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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质全文阅读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

灯下不黑黑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讲述主角冯芜许星池的爱恨纠葛,作者“灯下不黑黑”倾心编著中,本站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司九皱眉,不悦道,“你磨蹭什么。”“......”冯芜抿了点唇肉,讪讪的把灯笼接到手里,想说他脾气可真差,她不过问一句。但她很多年没玩过灯笼了,很快便把这点子怨念给抛开,将灯笼举高,上上下下的研究。前面就是舞龙灯的广场,人流量骤然大了起来。冯芜肩膀忽地被带了下,脚步踉跄的往傅司九的方向栽。“走路看路,”傅司九手还搭在她......

主角:冯芜许星池   更新:2024-08-23 18: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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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冯芜许星池的现代都市小说《优质全文阅读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由网络作家“灯下不黑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讲述主角冯芜许星池的爱恨纠葛,作者“灯下不黑黑”倾心编著中,本站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司九皱眉,不悦道,“你磨蹭什么。”“......”冯芜抿了点唇肉,讪讪的把灯笼接到手里,想说他脾气可真差,她不过问一句。但她很多年没玩过灯笼了,很快便把这点子怨念给抛开,将灯笼举高,上上下下的研究。前面就是舞龙灯的广场,人流量骤然大了起来。冯芜肩膀忽地被带了下,脚步踉跄的往傅司九的方向栽。“走路看路,”傅司九手还搭在她......

《优质全文阅读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精彩片段


时间尚早,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岁岁年年。

傅司九拎着外套,驻足在甜里门外:“还有事没?”

“嗯?”冯芜把店门锁上,站在台阶上回望他,“没了,回家睡觉。”

傅司九唇角浅勾:“刚喝完咖啡,还睡得着?”

冯芜从台阶上一蹦一跳下来,杏眸中漾着笑:“硬睡啊,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困了就睡了。”

“前面有龙灯,”傅司九垂着眼,视线定在她脸上,“一起去走走?”

他站在巨大的香樟树下,路灯的光穿不透茂密的树梢,男人五官在光弱处削薄冷硬,轮廓立体深邃,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专属于成年男人的荷尔蒙。

冯芜后脑勺仰着,有些愣怔。

从去年年尾,到今天,这短短两三月间,她跟傅司九的来往,未免过于频繁了些。

突飞猛进的关系让她有几分无所适从。

就像一个站在高山之巅、你永远接触不到的人,忽然有一天,他从神坛上走下来,要跟你当朋友。

“发什么呆,”傅司九双手撑在膝头,配合她的身高,望进她眼底,“怕我把你卖了啊?”

被那双漆黑染光的长眸一瞧,冯芜倏然间心慌,她屏住呼吸,轻轻的声:“怎么去?”

“累吗?”傅司九极有耐心,“累就开车,不累就走一走。”

冯芜借拢衣服的动作缓解不自然:“那、那走吧,前面堵,不好停车。”

“行。”

两人并肩而行。

空气中飘来硝石和硫磺的味道,街道两边的樟树挂满了红色灯笼,火树银花的氛围感极浓。

傅司九单手抄兜,走的松驰散漫,时不时睨旁边姑娘两眼。

“怎么不说话?”他嗓音磁性蛊惑,让人想一听再听。

冯芜望向远处,如水杏眸映上几点浅金:“你回家都做些什么啊?”

“嗯...打牌,玩球,”傅司九陪她闲聊,“跟朋友聚一聚,再跟大哥大姐吵吵架。”

想到他的性子,冯芜眼前莫名有了画面,她肩膀轻颤,冷不防笑了。

傅司九撇脸,唇角跟着扯出笑痕:“还抱了抱小侄子和小侄女,一条胳膊能抱俩。”

跟小奶猫一样的宝宝。

冯芜忍不住好奇:“长得很像吗?”

傅司九:“我有照片。”

“......”冯芜顿了顿,“啊。”

傅司九咽咽喉咙,把手机掏出来,在屏幕上操作几下,递到她眼前:“呐。”

屏幕上一对双胞胎,两个宝宝都胖嘟嘟的,一个戴着浅蓝色婴儿帽,另一个戴着粉色婴儿帽。

冯芜凑近了些,肩膀不自觉挨到傅司九的手臂上。

“男孩是哥哥吗,”她毫无察觉,看得仔细,“妹妹比哥哥胖一点,两人的眼睛跟你都很像啊...”

女孩子身上独有的甜香倏然间扑到鼻尖,傅司九目光定在她脑袋上,心尖痒痒的,想揉两把,把这头顺滑的软发给揉乱,然后看她跟自己发脾气打人。

这念头一出,傅司九别扭地移开脸,喉咙里淡出一个字:“嗯。”

看完后,冯芜示意他把手机收回去,笑道:“我弟弟刚出生时,也是小小一只,我不大敢抱呢。”

傅司九:“然后?”

冯芜耸耸鼻尖:“我爸坚持让我抱,说我若是不抱,别人该以为他和阿姨对我不好,我连刚出生的小弟都讨厌。”

“......”傅司九梗住一秒,“然后?”

“没有然后啦,”冯芜说,“那就抱嘛,学学就会了。”

沉默。

走了十几米,傅司九若有所思,淡淡问:“你听过PUA这个词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冯芜眼睛黑白分明,通透澄澈,“阿姨用自轻自贱的方式来换取我爸的感情,我爸又要面子,便道德绑架我陪他们演一出家和万事兴。”

傅司九脚步停住。

冯芜抬睫,眼底浮上好笑:“你没见过啊?”

傅司九眼底情绪不明,盯着她看了几秒,不冷不热:“不至于,傅家更乱。”

他只是没见过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沉沦的人。

她什么都知道,道理和条条链链运行的规则都懂,却自甘服从。

就是这种“自甘”,让傅司九感觉到五味杂陈。

街道拐角有小朋友在放鞭炮,“轰”的一声巨响,傅司九抿抿唇角,手掌拍拍她脑袋:“走吧。”

穿过红绿灯,人行道两米处有人推车卖灯笼,傅司九走了过去,在一堆灯笼里挑了只圆形镂空镶羽毛的莲花灯。

付完钱后,他面不改色,把灯笼递了过去。

冯芜:“......”

莲花灯的光被外壳稀释,落到眼中已经没了锋利,浅余一层温和,灯笼提手被傅司九捏着,男人手掌修长,骨骼嶙峋,青色的筋脉贴着皮肤,虬结有力的硬朗感。

冯芜怔了会,缓缓抬头,借着灯光看他:“给我啊?”

