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月暗云霄，星沉烟水。
晏晚行至紫辰殿，刘公公在门口候着，见晏晚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公主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在里面等您。”
晏晏漫不经心地颔首。
进门，殿中的暖意驱散了早春夜晚的寒气。
晏晚脱下披风，露出里面的轻纱红裙，艳丽的朱红将晏晚衬托得肤若凝脂，美艳不可方物。
“晏晚见过皇兄皇嫂。”
晏晚行礼道。
顺熙帝晏昭与皇后秦惜玉正在下棋。
“晚晚，无需多礼，坐下吧。”
晏昭生得俊朗，眉眼温润，一看就是极好的脾气。
身旁的皇后秦惜玉眉眼弯弯，雍容又不失温婉。
秦惜玉虽是摄政王秦穆义女，但丝毫没有影响帝后感情，两人感情极好。
“皇兄不会是让我来看你与皇嫂下棋的吧。”
晏晚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这两人秀恩爱也要分个场合，如今兵临城下，这紫辰殿却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一般祥和。
晏昭听出了晏晚的不满，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与皇后相视一笑，看向自己这个妹妹。
“怎么这般没有耐心？”
虽是责怪的话，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晏昭同晏晚一起长大，在晏昭面前，晏晚一向随意得很，典型的恃宠而骄。
晏晚道：“我一首没什么耐心，皇兄知道的。”
尤其是在所有的耐心都在一个人身上耗尽之后。
“陛下，臣妾去准备些点心。”
皇后说完便带着宫女退了出去，将紫辰殿留给兄妹两人。
晏昭先开口，脸上多了些沉意。
“晚晚，皇兄要输了。
““如今山河波澜，日月难明。”
记事以来，他们这对兄妹似乎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晏晚无谓道：“何妨？
晚晚陪你。”
本就艰难，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晏昭眨眼：“皇兄不用你陪，自有人陪我。”
晏晚：……“皇兄就这般信她？”
原本以为所谓帝后情深多少都有些在人前表演的成分，如今看来是她肤浅了。
“叫皇嫂。”
晏昭看了晏晚一眼。
晏晚道：“皇兄可别忘了，皇嫂是秦穆的义女，如今这般形势你当真不怀疑她？”
为何她平日聪明睿智的皇兄今日看着像个傻白甜？
晏昭肯定道：“不是她。”
“她是梁相之女，梁雨霏。”
晏晚略一思索，心中了然，难怪皇嫂会选择帮他们。
梁相当年南巡遇刺，随行的一双儿女双双毙命，梁相重伤不治而亡。
梁相死后次日，刺客也毒发身亡……这是大颐的一桩悬案，背后之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可人人都知是何人所为，那人却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晏晚道：“原来如此。”
心中又想到了一事，梁家与祝家世代交好曾定下婚约……晏昭道：“晚晚，今夜出宫吧，皇兄己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晏晚回过神来：“皇兄要送我走？”
“你该走了，这条路己经走到了绝处。”
晏昭淡淡道。
晏晚道：“皇兄想好了？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
这两个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一个输。
晏昭坦然道：“朕是大颐的君主，自然要与大颐共存亡。”
晏晚扬唇一笑，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大颐的公主，我绝不独逃。”
晏昭一愣，道：“你这是何必？”
晏晚不管，继续问道：“皇嫂说的援兵何时能到？”
“明日。”
晏晚笑道：“那明日也是我们绝处逢生的机会。”
“明日，我替皇兄赴约。”
晏昭皱眉，明白了晏晚想干什么。
“胡闹，你是女子，怎可……”晏晚却道：“怎就不可？
皇兄，晚晚从小便知道自己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晚晚是公主，长得与皇兄极其相似的公主，所以晚晚自幼学的便不是寻常女子的女德女红，而是与皇兄一样的为君之道、君子六艺。”
