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即将开始。
只不过身为主人的李岚峰却失踪了,客人都在左顾右盼,深深觉得缺少了李岚峰的宴会就像缺少了灵魂。
其实全书略也不见了,但他只是全明月一个人的灵魂,没有引起那么多人注意就是了。
一众客人都在大厅寻李岚峰的时候,李岚峰却在楼上提前就订好的房间。
那些人如果看见全书略也在房间里,大概又要大惊小怪了。
李岚峰前面领全书略落座的时候是热情又亲切的,此刻只有他们两个老熟人了,他却罕见的傲慢又冷酷起来。
这种态度他己经很少流露了,这时候却自然而然的表露无遗,或许因为对象是全书略吧。
算起来,全书略和李岚峰认识有二十七个年头了。
当年他们不仅在同一家银行共事,还住同一间职工宿舍。
李岚峰凭借灵活的头脑,圆滑的为人处事,从会计做到股长,又从股长做到行长。
这段时间,他娶了周雪莉,借助周雪莉娘家的势力,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一个宿舍出来的全书略却止步不前,甚至深陷泥潭,至今都没有拔出来。
李岚峰曾拉过全书略,无奈全书略太死板太不开窍,他实在拉不动。
在这豪华的房间里,即使面对昔日的老友,全书略依然笨拙拘谨,所以显得李岚峰盛气凌人。
他们不知在讨论什么话题,李岚峰把房门锁了,仅开一盏落地灯。
他背对全书略站在玻璃窗前,半个南河的美丽夜景尽收眼底。
只看见全书略偻着背,身体紧绷着。
“李岚峰,你不能这样。”
全书略说的这句话是命令式的,可是语气却是无力的。
李岚峰转身走到全书略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有得选吗?”
全书略整个形体便垮掉了。
当李岚峰经过全书略大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时,全书略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不一会儿,李岚峰从电梯里出来了。
众人看见他,迎上去,将他请上桌。
而跟在后面的全书略,当然也只有全明月一人留意到。
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全明月小声问:“爸,你怎么了?”
全书略仿佛如梦初醒,抹了把脸,摆摆手,疲惫的说:“没什么。”
全明月不是聒噪的性格,听到这个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全家父女在相互敬酒,相互吹捧的一桌人底下像两颗大蘑菇。
当晚桌面上只有三个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她和她爸,还有那个样貌出众,气宇轩昂的男人。
和她一样,他也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
旁人不知在忌惮什么,没人劝他喝酒。
这种回避并不是他们孤立他,而是他孤立他们。
李岚峰周雪莉夫妇坐在主位,他就坐在次主位。
全明月压抑不住澎湃的心情,忍不住正眼大胆打量他,他却正好也看过来。
再次西目相对,他目光灼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全明月心脏灼热,像融化的铅块,胸口闷得快要透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显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首接转了圆桌,将一盘甜点转到明月面前,开口说了他整晚的第一句话:“全明月同学,尝尝这个,是你喜欢的。”
声音轻柔,甚至算得上温柔。
全明月飞快看了他一眼,默默夹了一个甜点到碟子上。
相较全明月的淡定,在座的其他人心里都炸开了,表面上却憋足了劲,不愿表现得太明显,实际上想法只差写在脑门上了:“全明月什么来头?
他居然知道她的喜好?”
“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李岚峰是怎么把他请来的?”
“莫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跟李岚峰千金一样有可能位及巅峰?”
这种种念头飞快的在脑子里、脸上过一遭,演技一流、不露痕迹的对全明月和全书略殷勤关照起来,全然忘记他们在得知全书略只是个捡破烂的时,表情是如何的不屑。
李岚峰倒是没什么变化,神色如常。
饭局终于结束了。
酒店外,天边的一片火烧云陡然暗下去,映得一旁湖水从碧波化作浓稠。
暮色降临,温度降了下来。
不一会儿,道路旁的一排路灯同时亮起,全明月的脸在灯下带着暖意。
全书略抬头望月,月亮很圆,风很大,他的脚步很轻。
“明月。”
“嗯?”
“刚刚爸爸给你丢脸了,对不起。”
“有什么丢脸?
哪里丢脸?
别再这么想,更别再说这种话了。”
“……”空旷的寂静无声袭来,紧紧包裹住全书略。
他忧愁的想起李岚峰了,想到他刚刚的要求了。
想着想着就落后明月一大截,全书略加快脚步追赶上去,说:“刚刚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虽然没头没尾,但全明月知道他爸指谁,立刻否认:“不认识。”
“我和他坐了同一张沙发,这件事可以让爸爸骄傲很久。”
全书略说。
全明月不解。
全书略说:“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全明月说:“不知道。”
全书略此时在女儿面前不再木讷怯懦,说起他关心的国家大事来,表情生动,月亮映在眼睛里:“他是最有望成为下届国王的最热候选人。”
明月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否认说:“这种人我怎么会认识?”
一转身,心底己经颤抖了。
虎叔,真的是你吗?
李子悦这边李岚峰根本不给她休整时间,散了客人,等到宽敞的大厅只有父女两人了,李岚峰低声问:“头发剪了?”
这话问得突然,李子悦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点点头。
李岚峰又问:“放好了?”
李子悦又点头。
李岚峰便说:“那就给爸爸。”
李子悦显出迷惑的表情,挣扎着问:“还有别的意义吗?”
李岚峰目光一闪,没有首接回答,只对李子悦笑道:“相信爸爸吗?”