“一个灯笼,”傅司九皱眉,不悦道,“你磨蹭什么。”

“......”冯芜抿了点唇肉,讪讪的把灯笼接到手里,想说他脾气可真差,她不过问一句。

但她很多年没玩过灯笼了,很快便把这点子怨念给抛开,将灯笼举高,上上下下的研究。

前面就是舞龙灯的广场,人流量骤然大了起来。

冯芜肩膀忽地被带了下,脚步踉跄的往傅司九的方向栽。

“走路看路,”傅司九手还搭在她肩头,低低斥道,“刚那是水坑,鞋子还要不要了?”

冯芜顺势仰头,眼底惊惶明显,情绪不受控制,她脱口而出:“脏了我就光脚,你差点把我灯笼甩掉了!”

“......”傅司九眼帘耷拉着,“挺横。”

冯芜倏然住嘴。

她眼睫快速扇了几下:“九哥给的灯笼,比我命还重要,区区一双鞋子算得了什么。”

傅司九额角抽抽。

“九哥你放心,”冯芜跟他保证,“我拿我的命来保护它。”

不等傅司九吭声,两个在马路上奔跑的小孩你追我赶,重重擦着她的手臂撞了过去。

下一秒。

莲花灯笼“咣”的声砸落在地。

冯芜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走,出去吃点东西,”徐茵抱住她,“待会我找个借口,姐妹请你吃火锅,行吗?”

这种场合,冯芜—向待的不痛快,有冯厚海和林素在,她不可能提前离开。

-

小寿星切完蛋糕后,徐茵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冯芜从酒店带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许星池这么奇怪,”徐茵咕哝,“好几次啊,他好像都在向着你。”

冯芜不想说话,扭脸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光景。

徐茵把车开到商场,停车时,冷不防拍她肩:“我说,你早点找个人嫁了,找个厉害又强势的老公,能压住你爸的,能—个眼神就震慑住他的,你就自由了,懂吗?”

“......”冯芜唇翕动,“那不是从—个火坑,跳到另—个火坑?”

“哎,我知道你喜欢温润如玉的,”徐茵叹气,“若许星池不这样...哎不提他,但脾气太好的,干不过你娘家啊。”

冯芜紧绷的心情被她三说两说,渐渐松弛下来,又有点想笑:“跟我娘家干什么?”

“宝贝,”徐茵认真道,“如果你老公干不过你娘家,他会被你爸和你后妈—起拿捏住。”

“......”

她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徐茵摸摸她脸:“我可怜的宝,得找个爱你又强势的,把你带离深渊。”

冯芜弯着残余红痕的眼睛冲她笑。

两人手挽手进了商场,徐茵想吃火锅,冯芜也觉得嘴巴淡,便同意了她的决定。

商场顶层有家全国连锁的火锅店,闻名遐迩的那种,许多情侣和年轻人喜欢来,不管什么时间,都需要排长队。

徐茵取了号,看—眼还需要等待两个多小时,她捂额:“我快晕了。”

“要不,”冯芜犹豫,“换—家?”

徐茵拒绝:“不行,我馋他们家猪脑许久了。”

“......”冯芜吃不了内脏这些东西,弱弱抗|议,“猪脑谁家的不都—样,都是猪脑。”

徐茵捏她脸:“底料不同啊宝贝。”

两人悄悄闹着。

忽然间,—道男声穿插|进来:“哟,这不是阿芜妹妹...和徐小姐?”

冯芜抬眼望去,不由得惊讶:“行添哥呀。”

“等位呐,”卢行添打量她们,“别等了,哥哥们占了间大包,空了几个位呢。”

冯芜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不急。”

卢行添应该从洗手间出来,把擦手的纸扔进垃圾桶,热情到让人无法招架:“走走走,瞎客气什么,你们就是我亲妹!”

“......”徐茵表情复杂,倏然拽住冯芜手,“走,被他占了便宜,去蹭个饭。”

“就是就是,”卢行添打哈哈,“反正位空着。”

冯芜几乎被架在中间拖走。

卢行添说的大包不在火锅店内,而是在天台中央,—排尖顶帐篷缠绕着氛围感强烈的彩灯,半透明的帐帘能瞧见大半个市中心的夜景。

徐茵叹道:“这位子你们也能约到。”

“嗨,”卢行添不羁道,“有小九在,什么位约不到?”

冯芜怔了—秒,随即又反应过来,卢行添都在了,傅司九大概率也是在的。

果不其然,卢行添把门帘拉开,嚷道:“都给老子起开,腾位!”

对门而坐的几人愣了愣,认清来人后,咳嗽的咳嗽,起身的起身。

背对门的皮质沙发里窝了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松垮的盖住脑袋,长腿屈在桌下,两只冷白嶙峋的手捧着手机,指尖快速操作屏幕,正打着游戏。

听见动静,他连头都没抬,周身气息冷凝。

不知谁又得罪他了,—副发火耍脾气的二世祖模样。

卢行添扫他—眼,故意重重咳了下:“阿芜妹妹,坐哥哥旁边?”

话—落,原本在玩游戏的男人猝不及防抬头,游戏里的人物被对方打死了都没注意到。

小说《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这书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作者灯下不黑黑把人物、场景写活了,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小说主人公是佚名,《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这本被伤透心后,女主与男二在一起了现代言情、豪门总裁、甜宠、佚名现代言情、豪门总裁、甜宠、 的标签为现代言情、豪门总裁、甜宠、并且是现代言情、豪门总裁、甜宠、类型连载中,最新章节第130章 骂人是解药吗?,写了274575字!

书友评价

男主也离谱,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替张出头吧,如果不是女主那对方就莫名其妙就受无妄之灾了?作者这两个人物都没塑造好

真的很好看啊,阿芜在慢慢的成长摆脱枷锁,越来越好,看的我想哭(┯_┯)

有类似男二上位,而且还茶茶jianjian的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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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骂人不揭短。

第120章 不适合的圈子不想硬挤。

第121章 物归原主。

第122章 少了个男主人。

第123章 你这不是刀我吗?

作品试读


冯芜和徐茵约好了先去海边汇合,玩几天转道去追极光,临近过年时,再一同回徐茵老家过年。

到海边后,冯芜先给甜里的员工打了电话,安排一下未来几天的工作,又查了查徐茵飞机到达的时间。

做完这些,她停在傅司九的信息界面。

以她跟傅司九的关系,实在没到可以互相报平安的地步,但许是昨天意外见了两次,又稀里糊涂地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人家客气也指不定。

斟酌片刻,冯芜也客客气气地回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已经平安抵达。

徐茵是下午到的,她眼里还有怒火:“你跑什么,为什么不去找许星池算账?”

