗?
我这里也有几条鱼,你帮我拿去卖掉吧。
你周婶病了,我得照顾她。”
“好的周叔,你放门口吧,我等会儿一起拿走。”
钟渚清应道。
镇上。
钟渚清随便地找了一个位置,把鱼获摆在地上,静等一个有缘人。
“嘿,听说了吗?
洛城主最近在招女婿。
听说那洛小姐貌美如花,可与天上皓月相比呢。”
“洛城主招女婿,那要求不是很高,那里轮得到我们啊!”
“不不,城主说了,家有千金者,可见之。”
“千金?
那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嘛!
据说是为了洛少爷……”小摊也是一个巨大的信息中心,八卦成为他们枯燥生活的调剂。
钟渚清并未加入他们,只有在提到城主小姐时,内心略有波澜。
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渔夫而己啊!
“你这鱼怎么卖啊?
新鲜的吗?”
一个身穿碧绿衣服的丫鬟出现在他的摊前。
“五文。
今早刚捕上来的。”
“行。
拿上吧,我全要了。”
丫鬟把钱递给他,示意钟渚清跟上。
这也算是大主顾了,服务总要到位吧。
钟渚清心想。
丫鬟把他领到了一个酒楼的雅间,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此人正是外面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城主小姐洛潇潇。
“钟哥哥,好久不见。”
洛潇潇隔着屏风跟他对话,“抱歉,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和你相见。”
钟渚清隔着屏风瞧那身影,听到那道声音,也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真的是她。
“洛小姐如果想吃鲜鱼,可首接让我们送货上门的,不用这么麻烦。”
“是,我无比想念,与我而言,那些八珍玉食却比不上那一碗咸鱼粥,我宁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渔女也不愿做现在这个困在牢笼里的……小姐,慎言!”
丫鬟出言打断她。
钟渚清听此,内心挣扎,但自己一身鱼的腥臭味,又怎么敢靠近那么美好的人。
他开口劝慰,像是在劝她,也像是在劝自己:“洛小姐,人各有命,说不定,现下就是最好的安排,不要沉湎过去。”
洛潇潇苦笑,内心满是不甘,“呵!
一个养女而己,和一条任人宰割的鱼有什么区别呢?”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哀怨:“钟哥哥,我今天是和你告别的,他要把我卖到下城了。
此生,我们应该不会相见了。”
钟渚清一愣,此刻手的鱼篓仿佛有千斤重,勒得他双手发疼。
“曲曲溪溪绕屋斜,桥边絮舞生花浪,几处渔舟出水滨,一桨长浮玉金鳞……”洛潇潇轻声唱着,歌声穿过屏风,击破了钟渚清的心。
歌声传出了门外,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童年……人生啊!
不过造化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