晏晚笑道：“我自幼模仿皇兄的字迹、语气、行为举止，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皇兄去死。”
晏昭不是不知。
因为知道，便更为苦涩。
“皇兄只希望晚晚不用背负这些，一首做无忧无虑的公主。”
晏昭莞尔，她何尝不知皇兄对她是真心的疼爱。
“明日援军一到，便是生机。
晚晚能替皇兄一时，但不能替皇兄一世，请皇兄为大颐谋，为百姓谋。”
“皇兄无儿无女，若是明日皇兄抹了脖子，这大颐江山要交给何人？
就算还是输了，晚晚只不过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皇兄。”
晏昭道：“朕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替朕去死？”
“我亦不能。”
“皇兄做不到的事晚晚也做不到。”
晏晚行君臣跪拜之礼：“臣妹求皇兄成全，臣妹愿以身殉国，尽大颐公主之责。”
晏昭久久不能言语。
晏晚走出紫辰殿之时，皇后秦惜玉正仰头望月，神情平静。
“皇嫂。”
晏晚主动上前道：“皇嫂在赏月？”
与来时不同，此时乌云散去，露出一轮弯月。
“今日月色皎皎，让我想起了江南的月亮。
晚晚，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江南也曾见过这样美的月色。”
秦惜玉笑道。
“我不记得了。”
晏晚知道秦惜玉在说什么，可并不打算接招。
当初一起看月亮的人可不止她与秦惜玉。
“皇嫂要珍惜眼前人。”
晏晚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话，秦惜玉疑惑地看向晏晚：“？”
晏晚一脸真诚握住秦惜玉的手，道：“故人再好，终己是旧人。
皇兄选择了皇嫂陪着他走下去，皇嫂切莫辜负。”
这言下之意…… 秦惜玉更加迷茫，总觉得晚晚误会了什么。
晏晚笑道：“皇嫂听不懂便好。”
秦惜玉默默收回手，这话怎么还多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晏晚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皇兄看着温和其实最难接近，好不容易对一个人这样上心，皇嫂你一定要好好对我皇兄。”
“对我而言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若是皇嫂伤了皇兄的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着晏晚带着孩子气的威胁，秦惜玉失笑。
“陛下……确实是好皇帝，也是极好的夫君。
公主放心，我定会好好服侍陛下。”
晏晚没有错过秦惜玉眼底的温柔，慢慢放了心。
皇嫂这副样子不像是还记挂着什么旁的人。
秦惜玉被晏晚交待遗言的口吻弄得十分不安，温声问道：“晚晚与陛下说完话了？”
“嗯，皇嫂可以进去了，我累了，回宫歇息去了。”
晏晚敷衍地行了礼，便转身走去，走到转角处，想了想有些话不说出来到底是不痛快。
于是回头叫住正准备推门的秦惜玉。
“皇嫂。”
秦惜玉温婉地回头：“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是梁相之女。”
晏晚神情古怪，自己也分不清楚她此时心中的惊讶到底是因为秦惜玉是梁相之女，还是是那人的心上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惜玉终于懂了今日晏晚的反常，正准备解释，又听晏晚继续说道：“这些年皇嫂不惜认贼作父，晚晚佩服。”
秦惜玉：…….不怪她不说话，实在说不出来话。
晚晚这话说的若不是表情实在是真诚，她会以为是在骂她。
不过，这便是晏晚。
从不在意旁人的晏晚……说完晏晚转身就走，看着那抹明艳的红消失在转角处，秦惜玉才回过神来，不禁勾起唇角，这丫头还是这般有趣。
回到紫辰殿，秦惜玉见顺熙帝对着桌上的残局发呆，明显没有了再下棋的心思。
秦惜玉柔声唤道：“陛下。”
晏昭抬眸看向秦惜玉，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惜玉，你说的援军究竟何时能到？”
秦惜玉不知晏昭这是何故，一个对自己生死无畏之人此时眼中却流露出了恐惧。
晏昭道：“明日上城门的人是晚晚。”
秦惜玉倒吸一口气，终于明了刚才晏晚那些话为着那般。
她缓缓开口，却是笃定。
“陛下放心，那人一定会及时赶到。”
他的心上人眼中珠在京城之中……祝星回怎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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