“算账?”冯芜好笑,“我哪有资格跟他算账。”

徐茵心口憋着气:“昨天你走后,他让阿良去送你,结果阿良没追上,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把火撒到那个叫晶晶的女生身上,叫人家滚。”

冯芜表情很淡:“茵茵,出来玩,别提这些。”

“他让择言哥拍了枚古董红宝戒指,”徐茵叹气,“我猜是给你的。”

冯芜眼睛微弯:“星池哥恨不得我给阿姨偿命,你想多了。”

“......”徐茵心头一酸,揽着她肩,“可以了,被他呼来喝去了八、九年,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不是冯芜听话、窝囊,是她自己也在责怪自己,心甘情愿被许星池折磨。

冯芜看向蔚蓝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起伏不定,她瞳孔染光:“咱们去堆沙堡吧。”

沙堡是她们小时候喜欢玩的,冯家和许家出事后,冯芜再没来过海边。

她有心情,徐茵自然作陪。

-

农历小年这天,冯厚海备了厚礼,专程去了许家。

他将来意清楚明白地讲了,并提道:“别让两个孩子影响了咱们两家的关系。”

许坤沉默良久:“厚海,星池出门了。”

“......”这话莫名其妙,冯厚海顿了顿,“怎么?”

许坤说:“去准备提亲的东西了。”

“......”

场面滑稽的定格。

许坤看着他:“星池主动跟我说的,说后天是个好日子,还把他妈留下的手镯都送去店里保养了,打算送给阿芜的。”

“......”冯厚海为难,“这...我跟阿芜都说好了,这丫头也从家里搬了出去。”

许坤心情沉重:“星池对阿芜还是有感情的,这两天准备提亲的事,我瞧他心情都比以往要好一些。”

“这次,我怕是做不了阿芜的主,”冯厚海说,“那天她过敏差点窒息,女人玩到明面上就罢了,星池这是想要她的命。”

他沉沉叹息:“算了,既然星池有心仪的对象了,就放过我家阿芜吧。”

冯厚海前脚从许家离开,许星池后脚就回来了。

许坤把事情说了,许星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扯出一点讽笑:“她在闹脾气罢了,她又不是没闹过。”

“你那天做的太过了!”许坤怒道,“你冯叔要脸面,你把女人带到那种场合,当众打的不是阿芜的脸,是他的!”

冯厚海的为人,许坤很清楚,他满口心疼女儿,为女儿着想,然而真正触怒他的,是许星池驳他脸面的行为。

许星池浑不在意:“那我去跟冯叔道歉。”

“不必了,”许坤摆手,“婚事就此做罢。”

许星池眼底的阴鸷浓郁几分:“凭什么?”

许坤盯着他:“这也是阿芜的意思。”

“她不会,”许星池冷脸,周身透着阴沉,“我一个电话,她会立刻像个哈巴狗一样的跑来。”

许坤额角青筋直跳:“许星池!要说欠,冯芜她欠的是你妈,不是你!”

许星池:“所以,我就活该没妈了?”

许坤心口起伏,他在原地踱步,不知哪一刻,他豁地转身,一字一顿地问:“你妈当初追出去,为的是谁,你真的没怀疑过吗?”

这话如平地起惊雷,许星池脸色猝然变了。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偏袒你,”许坤低吼道,“但你别忘了,那晚你因为高考志愿,跟你妈大吵一架后跑去网吧,你妈出门找你时才听说阿芜也出门了,你说说,你妈找的到底是谁!”

许星池嘴唇血色褪尽:“你凭什么确认我妈找的是我?”

“不管找的是不是你,”许坤眼神很冷,“既然阿芜把这责任扛了,那就让她扛下去,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婚事就此作罢,给阿芜一点活路吧!”

这件事,是个秘密,许坤藏在心里很久了。

妻子遇害那天,是许星池即将高考的重要节点。

许坤是生意人,头脑极为灵活,人也极为功利,在许星池被噩耗刺|激到要用三四个壮汉才能按住时,许坤从人群中抬眼,目光直直落到冯芜头上,轻描淡写道:“阿芜,以后可别任性了,你阿姨为了你的任性,已经付出了代价。”

一句话,将许妈的死定了性。

话说完,周遭死水般悄寂。

连正在挣扎的许星池也停住了,他双眼猩红,大口喘气。

许坤看得清楚,许星池眼底的懊悔、愧疚、自责、痛不欲生,在这话出口后,只残余了伤心,还有随之而来的恨意。

许星池轻轻松松就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许坤知道,许星池是自己不敢面对,他将对妈妈的愧疚,变成了恨意,转移到了冯芜身上。

仿佛对冯芜狠一些,对自己的自责就能轻一些。

“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许坤双眼平静,“你妈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些年,你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妈,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逃避和害怕?”

许星池死死咬住牙,脖颈上血管绷出凸起的轮廓。

他手里抓了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装了对刚在金店炸过的古董手镯。

是妈妈留给未来儿媳的。

那盒子仿佛烫手一般,“砰”的砸到地面。

-

大年三十夜晚,冯芜陪徐茵的爷爷奶奶守岁。

她接到林素的电话,客客气气拜了年,并让林素不用担心自己。

电话挂断后,冯芜将傍晚拍的小烟花视频传到朋友圈,配字:【胆小鬼从来只敢放放仙女棒。】

她不敢点会发出巨响的炮竹,还有直蹿半空的大烟花。

朋友圈刚发送成功,就显示有人给她回复。

是傅司九。

他漫不经心的几个字:【胆小鬼不会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下一秒,一条视频嗖地进来。

冯芜点开。

视频也是傅司九发来的,宽阔无边的水面上,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将繁华的黑夜染成五彩斑斓,轮渡在海面呜呜低鸣。

傅司九慵懒着调:“维多利亚港的烟花秀,九哥请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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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池的小表妹刘成成冯芜认得,比她小两届,是她学妹。

能认识刘成成也是件渊源。

说来巧合,在她与许星池相识后,某一天,许星池来接刘成成放学,冯芜正被班里一个女生为难。

几人站在校门口,女生对旁边人嘲讽道:“你们可别欺负她,她没妈妈,到时候一掉眼泪,全都等着进教务处吧。”

冯芜还没讲话,许星池就带着表妹走了过来。

当时他还没成年,大概17岁的样子,少年清润高大,表情冷峻,刀子般的眼风刮了过去,不愠不火道:“她有没有妈妈我不清楚,你的妈妈,马上就会出现在教务处。”

女生不认识他,却因为他的相貌呆住。

刘成成大小姐脾气发作:“吵架就吵架,拿人家妈妈说事,真不要脸。”

女生怒了:“你说谁不要脸。”

刘成成脖子一梗,立刻就要上前,许星池嫌弃地撇嘴,把她扔到身后。

他解决事情不喜欢废话,向来粗暴简单,直接让人通知了女生家长,连同教务处主任一起。

从头到尾,冯芜都没吭过声,就得到了女生和她家长的鞠躬道歉。

离开前,冯芜跟他们致谢,许星池淡然道:“用不着,欠你的。”

他指的是冯芜帮他报了一次警的事。

一恩抵一恩,算是扯平。

冯芜也没再放心上。

冷不防听见许星池谈及刘成成,她好奇地问:“她还没毕业吧?”

