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贺年的视线跟随着她的指尖，从自己的胸口，转移到她的名牌上。
然后他点了点头。
胸口被戳中的地方，还留着指尖的触感。
有点疼，又说不出的难受和痒，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周贺年再次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被戳中的地方有小小的褶皱。
安小鱼拎着书包准备走，发现他还站在原地。
可能是热的，耳朵红红的。
“我走了，周贺年。”
安小鱼摆摆手。
周贺年站的笔首，朝着她的方向点点头。
手默默攥紧，校服下面的糖果包装袋发出轻微的响声。
周贺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糖，或许，他想尝尝那澄澈的蓝色包装袋里的糖是什么味道。
9月的天，湛蓝如洗。
风也缓和。
大片的火烧云缠绵在天际，浓烈的、灿烂的霞光衬得天愈发的澄净。
走到校门口，安小鱼才想起来一件事。
忘记告诉周贺年别走南门了。
南门前面是多个串联的小巷子，聚集了不少混混，学校里不少不学好的男生也常呆在那里。
他们经常会问年级低的学生要钱。
时间久了，即使住在那附近的学生，也会绕路求一个安全。
周贺年不会从那儿走吧？
安小鱼在北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周贺年的身影。
跑回教室，发现他己经走了。
安小鱼没有多想，从花园里偷了一块板砖放书包里，然后向南门跑去。
出了南门，没看见周贺年。
安小鱼这才松了一口气。
靠在树边的男生抬眼看了一下这边，立刻认出了她。
“你是安嘉余妹妹？”
“嗯。”
安小鱼回。
“走北门走，我们正有事呢。”
说话的学校里出了名的几个泼皮刺头，常常三两个聚在一起。
领头的叫陈昊，之前给安小鱼送了两次情书，被安嘉于追着打了两回。
最近这一次，安嘉于气急了，听说拿着板砖疯狗一样追了陈昊三条街。
最终，安嘉余被电动自行车把腿撞断了，在家休养三个月。
但是，他一战成名。
疯狗护妹事迹久久流传，再也没人敢给安小鱼送情书了。
安小鱼没搭理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就在一个隐秘的巷口看见了被拦住的周贺年。
他靠墙站着，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只是肩膀微微塌陷，过于宽松的白衬衫，衬得他单薄到不行。
修长又透着病态白的手中拿着一张五十块钱，正准备递给面前的人，正是陈昊。
陈昊笑得格外得意，伸手就要去拿钱。
“行，这样表现还行，别人都怕你，我陈昊就想看看杀人犯的儿子是多么可怕。”
他们说什么，安小鱼听不清楚，她将手伸进书包里。
“咚”地一声闷响。
在陈昊将要拿到钱的瞬间，一块板砖扔了过来。
可惜由于力气不够大，将将落到陈昊的脚边。
安小鱼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要是砸到他的脚就好了。
两人的动作被和突如其来的砖头打断，转过头看向安小鱼。
安小鱼单手拎着书包，大喊：“放开那个男孩，让我来！”
安小鱼，虎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她哥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陈昊对她哥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连带着对安小鱼的喜欢也消失殆尽。
“安小鱼，你哥可不在学校了。”
陈昊略带挑衅。
安小鱼却压根不看他，而是盯着远处的周贺年。
“周贺年，你过来。”
少年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安小鱼。
少女的白衬衫随风摆动、纤细的西肢、沾了一些汗水扬起的碎发。
她身后的梧桐树在夕阳里泛着光泽的绿，远方大片的霞光落在她的身后。
霞光从她身后溢出，她的周身像是被镀了一层光。
“过来，别怕他。”
周贺年的脚步微涩，手心也有了汗意。
他捏着自己的衣角缓缓向她走去。
刚走几步，女孩就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挡在了他的前面。
看着她的动作，周贺年有些迷茫。
这是护着他吗？
安小鱼一边向后退，一边轻声说：“周贺年，你别怕，待会听我口令，说跑，咱就跑！”
陈昊带着其他两名男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一个人50，两个人一百块！”
周贺年正低着头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发呆，就听见她说：“一百都够买你命了，周贺年跑啊！”
手腕被她紧抓着，周贺年茫然地跟着她跑。
安小鱼长跑一向很厉害的，还是跑的累到要死，然后就看见周贺年跑到了她的前面。
结果，他向后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退了回来。
安小鱼：？？？
……脚下没停，一旁郁郁葱葱树木和砖墙像后退一样。
终于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己经没有急促的脚步声，安小鱼才停下来摆摆手。
“跑，跑不动了。”
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一抬头就看见周贺年微微气喘，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他怎么不喘呀？
他怎么老是发呆呀？
发呆怎么还这么好看啊！
她现在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绝对像一只狗。
安小鱼努力首起腰来拍拍自己的胸口。
“周贺年，你跑，跑这么快，刚才干嘛不跑呀？”
“我，我……”周贺年支吾了几声，依旧没说出什么来。
他似乎也在反思，为什么不跑呀？
因为从小到大，每一次受欺负，他跑了以后，就会引来更大的欺辱。
第一次被同学欺负，他跑了。
第二天，他被几个人围在一起，堵住了他往任何方向走的路。
他们聚在一起嘲笑他，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紧接着，红的、蓝的、黑的墨水洒满了他的一身。
他干净的校服变得狼狈不堪。
又不知道从哪里倒过来的污水，将他从头到尾淋个透彻。
那个冬天，他整个人冷到发抖，浑身散发着脏臭的气味。
所有人看他的模样都充满着嫌弃，那样的眼神他忘不了。
事后，老师敷衍性的批评更是引得他们变本加厉。
后来他不跑了，将疼痛和侮辱乖乖受了。
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自己觉得无聊了。
他不是不想跑，而是不敢。
安小鱼缓过劲来，看着周贺年。
“你可以呼救，你也可以反抗呀，他们问你要钱，你就乖乖给他们？”
少年初长成，身子颀长挺拔，可是眼神却充满迷茫。
他讷讷说道：“呼救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不会有人来救我。”
安小鱼以为他在说刚才的环境，确实周边没什么人，呼救也没用。
她长吐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我这不来了吗？
下次呼救，我就会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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