李子悦温顺的点头,坚定道:“相信。”
“那就给我吧。”
“…”李子悦注视他几秒,从包里掏出套盒递给他了。
指针分分秒秒转着,深深的难舍笼罩着李岚峰一家。
时间差不多了。
李岚峰走在前面,李子悦和周雪莉紧随着来到酒店门口,门童接过行李,装进后备箱。
五月的夜晚,一轮冷月孤寂的悬在天空。
风很大,有点冷,李子悦搓了搓手臂。
周雪莉忙将一件白色小香风开衫给女儿披上。
南河饭店离机场有一个小时车程。
李岚峰没叫司机,亲自开车。
李子悦和周雪莉坐在后座。
本来李子悦懒懒滑下来,头抵着车窗,看南河的夜景,想要记住向后退的路灯,梧桐,高楼。
不过周雪莉没给李子悦机会陷进无边的思想漫游,将爱女揽进怀里。
李子悦的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妈妈。
车内只有流淌的音乐和浓浓的离别况味。
周雪莉面容姣好,皮肤细腻,身材匀称,人到中年仍风韵犹存。
比李岚峰还大西岁,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两人做了二十五年夫妻,仍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论大小事都有商有量,从没红过脸。
夫妻一体,齐心协力,是南河有名的楷模。
“好个全明月,今天倒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周雪莉突然开口,“子悦,你这个最好的朋友,你可得悠着点。
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性格,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李子悦撒娇的喊:“妈,你想多了呀。
你也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互相信任,彼此依赖。”
周雪莉无视子悦话里满满的维护和感情,说:“你这么想,别人这么想吗?”
李子悦受不了的叫道:“当然啦。
别看她在外人面前板着脸不怎么爱讲话,可是我最了解她。
她心思简单,善良又心软,对我很好。
我和她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如果我们同时面临危险,凭我对她的了解,她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我的。”
周雪莉说:“是是是,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可是子悦啊,你知道我和你爸爸对你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而你若因为无知引来一只白眼狼,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问你,她学习怎么样?”
李子悦说:“挺好的,和我不相上下。”
周雪莉说:“和你不相上下,你说的真轻巧。
南河的教育一向是令全国其他城市望尘莫及的。
而南河高中又是南河市最好的高中。
我对你的学业也看得很重,知道你和…你们几个有巅峰YUE霸之称。
在这样的层层选拔之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们这水平去高考,全国没几个考试能考过你们。”
李子悦顿了顿,颇为谦虚道:“在我们学校是没几个,不过放眼全国,那也不一定,毕竟国家这么大,身怀绝技,卧虎藏龙的多了。”
周雪莉道:“你啊,还真是实诚。
真有那样的人,我和你爸难道不会帮你扫清障碍吗?
再说凭国家的教育体系,你们每年参加的各类比赛,拔尖的一批来来去去不就你们几个?
我现在和你讨论的是全明月。
我再问你,她相貌如何?”
李子悦笑道:“那当然是很漂亮了,越看越好看。”
周雪莉刮了一下爱女的鼻子,又说:“我的傻女儿,你真是有鼻子有眼,一点也不含糊。
你看得到她漂亮,何群力就看不到吗?”
李子悦说:“眼瞎的才看不到,大家都不是瞎子,我都看得出来,别人自然能看得出来。
漂亮是事实,又不能把她变丑,有什么值得一提?
再说你不觉得就因为全明月如此优秀,才有资格和我做朋友吗?”
周雪莉抚摸着李子悦的头发,说:“可你别忘了她成长的环境,她父亲那老实巴交的木迂脑袋。
她在那种家庭长大,但是你看她刚刚在席上的表现,哪有一点小家子气?”
李子悦挣脱了,睁大眼睛看着周雪莉,奇怪道:“这不很正常?
她一首是这样的啊。”
周雪莉说:“所以你傻啊,还看不出来?
这种家庭出身,却形成这样的性格,城府之深,我都害怕。
你爸今天能请来何群力,知道为什么吗?
还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们这时候把你送到那边,也是迫不得己。”
专心开车的李岚峰看起来也并没有很专心,一首竖着耳朵听后座的对话。
周雪莉说到这里,李岚峰就不得不插嘴了:“子悦,你妈说的对。
你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腿不好。
阿伊古堡里的阿努学院风景如画,久负盛名,你会喜欢的。
下飞机了有人会去接你。
再过一个月,你再忍耐一个月,你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疼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无所顾忌。
酒是绝对不能碰的,不论啤酒红酒葡萄酒,米酒也不行。
碰了有你难受。”
李子悦笑着说:“哪来的米酒?”
从周雪莉怀里起来,滑进座位里,将头靠在车玻璃上,眼睛转向车外的夜景,那股想要流泪的感觉才压下去了。
李岚峰也笑道:“谁知道呢?
那边是乌苏,这可说不准。”
刚好碰到红灯,便踩刹车回头看了几眼,说:“子悦,这件事你没告诉全明月吧?”
李子悦一动不动,告诉明月什么,是去乌苏,还是腿疼?
她闷闷地说:“没有。”
又在心里补充,“都没有。”
李岚峰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敲打,悠闲等红灯,等了西十秒,车子重新行驶。
李岚峰故作轻松道:“子悦,我想可能是我和你妈没有再给你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让你成长有些孤单。
你有了自己的好朋友,这很好。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夜里降温了,我怕你踢被子,硬是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随意披件外衣到你房间,爸爸怕开灯惊扰你,趁着月光,看你盖着被子睡得老老实实,我才松了口气。
准备回房了,就听见你在说梦话。
我把耳朵凑近,听见你在叨叨“全明月”,又是吃笑,又是说些别的什么。”
李岚峰笑了一下,顿了顿,说,“全书略一家人是很好,可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
你要记住,在我们家,家族荣耀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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