“嗯,”许星池慢条斯理地吃面,“自己家的公司,偶尔帮忙。”

冯芜好笑道:“她很喜欢把‘乌梅子酱’唱成‘乌鱼子酱’的。”

许星池淡哂:“傻帽。”

两人随口闲聊,无形中如同多年老友,祥和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默契与协调。

许星池一碗面吃完,支着下颌等她。

面的份量太足,冯芜吃不掉,还剩下一半,许星池扫一眼,波澜不惊问:“不吃了?”

“嗯。”

许星池手伸过去,坦然自若的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漫不经心道:“正好我没吃饱。”

“......”冯芜眼睫小扇子似的扇了两下,“那我再帮你点一份...”

这份她都吃过了。

“不用了,”许星池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夹面往嘴里送,“别浪费。”

“......”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这事本身就很暧昧,何况眼前的男人还有着极为挑剔的名声。

冯芜手脚都局促起来,僵僵地坐着。

半碗面吃饭,许星池老神在在:“回家。”

“......”冯芜嗓子眼梗着,窘迫地跟了上去,“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其它的了?”

许星池步子放慢,配合着她的速度:“我吃了晚饭的。”

他眼尾睨她:“幸好你提醒的早,否则真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南瓜。”

“那你注意点,”冯芜讷讷的,“不然又要进医院。”

许星池懒着调:“当然,我一向身体第一,不会干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

“......”

这怎么好像在点她?

冯芜抿抿唇,拎着车钥匙解锁。

许星池的家在阑玺,开车大半个钟头。

车子往阑玺开时,冯芜忽地想起个问题:“你怎么过去的?”

许星池:“打车。”

“......”冯芜问,“为什么不开车啊,有点远的。”

许星池:“懒得。”

“......”

任性。

阑玺地界特殊,被一条路灯敞亮的绿化带隔住,透过绿植缝隙,小区门前精神矍铄的门卫一丝不苟地站岗,连汽车路过的动静都不曾放过。

冯芜眼皮子动了动,倏然间发现个盲点,又问:“你没带钱,怎么打的车?”

“......”许星池撇脸,点漆似的瞳压着好笑,“我说我忘了付,司机也忘了收,你信吗?”

冯芜不信。

她唇角翕动,嗫嚅:“信。”

没办法,她只是个普通人,为强权折腰在所难免,何况现在到了他的地盘。

许星池喉咙里溢出低笑,得趣地看着她。

车子在阑玺门前缓缓停下,门卫警觉地看了过来,待发现副驾上的男人后,神经明显放松,绷直身子敬了个礼。

许星池冲他点头。

冯芜大脑凌乱,隔着半降的车窗,她脱口问:“你不是吃完粥就去通达路了吗?”

那栋烂尾楼就在通达路。

“嗯。”

冯芜:“那你手机带了呀?”

他先发的朋友圈,吃完粥后,去了通达路,就算没带现金,手机也不见了?

不能吧?

他刚才还说,看见她朋友圈的提醒了,足以证明手机是在身上的。

许星池瞥她:“你侦探附体是吧?”

“......”冯芜澄澈的眼中浮着茫然,“你又跟人家打架了?手机被抢了?你没事吧...”

“冯小草,”许星池眉骨一抬,似笑非笑,“你还回不回家?”

“......”

短暂的定格。

许星池唇角拉出点笑痕,大手从车窗探了进去,在她头发上揉了把:“到家给我信息,报个平安。”

冯芜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不大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

“好。”她声若蚊蚋。

白色轿车在夜色中开远。

许星池收回目光,迈步往小区内走,同时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去一趟通达路,把我车开回来。”

对方骂骂咧咧,暴跳如雷,责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开回来。

许星池难得的好脾气,闲闲道:“没得空呢,哄一小祖宗。”

那边瞬时噤声。

-

玫瑰苑虽说可以拎包入住,但床褥、被子这些私人的东西还需要添置。

时间已经很晚,冯芜来不及张罗,只能先把箱子拎进屋内。

寂静的夜,小客厅一盏灯,冯芜倚在双人的皮质沙发内,静静想着接下来的生活。

冯厚海既然答应她会跟许家讲清楚,许星池随口一说的提亲之事大概会不了了之。

他一向高傲,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时间上细算起来,冯芜有八年多未曾松过一口气。

目前有尘埃落定之感,她窒息的精神渐渐复苏,在属于自己的小窝内,冯芜唇角弯了弯。

她想要去旅游。

这个念头一出,冯芜立刻把箱子拉开,挑了些必带物品留下,其余的扔到沙发上。

做完这些,她趁夜出门,直奔机场。

买完机票,冯芜手机忽地急速震动。

深更半夜的,冯芜惊讶地点开。

是许星池的电话。

“......”冯芜顿了顿,点了接通,“九哥?”

话一落,男人磁沉的嗓音顺着电流,挟着浓浓的不悦传到她耳畔:“从阑玺到玫瑰苑最多半小时,你自己算算,这多久了?”


顺着他目光,傅司九扭头,看清来人,他抽走唇角的烟,揿在车身上摁灭。

冯芜眉眼弯着,笑眯眯的把蛋糕递给他:“真巧,跟你们一前一后。”

单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表情。

“没吃饭吧,”傅司九接过蛋糕盒,嗓音里的不正经敛了,耐心道,“一起呗。”

冯芜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傅司九眉骨抬了下,散漫不羁的音调:“什么事啊?”

冯芜没有跟别人交待行程的习惯,但她也不大敢跟傅司九呛声,沉默一秒后,她背过身子,小小声扔了句:“不告诉你。”

傅司九:“......”

三个男人站在冷风中,眼睁睁的瞧着那辆白色小奔驰开走。

单州恍然大悟:“这才是小祖宗吧。”

“是吧是吧,”卢行添咂舌,“瞧瞧咱们小九望眼欲穿,见人家来了,吓的把烟都掐了。”

傅司九睨他,一字一句吐道:“滚、你、妈!”

然而他骂归骂,一没否认,二没打人,属于难得的好脾气,单州脱口问:“这贝壳不会是这妹妹送的吧?”

