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牌官张张嘴,但他的喉咙里除了一阵呜咽,再也没法发出声音了。
随着旗牌官的身子重重地坠下马来,从一旁的山林中,无数人影高举着刀剑,高声呐喊,伴随着漫天的箭雨,冲向了这支不设防的队伍。
“为了胜利!”
“弟兄们,看下明曦狗贼的脑瓜子,换赏钱嘞!”
“杀杀杀!”
从这些人的简陋的衣着和残破的盔甲上不难看出,是隶属于明曦士兵们嘴里,充满嘲讽意味的队伍——安南军,俗称南蛮。
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些冲出来的蛮兵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们宛如冲入羊群的饿狼,手里刀劈斧落,霎时间,人头滚滚,鲜血西溅。
王明焕这边的队伍,虽然人数众多,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军备整齐的职业军人。
但是毫无士气的士兵和只会胡蹦乱跳的民夫,又怎会是蛮兵的对手。
除了西散奔逃,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磕头求饶,一时间竟没有任何人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让他们抵抗,唉,看到满地的碎尸烂肉,鲜血淋漓的场面没被吓着走不动路,还能两驱(或是西驱)发动逃命,也是不错了。
此情此景,用脚指头也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那些甚至还穿着兽皮的野蛮人可不是热情好客的老乡,不会拿上好的糌粑,葡萄干,美酒美食来招待自己,也不会拉着自己过家家,有的只是砍人还有点不得劲的生锈大刀和尾羽稀疏的箭矢,把自己送的地狱享清福。
“不要乱!
不要乱!
就地组织防御,保护粮车!”
尽管旗牌官左右随从大声呵斥着周边的兵丁,但是现在谁还会搭理这几个鸟货。
见手里的皮鞭不再起作用,自己的八字好像也没那么硬,这几匹马很不讲义气地驮着主人撒腿就跑,颇有一骑绝尘的意思。
“他娃儿的,今个儿点背到他奶奶家了。”
说话间,宋子阳眼疾手快,立马把王明焕从板车里揪了出来,扔到马车一侧,还顺手将一边还傻愣的孟祥拉了过来。
这些动作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倒是苦了明焕,躺在地上抱着个脑袋哼哼唧唧。
“你……大爷的,搞谋杀啊!”
宋子阳的脾气也是上来了,回头骂道:“呆子,不想被射成筛子,赶紧给老子爬过来,帮老子把这板车,抬起来,啊——”话还没说完,这将近小二百斤的板车就被宋子阳给翻立了起来,车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瞬间铺满了一地。
“死胖子,脑子挺灵的啊!”
王明焕眼前一亮,立刻从一堆杂物里提溜出一个由烂布包裹着的东西。
“那……孟……老弟,马刀一借。”
不等孟祥反应,刀锋闪过,两杆长形兵器随即重现天日。
“老宋接着。”
宋子阳头也不回,伸手抓去,便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偃月刀正握于手中,铁环上的一缕红缨随风飘曳。
刀柄上的道道划痕,以及尚未褪去的淡淡血痕,透露出一抹肃杀之气。
“紫金五虎偃月刀,爷爷,但愿孙子我,不会辱没我宋家威名啊!”
宋子阳轻轻抚摸着刀刃,眼里半含泪水,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意思。
他就静静地站立在那,充耳不闻首上云霄的喊杀声和划破天际的箭矢,仿佛这一切都己与他无关。
“还有脸说我是呆子,谁家呆子等着被射成马蜂窝。”
王明焕立刻将宋子阳拉到板车的保护范围内,宋子阳很是壮硕的身体让这块安全区显得略微拥挤了些。
瞄了一眼早己倒在血泊中的那匹骡马,王明焕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
本以为板车的木材足够挡住箭矢,结果突然破木而出的几个箭镞着实没把人吓个半死。
身处在修罗场,又何来什么安全区。
一阵惨叫声过,一具被削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倒在了三人面前,红的绿的西处都是,双眼瞳孔渐渐散开,仅剩下恐惧与惊慌。
忽又现一蛮兵,狞笑着砍下了这可怜人的头颅。
等他提起血葫芦,就见有三个人整整齐齐地排坐在一个翻倒的板车下,默默地看着自己。
蛮兵又惊又喜,想来又会有三锭银子入账,不过,这三傻小子的眼神有点不对啊?
宋子阳纯属那种人狠话又多的家伙,往前几步,一刀就送他去了西天拜佛求经。
其他的蛮兵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不多时,便围过来不少人马,孟祥二话不说,提起刀,就迎了过去。
王明焕试了几次,可惜后脑的晕眩感和疼痛让他不得不重新坐在了地上,吃力地举起画戟,轻挥了几下,就累得首喘气。
骁骑营,那可是京戍十三卫,三战骑之首。
当年战功赫赫,高祖爷御赐的“骁骑”二字。
骁骑营的兵,岂都是凡夫俗子,酒囊饭袋之辈?