“肯定呢,”卢行添吊儿郎当,掐细了嗓子学道,“啊,一起呗,什么事啊,跟人家男朋友查岗似的...”

傅司九铁臂猝然箍住他脖子,手腕绷出青筋,用力锁住他喉咙。

单州笑到止不住:“我说咱小九什么时候给阿辞订过蛋糕,合着是想方设法见人家一面。”

卢行添脸色憋成猪肝红,一个后击肘,勉强摆脱傅司九的禁锢。

他破口大骂:“上次在机场你把老子手给掰脱臼了,今天你还想掰断老子脑袋,这兄弟不做了!!”

傅司九冷笑:“要不是怕你弄翻我这盒蛋糕,我让你人头落地!”

“......”单州顿了顿,好脾气提醒道,“兄弟们不吃蛋糕的啊,一向都拿来砸人了。”

“敢,”傅司九冷脸往内走,“今天都给老子吃!我看谁敢浪费!”

-

冯芜在商场的粥铺里吃了碗馄饨。

结完账后,她顺着旋转电梯往五楼卖儿童用品的楼层去。

小朋友没明显的爱好,但很喜欢五楼一家玩具店里的拼装机甲,冯芜打算再给他买套新的。

这个弟弟是冯家唯一让她感觉舒适的人。

大概因为年纪尚小,未被世俗沾染。

走到三楼女装时,冯芜迎面撞上两个人。

有些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哪怕没打过交道,却都知道对方是谁,也会顾着自家脸面,点头客气一下。

冯芜弯唇,礼貌点头。

对面有个姑娘是许星池圈子里的,她多次碰见,自然认识。

其中一位叫刘园,跟她是小学同学。

刘园客气回礼:“逛街呢。”

“嗯,”冯芜说,“你们要走了?”

刘园:“朋友在旁边过生日,我陪映萱走一趟。”

江映萱手里拎了个购物袋,是家奢侈品的男装。

冯芜眼睫动了下,觉得事情挺巧,她们要去的生日会,跟傅司九他们要去的,应该是同个朋友。

“你要去吗,”江映萱姿态高傲,“小九爷也会去呢,带你去见识见识?”

刘园笑:“许少不在,阿芜应该不会去的。”

“说得也是,”江映萱优雅的笑,“那可惜了,本来想介绍小九爷给你认识的。”

冯芜默了默:“你们认识啊?”

刘园说:“映萱在追小九爷呢,她表哥是张以辞,今天生日的主人公,也是小九爷发小。”

冯芜恍然大悟。

这个圈子弯弯绕绕,绕来绕去很多人都是一家人。

“听说之前有个叫林朵朵的,”江映萱不屑道,“敢偷拍小九爷照片,又发出去炫耀,结果工作室都被搞黄了,真是笑掉大牙。”


要真算起来,相比于他的骂,他对自己的好才更明显。

冯芜:“那你要不要送,不要我就帮你叫车。”

许星池舔舔唇,冷不防问:“能去你家坐坐?”

“不能,”冯芜很直接,“乱的跟狗窝—样,我没打扫,不许你去。”

“......”

以为她要说什么“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之类推拒的话。

许星池胸膛轻振,笑息浅浅,嗓音温柔的跟细雨—般:“你还能再直接点?”

“这段时间忙,”冯芜好脾气道,“我自己住无所谓的。”

很舒服,很自由,想摆烂就摆烂,就是不适合接待客人。

除了楼道里的腐朽味,许星池还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雨水和泥土腥气,但在这些复杂的味道中,他敏感的捕捉到—缕花香。

这花香很淡很淡,完全踩在了他的嗅觉点上。

就这么—点香味,放大了他所有感官,让他流连忘返。

同样的香水用在不同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味道却不尽相同,而冯芜身上的味道,完全击中了许星池的心脏。

他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佯装不经意把距离拉近,低低的嗓音:“香水用了?”

“......”冯芜又开始闻袖子,“这味很重吗,怎么你们都能闻到。”

许星池:“还有谁?”

“小桃啊,”冯芜嘀咕,“我自己就闻不见。”

沉思数秒,她讪讪抬睫,小心问:“你朋友是不是告白失败了,所以把香水丢给了你?”

“......”许星池顿了顿,玩味地问,“怎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冯芜觑他,实话实说,“我没喷香水哦,甜品店工作不能用香水,会影响食物和客人的感觉,我就...拿来熏房子了。”

“......”

冯芜:“既然是你朋友不要的,那我喷厕所也可以的吧。”

许星池额角抽抽。

他抿抿唇,憋了句:“可以,想喷哪就喷哪。”

冯芜眼睑弯出卧蚕,笑起来不知不觉的甜。

许星池跟着她笑,借着楼道外映进来的光,很想把她摁进怀里。

“我送你回家,”冯芜细声细气,“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闻到了酒精味。

许星池不置可否,定定看了她—会,磁沉的声音问:“你对谁都这样?”

不管是谁,深更半夜来找她借伞,她都会热情的送对方回家?

冯芜眼睫抬上几分,露出黑白分明的瞳仁:“不会啊,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许星池顿了下,“我对你好吗?”

冯芜歪歪脑袋,鬓边碎发弯成括弧,娇媚柔软的模样:“我妈妈走后,无条件对我好的人,只有九哥—个。”

许星池与她的关系,没有血缘、法律和自幼长大的情分在。

他完全可以不对她好。

毕竟,他们之前连朋友都算不上。

许星池心口梗住。

他才不是。

不是无条件的。

他想要她。

—切的接近,都是蓄谋已久。

“其实有条件也没关系,”冯芜唇齿间含糊道,“我没什么可回报你,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句话落,无形中仿佛有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许星池从脚底凉到了头发丝。

他瞳底下意识凉了,嗓子被磋磨过似的,喑哑着:“你对许星池,就是这样?”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只能瞧见—个冷酷的轮廓。

冯芜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许星池。

—阵风刮过,将绵绵春雨刮进楼道。

许星池手抓住她肩,往里面推了推,用后背挡住风口,—言不发盯住她。

冯芜沉默良久,安静地听着秫秫雨声,还有灰尘降落的寂寥。

“你不懂,”她很轻的声音,“小时候,星池哥不是这样的。”


回到卧室后,冯芜卸下疲惫。

洗漱完,她坐在床沿,望着边柜上的那张合照入神。

合照是在冯芜10岁生日上拍的,珠城规矩,10岁是个大生日,父母帮她办了个很热闹的生日酒会。

冯芜是7月生日,灿烂的盛夏,院门口那株两人粗的合欢开得如云如雾。

她养的小猫叮叮顽皮地爬到合欢树上,喵喵喵叫了半晌,胆小的不敢下来。

冯芜只能野猴子似的爬上去救它。

刚把叮叮抱进怀里,许星池便来了,他仰起头,怕吓到她,温柔着声哄:“阿芜,把猫扔下来,哥哥帮你接着。”

等她爬下树后,许星池顷刻冷了脸,手指捏住她耳垂教训,低斥她下次不可再鲁莽爬树,有困难应该向他求救。

夏风穿过时间,冯芜至今依然记得当时飘落到许星池黑发上的那朵合欢。

合照是冯家三口人,还有许家三口人。

两家妈妈热切的盼望他们两人长大,然后携手下半生。

谁都没料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

日子在珠城渐渐肃冷的气温下又过了两天。

冯芜的甜品店【甜里】开在临近市中心的角落,店面装修极有氛围感,配合着橱窗里的蛋糕和甜品模型,香甜的味道飘了半条街。

小桃从后厨出来,脆生生道:“阿芜姐,许少生日的摆台都准备好了。”

“嗯,”冯芜说,“主蛋糕记得多放芒果,星池哥喜欢。”

小桃点头应了。

核对完冷藏柜里的成品,冯芜揉揉发酸的腰,将将站直身体,便听见店门清脆悦耳的铃铛响了。

“欢迎光临。”她温声说。

下一秒,冯芜声音卡顿住。

对上傅司九疲倦的脸时,她唇角笑意仍在。

“冯小草,”傅司九眼睑发青,像熬了几个大夜,“给我来杯咖啡。”

甜品店并不主卖咖啡,但因冯芜自己喜欢,便搜了不少咖啡豆,安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有可无的售卖。

甜里开业时,傅司九莫名其妙的送了两个开业大花篮,冲着那两个花篮,冯芜好脾气地帮他手磨了一杯巴拿马。

甜品店四周都是透明玻璃,傅司九微阖眼,倦怠十足地窝在拐角的布艺沙发,单手支着下颔小憩。

两个店员小妹推推搡搡,满面红晕地往那里瞧。

冯芜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们安静,别吵到客人。

傅司九脾气虽暴躁,但长相实在过于出色,仅是安静地闭眼休息,就有如一副绚丽的名画。

咖啡冲好后,冯芜将烤箱里刚出炉的南瓜土司夹了两片放进瓷盘,连同咖啡一起端了过去。

她动作很轻,可托盘接触玻璃桌面那一刻,傅司九还是睁了眼。

冯芜望着他:“你熬夜了?”

“嗯,”傅司九目光定在那两片南瓜土司上,嗓音裹着颗粒感的倦,“不要土司片。”

冯芜态度殷殷:“你尝尝,东山的南瓜,一点糖都没放。”

“......”傅司九撩起眸子,“新品啊?”

冯芜点头。

她目光含了期盼,仿佛很看中他的意见,傅司九轻咽喉咙,捏起一片土司咬了口慢慢咀嚼。

冯芜:“怎么样?”

傅司九喉结滚了下,将那口土司咽下。

“冯小草,”他没直接回答,“我口味刁钻。”

言下之意,很难有食物能让他夸赞。

冯芜唇角翕动,憋了句:“我知道。”

堂堂小九爷挑剔的名声早已经声名远播。

傅司九扬眉:“你知道还敢让我试?”

“......”冯芜觑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中斟酌片刻,最终老实地说,“能得小九爷一句‘不难吃’,应该就很好了。”

傅司九气笑了:“你在拐弯抹角骂我不积口德?”

“......”

她没有。

早知道他如此敏感犀利,她就不端来给他尝了。

“冯小草,”傅司九直勾勾瞧她,“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后悔。”

“......”

寂寂两秒,冯芜倏地起身,纤细的手虚虚遮在眼前,掩耳盗铃:“你看错了,我还要对账,先去忙了。”

她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傅司九宽肩轻轻颤了颤,压着气息低低地笑了几声。

迎着上午的日头,他疲惫尽消,悠闲地就着咖啡,把土司片全吃掉。

稍坐片刻,傅司九起身去收银台付钱,冯芜摆手:“不用,请你的。”

“行吧,”傅司九没客气,“再帮我来两袋南瓜土司,我明天当早饭。”

冯芜眼睫略掀:“好吃啊?”

“......”傅司九倚着收银台,黑眸缀着几点碎光,“尚可。”

得到这个评价,冯芜悄悄舒了口气。

能得他一句“尚可”,说明这土司相当不错。

帮他打包完土司,冯芜忽地想起件事,又重新扯了个牛皮纸袋,从冷藏柜里取出几盒小甜品整整齐齐码好。

“小九爷,”她笑眼弯弯,“您帮我把这袋交给行添哥,谢谢他那天的大衣。”

说着,冯芜将装着大衣的袋子一同递了过去。

傅司九眼神微敛,意味不明了几秒:“有什么好谢的?”

“还有,”他抬起不悦的长眸,“说了多少遍,不许喊小九爷。”

“......”冯芜抿抿唇,觑他,解释,“这是尊敬您...”

傅司九直接把手机拍到玻璃桌面,气压瞬间低了几度:“多少钱?”

“......”

不等她支吾,傅司九径自扫了付款码,输了个数进去,连同咖啡一起,把钱付了过去。

冯芜:“......”

脾气真大。

果然名不虚传。

听见到账声,冯芜磕磕巴巴:“付多了。”

“没关系,”傅司九不冷不热,“长辈给晚辈的店捧捧场,多给点应该的。”

“......”

长辈?

晚辈?

所以,他坚持不许自己跟别人一样喊“小九爷”,是嫌被喊老了?

做生意,不得罪任何一个客户是第一课。

冯芜恍然大悟,她如同一个机灵的学生,浮上些许谄媚:“九哥。”

傅司九:“......”

女孩子这软软的一声“九哥”,傅司九猝不及防顿在当场。

他棱角分明的喉结缓慢滚了下,故作平静,鼻息淡出一个:“嗯。”

冯芜仔细端量他神色。

这个称呼,他应该是喜欢的。

“九哥,我加你个微信吧,”冯芜将提到半空的心放了回去,“把多的钱转你。”


回到冯宅后,庭院里的地灯亮着。

后妈林素一脸笑容迎出来:“小桃说早就下班了,怎么现在才到家?”

“有点事,”冯芜说,“耽误了一会。”

小靴子踩到青石地面的那一刻,冯芜不由得看了眼副驾上放着的军大衣。

犹豫片刻,她将大衣抱上。

这大衣她穿上太长,衣角险些拖到地面,大衣褐色毛领绵软,透着特殊的橡木苔味。

这种香味,让冯芜想起雨后初晴的空城山。

她好像在许星池身上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林素定睛:“哪来的大衣啊?”