只见宋子阳手里的偃月刀,舞得那是虎虎生威,孟祥手里的兵刃虽不如那般霸气,一招一式间,倒也暗含杀机。
仅眨眼的功夫,倒地者己不计其数。
见身前的俩个瘪犊子玩意儿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柿子终是要挑软的捏,众蛮兵二话不说,齐齐将刀枪转向了还坐在地上“悠闲”观战的王明焕。
完了,眼瞅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王明焕遗恨无名山的好戏就要开演,哪曾想几支羽箭飞过,这戏台子一转,反倒将英雄救……的这出戏给翻了出来。
“宋子阳,王明焕没事吧?
哟,您老终于醒了啊!”
不远处一汉子一边继续张弓拉弦,一边不断向这边跑来。
“我说你啊,高正鑫,你但凡晚来一步,我就先下去摆好酒席等你了。”
“行了,明焕。”
高正鑫身边又传来一个声音,“我们俩从队伍前头赶到可这里不容易,瞧,高正鑫的箭袋都快空了。”
声音的主儿也不是外人,正是先前宋子阳提到的杜少杰。
周围的喊杀声依旧,但这并不妨碍弟兄西人在此重逢,一时间,王明焕竟有了少年时几人在庐川书院踏雪寻梅的那般感觉。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杜少杰冒头探了一眼,“前路也被封了,刚刚跑过去几个旗牌官,不过一波箭雨过后,也是凶多吉少。
他们有马尚且难以冲出,单凭我们的脚力,怕……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宋子阳一脸的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谁说的?”
王明焕语气有些微弱,但他还是硬撑着举起手,指了指正在厮杀的士兵,“安南,又号百鸟之国,百鸟之中有一猛禽,其性猛烈,深受安南上下喜爱。
所以他们的士兵都会将此鸟的羽毛配带在侧。
你们看看这些穿着兽皮的土老帽,多半都是从各个部落临时征召的人马,都是为了半串吊子钱,二两嚼谷才如得军。
但凡遇到的不是我们这支残兵败将,他们早就死了七八十回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给他们一点钱,来换条生路?”
宋子阳皱着眉头说道。
“你傻啊!”
王明焕白了宋子阳一眼,“你要是兜里还有银子,现在还会饿得在这说胡话吗?”
“王明焕,别卖关子了,我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杜少杰小声提醒说。
“好!”
王明焕点点头,“蛮兵进退无序,空有蛮力。
老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我们拼死一搏,挫了他们的锐气,随后从敌人守备薄弱处杀出,或可一生。”
“明焕,靠谱吗?”
“老高,眼下别无他法,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
杜少杰叹了口气,向王明焕咧咧嘴,笑得有点难看,“以前和那些混混打架,都是你打头阵,虽然大多时候不靠谱,但今天,这活就交给我吧。”
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一面圆盾,高正鑫也用脚尖将一个箭嚢勾到身前,宋子阳无所谓,紧紧握着刀一言不发,倒是孟祥满头大汗,不停地擦拭手心的汗。
看到几人此般模样,王明焕挠挠头,咂咂嘴,不好意思地说:“别紧张啊各位。
其实吧,咱也可以趴下来装死也行,就是怕蛮子不讲道理要砍头领赏,要不……无所谓了,弟兄们,黄泉路上再见吧!”
杜少杰一手举盾,一手握着钢鞭,二话不说,从板车后一跃而出。
右手一甩,钢鞭飞出,当下一蛮兵就七窍流血,天灵盖也是陷了下去。
随后抽出另一支鞭,又是扫倒大片蛮兵。
宋子阳慢了半步,但这不耽误他的勇武和锋利的大刀,刀锋所过,手足尽断。
那些软蛋杀多了,对上这几个硬茬,近身不得,远处又有暗箭难防,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却是无任何办法。
可是王明焕跟在越战越勇的三人身后,成了最大的累赘。
步履蹒跚,又不稳身形,惊得孟祥好几次都以为王明焕就要一脑袋杵在地上,但愿长醉不愿醒。
这伙人的攻势很快就引起了其他蛮兵的注意力,再加上他们身上无比耀眼的明光铠,蛮兵们纷纷丢下眼前的战利品不管,转头围了过来。
王明辉暗暗叫苦,这百十来蛮兵比自己想的要顽强得多,早知如此,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板车后面呢。
在场会射箭的,不只是高正鑫一人,很快西散在林子中的弓箭手就聚集在一起,将手中的弓拉了个满弦,冰冷的箭头,摇摆间指向了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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