冯芜抿抿唇,敷衍道:“朋友的,洗了还他。”

林素满脸笑,那笑里含了不易察觉的讨好:“给阿姨吧,阿姨来洗。”

“......”冯芜唇角浅勾,“阿姨您别客气,我送去干洗店。”

林素的小心翼翼和过度热情让她稍感不适。

冯芜回眸望她:“阿姨,我爸回来了吗?”

“啊,回了,”林素答,“在客厅。”

“好。”

把大衣挂到衣帽架后,冯芜趿着拖鞋去了客厅,爸爸冯厚海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动静,冯厚海从报纸中抬眼:“刚才,有人偷偷告诉我,星池又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冯芜垂下眼,轻声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冯厚海把报纸扔到茶几:“在家里住多好,有阿姨照顾你...”

“爸,”冯芜说,“我大了,而且我的甜品店已经步入正轨,经常需要熬夜加班,住家里不方便。”

冯厚海点点手指,示意她先坐下。

父女俩相对无言片刻。

良久,冯厚海叹息:“是不是因为许家就在隔壁?这事说到底,总是咱们家对不住人家,当年若不是为了找你,他妈也不会被抢劫犯杀害...”

“爸!”冯芜眼睛一红,“不是因为他!”

她只是无法适应林素束手束脚的讨好她。

她知道林素别扭,她又何尝不别扭。

“下午,我见着你许伯伯了,”冯厚海说,“他又向我提及你跟星池的婚约,说你已经大学毕业,婚事可以订了...”

冯芜抓住膝盖的指节发白,像是从心底硬挤出来的话,轻轻小小的声:“爸,我不想订婚。”

“......”

另一边的小客厅传来时事新闻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成为父女俩谈话的背景音。

“阿芜,”冯厚海语重心长,“星池是被怨气蒙了眼,咱们要给他点时间,这婚事,只能许家说不要,咱们家不能提。”

否则,会惹来他人诟病。

他耐心道:“你们俩一起长大,这也是你妈妈和他妈妈共同的心愿。”

冯芜抿紧唇,眼眶子烫的差点兜不住。

冗长的沉默。

冯厚海望着她,不忍再说。

原以为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必定是佳偶天成,不用他们大人再费心思。

任谁都想不到,中间会出了那档子事。

冯芜脸上明显的回避,她不愿提及过往,冯厚海沉默良久,随即将话题扯开:“过几天是星池25岁生日,礼物别忘了准备。”

冯芜沉默点头。

“你阿姨帮你准备了甜点,”冯厚海说,“原本家里只有芒果了,想着你过敏,又临时跑去水果店买了别的,你去吃一点,别寒了阿姨的心。”

冯芜继续点头。

她动作木讷,仿佛是个只知道听令行事的行尸走肉。

冯厚海摆手:“去忙吧。”

去餐厅吃甜品时,林素坐在她身边陪着,没话找话聊:“小力打电话来,说想姐姐了。”

小力是林素跟冯厚海的儿子,也是冯芜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6岁。

“我帮他准备了礼物,”冯芜放下勺子,“等他从外婆家回来就给他。”

林素笑颜逐开:“他一定很开心。”

扪心自问,林素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的那种好。

但就是太好了,甚至超越了她的亲生儿子,冯芜消化不掉这种掺杂了讨好的好。

“对了,”林素说着八卦,“新闻你看了吗,港区傅家大少接任傅氏总裁,几个核心资产都落到了大房孩子手里。”

傅家大房一共就三个小孩,许星池的大哥和大姐,还有许星池。

冯芜歪歪脑袋,认真倾听。

见她感兴趣,林素继续说:“前阵子,一直养在珠城的傅老幺不是回去了吗?就因为他大哥上任这事,听说,他大哥和大姐要求他回港区发展,被拒了。”

“......”冯芜惊讶,“阿姨你怎么知道?”

“嗨,几个太太闲聊时说起的,”林素说,“许星池被送到珠城时还小,那时候傅家内部闹得腥风血雨,现在稳定下来,家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回去。”

说到这,林素压低声音:“他跟星池一个高中啊,据说填高考志愿时,他家姐让他报考港大,结果许星池转头报了珠大,把他哥和他姐气的差点升天。”

“......”

还真像他的做法。

许星池的事在圈内属于密辛,哪怕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也没人敢拿出来在公众场合大肆畅谈。

许星池小许星池一届,许星池高三时,许星池高二,冯芜才初三。

林素嘴里的这些小道消息,冯芜自然不清楚。

见她沉默,林素悄悄住了嘴,小心端详她神色。

八卦讲得兴起,竟然忘了,那一年,是冯芜的痛。

“阿芜,”半晌,林素欲言又止,“是阿姨不好...”

冯芜猝然回神。

她下意识想皱眉,又生怕林素看见心忧,只能佯装平静。

她刚升初三那年,亲妈因病去世,半年后,爸爸冯厚海跟林素领了证。

就因为这个领证,彼时尚小的冯芜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跟妈妈感情深厚的爸爸,只过了半年就跟别的女人领了证。

冯芜跟冯厚海发了一通脾气后,抹着眼泪跑出家门。

她去了妈妈的墓地,她跟妈妈告状,说爸爸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然而等她回来,便得到许星池的妈妈为了寻她,在巷子里遇到了抢劫,又被劫匪失手害死的消息。

冯芜成了罪人。

林素不是小三,她跟冯厚海相识于正规途径,两人均为中年丧偶,相处合适便领了证。

她跟冯厚海都没想到这段婚姻中间,会出现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不管出于愧疚,还是对冯芜的补偿,林素对待冯芜一直是讨好的,小心翼翼的。

“阿姨,”冯芜受不住这种拘谨,率先岔开话题,“您跟其他太太一起聊天时,别议论许星池,他好像...挺小气的。”

若传到他耳中,不定会惹起怎样的祸端。

这话里含了几丝关心,林素眉开眼笑,连声应了。


许星池唇角笑痕渐深:“喂,教你讲粤语,学不学?”

冯芜摇头,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我懒得。”

“......”许星池鼻息淡出长长的笑,“学几句呗,不然怎么听我家姐骂我?”

这么—说,有点道理。

冯芜有些动容。

许星池打量她,顺杆爬:“—句都不会?”

冯芜仔细思索片刻:“会几句。”

“说来听听。”

冯芜腼腆的弯唇,照记忆里的发音,拖出软软绵绵的调:“早森~我母鸡啦~你做咩耶~”

许星池:“......”

短暂的安静。

许星池宽肩颤到停不下,笑的下颚敛住,两只手包住她小脑袋,粗鲁的—顿揉。

“......”冯芜头发乱糟糟的,又被他笑的脸红,“你不许笑!”

两人站在长无尽头的通道,商场明亮的灯光灼人,许星池止不住,—想起她满脸认真,说着几句不伦不类的音调,就好像听见几只小绵羊在跟自己撒娇。

痒到他心巴上了。

冯芜气到跺脚,小手握成拳头,恼羞成怒往他手臂上捶了几拳:“不许笑!还笑!”

男人手臂肌肉硬硬的,捶的她手疼。

许星池清清嗓子,由着她打了几下,浓眉下的长眸弯出明显的弧度,不走心的夸了句:“真棒。”

“......”冯芜甩手往馄饨铺走,“扑街仔。”(王八蛋。)

许星池额角抽抽,快步跟上她,手不假思索拧她耳朵:“敢骂人?”

还说她不会。

骂人倒挺熟练。

女孩子耳廓温度烫手,许星池松了些力道,摩挲她柔软的耳肉。

冯芜怕痒,脖子忍不住缩了缩,下意识笑出声:“痴线。”(白痴。)

许星池气笑了:“你是只会骂人的话对吧?”

快五月的天,冯芜—张脸闹出了汗意,光洁饱满的额头黏了几缕深栗色的碎发。

她头发天生不够黑,偏向暖调的栗,发尾微卷,不知情的,以为是理发店做出来的,实际是出生就开始卷,曾经有—度时间,冯芜还羡慕过别人的黑长直。

“没了,就这几句,”冯芜敛了笑,觑他,不知不觉的示弱,“看港片看来的。”

说起这个,许星池长长哦了声,阴阳怪气:“是呢,还学会了剪纸给别人送情书。”

“......”

就说吧。

这个人,挨几句骂,—点都不亏。

冯芜嘟嘟下唇,自顾自找了张空桌,用手机扫码点单。

下—秒,她手背被拍了下,许星池凉飕飕的调:“谁请客?”

“......”冯芜方才想起来,是他请客,她收了手机,“面子大过天的小九爷。”

许星池扫码的手顿了顿,唇齿含糊了句:“真系想弄死你。”(真想弄死你。)

店内熙攘热闹,热气腾腾的饭菜飘着香。

许星池点了两份馄饨,又加了些小吃,备注不要放葱。

晚上这家店顾客多,等上餐等了许久,餐端上来时,馄饨碗里飘着绿油油的葱花。

许星池指骨敲敲桌面,示意服务员看—看小票单上的备注。

他气度不凡,眉骨锋利,眼神偏冷硬,看起来不好惹,服务员匆忙道歉,询问要不要换—份。

冯芜好脾气地摆手:“没关系,我挑掉好了。”

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

许星池也无意为难人家,他把那碗馄饨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片—片的挑葱花,嗓音不明:“你别冲谁都笑。”

“......”冯芜盯着他动作,“怎么啦?”

她笑有什么问题。

许星池撩她—眼,不愠不火道:“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

这话莫名其妙,冯芜不懂。

她以为,笑是表达她友善的方式。

葱花挑得—片不剩,清亮的鸡汤里小馄饨薄薄的外皮,露出—点红色的虾仁轮廓。

许星池把勺子递给她,面无表情吐了四个字:“尤其是我。”


几人小声议论:“这家甜品不错哎,我最喜欢这个牛奶桃胶,熬的很够味。”

“屁,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家。”

“听说这家是许少亲自指定的,不知道这店主走了什么路子,居然能让咱们许少徇私情。”

“嘘~小点声,许少可没许先生好讲话。”

“怕什么,下午茶本身就是员工福利,做的不好吃,还不许人家说啦?”

这尖锐的话一出口,旁边人突然重重咳了声,随后几个人立刻站直,此起彼伏的“许少”脱口而出。

许星池站在两步外,身后还跟着几位高管,氛围紧绷到气流冰封。

许星池脸色冷峻,不苟言笑,一身正装将他的严肃顶格拉满,不置一词就能震慑住在场众人。

他踩着皮鞋靠近,目光落到桌面的甜品上。

噤若寒蝉的场面。

许星池随手端起一块半熟芝士,用叉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到几个小时,漫长的折磨人。

直到那块半熟芝士被吃光,许星池情绪不明的眼睛掠向方才那人:“你若有用料比她更好,性价比更高的店,可以推来公司,我给你循私,你有吗?”

“......”那说话尖锐的员工战战兢兢,“许少,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许氏用不起随口一说的员工,”许星池眼风凌厉,“自己去财务室报到。”

“许少...”

然而许星池一点情面都没留,带着几位高管匆匆离开。

一群员工面面相觑:“这甜里的店老板是谁啊?”

“对啊,从没见许少这么护过谁。”

“小宁,别哭了,以后说话做事当心点吧。”

-

许氏的这段小风波冯芜自然不知情,她在临下班时,忽然接到傅司九的信息,请她帮忙送个蛋糕到某家会所,一个朋友生日,他要做人情。

甜里的蛋糕胚每天都有定数,傅司九的信息发来时,蛋糕胚已经用完,恰好一位客户临时退订,冯芜便将蛋糕成品发给他,询问他这款可不可以。

傅司九:【他不配,换个过期的。】

冯芜:“......”

冯芜:【没有,本店不会允许产品过期。】

临期产品都会及时处理掉。

等待数秒,傅司九发了条语音,男人明显在笑,懒洋洋的调:“是,九哥说错话了,那麻烦我们冯小草帮忙送一下。”

冯芜:【好。】

傅司九指定的会所不远,离玫瑰苑很近,靠近珠城最奢华的商场,既然去了,冯芜打算去商场里逛一逛,给弟弟小力买个七周岁的生日礼物。

她车子开到时,傅司九那辆眼熟的越野车也刚好到了。

男人长腿先落到地面,随后那张长相风流多情的脸从车内缓缓出现在夕阳下。

他唇角咬着烟,松松散散的,轻薄的白色烟雾仿佛为他罩上层面纱,五官朦胧模糊,让人想一探究竟。

车内的另两个人同时下来,嘴里嚷道:“我就问你,这贝壳就不娘们叽叽?你凭什么说我的手串娘?”

是卢行添和傅司九另一位发小单州。

冯芜的车小,临时停靠在路边,被停车场内的一排越野、SUV遮得严实,几人并未看见她到了。

“我说小九,”单州纳闷,“你什么时候有往车上挂饰品的爱好了,这车不是你祖宗?”

傅司九缓缓吐了口烟雾,眯眼瞧他:“一个车,也配当我祖宗?”

“我知道我知道,”卢行添举手,兴奋道,“他另有祖宗...”

话没讲完,卢行添忽然噤声,视线不由自主落到拎着蛋糕的女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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